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屋內廚房,三大一小圍着桌邊做着小兔子饅頭。
甄老太太坐在輪椅上,教着兩個小輩們做小兔子饅頭。嘴角挂着慈愛的笑容,氣色看上去還算不錯。可身體明顯消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太好。
兩個月前,甄老太太便開始做化療了。雖然化療很痛苦,可甄老太太很是樂觀,開心過好每一天,且一心盼着那外孫媳婦肚子裏的孩子出世。
一身大紅色唐裝的糯米整個人站在了椅子上,頭上紮着兩個沖天炮,額頭點了顆美人痣。
這些還不夠,糯米還吵着嚷着非要塗口紅。不得已,關葉茜給臭美的女兒塗了口紅。
同樣一身紅色唐裝的關葉茜站在女兒的身邊,用身體護着小朋友,手法熟練地揉着面團。
穆柚言坐在椅子上,學得很是認真。好不容易捏出了第一只小兔子饅頭,正用紅豆充當着兔子的眼睛。
穆柚言現在已經懷孕四個月了,本就不怎麽顯懷的肚子,平日在臃腫冬衣的掩飾下就更加看不出來。
屋子裏開着地暖,所以大家都脫掉了厚厚的外套。穆柚言穿了件杏色高領毛衣裙,裙擺長及腳踝,搭配淺灰色的孕婦打底褲。
白色長款羽絨服脫了下來,挂在客廳的衣帽架上,和駝色圍巾挂在一起。
“言言,是已經有四個月了吧?”甄老太太一邊捏着手裏的面團,一邊和兩個晚輩聊着天。
“嗯,差三天就四個月了。”穆柚言聽到老太太喚自己的名字,擡眼看了過去。
“你這肚子看着不怎麽顯懷。”老太太又再看了一眼穆柚言的肚子,“平時胃口好嗎?”
“我胃口挺好的。”穆柚言回答。
“對哦!我瞅着你真是不怎麽顯懷。”關葉茜順着老太太的目光望了過去,視線輕落在穆柚言的肚子上。
“是不怎麽顯懷。”穆柚言垂眸,也跟着看了一眼自個兒的肚子,“我目前的體重只增加了三斤,不過b超顯示胎兒還偏大兩天。”
“那就是皮薄餡厚。”關葉茜笑笑,“言言是太瘦了,這肚子本就沒什麽肉,所以才不顯懷。我當初懷糯米的時候也是這樣,得等到五六個月的時候才顯懷。”
“我一閨蜜和同一時間懷孕,她那肚子看着就比我大很多,可她孩子生下來還沒我家糯米重呢。”
“糯米生下來多重啊?”穆柚言問。
“三千七百克。”關葉茜想了想,回答。
“七斤多這麽重。”穆柚言有些詫異,問道,“那你是順産還是剖腹産?”
“甭提了,我一直堅持想順産來着。可是糯米太折磨人了,硬是折騰了我一天一夜,才開了四指。”關葉茜道,“最後實在是沒力氣了,就只好剖了。”
“意思是……順轉剖?”穆柚言瞪大一雙桃花眼,确認着問道。
“是的嘛,遭了兩次罪。”關葉茜撇撇嘴。
“呃……”穆柚言聽着關葉茜的話,心口緊了緊。
“言言你別怕,你如果想順的話就堅持孕後期多走動走動,還得控制一下飲食,別讓胎兒長太大,太大了不容易順,胎兒最好在六斤左右最好。”
關葉茜傳授着經驗之談,“如果想剖的話,也不用擔心留疤。我就做了除疤手術,現在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我現在照樣穿比基尼。”
穆柚言雖然怕疼,更不想留疤,因為畢竟是女藝人。可一想到自己就快要當媽媽了,就覺得沒那麽害怕了。
“對了,言言,你是八月的預産期吧?”關葉茜突然想到了什麽,看着穆柚言問道。
“嗯,預産期在八月中旬。”穆柚言點頭。
“八月份好熱,坐月子不太方便。”關葉茜道,“就是孩子舒服,大人遭罪。”
“沒關系。”穆柚言嘴角微勾。
“那你還要趕通告嗎?什麽時候休假啊?”關葉茜關心着道。
“我已經給我經紀人提休假的事了。”穆柚言說道,“只是這個月的通告排到了月底,只能從下個月開始休假。不過也不要緊,反正我這肚子也看不怎麽出來。衣服穿得又多,就更是看不出來了。”
“你呀和我表姐一樣,都是工作狂,是一刻也閑不住。”關葉茜接過話茬,“你現在還孕吐嗎?”
“不了,過了三個月就不孕吐了。”穆柚言淺淺一笑,“我現在胃口很好,餓得也快。”
“那你懷孕還多輕松的,等過個幾年再要一個。”關葉茜笑笑,說道。
“呃……”穆柚言一聽,臉頰騰得一下紅了。
“喲,這是害羞了。”關葉茜打趣一句。
“沒有。”穆柚言垂下兩扇眼簾,繼續揉着手裏的發酵面團。
年夜飯很是豐盛,關葉茜的丈夫做得一手好菜,關葉茜平時在家也是下廚的一把好手。
夫妻二人掌勺,做了一大桌誘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糯米捧着小兔子饅頭一個勁兒地啃,就是不肯吃蔬菜,好在肯吃魚也愛吃魚。
飯桌上,除了甄老太太和穆柚言以及糯米這個小孩子外,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些酒。
七十寸的液晶電視裏播放着春晚,熱熱鬧鬧的小品節目烘托着節日的氣氛。
玻璃窗上貼着大紅的剪紙窗花,那是甄老太太自己剪的。
吃過年夜飯後,所有晚輩們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陪着甄老太太一起看春晚。
春晚從晚上八點準時開始,一直持續直播到了淩晨。
大家守在電視機前,都沒有要提前離開的意思,包括顧烨銘在內。
關于老太太的病情,顧烨銘自然也是知曉的,更因為自己是學生物的原因,比其他人更清楚骨癌所帶給病人的痛苦。
大家心裏都很清楚,這是陪老太太過的最後一個除夕了。
當一曲《難忘今宵》在電視裏響起時,跨年的鐘聲也在這一刻敲響。
适時,夜空中綻放出一朵朵絢麗缤紛的煙花,一簇簇煙花在夜空中炸裂開來,将整個夜空照亮。
一大家子提前來到小院裏,準時點亮了新年的第一支炮竹。寓意着除舊迎新,歲歲安康。
糯米手裏拿着一根仙女棒,快樂地轉着圈,天真的嬉笑聲不時傳進耳朵裏。
“言言,給你。”顧簡的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根仙女棒,并将仙女棒遞到了穆柚言的面前。
穆柚言很是驚喜地望着顧簡手裏的仙女棒,意外于她是怎麽知道自己也想玩的。
“謝謝親愛的!”穆柚言沖着女人露出一個尤為甜蜜的微笑,開心地接過了顧簡手裏的仙女棒。
“呃……”顧簡冷豔的眉宇一愣,這是穆柚言第一次這樣稱呼自己。
女人轉過身去,從顧烨銘手裏拿過打火機,然後替穆柚言點燃了手裏的仙女棒。
剎時,耀眼的白熾火光照亮了穆柚言的側臉,仙女棒「噼裏啪啦」響聲不斷。
穆柚言手裏拿着點燃的仙女棒,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孔裏倒映出點點火光。不時扭頭看一眼身旁的顧簡,眼眶漸漸變得濕潤。
每一次回眸,都會和顧簡的眼神在半空中交織。這一切并不是什麽偶然,是因為顧簡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穆柚言,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挪開過。
注視着穆柚言那雙濕漉漉的眼眸,顧簡第一次在心頭默默許下了新年願望:
【願年年歲歲如此。】
《江湖》于大年初一起在各大院線上映,第一天就排了整整十場。
與誼華出品的兩部電影相比較來看,只少了三場而已。
星辰這次是下足了血本,投資了三個億的武俠片,想着趁機大撈一筆。做出此番大膽決策的是星辰的少東家葉程。
葉程雖然花邊新聞不斷,私生活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糜爛。
可葉程還是有一些經商頭腦,而且膽子非常大,專挑驚險難走的路子,常常出其不意。
然而星辰真正的掌舵人是葉程的親姐姐,葉顏青。
葉顏青很是寵愛自己唯一的親弟弟,區區三個億而已。
就算收不回成本,一分錢不賺也無所謂,全當拿給弟弟玩股票跌了。
當初在《江湖》的選角上,葉顏青一開始并沒有參與,因為這個項目是全權交給了葉程。可後來,葉顏青卻直接點名要穆柚言來出演女二號。
葉顏青當然知道這個叫穆柚言的女二號之前是自家的藝人,也知道自己弟弟一直想潛規則這女孩卻沒能成功。
以至于後來該女孩被雪藏的事,葉顏青知道卻漠不關心。
而後來,卻突然出面指定讓穆柚言飾演該劇的女二號,其實是因為葉顏青接到了一通來自誼華總裁的電話。
通話僅持續了四十六秒,連着一分鐘都不到,而電話那頭的女人統共就說了三句話。
“喂,我是顧簡。”
“《江湖》的女二號我要了。”
“給穆柚言。”
這是第一次,誼華總裁主動給葉顏青打電話,竟是為了向自己要一個角色。
這個面子自然是要給的,只是葉顏青很好奇。究竟是出于什麽原因,能讓誼華總裁問自己要角色,還不過是一區區的女二號。
誼華老總親自出面,別說一區區女二號。就算是直接要女一,葉顏青也是會答應的。
突然,一通電話打斷了葉顏青的思路。拿起茶幾上的手機一看,原來是自己弟弟打來的電話。
“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電話一接通,葉程那激動的聲音就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
“什麽好消息?”一身白色睡袍的葉顏青倚在沙發上,好看的眉擰了擰。
“有關《江湖》的。從昨晚零點首映開始到現在,已經上映九場了,就還有一場的數據沒出來。
前面九場可是場場爆滿啊!上座率一路飙升!豆瓣評分現在是78分,這個開局簡直是太贊了!”
“不錯。”
“對了,姐。我手頭有兩張電影票,弟弟請你晚上看電影去!”
“不用陪你女朋友嗎?”
“這不是初一嘛,她回她媽家了。”
“那好,我也正想去看看這電影。”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晚點我來接你。”
“好。”
晚上十點零八分,《江湖》今日排場的最後一場。
提前一刻鐘,倆人來到了電影院。
穆柚言穿着厚厚的淺藍色長款羽絨服,頭上戴着黑色鴨舌帽,帽檐刻意壓得很低,一頭烏發壓在帽子下。
脖子上圍着卡其色的羊絨圍巾,習慣性地用圍巾遮住了口鼻。
穆柚言一向怕冷,冬天向來穿得比較多。反觀,身邊的顧簡倒是一點也不怕冷的樣子。一身淺灰色呢子大衣,既沒有戴圍巾也沒有戴手套。
晚十點,電影院裏依舊人滿為患。
正對大廳門口立着一幅《江湖》的巨型海報,也是當初官博官宣時用到的全員劇照。
走廊的牆壁上還挂有《江湖》的燈牌,為另一張全員劇照合影。
檢票進入放映廳後,顧簡牽着穆柚言的手徑直朝着後排走去,并按照票根找到了倆人的位置。
穆柚言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大熒幕的亮起。看着前排黑壓壓的人影,穆柚言的一顆心髒揪了起來。
據目前的數據來看,豆瓣評分很是不錯,可穆柚言還是很緊張。
突然,大熒幕沒征兆地亮了起來。先是幾個插播的廣告,緊接着幕布一黑,幾秒後又再度亮起。
随着片頭曲的響起,主演們的名字也出現在了大熒幕上。
穆柚言的名字排在了謝菱沁的後面。周逸的名字排在了幾位主演的最前面,第二個名字是謝菱沁。
随着第一個畫面的展開,這部由着鬼才導演陸範文所指導的武俠片呈現在了觀衆們的眼前。
穆柚言全情投入到了電影中,緊張的情緒漸漸消散。
第一個畫面定格在一條小溪邊,溪水清澈見底。藍天白雲下,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正在溪水裏徒手抓魚。
岸邊鵝卵石上站着一個俊秀靈氣的小姑娘,一身白衣飄飄,腰杆挺得筆直,身後背着一柄長劍。
“周箬師妹,瞧我抓到了什麽!”小男孩轉過身來,雙手抓着一條拼命搖擺着魚尾的魚兒。
鏡頭一個轉換,落在了小女孩的臉上,一雙清澈童真的大眼睛倏地一亮。
小女孩雀躍地鼓掌,大聲道:“淩白師兄真厲害!”
倆孩童身後,一棵蔥郁的蒼天大樹下,一個紅衣小姑娘正偷偷躲在大樹後,滿是羨慕的眼神盯着不遠處的二人。
小姑娘沒有玩伴,家裏的下人們都敬她怕她,玩游戲也總是偷偷讓着她。
一次偶然的機會,小姑娘撞見了兩個白衣飄飄的小孩來溪邊抓魚。
從此,小姑娘就經常躲在大樹後偷看。
緊接着,鏡頭一個切換。一場大火照亮了整個熒幕,殺戮四起。
火光照亮着一張張絕望的臉,哭喊聲和女人的尖叫聲不絕于耳。
紅衣小姑娘被困在火舌之中,被娘親拼着性命從火堆裏救了出來。
那些個所謂的名門正派,一個個背着長劍的正義凜然之士們,全然不顧婦女孩童的性命。為着争奪武林秘籍,絞殺了整個星月派。
随着劇情的進一步推進,觀衆們的眼神中流露出各種複雜的神情,其中有感動也有憤怒,還有心疼。
電影中間很長一段是周箬與淩白一起練劍的畫面。而後,倆人一起闖蕩江湖,懲惡除奸。
再是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最後以陸瑤琴大鬧婚禮現場結束這段「三角戀」,将整個感情戲推向高丨潮。
劇中,有大量的打戲。幾乎占據了整部電影三分之二的時長,看得出來,陸泛文給予這部電影的定位就是傳統的武俠片,并不是什麽挂着武俠片頭銜的愛情片。
打戲很是精彩,觀衆席裏響起小聲的議論聲,一些聲音飄進了穆柚言的耳朵裏。
“哇!穆柚言的打戲好漂亮啊!”
“可能用替身了吧?”
“沒!絕對沒!人陸導都說了,三位主演都沒有用替身,全部打戲都是親自上陣。”
“這麽拼的嘛。”
“那當然,我老婆可是相當敬業的演員。”
穆柚言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影迷管自己叫「老婆」,而且還是女影迷。可那都是在微博上,在網絡那個虛幻的世界裏。
可這一聲「老婆」卻清晰明了地傳進了穆柚言的耳朵裏。
穆柚言扭過頭去,快速瞄了一眼身邊正襟危坐的女人。好在,顧簡并沒有看自己,而是在認真地觀看着電影。
也不知道這一聲「老婆」,顧簡到底聽到沒有。如果聽到的話,她會吃醋嗎?
電影一共有九十分鐘,那一場雪裏的打鬥戲份充當了全劇的結尾。
熒幕上,奄奄一息的周箬躺在淩白的懷裏。一身大紅嫁衣,頭上的純金鳳冠搖搖欲墜,胸口插着一柄長劍。
“小師妹,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淩白用力地搖晃了一下懷裏的女人。
“師兄,你瞧我穿嫁衣美嗎?”周箬一雙美目中溢滿了晶瑩,目光含情地望着淩白。
胸口的鮮血不斷往外湧出,将身下的這一片雪地染得猩紅無比。
“為什麽?為什麽非要這樣做!”
“師兄,回答我好嗎?”
“我穿……嫁衣……美嗎?”
“美。”
周箬滿意地笑了笑,顫着指尖撫上了淩白的側臉,卻在剛觸上對方臉頰的那一刻,手一下子重重垂落。
手落地時濺起幾片雪花,與此同時,頭上的鳳冠也跟着掉落在了雪地裏。
前排的一對情侶甜蜜地依偎在一起,女孩依賴地靠在男孩的肩膀上。時不時用紙巾擦着眼淚,一口一個狗男人地罵着男主。
“嗚嗚……嗚嗚……狗男人不值得,姐姐看看我呀!”
穆柚言沒想到的是,這電影最後一個鏡頭竟是自己和周逸。
待到電影結束,整個放映廳再次亮起了一盞盞壁燈。觀衆們紛紛從座椅上起身,有序地朝着出口走去。
角落的葉顏青并沒有立馬起身,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斜對面的女人,皺了皺眉。
那人……是顧簡!
很顯然,顧簡并不是一個人來看電影。就在剛才,葉顏青有留意到顧簡主動遞紙巾給身邊的女人。
而顧簡身邊的女人全程戴着鴨舌帽,再加上角度的原因,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姐,你看什麽呢?”身邊的葉程順着自家姐姐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到的是一個極漂亮的女人。
不過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女人的側臉。只覺得那人好生熟悉,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沒什麽,走吧。”葉顏青起身,扔下了一句話。
“哦。”葉程也跟着站起身來,而後跟在葉顏青的身後出了放映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