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送信 ·
史京收到了書信, 在他批閱奏折時,一位武林高手光天化日之下踏入宮中,隔窗投書, 還要了印信回執。若不是信封上蓋了‘天王昆侖’的大印,他幾乎要親自上前與其搏殺。這是魏國太子的手書, 他剛要打開, 忽然覺得不對勁:“老甘進獻了一件海外鲛人的紗衣,你去試試。”
徐貴妃剛剛走出死全家的痛楚中,秉持着家裏不能沒有男人的精神,又找了兩個堂兄弟來繼承國舅爺的爵位, 雖然比不上親哥哥, 但為了天王的寵愛, 早就收斂悲傷,侍宴侍游。“遵~旨~”
展開書信一看。
是葛謹風的親筆信,開篇先敘了童年故事, 說起自己年幼時叔父就好诙諧,喜歡開玩笑, 時常和葛天王一起捉弄小太歲,自己幾次被氣哭。人在局中只覺得難過,跳脫出來,看天王和徐國舅一家開玩笑, 這才懂得叔父的幽默之處。爹爹在七月末遇襲,遭遇了蔣氏謀逆,自己就拿此事開解爹爹, 聽的葛天王連聲贊嘆好哥們有智謀。最後, 蔣氏要是逃過去了,您順手抓一下。
史京哈哈大笑, 雙手把信揉成團,只是一搓就揉成了粉末。不免對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又想到這小子竟敢威脅自己,還派武功高手來送信,可笑。
徐貴妃穿了一身薄紗,袅袅婷婷的走出來:“什麽事呀,耽誤咱們玩麽?”
史京笑道:“小太歲娶了老婆,弄了個孩子,也算是成家立業。我和他開開玩笑,就說我要調兵去幫他評論好了,吓得他躲到老婆懷裏哭去哈哈哈哈。傳旨,調兵兩萬,陳兵在狄州邊境。”
徐貴妃咯咯嬌笑,波光蕩漾,也覺得非常好玩。
……
大魏九府基本上是按照橫三豎三排列看,只在大小上略有一個不同,而大□□斜在右上角,那原本是宗正軍的駐地,防備最危險的塞上大軍。
因為天王在劃分九府時直接敲定草稿為最終版本,略讓了讓山川地勢,之後就定都在西邊居中的郁金府為京城。郁金府基本上是個平原,缺少山勢地利,河道四通八達。雖然富裕,卻也危險。
天王當年二十五,對于群臣勸說不要定都郁金府的諸多理由,只是亮出一雙金燦燦明晃晃的大手:“什麽叫危險?解釋解釋,什麽TMD叫危險?有傻蛋滾來侵犯,是他們危險,還是老子危險?”
葛謹風想了想:“這就是我爹爹原話,定都郁金府就是此理由。那裏雖然是地大物博,物産豐厚,但水路縱橫只利于經商,不利于交戰。暫且讓給蔣氏也不妨,回頭來,我們再打回去。”
文蜀滿臉悵惘期待,舔着嘴唇無限期待:“我何年何月,才能說出這樣豪氣幹雲的話。”
葛謹風提起筆來,斜眼看她:“這樣好嗎?雖然豪情,但到如今只得颠沛流離。”
文蜀有點糾結,按照江湖道的說法,自然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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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豪情,俠膽柔腸,要的就是痛快一時半刻。
但她是那種跑得快又多做打算的人,有點難說了。低頭瞧着自己的兩只手:“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煉好神功。時間緊迫。”
葛謹風一邊批改剛剛提拔的文人學士們寫的《讨蔣逆僞王檄》,這裏要華美的骈文還要罵的狠,句句刺骨,人不僅得占據名分大義,還得罵的對方方寸大亂。好文章才能流傳天下,罵的狠才彰顯立場,現在客氣婉轉半個字,都顯得底氣不足。“你不要急。我還記得小時候,爹爹教我神功時說的一些心法。”
“好風郎~你還記得多少?”
葛謹風矜持的答道:“十之八九。當年爹爹把我抱在膝上,一句句慢慢教導。可惜我沒有天賦。”
文蜀快活的拍大腿:“厲害!你過來,坐在我腿上,好好回憶,争取把剩下那些也想起來。”
葛謹風确實想和她親昵一些,交頸纏綿,但天王的車駕就停在前面,已經微微變色發脹。“批改完了,現在要等各地回信。舅舅自然幫我,還需要等其他人表态。還有商奇總,衛萬疆兩個人的音訊,急不得。我們下去走走,吹吹夜風。”
夜風涼爽,安營紮寨中夫妻二人挽手散步,遠看一個高大健壯,一個修長挺拔,還挺般配。
披枷帶鎖拴成一串押解來的欽犯和家眷們被安排在下風口,廁所旁邊過夜,一路上艱難步行,又有蚊蟲叮咬、吃的是粗劣的食物,苦不堪言,哭聲哀切。
文蜀嘆了口氣,問牢頭:“這群犯人,夜夜哭泣嗎?”
沈慎走過來,和她打一照面,微微一怔。低頭道:“啓禀娘娘,是,他們素日安閑度日,現在略吃一些苦頭,就哭天喊地。”
文蜀似乎有些不忍,又嘆了口氣:“馬廄就在旁邊…他們哭一夜,多影響咱們的馬匹休息。唉,今晚上別給他們喝水了,少喝點水,就哭不出來了。明早啓程前喝個夠,免得曬死了。飯也可以少吃一點,一群欽犯不事生産,是國家的罪人,吃那麽好做什麽。煮點菜粥糊口就行了。山間百姓,吃兩個芋頭可以走幾十裏路,瞧他們吃的腦滿腸肥,一時半會餓不死。”
剛跑過來的昭獄廷尉和各級官員都偷觑太子的臉色。
葛謹風看着栅欄裏面,那些幽怨、哀求、閃爍着恨意的面龐從期待轉為震驚,差點樂出聲。擠在前面都是侯爵、國公、守備将軍的親屬,其中有不少熟面孔,當年他們都嘲笑過自己——更有甚者,一些宗室只要生了孫子,就一定要抱到太子面前讨賞。摸着文蜀的腰:“五姐真是過日子的人,聽她的。省下的補貼給你們昭獄上下,守夜的人格外加俸。”
二人又信步走到馬廄處,一路大搖大擺,身前有書童高挑燈籠,身後有宮娥侍女扇扇子,來往的人一見太子太子妃的尊容,遠遠的趕忙作揖下拜,地位不夠的更是退到旁邊跪下。
文蜀只覺得繁瑣,并沒什麽威風可言。
太仆寺也負責飼養禦馬,舉着燈籠照亮。
文蜀剛和大白馬耳鬓厮磨了一會,捧着它的大長臉吧唧吧唧親了好幾口,又快快活活的去親自己的大黑馬,兩匹高頭大馬膘肥體壯、精神也很好,大黑馬又沖着主人做出種種鬼臉。不爽的叉腰:“你說。說說憑什麽把我的馬單獨關起來。怎麽,到了眼下,還敢看人下菜碟兒?”
太仆寺連連作揖:“不敢不敢,實在是……一路上這些天,大黑馬把馬廄裏所有的牝馬、牡馬都給騎了,如今……所有的牝馬都有孕,所以…娘娘寬恕,等安頓下來,一定多安排幾個。”
文蜀愣了好一會,有點難以置信,捏着大黑馬的厚嘴唇端詳了好一會。
馬廄中一片寂靜,葛謹風不想說話,其他官員更不敢多說,現在說什麽都錯。
文蜀哈哈大笑,瘋狂吹噓自己:“挺能耐啊小黑,果然是物似主人型,不比我差。”
葛謹風在旁邊溫和的笑着點頭符合。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我想殺人,我現在就想挑幾個人出來殺了,亂臣賊子,這些賊父賊母、賊子賊孫,留下又有什麽用,拉出來被馬踏成泥才好。。。氣死我了!!
跟在後面的沈慎卻覺得太子和太子妃,各有各的尴尬心虛,遮遮掩掩。練武之人大多潔身自好,為的是固本培元。難道一位女大王就敢冒着一年多不敢動武的危險,找男人快活?看她身邊,美人也有幾個,似乎有別的樂子,但仔細觀察她們,卻又是幹幹淨淨的關系。就好比秦國使團中,有一個人,據說只是外戚,屠皇後的堂弟,看起來卻格外不凡。
文蜀摸着其他馬匹的後背,對它們都很溫柔:“多加黑豆。就別給黑兔加了,別給他補腎哈哈哈哈哈。”
葛謹風:(╬◣д◢)
文蜀一遇到犬馬就走不動道,又玩了半天,忽然一甩手,三顆暗器猛飛出去,打在馬廄簡陋的油布頂棚上,一個黑衣人閃身躲開兩顆,又被第三顆擊中,滾落下來。
葛謹風立刻閃到段玉衡兄妹身後。
不等文蜀吩咐,衆人上去制服了,順便一陣圍毆。
“別打了別打了!!俺是安北府王大尹、劉守備派來的信使。俺家大人有書信上呈太子殿下。”
葛謹風勃然大怒:“一個信使,不從營門堂堂正正的求見,躲在這裏探頭探腦,刺探軍機!該當何罪。”
使者哭道:“是俺守備吩咐的,命小人刺探天王的生死。倘若被捉住,就将他的書信奉上。”
衆人慌忙趕回天王的車駕旁,只見莊陽子正雲淡風輕的用浮塵趕蚊子,身旁地上有四個身材矮壯的死士昏死過去。
文蜀暗運內功,手掌上若有似無的浮現出一點金色:“天師高明。”
“無量壽福。”莊陽子又甩走一只大花蚊子:“一點方術,不足挂齒。”
搜出書信,正要遞交太子,老邬突然伸手截住:“殿下,小人僭越了。”
葛謹風不明覺厲。
老邬把書信遠遠的擱在地上,拾了一只筷子,擲過去洞穿信箋,竟然淡淡的升起一陣白煙,顯然在夾層中放了藥。
葛謹風勃然大怒,這次不必壓制怒火,直接下令:“割掉他們的耳鼻,送回去,給王忠壽,劉福星報信!”
立刻有軍法隊上前,聽命行事。
這正是處罰軍中逃兵和犯了死罪但暫時不死的人的軍紀。
随即以眼神詢問妃子,安北府夾在上京府和大□□之間,王忠壽、劉福星或許不敢輕舉妄動,但自己的舅父溫将軍和大□□守備也不能輕舉妄動,更擔心安北府的人開門揖盜,引塞上鐵騎入侵。如果派人去威脅他們的性命,恩威并施,可以逼迫他袖手旁觀。
文蜀現在還不敢離開營地,她還得好好養傷,有些守備其實可以臨陣招降,這比自己親自跑遠道劃算,也可以等他們帶兵來進攻時直接把人捉走,捉不走就直接刺殺:“用你的大內高手去。”
葛謹風嘆了口氣:“我和他們素無往來。姐姐說得對,不用不熟。”他心裏發怵,擔心他們叛變,難道大內高手們就不擔心失業嗎?光是許以高官厚祿可不夠。
當即召集所有大內高手——總共九人,原本十個,被文蜀殺了一個。
衆人各自剛要介紹自己的武功特長,在廟堂和江湖之間找體面話來表忠心,為首的斑禿還沒開口,遠遠的聽見一陣缥缈的歌聲。
歌聲不僅缥缈,而且空靈,怪腔怪調,略帶妖異,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軍營中的吵雜一時間安靜下來。
“城下路,凄風路,今人犁田古人墓。
生忘形。死忘名。論二豪難登昆侖。”
大內高手們暴起:“什麽人膽敢裝神弄鬼!殿下,臣等請命去捉拿歸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