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5
慕聲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困惑和好奇。
她與內門弟子沒有什麽往來, 更別說是這新入門的斷滅峰真傳了。
要說她們之間有緣分,那也該是小院前的“一面”吧?可直到此時,慕聲仍舊覺得她的舉動有些刻意, 畢竟都是斷滅峰真傳了,怎麽可能在天衍宗山腳詢問前往天衍宗的路?
她對自己有圖謀?但是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她謀的呢?
慕聲想不明白。
溫情愁抿了抿唇, 眼中掠過了一抹局促不安。片刻後, 她才緩緩開口道:“抱歉。”見慕聲仍舊是一臉不解,執拗地望着她,她只能夠繼續道, “我只是想起了過去養的一只靈寵, 它不小心走丢了。我覺得這些小妖獸很可憐。”說着, 她垂眸望了小三花一眼。
小三花身軀抖了抖,蹭着慕聲的裙角“喵喵喵”地叫。
慕聲想到了“丢了”的阿愁,心中不免也有幾分悵然。可旋即将它驅散了, 阿愁同走丢可不同,它是完全地抛棄了自己。慕聲抿了抿唇, 神情又冷了起來, 她道:“那溫師姐将她抱回內門養着吧。”
溫情愁道:“我是斷滅峰的弟子。”
慕聲眨眼道:“斷滅峰有何不妥?”
溫情愁無奈地嘆氣道:“斷滅峰主無情道,恩師恐怕不容我養小妖獸。”
慕聲想了想, 她沒有見過雲斂道君,但還記得劇情裏對她的描述:諸法斷滅諸情絕, 的确是不容小妖獸生存。但是雲斂道君如今似是不在斷滅峰吧?慕聲低頭望了眼将裙角蹭髒的小家夥, 又道:“你既然修無情劍道,又怎麽能夠對小妖獸有情?要練多情劍,恐怕得拜入臨川峰。”
溫情愁道:“劍道無情無私, 萬物皆同,可握劍的人能夠有一顆有情心。”
慕聲并不想同溫情愁辯駁“無情道”“多情道”, 她伸手拎起了小三花的後頸脖,擰眉道:“所以溫師姐的意思是讓我養着了?”
溫情愁點點頭道:“拜托師妹了。”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它成長需要的靈石我給!”
慕聲抿了抿唇,心中暗暗覺得好笑。這只小三花的十靈石還是她付的賬呢!慕聲并不喜歡被人用軟硬手段脅迫,看到小三花閃爍着淚光的眼睛,慕聲到底是于心不忍,暗嘆了一聲“罷了”,便轉向溫情愁道:“煩請溫師姐不要忘記送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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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慕聲送回了“山川無缺”小院後,溫情愁便折回了天衍宗。
而慕聲也任勞任怨地開爐煉丹,想要盡快治好三花身上的傷。
幾日後,三花優雅地跳上了花架,如同閃電般在綠色的藤蔓間穿梭,口中還叼着一只碩大的妖鼠。見到了從屋中出來的慕聲,它邀功似的将肥碩的妖鼠往慕聲的跟前一放,發出了“喵喵”的讨好叫聲。慕聲面無表情地望着三花,從青蛙、蛇再到老鼠……這家夥,還要送給她多少禮物。“你自個兒吃了吧。”慕聲摸了摸三花的腦袋,慢悠悠地開口道。
同樣是妖獸,可這只三花沒有阿愁的聰明勁,別說是給八塊靈田澆靈雨了,別給她把靈草都霍霍了就不錯了。難道溫情愁就是抱着壞她靈田的主意,才送來這只可愛的壞東西的?将一個鍋牢牢地扣到了溫情愁的頭上,慕聲才邁着輕快的步子前往靈田巡視。除去一些上繳宗門的,餘下的東西煉制成丹藥,怎麽都算小賺一筆。內心計算着自己身上靈石的數目,那股因需要自己動手澆水的郁悶也逐漸地散去了。
天衍宗斷滅峰。
不管是伺候人的道童還是記名弟子,身上都劍意凜然,泛着一股無情之性。然而溫情愁這位斷滅峰大師姐不一樣,她從來不練劍,而且武器不是劍,是一截青竹。劍修們大多慕強,自以為劍道第一,見溫情愁這般模樣,免不了上去讨教一番,可不過幾日功夫,一個個都被打服了,整個斷滅峰的人見到了她都繞着走,不得已碰面了也是畢恭畢敬。
一宗兩劍峰,其中一座還是自辟出來要與真正的劍峰争雄的,在各大玄門之中實在是稀罕事情。兩峰的弟子時常互相比較,鬥上一場。掌門也樂見其成,因為劍修都是在被打中成長的。
作為臨川峰的真傳弟子,孟炎在同門之間好生威風。他本來就心高氣傲,被吹捧了幾句後,便想一見斷滅峰首座的真本事,使得臨川峰壓斷滅峰一回,然而始終找不着機會。這一日,他在孤峰領悟劍意,他要走劍道就需要凝結劍種,唯有這樣,才算是真正的劍修。正當他快要進入狀态的時候,臨川峰一個雜役弟子匆匆忙忙跑上前,喘着氣道:“孟師兄,孟師兄,晴雪峰來人了!”
被倏然打斷狀态後的孟炎面色陰沉,眼中積蓄着磅礴的怒意,可他現在是臨川峰真傳,不可能做出毀了自己名聲的事情。将那股怒意壓下去後,他問道:“是林師妹麽?她來送丹?”
雜役弟子将頭搖得似是撥浪鼓,應道:“不是,是徐師兄。”
晴雪峰中姓徐的只有徐清弦了,他是晴雪峰的記名弟子,可他的父親是丹盟的長老,若是得了晴雪峰峰主眼緣,還是有可能被收為真傳的。孟炎思緒一轉,沉聲道:“帶我過去瞧瞧。”
徐清弦的神情不太好看,心中盤踞着不散的怒意。昨日妹妹徐拂弦來找他,說起了觀星仙城中發生的事情,因為一個外門弟子,斷滅峰的溫情愁便削了他徐家的臉面。最主要的是那傷痕不消,一直在流着血,就算是用了地階丹藥也無濟于事。報仇一事不能夠做,他如今最想要的是一顆能讓妹妹傷勢痊愈的丹藥。按理說他應該直接找斷滅峰的,可轉念一想,這事情因外門那小弟子而起,聽說小弟子同孟炎關系匪淺,便找到了孟炎這兒來。
“慕師妹會煉丹?徐師兄是不是認錯什麽了?”孟炎滿懷詫異地望着徐清弦,一時間沒能夠消化他話中的內容。
徐清弦篤定道:“不會錯的,我妹妹說了,慕師妹也承認了。”頓了頓,他又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孟師弟,聽說你同慕師妹關系要好,想請你做個中間人,了結此事,順便——”
“好了我明白了,師妹那邊我會去說的,你放心吧。”徐清弦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孟炎打斷了。
此刻的孟炎哪裏管徐清弦求不求丹?他只聽見了“慕聲”“溫情愁”這一些字。慕聲那邊他派人去放個話讓她同徐家的姑娘道個歉就成了,至于溫情愁那邊,他想要借着這件事情往斷滅峰走一趟。
“孟師弟,你——”徐清弦深吸了一口氣,張了張嘴,想要将沒有說完的話語繼續下去,可孟炎連句話都不說,直接召喚出靈劍、搖搖晃晃地朝着斷滅峰飛去。喉嚨裏似是卡着一根刺,不上不下的。徐清弦好半會兒才閉上了嘴,臉色沉得厲害。
煉丹師可不能随意地得罪,晴雪峰就算是一個童子也地位高。孟炎可以不尊重徐清弦,但是餘下的人不同。被甩下的臨川峰弟子點頭哈腰,連連道歉。徐清弦總不好給他們甩臉子,一拂袖轉身就走了。他懷疑劍上有東西才導致傷口不能愈合,孟炎指望不上,看來得向峰主求藥了。
斷滅峰中。
溫情愁緩步下山。
山風吹拂着寬大的衣擺,似是掀起了一片霞彩。
孟炎學會禦劍而行不久,便一門心思地在同門跟前顯擺。他遙遙地望見了溫情愁的身影,眼中泛過了一抹驚豔。可下一瞬,便有一股強悍的力量砸在了他背脊上,将他連人帶劍給推了下來。他飛得不高,跌下來卻是極為凄慘,臉朝着地面,幾乎陷入了土坑中。等到他将腦袋拔/出來,哪裏還有玉面少年的風姿?
“何人膽敢在我斷滅峰上空禦劍飛行?”帶着怒意的聲音傳來,砸得孟炎頭暈目眩,他忘記了斷滅峰的規矩。等他咽下了內心的難堪,那道紅衣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溫情愁自然是瞧見了故作風流的孟炎。
她知道此人是慕聲的師兄,知道他被逐到外門又被宿雪道君收為親傳的經歷 。
但是她并不想多看這種人一眼。
三花不知道如何了,雖然妖獸的血脈覺醒了,但也是最弱的一等。
好在可愛嬌俏,能夠逗人開心。
溫情愁沿着石階走動,她的步履看起來緩慢沉穩,可一眨眼身影便已經百丈遠。
慕聲正在澆靈雨。
她找人制作了一張帶輪子的躺椅,讓三花牽着,八塊靈田之中轉動。她掐着決施靈雨,等到八片靈田都沐浴在靈氣之中,才松了一口氣。只是一擡頭,就看到了溫情愁詫異的神情。慕聲的面容有些僵硬,眼眸轉動着,似是在找尋借口。
別人将三花寄養在她這兒,她卻讓三花幹活,這的确有些不好。
但那不是因為三花的夥食費還沒到,只能夠靠勞力抵債嗎?慕聲想着,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打了個稽首道:“溫師姐怎麽過來了?”
溫情愁收回了落在三花身上的視線,微微一笑道:“我來送靈石。”
慕聲面不改色地将繩子一收。
三花抖了抖身上的毛發,優雅地舔了舔爪子。它到現在唯一學會的法術就是除塵,因為只有如此,它才能夠跳到慕聲的懷中。
聽到了“靈石”兩個字後,慕聲的腰背更挺直了,她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道:“麻煩溫師姐跑一趟了,下回若有事情,讓道童來即可。”
溫情愁凝視着慕聲,慢條斯理道:“不麻煩。”頓了頓,又道,“你在澆靈雨?”
慕聲正色道:“正是。靈田中草藥需要妥帖地安排的,一絲一毫都不能減少,當然,也不可多。”
溫情愁神情有些怪異,怎麽都算不上“妥帖”二字吧?但是她的神色收得快,不甚注意她面容的慕聲自然沒有瞧見。“倒是辛苦慕師妹了。”溫情愁笑了笑,又道,“師妹打算一直在這裏照顧靈田麽?”
慕聲聞言警覺了起來,她盯着溫情愁半晌,應道:“不可以嗎?”
溫情愁眯了眯眼,她故意道:“慕師妹這樣的人才,當入內門才是。”
傻子才會進內門去受罪呢!慕聲腹诽道。
她微微擡眸,抿唇一笑道:“如果我這般資質能夠進入進門,恐怕玄門會嘲笑天衍宗沒落的。”
“是麽?”溫情愁刻意拖長了語調,她的面上笑如春風,烏黑的眼眸中也沒有冷冽。可慕聲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警覺和不安,她築基之後溫情愁便來敲門問路,難不成是發現什麽了?
慕聲的眼神微微一變。
而溫情愁将她的反應盡數收入了眼底。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堅持下去,她垂眸望着那裝着輪子的躺椅,又道:“慕師妹真是奇思妙想。”
慕聲的神情一僵,這是在警告她還是如何?她索性往那躺椅上一坐,淡笑道:“山川如此,何不盡情享受?天地無常,我總要對自己好些。”
溫情愁聞言笑容更盛,像是天地間的桃花在春風號令下同時綻放。慕聲有些失神,而就在這一剎那,溫情愁已經繞到了她的身後,指尖搭上了椅背。她推着躺椅往小院子的方向走,還打起了袖子替她遮住刺目的烈陽。
乖覺而又熨帖,像是乖巧的阿愁。
不過下一刻,慕聲就被那一片紅影給晃醒,耳畔驀地響起了溫情愁的話語:“那我改日送師妹一頭白虎拉車?”慕聲聞言身體緊繃,她道:“無功不受祿,多謝師姐的笑意。”片刻後,她又笑了笑道,“白虎我可養不起。”
“這樣啊……”溫情愁的語調中似是藏着遺憾,片刻後話鋒又是一轉,她道,“你同孟炎的關系很好嗎?”
聽到了“孟炎”兩個字,慕聲的心中警鈴大作!幾乎忍不住從躺椅上彈跳而起。她抿着唇,冷冷地笑。倒是為何,原來也是陷入了花言巧語中的人。她是替孟炎來的?慕聲抿着唇不說話,溫情愁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是感知到倏然冷凝下來的氛圍。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出門前見到了他。”
“然後呢?”慕聲的語氣藏着顯而易見的不耐。
推着躺椅前行的溫情愁腳步一停,她擡眸又看到了“山川無缺”四個字,心中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将那股浮動的思緒壓下,她笑道:“然後他就跌了個狗吃屎。”
“活該。”慕聲哼了一聲道,她掀開了溫情愁的袖子,一躍而起。手一揮将躺椅收入了儲物袋中,她瞧也不瞧溫情愁一眼,便往內屋中走去。仿佛門外的美人只是個推車工具人,用完就丢。
溫情愁無奈地笑了笑,她的視線在院子中的花花草草上一轉,最後邁步進入了屋中。她一眼便瞧見了陷在了屋中躺椅上的慕聲,真是好不自在!三花的動作比她快,只見光影一錯,它便跌入了慕聲的懷中,小小的腦袋被揉搓了好一會兒,才“喵喵”大叫,身一轉落荒而逃,像是脫離苦海。
慕聲擡眼看溫情愁的時候,眼神很是明顯。
那明晃晃的“你怎麽還沒走”落入溫情愁的眼眸中,讓她的無奈更是往上拔高了一層。“慕師妹,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溫情愁開口道。
“水在桌上,自己倒吧。”慕聲沒有任何招待客人的打算。
紫砂水壺孤零零地擺在了木桌上。
溫情愁的腳步一拐,便從左側的櫃子裏摸出了一個完全不配套的茶杯。
她倒了一杯涼水抿了一口,轉身便對上了慕聲古怪的視線。
慕聲一副遭了賊的神情,怪異道:“你怎麽知道杯子在那兒?”
溫情愁的手微微收緊,從容道:“等到師妹結丹了就知道了,沒有陣法在,很多東西都無處遁藏。”
慕聲“哦”了一聲,又軟了下去。她哼着輕快的歌,那模糊的曲調,隐約有“客不留”三個字。
在這間小院中,有幾個人能受到她待見?外門的那些麽?
溫情愁放下了茶杯,她道:“慕師妹,昨日丹盟弟子上山了。”
慕聲“咦”了一聲道:“告黑狀嗎?”
溫情愁道:“那女修是徐清弦之妹,她來求丹。”
慕聲挑了挑眉,轉向了溫情愁,很是不解道:“丹盟怎麽還需要求丹?”
溫情愁輕描淡寫道:“可能是丹盟的丹藥比較劣質吧。”
慕聲不太相信溫情愁說的話語,她挑了挑眉,詢問道:“然後呢?”
溫情愁道:“然後徐清弦找上了孟炎,而孟炎來我斷滅峰,可能是想替徐清弦讨公道?”
“這樣啊……”慕聲斂着眉沉思,她的目光倏然一亮,道,“不對,求丹和告狀是兩件事情?”
“大概是一件吧。”溫情愁慢悠悠地應道,“她的面上留下了一道傷痕,有我的靈力印記,可不是那麽好消除的。孟炎的事情可不管,但是晴雪峰那邊——”
慕聲本來覺得天衍宗內門的弟子都會有點分寸,但是先前出了個杜雲岡,她又有些不确定。不過徐清弦找到了孟炎,而不是直接尋到自己,或許是要賣孟炎一個面子?孟炎聽了徐清弦的話語,大概率會讓人來“教育”她。不過這都不算事兒,問題還是在“藥”上!徐清弦若是能自己煉制倒好,如果不能的話,那得求到其他人那處去,事情或許就這麽傳出去了!
葉星遙真的是個災星!還有溫情愁!慕聲眼中湧動着濃烈的情緒,她直起身子望着溫情愁,不抱期望的道:“那傷……不可解?”
溫情愁慢悠悠道:“也不是不可,但黃階煉丹師便休要想了。”
慕聲聞言松了一口氣道:“那還好,玄階煉丹師可以……”
溫情愁挑眉道:“丹盟的徐長老可是地階煉丹師。”她的言外之意很明顯,身為丹盟長老的地階煉丹師沒有解法,那徐清弦只會去求更高層次的。
慕聲的眼刀子倏地飛向了溫情愁,一口氣梗着不上不下的!她痛心疾首道:“溫師姐,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溫情愁不解地望向了慕聲道:“師妹這話怎麽說?”
慕聲語塞。
她不太想仙城的事情鬧到宗門去,還以為以斷滅峰真傳的名頭壓下了這事情了呢。或許原本是壓下了,可那一道力量印記讓丹盟的人傷痕不消,甚至是求到了晴雪峰……那她煉制丹藥不就被人知道了?可溫情愁是為了救她,她不能夠真的責備溫情愁。
“诶——”
慕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跌坐到了躺椅上。數息之後,她翻了個身,重新嘆了一口氣。
溫情愁看着她的模樣心中也跟着揪了起來,這一道道嘆息聲聽得她頭疼。
“師妹有什麽難處麽?”溫情愁詢問道,見慕聲哭喪着臉抿唇不語,她又道,“如果是丹盟的事情,師妹放心,我會處置妥帖的。”她的話語很溫柔,但是眼神中瀉出了幾分殺意,那架勢像是要把丹盟給殺絕了。
“你打算怎麽處置?”慕聲也沒有心情怪溫情愁了,她有氣無力地開口道。
溫情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用我自己的方法。”
慕聲點點頭不再追問。
她獨自喪氣了一陣兒,等擡頭見溫情愁還像一根棍子杵在那兒,她道:“不是說完了嗎?怎麽還不回宗門去?你不用練功的麽?”
溫情愁:“……慕師妹,那我走了。”
慕聲随意地點點頭,可不管溫情愁走沒走。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晴雪峰的事情,如果被那一峰的人知道了,他們會怎麽對待自己?收入峰中?不太可能,天衍宗至今沒有下品氣脈的修士入內門的事情發生。不聞不問?這是最好的可能。就怕他們突然間起了殺心!丹峰的弟子比杜雲岡那個傻憨憨難對付多了。
慕聲仔細地回憶着劇情,尋找着晴雪峰的痕跡。
然而那本書以“劍”為主,出現煉丹師也只是寥寥數筆,除非同孟炎有很大的關系。
她唯一能夠想起來的,便是晴雪峰的峰主霁雪道君。
這是一個很執着的人,她門下的真傳弟子都是從各方搶來的,為此得罪了不少人。可天衍宗除了給她善後又能怎麽辦呢?誰讓她自己是稀少的天階煉丹師,并且師父是九州頂層的神階煉丹師呢?
如果她的親傳弟子暗殺了自己,那應該也沒有人管吧?
晴雪峰中。
徐清弦雖然是記名弟子,可到底不是霁雪道君的親傳,想要見她一面難于登天。可自己的父親是丹城中首屈一指的地階煉丹師,都無能為力,尋找其他人又有何作用?徐清弦反複地思忖求丹的方法,最後将視線定在了晴雪峰首席大弟子徐長庚的身上。
他二人都姓徐,數百年前還是同一宗,或許看在這上頭,師兄會代替自己求得丹藥。
有了主意之後,徐清弦也無暇惱怒孟炎了,他從自己洞府中尋找到一株地階的靈草,便忙不疊前去拜訪徐長庚。
恰如大部分的煉丹師,除非是有靈草現世,不然不會輕易離開洞府游歷。徐長庚拜入了晴雪峰百年,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徐清弦來得算巧,正值徐長庚煉成了一爐丹,坐在亭中指點着澆花的童子。
“徐師弟今日來我處可是有要事?”
徐清弦才被童子引入了,便聽到耳畔響起了一道溫和的聲音。他擡頭望了徐長庚一眼,便飛快地收回了視線。同樣是晴雪峰弟子,可徐師兄一身羽衣蓮冠,潇灑俊逸,氣機飽滿,或許不需要多久便能夠邁入元嬰真人境了。
徐清弦朝着徐長庚拱手作揖,澀然道:“小弟冒昧打擾,确實有一事相求。”他來晴雪峰中的時間不長,但是已經摸清楚了各位同門的性子,徐師兄最是不喜歡彎彎繞繞,他得開門見山。
“哦?”徐長庚挑了挑眉,視線落在了徐清弦的身上。
徐清弦可不敢直接說求峰主賜天階丹藥,那是元嬰真人也難以求到的藥。他道:“家中小妹前些日子與斷滅峰的溫師姐起了沖突,身上傷痕久久不消,小弟想求一個丹藥。”
徐長庚詫異道:“我記得徐長老是地階煉丹師吧?難道他都無能為力麽?”
徐清弦惶恐地點點頭,不敢擡頭仔細看徐長庚的神情。
徐長庚輕笑了一聲道:“這倒是一件稀奇事情。”頓了頓,他又道,“為何會起沖突,你仔細說來聽聽?”丹藥無法消除,定然是那傷痕上被下了某種手段,縱然他們晴雪峰能夠解開,也不可貿然行事,畢竟斷滅峰的人可不好說話。
徐清弦不敢欺瞞徐長庚,只能夠滿懷無奈地将事情一一說來。
徐長庚對徐拂弦的傷勢沒有半分興致,丹盟雖然同天衍宗有點關系,可也容不得丹盟欺上天衍宗的弟子。“你是說外門弟子在外售賣黃階丹藥,且藥效比丹盟出品的要好?”徐長庚慢條斯理地詢問道。
徐清弦道:“是。”頓了頓,他眼中閃過了一道利光,他又刻意道,“小妹曾命人去追查她所賣出的丹藥,每一顆都是極品!”這樣的天分,在晴雪峰都是少有的。如果她能夠入晴雪峰,那定然會分割霁雪道君的精力,或許會盡得衣缽真傳。眼下那弟子還是個未長成的外門弟子,要做什麽都是這個時候最方便。如果這位願意動手,那妹妹心中的不痛快也會減去了,而且接下來就同他、同徐家無關了。
徐長庚聽了徐清弦的話,眸光深邃了不少,他點了點頭道:“我知曉了。”片刻後,他又道,“你若是想要你妹妹痊愈,求到晴雪峰恐怕沒有用處,不如去斷滅峰請那位收了手段。”
徐清弦聞言一僵,他哪裏敢去斷滅峰?這一峰的弟子從上到下都不正常。可徐長庚這麽說了,就代表着他不願意插手,徐清弦根本拒絕不了。袖中的那一株靈草還沒有送出去,他便被童子帶下山了。
見到徐清弦的身影消失不見,徐長庚的眼神才冷了下來。他哪裏會不明白徐清弦的意思?他還想讓自己成為一柄刀麽?只不過對那外門弟子,他的确是來了興趣,吩咐身側的童子道:“去查一下那外門弟子。”
“師兄是要查誰?”徐長庚的話音才落下,耳畔便響起了一道爽快的女聲。徐長庚擡眼望去,神情變得柔和了幾分。如今恩師座下只有兩個親傳,一個是他,另一個便是師妹蒲白。
“師妹怎麽來我這兒了?”徐長庚溫潤一笑道。
蒲白道:“來跟師兄讨根草。”
徐長庚掃了眼靈田,無奈道:“你随便取吧。”
蒲白點點頭,又重複了一次:“師兄要查誰?”
徐長庚見蒲白惦記着這事情,便将徐清弦的事情都說了,他望着蒲白道:“師妹如何看?”
“是她啊……”蒲白拖長了語調。
徐長庚詫異道:“師妹認識?”
蒲白道:“聽說過。她養了一只可愛的靈寵,之前宗門大比的時候摸了幾把。”
徐長庚:“……”
“我覺得師兄別打她的主意好。”蒲白忽地開口道。
徐長庚道:“為何?”
蒲白微微仰起頭,故作深沉道:“直覺。”見徐長庚一臉無奈,她自己也跟着笑了,應道,“這位慕師妹是同孟炎一道過來的,師兄也知道吧?那孟炎師弟邪性得很,氣脈碎了還能全續,也不知道是靠着什麽法子。至于這位外門的師妹,她是氣脈二十條,是外門最廢。聽聞她過去日日辛苦練劍,可某日忽然間棄劍不用,轉向山下種田了,師兄不覺得奇怪麽?”
徐長庚點頭道:“是很奇怪。下品氣脈就算入了丹藥,因靈力不夠,煉制出來的丹藥都是駁雜的,能是中品已經難得。可她所煉顆顆極品丹……這實在是不尋常,或許不是她煉的靈丹。”
蒲白滿意地點點頭:“師兄的腦袋瓜也聰明起來了。”
山道上。
徐清弦腳步沉重,一會兒想着家中妹妹,一會兒又想着對付外門的弟子,一會兒又怕惹怒了斷滅峰。
如果父親願意出面,倒是用不着自己到處走。可父親的意思很明白,這是小輩的事情,不會多加摻和。至于那傷勢……可不就是咎由自取麽?徐清弦唉聲嘆氣,望向斷滅峰的方向,心情愈發沉郁了。
可不管如何,他都是要走一趟的。
徐師兄不出手,孟炎靠不住,底下外門師妹動不得,他沒有更好的選擇。
可就在他邁步走向斷滅峰的時候,忽地見到了兩個童子在争吵,依稀間傳來了“你的事情不會自己去解決麽”這樣的話來,徐清弦腳步猛地一頓。心中的迷霧被撥開,眼前頓時一片清明。他從袖中摸出了一枚與家中聯系的法符,等對方的聲音響起後,便急聲吩咐道:“讓妹妹備禮去跟慕師妹道歉!”
他其實沒有将外門的弟子放在眼中,通過孟炎說上幾句已經是他能夠想到的最好選擇。可孟炎那急哄哄的模樣,未必是靠得住的。在處處碰壁之後,他終于幡然醒悟。不過他也深知自己妹妹的脾氣,讓她向一個自己素來瞧不起的人低頭,定然是百般不情願的。徐清弦只能夠哄着。
到底是自己的面容比較重要,徐拂弦最後還是不甘不願地同意了。
山下。
在得知消息後,慕聲心驚膽戰了幾日,生怕晴雪峰的人對自己出手,然而始終沒有動靜,她的那點兒憂愁便漸漸地消散了。能夠被天衍宗收為真傳的,人品大概都過得去,除了“孟炎”吧。
可就在她以為自己能夠過些清靜日子的時候,孟炎派了人下來。
那道童興許覺得自己在真傳弟子身邊伺候,很是得臉了,頤指氣使的,将孟炎的态度學了個七七八八。他也不問根由,一頂得罪丹盟的大帽子扔下來,緊接着便是讓慕聲同徐拂弦道歉。
慕聲:“???”她都要被孟炎的動作氣笑了,管它是誰得罪誰,跟他孟炎有什麽關系?慕聲的眼神冷了下來,一旁的三花也盯着道童發出了冷冷的氣音。就在慕聲準備将道童扔出去的時候,小院外又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慕聲猛地站起身,椅子挪動在地面拉出了一道刺耳的摩擦聲。不理會傻愣的道童,慕聲大步地往外走去。
四個男修簇擁着一個戴着面紗的青年女修,倒算是熟悉的面孔。
“道友這是來做什麽?”慕聲擰着眉,沒好氣地開口。
徐拂弦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惱怒之意,可想着自己的來意,硬是将那股郁氣壓了下去。她朝着慕聲行了一禮,柔聲道:“慕道友,先前是我過于心切,多有得罪,此番是來道歉的。”說着,徐拂弦一揮手,身後的大漢取出了三個禮盒。
徐拂弦柔柔一笑道:“小小靈藥,不成敬意。”
慕聲看也沒有看那靈藥一眼,只是道:“我接受了,三花,送客!”說着便往屋中走,她瞧見了追出來看熱鬧的道童,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道童身形瑟瑟,哪裏知道會出現這麽尴尬的事情啊!
徐拂弦被慕聲的态度氣得發抖,身後的修士面上也浮現了厲色。徐拂弦打了個手勢,笑話,這裏可是天衍宗山腳,真要動手的話,他們也別想活了。對方不接受禮物無所謂,但是她主要的目的沒有達成,心中的焦急難以散去!
小院沒有禁制,這門形同虛設,徐拂弦猶豫了片刻,邁入了院中。
花架上的三花發出了一道凄厲的叫聲。
徐拂弦沒将這只小貓放在眼中,可緊接着身後一道清冷的聲音,讓她整個人如置冰窟。
“不請而至,可謂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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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慕聲:我看誰都想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