第43章 (3)
我能收集到的羅家犯下的罪證和資料,虧得從前他們整個羅家把我當未來主母,許多事情都沒有在我面前避諱,如今我用這些來讓他們如願以償,也不為過。”
“我确實是背信棄義的人,但是是他們致我和鐘家于死地在先。”她一字一句,“我不是幫你們,只是共同利益一致。”
容滋涵看了一眼封卓倫,側身對她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律政司知道你是提供這份資料的人,你也會被進行立案調查,按照你對羅家所作出的貢獻程度,不會比他們受到的懲戒少。”
“我當然想到過。”鐘欣翌冷笑了笑,“我都已經活成這樣了,還會有比這更糟糕的嗎?”
客廳裏一時沒有人再說話,封卓倫看着她,良久道,“不要玩無間道,這邊說與我們利益一致,那邊想幫着羅曲赫力挽狂瀾。”
“放心吧。”鐘欣翌拿起包将包裏的一疊東西拿出來放在櫃子上,理了理頭發,轉身握着大門的門把向外打開,“說不定明天他就會派人來殺我了。”
**
香港的氣溫漸漸回暖,容滋涵睡在靠窗的那一邊,晚上窗戶沒有關好,天剛蒙蒙亮就有風從窗外滲着吹了些進來。
昨晚一直在看鐘欣翌給的另一些罪證資料和沈震千傳來的口供資料,她整個人是極倦的,閉着眼睛掀開被子想從床上爬起來去關窗。
誰知她人剛一動,睡在她旁邊的人就也醒了。
封卓倫半眯着眼從後靠過來,一手懶洋洋地從被子裏探進去,順着她穿着睡衣勾勒出的美好弧度,由白嫩的胸一直到腹部,漸漸再往下。
他對她的身體着實太熟悉,輕車熟路,駕輕就熟就挑去她的底褲。
容滋涵本來還是在半夢半醒之間,現下被他這樣人緊緊貼着的撥弄,臀後還有熱熱硬硬的一塊牢牢頂着,想不醒也難了。
“困……”她閉着眼睛拿手肘頂頂他,小聲不高興地蹙眉,“累都累死了……”
某人臉上挂着懶散的笑容,将她的身體帶着轉過來壓在身下,吻着她的嘴唇輾轉地親,“一日之計在于晨。”
他的那些小動作實在是太高明,她被他壓在身下手指輕攏慢撚了幾下就漸漸真的有了濕意,尤其他還壞意地将自己那塊蹭着她的大腿根部模仿着性事慢慢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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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滋涵半推半就,由着他将自己的睡衣脫去丢在一邊,雙手也自發地攀住他的背脊。
封卓倫蓄勢待發,剛剛解放了自己想就着她下面粉嫩的地方往裏推,誰知本來抱着他肩膀的人忽然一下子收緊了手臂,一手捂着嘴泛了一下惡心。
“怎麽了?”他稍稍退開一些,看着她捂着嘴犯惡心犯得眼眶都有些紅了,連忙将被子重新往她身上一卷将她包住,低聲道,“不舒服?”
她頭有些犯暈,只覺得一陣陣反胃,被他摟着順着背拍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胃難受還是頭不舒服?”封卓倫一心的绮念都沒了,神情有些緊張起來,突然脫口而出道,“……會不會,會不會是懷孕了?”
容滋涵聽到了這兩個字也是想到了,本來還渾渾噩噩的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
他一雙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臉龐,抱着她肩膀的手都微微有些發顫,“你這次例假是不是晚了?晚了幾天知道嗎?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檢查一下?嗯?”
某人一向以嘴賤為名,這個時候卻近乎有些語無倫次。
她看得好笑,算了算日子卻又真的怕是被他說準了,心裏也漸漸開始緊張起來。
緊張兮兮的兩個人眼對着眼睛看了一會,剛剛還想着巫山雲雨的某人最終定了結論,“今天等你下班,我就接你去醫院檢查,無論是不是真的,都要确認才好。”
**
羅家的案子已經被擺放在律政司現在最緊要的當口,容滋涵複職後,司長直接越級向下,讓沈震千帶着她一起去會議室。
“羅家在香港盤踞的根太深,連根拔起的後果的确很嚴重。”司長拿着資料,看着他們兩個道,“但是如果再不根除,整個香港體系的內部就會被腐蝕得徹底一幹二淨,現在既然已經有了這個開頭的契機,多艱難都必須要鑿下去,無論過程中碰到多少可能的隐患和問題。”
“現在律政司需要的就是最有利最直接的證據,只有握着有力的人證和物證,才能在法庭上獲勝。”沈震千面無表情地說。
“你們辦案人員的安全問題我已經與警署達成一致,你們所做的一切正确合法的行為都将得到律政司的保護。”司長看着容滋涵,“你們兩個是律政司最年輕有為的律師,這起案子至關重要,你們現在需要我提供給你們什麽幫助?”
容滋涵想了想,這時認真地開口,“沒有最充分的物證,那就只有靠人證取勝。被迫逼死的女官員,可以從她身邊知曉她情況的人入手,還有被囚禁在法國的女子是一個極其重要的突破口,我覺得可以與法國當局的警署以及駐法中國人員進行聯絡。”
“好。”司長點了點頭,在椅子上坐下,“這些我都會去幫你們聯絡到。”
……
律政司的工作結束已經很晚,容滋涵理了東西出來和沈氏兄妹一起走到樓下,就看到大門口站着封卓倫和唐簇。
“老婆!”唐簇一看到他們出來,立馬屁颠屁颠地迎上去、接過沈幸手裏的包,狗腿地道,“辛苦了辛苦了,老婆大人萬歲!賺錢養家萬歲!”
沈幸看着他哼了一聲,開口問,“我要吃的甜點呢?”
“老婆大人饒命!”唐簇立刻後退一步,側身指着一旁的封卓倫,“我買來了,讓他給丢了!他說涵寶有可能懷孕了聞着甜點的味道說不定會覺得不舒服想吐!是他逼我的!不管我的事!”
“涵涵,你懷孕了?!”沈幸也大吃一驚,立刻側頭看向容滋涵。
沈震千本來拿車鑰匙的手一頓,也側臉看向容滋涵。
“是啊!”唐二貨在一旁得意地揚了揚眉,“我要當幹爸了!我要當幹爸了哦也!”
“還沒确定,別胡說。”封卓倫這時從後踢了他一腳走上來,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容滋涵,也不說話。
容滋涵望着扭得像一朵喇叭花一樣的唐簇無力地撫了撫額,這時走到封卓倫身邊小聲道,“有一點點不舒服。”
“我和醫院已經預約過了,我們先在就過去,嗯?”他伸手摟住她,嗓音低啞裏帶着輕柔。
沈震千在一旁看着,眼眸暗沉無味,從來都堅強淡然的女孩子臉頰上挂着淺顯易見的笑容,在那個男人的身邊時渾身上下都仿佛萦繞着依賴柔和的氣息。
那樣的兩個人,再也容不得任何一個人的靠近。
封卓倫帶着容滋涵和他們告別後剛想轉身,沈震千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收回目光握起電話接了起來,聽了幾句臉色一下子變了變。
“鐘欣翌剛剛出車禍被送進醫院了。”他挂下電話,神情嚴肅,“生命已經将近垂危。”
☆、48
醫院的氣息永遠是如此,一個帶着藥物味道的,稍顯沉悶的、蒼白的地方。
容滋涵一行人到的時候,搶救室的燈已經滅了,九龍警署的高級督察和警員都守在重症監護病房外。
“督察,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沈震千沉聲問。
督察望了眼病房,搖了搖頭,“醫生剛才說,如果之後的情況沒有再惡化、沒有再出現生命危險,蘇醒之後也會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變成植物人。”
三個字落地置聲、觸目驚心,容滋涵側頭和封卓倫對視一眼,神情也都暗沉了幾分。
昨晚鐘欣翌剛剛提出與他們共同利益一致、要幫他們去調集更多關于羅家的犯罪證據,今天就出了這種事情。
曾那樣不可一世的女人昨晚支離破碎的蒼白表情還在眼前,如今卻是躺在了病房,從今以後都只會是一副軀殼。
一夜之間,一切突變。
“督察,有沒有找到肇事車輛的拍照和現場錄像?”容滋涵想了想,這時開口。
“錄像已經提取。”督察點了點頭,“我們懷疑是有人蓄意而為,因為肇事車輛沒有牌照,在斑馬線對準人撞了之後、還複又倒回來碾了一次,再逃逸。”
陰森而冰涼的感覺從手臂上一點點蔓延上來,昨晚鐘欣翌走之前最後一句“他或許明天就會派人來殺我”,仿佛就在耳邊。
“畢竟還是在他的地盤,一切他還是盡在掌握的。”封卓倫這時摟緊她的肩膀,神情裏帶着絲冰冷的笑意,“估計很快就會輪到我們,再多的人身安全保護也沒有用了。”
“我好怕怕哦。”唐簇躲在沈幸身後,這時小聲說道。
“你怕個毛。”沈幸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對着他們正色道,“現在不是遠古時代,不是強權和暴力能解決一切,香港法制體系一向完善,羅曲赫哪怕能做再多的動作,邪不勝正,他終究還是會被制裁的,我們現在失去了一個重要證人,就要在他們企圖掩蓋罪證前從其他地方入手。”
“嗯。”沈震千點了點頭,沉吟片刻說,“我現在就跟督察去警局看其他證人的審訊結果,滋涵你先暫時留下,我們那邊有了結果再通知你會和商讨情況。”
沈幸和沈震千跟着督察與警員去了警局,被老婆撇下的唐簇一個人在旁邊緊張兮兮地嘤嘤,容滋涵垂着眸,神色難明地看着病房門。
“涵涵。”封卓倫一直看着她,這時緊了緊她的手道,“在應對接下去的其他事情之前,先去檢查一下你有沒有懷孕,現在,這是重中之重。”
……
做了檢驗,容滋涵和封卓倫坐在長椅上等結果,唐簇一個人趴在牆上、像一只蜥蜴一樣,伸長着脖頸探頭探腦地看着醫護窗口。
“涵寶,你說到底會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啊,我好緊張啊。”他趴了一會,這時回過頭來看着他們。
“到底是你孩子還是我孩子?”封卓倫靠着椅子靠背,懶洋洋地擡眸瞥他,“你要生自己去生一個不就好了麽?”
唐簇悲憤地看了他一眼,“我想要孩子啊,幸幸不喜歡孩子!她想要做丁克,你知不知道為了這件事情我們倆都吵了多少次了!我身上都是青的……”
容滋涵看着唐二貨在那手舞足蹈,剛剛沉悶的心情都稍許緩解了一些,這時開口說,“其實封卓倫的意思,是讓你自己去生一個,不用麻煩阿幸。”
“你們……你們……”唐簇淚眼汪汪,“以後你們的寶寶,千萬不能像你們兩個這樣對我!我希望是個女孩子,又乖長得又好看,可以抱着我的脖子撒嬌,千萬不要像女王家的那個小混蛋,只知道欺負我!哼!”
“你說哪個小混蛋欺負你?”醫院走廊這時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尹碧玠和柯輕滕一前一後朝他們走過來。
尹碧玠走過來,便直接将柯印戚抱給了說人壞話被抓個正着的唐二貨,柯小朋友不負衆望,面無表情地直接一手利落地捏住了唐簇的臉頰,捏得某二貨嗷嗷慘叫。
“你們怎麽來了。”封卓倫環着容滋涵的肩膀,擡頭笑着看着他們。
“某人要當爸爸了,當然要來看看熱鬧。”尹碧玠在長椅上坐下,淡定地撥了撥頭發,“當年顧翎顏生孩子,鍋子緊張得48小時沒有說過一句話;當年嚴沁萱生孩子,衫妹直接把醫院牆上砸出一個大洞;當年瑾末生孩子,殷紀宏一頭栽進了醫院的水池裏;當年邵西蓓生孩子,傅政腿一軟摔在了地上……那麽多前車之鑒,不知道你會怎麽樣。”
女王口若懸河、字字清晰,容滋涵聽得都笑了出聲,側頭看封卓倫,只見他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上漸漸出現了一種熟悉的笑容,只說了幾個字,“要不要我說當年你生孩子的時候,柯輕滕是什麽表現?”
一提到這件事情,一向面沉寡言的柯輕滕的面容都一僵。
恰好這時,醫生拿着單子走出來,看着他們道,“胎兒已經将近兩周,恭喜你們。”
“哦也!”唐簇聽後立刻一下子跳了起來,歡天喜地的,“哥要當幹爸了哥要當幹爸了!”
“是幹媽還差不多吧!”尹碧玠甩了他一個白眼,低頭望着容滋涵他們、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恭喜,準爸媽。”
柯輕滕的臉色也柔和了幾分,朝他們道,“恭喜。”
封卓倫剛剛先一步起身接過檢驗單,微微抖着手仔仔細細從頭看了一遍,這時側頭看容滋涵。
他的女人,乖乖巧巧地坐在長椅上,聽了消息之後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是滿滿的驚喜、又有些與他一樣的近乎無措的惶恐,臉上的笑容卻也越放越大。
他真的要當爸爸了。
從前好兄弟因為自己的妻子懷孕生子,做出的那些不符往常的行為,他當時聽了還覺得好笑、認為他們大驚小怪。
可是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才是真的只有己知。
是連毛細孔裏都透出那種難以嚴明的歡喜。
從此之後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一條小生命,十月懷胎來到人世、承載他和他最愛的女人的血液,繼承他們的外表,陪在他們身邊、由他們教導、享受這人世間的歡喜憂愁。
從此他也會有這樣一個完整的家庭,妻兒在身旁,天倫之樂、一切完滿。
他真的、真的,很高興。
“你上次說,有了孩子我更不怕你會逃掉。”容滋涵被他從長椅上拉起來抱進懷裏,臉上綴着漂亮的紅暈,“現在真的有寶寶了,有效嗎?”
“有效。”他也笑、眼角漸漸有些澀然,低頭親她的眼睛,“涵涵……我真的,高興得要瘋了。”
容滋涵望着他的臉龐,心中湧動直至喉嚨口般,聲音也有些哽,“我等會就打電話給爸爸媽媽,告訴他們。”
“嗯。”他手臂收得更緊,沒有說話、只一遍遍親她的發,臉龐微微有些發顫。
容滋涵的手機鈴這時募地響了起來,她拿起手機一聽,挂了電話看着封卓倫道,“樓上警員打電話來,鐘欣翌剛剛清醒過來,有意識。”
**
走進病房,鋪面的消毒藥物味道就串入鼻間。
整個房間裏靜悄悄的、連一點聲音也沒有,一片死寂。
柯輕滕尹碧玠和唐簇等在門口沒有走進來,容滋涵和封卓倫在一位護士的陪同下,走到了病床旁。
鐘欣翌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頭上顫着白布、身上一眼望去皆是管子,如同一副空殼,靜靜地躺着、生息微弱。
她的眼睛淺淺睜開着,看到容滋涵和封卓倫走進來,暗沉的眼眸淺淺泛出一絲的亮光。
她認得他們。
“你知不知道,有沒有看清楚,開車撞你的人是誰?”容滋涵微微俯身看着她,一字一句、輕而緩慢地問,“是不是羅曲赫的人,你只要點頭、或者搖頭,我就知道了。”
鐘欣翌聽到那三個字的名字,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被罩在氧氣罩裏的臉頰微微顫抖起來。
“病人情緒不易太激動。”跟他們一起進來的護士這時在旁輕輕開口。
容滋涵點頭說了一句“抱歉”,直起身子仔細看着鐘欣翌。
作為直擊證人與受害者,她現在這樣的狀況,無論如何都上不了法庭、沒有辦法進行任何有力的供述。
那個人的手段實在是太過狠毒,情面、情分,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可憐一個金枝般的驕傲女人,如今竟落到了這般田地。
病房裏沒有人再說話,這時病房的門輕輕被打開。
陪同他們的那個護士站在他們身後、看到進來的交接醫生,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我先出去了,醫生你再幫病人檢查一下具體情況,有需要叫我便好。”
房門又被關上,鐘欣翌依舊一動不動、一句話都無法開口,容滋涵和封卓倫看了眼彼此,神色愈加凝重。
走進病房的那個醫生這時從側方走到病床邊,看不清臉、容滋涵和封卓倫兩人往後退了幾步,方便他進行檢查。
誰知那個醫生一走近檢查,床上躺着的鐘欣翌一下子就渾身震了震、從外面看蓋着被子的身體都是發顫的,醫生背對着他們、封卓倫在後面看着,覺得有些奇怪。
“嗚……”一聲極其微弱的、痛苦的嗓音從病床上傳來,容滋涵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這時向前幾步,開口叫了聲,“醫生。”
可那醫生連頭也沒有回,手上似乎還在弄着什麽。
“他不是醫生!”封卓倫立刻将容滋涵往身後一拉,大步朝病床走去。
病床上躺着的鐘欣翌瞪大着眼睛、已經停止了呼吸。
她身上插着的七七八八的管子都已經被拔出、氧氣罩也落在一邊。
“別來無恙。”那個醫生這時終于正面朝他們轉了過來,慢慢地露出了一個清雅淡然的笑容。
是羅曲赫。
☆、49
病房裏一片死寂、半點聲響也無。
鐘欣翌的生命波線成為一條直線,在儀器上清清楚楚地顯示着。
羅曲赫穿着白色的醫生服站在床邊,就這樣笑容清淡地看着他們,像一個熟悉的、溫和的老朋友。
而不是剛剛親手在他們面前殺了一個人的殺人犯。
尹碧d柯輕滕還有警員都守在門口,他卻這樣輕輕松松地直接進來了病房,無人知曉。
“好久不見,看來你們過得很好。”他輕輕拍了拍手掌,閑适地向後靠在櫃子旁,“而且馬上還會有新的小生命誕生了,要做媽媽了,是嗎涵涵?”
容滋涵一動不動,站在封卓倫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生命的交替是自然規律。”羅曲赫這時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死去的鐘欣翌,“你看,剛剛有一個離開人世,也許一秒之內就會有幾百條生命重新到來,所以,沒有什麽值得足惜的,不是嗎?”
封卓倫漠然地看着他,神情裏是徹底的鄙夷與厭惡,“你已經随心所欲到這個地步了?怎麽不叫你那些蝦兵蟹将來動手,自己親自在我們面前殺人,算是目無王法到極致了?我們親眼看到你殺人,之後在法庭上做證人,你沒有任何勝算。”
“瞧瞧這口氣。”羅曲赫笑了笑,“目無王法?你說錯了,王法在我這裏就和規則一樣,完全失效,我能這樣全身而進、就能這樣全身而出,所以,你們以為靠你們這些律政的力量,就能夠摧毀羅家?不要做夢了,法官、陪審團……一切,不聽規則、只聽我。”
他說的語氣那樣輕松,仿佛就如茶餘飯後的閑談,容滋涵背脊一陣陣發涼,腦中飛速旋轉着。
“還有,你是不是忘了,當初在法國的時候,你是怎麽對我下跪的、怎麽把涵涵逼走的?從小到大,你又是怎麽看到我就害怕,懦弱地離開羅家的摸樣?都忘了麽,弟弟?”他又說。
封卓倫一動不動,良久尾音輕佻,“怎麽能忘,倒是要謝謝你,沒有你過去給予的那些,我也不會有今天。”
羅曲赫聳了聳肩,“涵涵,真的想好要嫁給這樣一個人了麽?他有什麽能力保護你,他就像一只螞蟻,我用一只手指就能讓他痛不欲生。”
他邊說着,邊向前走了幾步,離他們更近了一些,“想清楚,現在退後幾步不要勉力抗争,回到我身邊、也還是來得及的。”
他的聲音低柔優雅,與從前一模一樣,容滋涵看着他,半響冷聲開口道,“羅曲赫,像你這樣歹毒、人性泯滅的人,這輩子應該沒有後悔過的事情。”
“可我有,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四年。”
“後悔?”羅曲赫輕輕卷起袖口,臉龐上漸漸染上了一絲似笑非笑,“我真有一些不明白,你說,就這樣一個人,出生卑微、毫無手腕、職業散漫,他樣樣不如我,你這樣連命也不要的喜歡他、為了他連自己的職業都一度放棄、為了他生子,你從未真心對待過我,卻這樣待他,你讓我怎麽想。”
“不需要你怎麽想。”容滋涵平靜地看着他,“你這樣的人,活該下地獄、一輩子體會不到真情實意,你毀了多少個女孩子?鐘欣翌說的被你囚禁在法國的女孩子,現在還活着麽。”
她話音剛落,羅曲赫的神色便微微一變,半響卻又恢複如常。
他的神色越來越難明,沉吟片刻,忽然從身後摸出了一把槍。
“自作聰明的女人當然死不足惜。”羅曲赫将槍膛上彈,“弟弟,你前面說你們親眼看到我殺人、是直擊的證人、有能力與我對簿公堂,那麽現在……”
“你們還看得到嗎?”他将槍慢慢舉起,對準了他們。
冰冷的、肅殺的真意。
封卓倫眼睛一眨不眨地對着槍口,手慢慢握住容滋涵的手臂、将她往後推了推,“你希望我一生過得如同煉獄,你殺我可以,我可以如你所願。”
他漂亮的五官在槍口的映射下每一寸分明,甚至透出鋒利的殺氣,“我的女人和孩子,不是你能夠染指的。”
三、二、一,沒有半分聲息的對峙。
容滋涵雙手和後背已經全部汗濕,緊緊地、用深入骨髓的力氣攥着封卓倫的手。
“咔嚓”一聲,病房的門被一腳踢開,柯輕滕面無表情地舉着槍,一分不差地對準羅曲赫的後腦勺,尹碧d從門外拖進來兩個已經被打暈的僞裝成醫護人員的羅家下屬,狠狠往旁邊一扔。
“你倒是适合去當演員,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了病房,好本事。”尹碧d幾步走到封卓倫他們身邊,舉起槍對準了羅曲赫,“親自跑到醫院來殺人,你是太胸有成竹還是腦子被馬踢過了?香港的智慧代表。”
羅曲赫沒有回頭,嘴角漸漸染上了一絲優雅的笑意,“我确實有榮幸,道上都說,柯氏自從為了自己妻子制造了一場閻羅宴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讓他舉起槍親自動手。”
柯輕滕清俊的臉輪廓分明,他沉默地擡了擡槍支對準羅曲赫,手指慢慢收緊。
募地一聲,這時從病房門口飛快地跑進來一個人,一直跟在羅曲赫身邊的阿嚴大踏步進來,慌促地厲聲道,“太子,老爺他……他剛剛突然昏迷被送入了急救室!”
羅曲赫眉頭一皺,面部肌肉漸漸緊繃。
半響,他慢慢收起了槍,将身上的白色醫生服脫下往地上一扔,轉身想朝外走。
“你今天還想走?”尹碧d冷冷一笑,“蓄意殺人罪,犯罪現場人證皆在此,你竟然還想逍遙法外?你走得了嗎?報應、羅家到頭了。”
“五十步笑百步可就不太好了。”羅曲赫腳步一頓,淡然地側頭看着他們,“你和柯輕滕已經不太能**出入**了,還想在案例上再加一條人命?另外……”
他的目光掠過封卓倫,“你那個哀哀亂叫的朋友,現在正在羅家的地下室裏,所以,考慮考慮清楚。”
是唐簇,剛剛趁他們不注意,調虎離山、綁了唐簇要挾作為人質。
封卓倫抿着唇一言不發,面容如同覆上了一層薄冰。
“等爸的情況确定,我們再慢慢了結。”羅曲赫一擡肩,頭也不回地帶着阿嚴走了出去。
**
夜幕慢慢降臨,容滋涵一動不動地坐在醫院走廊裏。
來來往往的都是醫生、警員,醫生剛剛把鐘欣翌推入了停屍房,尹碧d和柯輕滕由于身份特殊、為了不引起麻煩纏身、在警方到來之前就已經離開,警員剛對她做完了筆錄,現在在幫封卓倫做筆錄。
現在柯尹二人去調查唐簇的情況,沈幸聽到唐簇被綁架**質、面色慘白地就暈了過去,沈震千在病房裏陪沈幸,羅豪季生死不明,羅曲赫人在暗處,一切仿佛都是膠着不清的。
讓人多麽惶恐、不安的一切。
“涵涵。”封卓倫做了筆錄,這時輕輕走到她身邊,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将她往懷裏摟了摟,“冷不冷?”
她搖了搖頭,側頭看他,神情木然,“如果當初我沒有和他在一起,就不會有今天對嗎?如果跟他在一起的不是我,你就不會被他逼迫威脅對嗎?唐簇也不會被綁架。”
“絕對不是這樣的,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他針對的是我、不想讓我好過罷了。”他沉吟片刻,聲音低柔、沒有絲毫慌亂,“我受了這麽多年,如今終于可以還他一個好下場,你相信我,唐簇這個家夥大難不死、一定會被救出來,沈震千剛剛不是說了?當時羅豪季犯案時的證人已經找到,正在警署錄口供,羅家的商業漏洞也已經被挖出,未來可見、他們已經将要路到盡頭了。”
英俊漂亮的男人,從前輕佻随性地讓她惶恐、不安、捉摸不透,如今卻連說話的樣子都漸漸變了些。
沒多久之前,再一次面對槍口,他卻是依然毫不猶豫地擋在她身前。
安定,她只感覺到在他身邊的安定。
這是她孩子的爸爸,是她最愛的、願意為之無所顧忌地勇敢堅強的人。
“什麽都不要擔心,什麽都不要怕。”他摟緊她,輕輕揉她的頭發,調侃道,“寶寶還在你肚子裏,這頭三個月本就危險,你情緒不穩,我這個做爸爸的豈不是要吓得連命都不要了。”
容滋涵擡頭望進他的眼睛,這時伸手輕輕抱住他的腰,“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們回S市生活,好不好。”
“怎麽?剛剛複職,又要放棄了?”封卓倫一笑,“孕婦一天換三個主意,看來果然沒錯。”
“我不想再呆在這裏,我想回去,和你、寶寶還有爸媽一起生活。”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嗎?”
“好。”他點了點頭,認真地親了親她的臉頰,“等事情都結束,我們就回去,你現在為了我、爸媽、保護好自己和寶寶。”
她也笑,嘴角漸漸綻開一個柔和的弧度。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容滋涵拿出手機一聽,那邊尹碧d的聲音異常清晰,“唐簇現在被關在羅家的地下室,我已經派了人從地下開始動手挖,應該很快就能救出來,還有,羅家那個色老頭子,剛剛在醫院裏确診,暴病、最多活不過三天。”
聽到這句話,容滋涵一怔,下意識地側頭看封卓倫。
封卓倫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麽,挑了挑眉看着她。
“另外,被羅曲赫囚禁在法國的女人,現在被關押在羅家二樓的書房裏,剛剛用針孔攝像機拍到。我在想,羅曲赫會不會特別高興地看到,他老爹死了,女人還落在我們手裏?”——
☆、50
“羅豪季現在生命垂危、整個羅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律政司那邊和警方那邊已經開始要對羅家進行聯合的逮捕,我和柯輕滕不能有太多的動作顯露出來。”尹碧d在電話那頭聲色沉着而冷靜,“羅曲赫現在自顧不暇,唐簇的安全交給我們。二樓他從法國帶來的囚禁的女孩子,我們再想辦法劫走解救。”
“尹碧d剛剛說了什麽?”見容滋涵神色凝重地挂下了電話,封卓倫揉了揉她的肩膀,低聲問。
“羅豪季……暴病、活不過三天。”她斟酌了一下言辭,輕聲說。
他眸光閃了閃、薄唇漸漸抿了起來。
“那不是很好麽。”半響,他語氣輕而散漫,“本來還要想方設法找他的犯罪證據和人證,也不一定能把他打落下馬,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一具棺材,簡直是老天給予的好運啊。”
容滋涵側頭看他的臉龐,輕輕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放心,雖然我身上流着他的血,但是他死或者活都與我無關,我都根本不想去恨他,這樣一個人,根本都不值得任何一個人的真心,連恨這樣的感情他都不值得。”他的語氣愈來愈涼薄,“父親這個角色的缺失就是缺失,我不想怪我媽,雖然我被選擇的父親是他,可是我從未接受過,我寧願沒有父親、也不願意我的父親是他。”
“但是至少你能做個好父親,做我們寶寶的好父親。”她這時接着他的話,目光柔和,“我們的寶寶、絕對不會缺少父愛,他的父親會給他自己的全部真心,一生保他平安無憂,對不對?”
封卓倫也側過頭,微微低了低下巴、望進她神情專注的眼睛裏。
從前他游戲人間,知道一個女人能夠給予的,身體、全心……兩者皆給予已經幾乎等同于完整無缺。
他那時覺得并不稀奇,也并不珍惜。
而現在,他的女人告訴他,一個女人最最珍貴的給予,是以生許托的信任。
毫無保留、生死相同的信任。
“對。”他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嘴角漸漸綻開一個笑,“我的兒子或者女兒,無論從小孩子到長大**,會比任何人都平安、比任何人都幸福。”
…
針對羅豪季的人證供述完全有力,資金挪移的賬戶也被查出,一條一條罪證、以前全部被羅家鋪天蓋地的陰影籠蓋着,現在卻因為香港整個上層的堅決要将此案痛查到底而被全數揭出。
多米羅骨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