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落水 (1)
今日是重陽節, 宮內設了宮宴,大小京官全部到齊。
周沐白帶着季绾入宴的時候,衆人早已經從之前額瞠目結舌到現在的見怪不怪了, 因為什麽?
因為季韞早已經被傳是周沐白頭一號的狗腿子, 勢力黨。
但是兩人并未在意這些,只是最近更有流言甚嚣塵上, 說是兩人之間感情匪淺,暧昧不明。
說是首輔被小季大人迷地想要搞斷袖,成日拘着小季大人在身邊,那是形影不離。
遂一到兩人公開出現, 無論是在上朝還是出席宮宴,那是有十萬八千雙眼睛盯着他倆, 就想看看能不能有些蛛絲馬跡,搞斷袖。
衆官見季绾與周沐白落座, 兩人正在交頭低語, 衆官嘩然。
“啧啧,你康康,這小季大人與首輔離得多近。”
“那你猜猜看, 他們兩個在說什麽?”
“哎,說啥, 那指定是說情話呗。”
“哈哈, 小季大人芳華絕代, 就連首輔也跟着斷了袖, 一個字。”
“絕!”
衆官紛紛私議得不亦樂乎,季绾才管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流言, 她對周沐白是有點微微心動不假, 但是可沒想到要跟他公開搞斷袖的身份啊。
現在她只是擔心, 王丞的案子背後的陰謀慢慢浮出水面,這前朝後宮到底是誰在搞鬼,還會不會對人不利。
這些天她跟周沐白每天只睡兩個時辰,起來查卷宗,累地跟老黃似的,連娘都不認識,還理會那些個流言蜚語,實在是無聊。
如今好不容易能夠得空參加宮宴,對于季绾來說也算是放松了,至少比對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好太多了,要知道她現在一看到字,就惡心得想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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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绾打了一個大大哈欠,無精打采地坐在那,周沐白看着她,“還困?”
季绾點了點頭,“我每日要睡瞞四個時辰才能做事,這幾日一下子給我減半了,我能精神才怪。”
周沐白低頭淺笑一下,“我是睡不着,你是睡不夠,找何處說理去呢。”
季绾垂頭,“所以我覺得你就是一個貓頭鷹,我睡前看你在公務,睡醒還在看你公務,我還以為你都是不用睡覺的呢。”
周沐白看着她,“誰說不用,別把我想得那麽神,只是我睡得少而已。”
季绾點了點頭,“行吧,反正你這樣的人,天生就适合少睡覺多幹事。”
“你且等等,半個時辰後,就可以離席,屆時我找個地方帶你睡。”周沐白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看向別處的。
季绾捂嘴笑起來,“你說這話,我怎麽覺得這麽不正經。”
周沐白轉過頭有點不明所以,“這話有什麽問題嗎?”
季绾忙搖頭,“沒事,沒事哈。”
宴會過半,季绾困得實在支撐不住,跟周沐白說自己要出去散酒氣再回來。
她踏出殿門就朝後面的雲煙湖走去。
今日因有宴,內務府在湖上綴滿了燈籠,遠遠看去倒是十分別致精彩,晚間因溫差大一些,湖面上水汽氤氲。
上面悠着幾條畫舫,舫上燈火通明,有些玩鬧嬉笑聲傳過來,季绾睜大了醉眼,仔細看了看,那畫舫上有湘月伴着太子和幾位皇子們。
向來是晉帝允許的,趁着今日開宴,讓湘月他們玩得盡興一些,那畫舫離得遠,又是在夜間,季绾沒有跟他們打招呼。
她徑直尋了湖邊的一處大石頭上躺着,白日裏那石頭曬得滾熱,夜間變得溫溫的,躺在上面甚是舒服。
徐徐晚風襲過,季绾簡直都要昏昏欲睡了。
就在季绾欲昏睡之際,忽聽到遠處湖面傳來。
“不好了,有人落...”
“有人嗎?太子...”
“落水...救...”
季绾被吵醒,她忽然聽見湖面傳來的呼救聲,當她聽清楚以後,從身體生出的緊張感都要直沖天靈蓋了。
是太子落水了。
季绾睜大眼睛使勁望着湖面上。
只見那湖中有一人在水中撲騰着水花,不停地呼救着,“救命!救...”
畫舫上的皇子公主們紛紛呼救,能下水救人的卻是沒有幾個。
季绾想也沒想,她直接跳到附近一條小舟上,奮力地搖槳。
快要搖到太子附近,季绾看怔怔看着太子慢慢沉下去,不好!
季绾已經等不到搖到太子面前,她直接使出輕功,點了一下水面,便直接跳到太子落入水中的地方。
季绾在水下憋着一口氣,奮力地下潛,她睜大眼睛,在漆黑的水中,尋找落入水中的太子。
還好,她跳得及時,只往下潛了三五米,就找到了太子,
季绾心中一喜,還有希望,她在水中一把抓到住太子,她用盡所有力氣,将太子拉出水面,看準那艘畫舫,伸出手臂将太子頂到船中。
湘月在船上已經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看到太子上來,心底頓時激動萬分,待看清救人的是季绾,心中更是動容,“小季大人!”
季绾一身官袍貼在身上,身體重如千斤,此時卻是一陣膽寒襲上,深秋的水頗涼,季绾剛想上船,卻只覺腿間傳來一身痙攣,身體不受控制地下沉。
湘月見季绾還沒上來,有點着急朝水面伸出手去,“小季大人,你把手給我。”
季绾不受控制抖着牙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睜着眼看着湘月,痙攣逐漸襲上自己的整個身體。
湘月見季绾不對,急了,“季韞!季韞!你怎麽了?”
季绾只在水裏撲騰了幾下,就不受控制地下沉下去。
湘月見此,直接大聲叫起來,“小季大人,快來人吶,快來救救小季大人,有沒有人,快來救人。”
她一邊哭,一邊瘋狂地叫人,吸引來了大批的宮女太監在岸上瞧着,卻沒有人敢下水救人。
季绾在水中的時候,覺得這水真特麽涼啊。
俗話講得好,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
季绾覺得自己在永州玩水玩了那麽多年,全白玩了。
今日因為救了一個人,抽筋把自己抽死了,她死得真特麽冤啊。
老爹仇沒報成,自己小命也搭進去了,她多少有點不甘心啊。
季绾得拔涼拔涼的,這皇宮裏頭,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大概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死活吧。
就讓她在這湖底,來世托生為一只水鬼,飄飄蕩蕩。
唉...
季绾不知道為什麽,臨死之前竟然想吃一口周沐白三生別院的大桃子。
算了算了...
還是讓她好好死吧,毫無留戀的死,至少她救了太子,做了一件對大晉有益的事情。
就在季绾的意識迷離之際,不知是誰牽了她的手,不知又是誰吻了她的唇,在水中給她渡氣。
可即便她那麽想知道,可終究還是睜不開眼,也辨認不清了,她真的很想謝謝人家。
周沐白出來尋季绾的時候,正巧聽見湘月呼救。
他提起內力,直接飛掠過睡眠,在夜空當中,猶如移形換影一般,直接跳進了季绾的落水點。
在夜中下潛了大概十多米,才尋到快要沉到湖底的季绾。
當他把季绾拖出水面的時候,恍惚之間只覺季绾的身子似乎過分的嬌軟了些。
在岸上的時候,他知道嗆了水的人要第一時間把水排出體外,周沐白把季绾身子側放,将內力凝結在掌心,一掌就朝季绾得後背拍過去。
三掌下來,季绾才勉強咳出些水來。
周沐白見此,才稍稍放下心,又吸了一大口氣,對着季绾的嘴開始渡氣。
一番操作下來,季绾開始不停地咳水。
周沐白也放了心,又去叫身邊的太監将此事通知給皇帝,太子并不嚴重,季绾救上來的時候尚還有些意識,周沐白又叫人把太子送進宮中診治,又叫了大理寺的人過來調查,并在場的所有的太監宮女紛紛在一處殿內等候傳訊。
湘月下了船,就朝季绾這邊跑來,她除了擔心季绾的身子,再就是擔心她這樣女子的身份會不會洩露。
湘月一把撲在季绾的身前,故作擔心之勢,“小季大人,你醒醒啊。”
周沐白蹙眉,“他嗆了水需要診治。”
湘月看了一眼周圍,“大人,這裏我的香雲宮甚近,把她送到我那裏吧。”
周沐白點了點頭,抱起季绾,疾步朝香雲宮走去。
進了香雲宮,湘月則是直接将季绾安排在自己的偏殿,并叫來兩個心腹侍女,吩咐拿來幹淨的裏衣。
周沐白剛将季绾放在床上,湘月趕忙說,還請大人去叫孫太醫過來,小季大人此行兇險,耽誤不得。
周沐白一聽,想也沒想,轉頭出門就去找孫岳洺。
湘月則是馬上進了殿內屏退身側之人,自己一個人給季绾換了濕衣服。
她手忙腳亂,就怕周沐白回來的時候,自己還沒換好,露了餡啊。
當湘月卸下季绾層層的裹胸布,看到她真實的身姿時,她不禁瞪大了眼,咽了咽口水。
這具身子啊,不知這到底是人還是妖啊,原來自己一直喜歡了這麽久的人,當真如此,絕色傾城啊,這誰能頂得住呢,她一個女的她也頂不住啊,更何況是男的。
無怪乎滿朝文武為她傾倒,皇帝哥哥器重她,三哥哥喜歡她,滿朝文武與她交好,就連首輔貌似也對她用情至深。
季绾的絕世傾城美貌,值得,她值得啊。
湘月愣了良久,才忽然反應過來,慌忙地把衣服給她換好,剛蓋上被子,周沐白就帶着孫岳洺走了進來。
孫岳洺見此,二話不說開始診治,只是在診治之時,湘月格外緊張,全程在場,就怕孫岳洺一揭被子露餡啊。
好在孫岳洺只把了把脈,又翻了一下季绾的眼皮,看了看面色,就出去寫方子了,又留了一大堆的醫囑。
湘月都十分細心地記下來,叫人好生照着做,孫岳洺說了,一般嗆水的人都會發高熱,只要能夠挺過去一般都沒什麽問題,若是挺不過去,就會變得極為兇險。
湘月自然不敢馬虎,周沐白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只是面上不好表露,他得要保持鎮定。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不是那麽簡單的。
太子那邊早就雞飛狗跳了,晉帝更是一直守在太子的身邊,皇後太後都糊過去了。
湘月将季绾在宮裏的事情派人禀告了晉帝,晉帝直接發話就讓季绾在湘月宮裏養病。
整個皇宮夜宴,最後因為太子和季绾得落水的雞飛狗跳中結束。
晉帝覺得一連兩個人出事,一個是太子一個朝中重臣,不是什麽好事,于是發話停朝三日,自己去了法華寺祈福,衆官則是在家齋戒沐浴,虔誠祈福。
周沐白沒理會那些,公務都在集賢殿堆着,他的去處理,處理完了他也沒回家,直接去雲香宮照看季绾。
湘月對季绾倒是十分勤謹,每次周沐白在照顧季绾的時候,她都會在場。
只是這是在雲香宮,周沐白也不好說些什麽,中間柳氏來過幾次,一臉的擔憂,又是因為在宮裏不能久待,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拜托給周沐白照顧。
沈朝瑤進不來,只能托着李敘往雲香宮送季绾吃的用的,只是季绾現在不能吃也不能用,一直處在昏迷中。
湘月這幾日都是親自照顧季绾,就怕別人照顧露了餡,夜間季绾發起高熱來。
湘月屏退了衆人,自己在季绾身前,給她把衣服敞開,用氲濕的毛巾在各處關鍵穴位擦拭。
孫岳洺告訴的法子,屬實折磨人,可湘月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若是不照做,季绾一定很難挺過去。
想想之前季绾救過自己那麽多次,自己能照顧她這一次也是應該的了。
天色即亮的時候,湘月實在受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周沐白進來的時候,便看到湘月在桌上趴睡着,他并未理會直接走進了內室。
只見季绾在那躺着,嘴唇幹裂得不像話,面色白得像紙一般,墨發鋪了滿床,額間沁出微微的汗珠,猶如一片破碎的羽毛浮在那裏。
周沐白皺起眉,伸出手背貼了貼季绾的額頭,熱的滾燙。
季绾張了張口,不知說些什麽?
周沐白朝她探出耳朵,良久才聽清楚,季绾輕聲說,“水...”
周沐白忙起身倒了一杯水,遞到季绾的嘴邊,一點點喂她喝。
可是季绾喝了一兩口,又咳出來。
周沐白心一橫,喝下一口水含在口中,又貼上季绾的嘴,一點一點渡給她。
這下倒是不咳了。
季绾大口喘着氣,輕聲,“熱...好熱...”
周沐白這次倒是聽得清楚,他不禁伸出季绾的手,投了手巾給她擦拭着。
季绾扭動了一下身體,“啊,好熱,好熱...”
周沐白見此,伸手将季绾的被子給她往下拉了一下。
可是季绾就像是不滿足似的,她伸出手,一把扯下她的被子來。
“熱...”
周沐白看見眼前的季绾,不禁瞪大了雙眼,她...
......
“首輔大人...”
湘月從桌前起身,疾步走到季绾身前,直接坐在了床邊,不着痕跡地伸手将季绾的被子蓋好。
“小季大人發了高熱,還未渡過兇險,不宜再次着涼。”
周沐白點了點頭,悶悶地回了一句,“嗯。”
湘月道:“這段時日,有勞首輔辛苦。”
周沐白有些失魂落魄,“謝公主體恤。”
湘月又道:“首輔還是先去歇息,這些時日皇兄停朝祈福,所有的公務都壓在大人身上,這裏就交給我,大人若是得了空閑還是要多休息才是。”
周沐白聽到湘月十分自然地叮囑他,有些落寞地回了,“謹遵公主叮囑,微臣這就休息。”
說着便起身往外走,湘月也随後起身,走到門口相送。
待看到周沐白出了殿門,湘月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剛才那一下,周沐白到底看沒看見啊。
她忙轉身回到季绾身邊,揭開她的被子,今日她穿的是一身松綠色絲綢裏衣,沒有帶裹胸布,玲珑窈窕的身姿若隐若現。
若是剛才被周沐白十分細致的打量,那麽...
這該怎麽辦啊?
湘月搖動着季绾的手臂,一臉擔憂,“你倒是快點醒醒啊,再不醒就要火上房子了。”
季绾像是聽到湘月的求告了一般,皺起眉頭,十分痛楚地搖了搖頭。
湘月見季绾又熱起來,又開始新一輪地擦浴,她嘆息一聲,季绾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好。
那從周沐白那晚見過季绾以後,就再也沒來過香雲殿,只有孫岳洺每日晨間來請脈。
好在季绾終于是醒了,醒來第一時間看到的是湘月,她不禁在嘴邊浮上一縷笑。
“有勞公主了。”
湘月見到季绾醒來,簡直都要哭了,“你怎麽才醒啊,你知不知道,人家都擔心死你了。”
季绾虛弱一笑,“我也想醒啊,你天天跟我說的話我都能聽見,可我就是醒不過來,努力醒也醒不了,可下今日不知你喂我吃了什麽東西,終于有些氣力才醒了。”
湘月拭了一下眼角的淚,“還是這十全大補丹有用,那可是人家一直都舍不得吃的東西呢,都不知道喂你吃了多少顆了。”
“公主破費了。”季绾心裏十分感謝,這些年肯為她花錢的人不多了,湘月算一個。
“身外之物不重要啊,當前可有一件事十萬火急。”湘月都要急死了,她仔細把那晚的事情說了。
季绾聽後,先是安慰湘月,“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夜路走多了總會撞見鬼的,能被你撞見我的身份,我又三番五次地被周沐白撞見身份,以後自然他有的是機會發現我,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只是當前才有一事至關重要。”
湘月聽此,不禁急了,“你是說太子。”
季绾點了點頭,“此事怕不是意外,沒那麽簡單。”
湘月一聽更着急了,“那該怎麽辦?”
季绾勉強把自己支撐起來,虛弱的身體讓她重重吐出一口氣來,“此事交給我和周沐白吧,我們還需和聖上好生商議一番,你那十全大補丹再多給我吃一些,好助我快點恢複。”
湘月點了點頭,大方的拿出一個純金打造的盒子,打開一看裏面還有半盒,心想還剩這些,應該是夠她吃了的。
季绾醒來過後的第三日就從香雲宮搬回了季府,回到府上的時候,柳氏一聞季绾身上,那個味道簡直滂臭滂臭的。
她嫌惡得讓晴翠趕緊把水備好,用活色生香沐浴膏還有面□□油洗了個遍,最後季绾被洗到精神有點萎靡了才叫出來。
出來以後,季绾所有的湯藥還有用膳都是經過柳氏精心搭配的。
沒過兩三日,季绾終于恢複了些許氣力,能夠下地走了。
柳氏對付生病受傷現在都有出經驗來了,她一邊吃着精美的膳食一邊問柳氏。
“季柳氏,我就是想知道,你這對付養病和養傷,怎麽這麽有一套啊,在老爹那裏練出經驗來了?”
柳氏理了理自己的華美的袖子,搖着扇子,支着頭想了半天,“許是因為我多年前看了一本書,開竅了,所以才會知道怎麽伺候人吧。”
季绾喝了一口湯,好奇地問,“什麽書,也讓我瞧瞧。”
柳氏轉了轉眼珠子,一番回憶,“叫,母豬的産後護理吧。”
“噗!”
“咳咳咳咳...”
季绾一口湯全都噴在了地上,緊接着不要命一般的咳嗽了起來。
柳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季绾擦着嘴,“沒什麽,你果真是我親娘。”
柳氏一揚帕子,“不是你親的,難不成還是你後的了?”
季绾擺了擺手,不再說話,繼續喝湯。
又養了小半個月,季绾終于能夠恢複正常,這其間,沈朝瑤李敘那是天天報道,連湘月也來了兩次。
皇帝賞了季绾大批的金銀財寶,季绾對此十分受用,也幻想着,什麽時候能夠像周沐白似的賞她一個大宅子。
說起周沐白,季绾就氣啊,連雲桃、明青州都來看她了,孫岳洺這小半個月人家那是天天來請脈,還是免費的,就不見周沐白來。
一問,就是處理積壓公務,一問就是處理積壓公務。
季绾都煩躁了,可惜她之前還對他有點動心,怎麽生了個病就不搭理她了?
季绾回朝那日,朱雀門所有官員一窩蜂地呼在她身邊,問她身體狀況,關心她。
季绾左右逢源,一一回了,就看到周沐白站在不遠處看着她,連招呼都不打,季绾有點生氣。
時辰已到,衆臣紛紛列隊走進太和殿。
今日,晉帝照舊處理一些政務後,臨近下朝之時,突然頒了一道聖旨,因季绾救太子有功,擢升季绾為翰林學士正五品。
季绾接旨的時候,心裏都樂開了花啊,散朝之時,衆臣紛紛祝賀,季绾樂的那是合不攏嘴一般。
這升官的速度也忒快了些,不到一年的時光連升兩級,跟做了火藥一樣,也是十分可以了。
只是此次,她小命差點沒了,要不她也沒這運氣去享這福。
季绾對衆臣謝來謝去,頭都要謝暈了,身子還沒大好,一點有點操勞就受不了。
跟着周沐白等人回到議政堂,林景早已經把一切打理好,還特意給季绾沖了大補茶,季绾扶額,這下好了,整個朝堂都知道她虛得不行。
周沐白始終無聲辦公,季绾慢慢坐到他身邊,小聲。
“喂,你咋啦,我回來你不高興?”
周沐白沉聲,批公文。
“沒不高興,我忙。”
季绾看着周沐白像是小山一般的公文,有些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看着每個人面前都堆積如山,衆人皆都在那奮筆疾書,加緊辦公。
再看看自己面前,那是空無一本。
季绾有點不适應啊,她轉過頭,“劉大人,我來幫你批兩本。”
劉大人一聽季绾要親自幫他批奏折,忙擡起頭來,“啊,不用,不用。”
季绾吃了癟有點悻悻,又轉頭看向林景,“哎,小林子,我給你批點呀。”
林景看到季绾那個樣子,“小季大人,您就饒了我哈,饒了我。”
季绾又被拒絕,嘿,今兒都是怎麽回事。
她看了看正在埋頭苦幹的衆人,慢慢做到周沐白身邊,想着要幹起自己的老本行,幫着周沐白整理公文。
只見她剛要動,周沐白一個眼刀子飛過來,跟季绾搶了他肉一樣,吓了季绾趕緊撂下。
嘿,這怎麽肥事。
季绾就這樣無所事事地熬呀熬,沒事只得出去幫楊茂澆澆花。
可算熬到了下值,衆臣紛紛離去,季绾午後因為無聊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自己醒了,一擡頭,看到別人都走了,就剩周沐白自己坐在那。
季绾揉了揉雙眼,“大人,下值了嗎?”
周沐白擡起頭,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她,“是。”
季绾擡了擡睡麻了的胳膊,抻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起身在堂內走了一圈,舒展了一下筋骨。
她踱步到周沐白桌前,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你還剩多少呀,小臣可以提供幫幫批服務哦。”
她對周沐白眨着眼睛,做出一臉萌像,學着孩童的聲音。
周沐白垂下眼,落日的餘晖,灑在他的身上,襯得他像是個被他撩動得凡僧,季绾看着周沐白這些時日瘦了一大圈。
十分真誠地發問,“你這些日清減了,不太好?”
周沐白握着筆的手不禁發力,就連骨節都泛白。
隔了良久,他放下筆,站起身,走到季绾身前,輕輕地,輕輕地,将她擁入懷中。
珍重的像是抱着一件珍貴的瓷器,小心得像是抱着一片羽毛。
所有的情緒,是愛,還是擔憂,還是不忍,統統在這一刻放大,像是決堤的洪水,破雲的陽光,穿透一切,目空一切,只有她,只有懷中的她。
喜歡一個人遮掩不了,愛一個人遮掩不了,既然他們注定要糾纏一輩子,他又何須再忍,再壓抑。
無論他是什麽身份,季韞,這輩子他要定他了。
季绾被周沐白抱的心髒要跳出嗓子眼,他對她...
溫柔,前所未有的溫柔。
季绾亂了,又亂了。
她鬼使神差地将手覆上周沐白的背,在他懷中享受他給予她片刻的溫存。
良久,她聽到他在她耳邊輕聲地說話。
“季韞,你若是出了意外,你叫我該怎麽辦?”
季绾被這句話說得有點戳心窩子,她不禁有點想要哭。
“我對你,有那麽重要嗎?”
周沐白伸手撫了撫她的頭,“有,沒有你,一切都沒有意義。”
季绾眨着眼,有點不敢相信,周沐白會對她這樣,“你...不是讨厭我?”
周沐白苦笑,“所有人都知道,為什麽就你看不出來?”
這句話讓季绾有點懵懵的,這什麽意思?難道是?
她咽了咽口水,瞪大了雙眼,不再說話,就這樣聽着周沐白的心跳。
兩個人,砰砰砰,砰砰砰。
心如擂鼓。
周沐白拍了拍的她的肩膀,慢慢松開她,“我送你回家。”
季绾還有點沉浸在他的溫柔裏,呆呆的,“哦。”
周沐白果真送季绾回到家,到了季府,季绾也沒急着下車,周沐白看着她,“到了。”
“嗯。”季绾點了點頭,她坐在周沐白的身邊,剛才抱那一下,直接讓她酥掉了半邊身子。
要是,還能再來那麽一下子...
季绾轉過頭,看了看周沐白,對方正十分正直淡定地看着她。
“大,大人...”
“嗯?”周沐白很正經地回她。
季绾一看他那雙眼,他不正經還好,他這一正經,她可就太有感覺了。
聖潔者沉淪,聖潔者沉淪,她真的想要拉他沉淪啊。
季绾腦子一抽。
“大人可以再抱我一下嗎?”
唉我去,她!!!
她說啥呢?
她怎麽真的說出來了?
季绾一臉得難看,“大,大人,不是的,你聽我解釋,我說錯了,我不是想要你抱...我就是...”
“啊。”
話還未盡,季绾便落在了周沐白的懷中,輕輕地,穩穩地,一點也不油膩,也沒有冒犯的意思,還是剛才的那個感覺。
“沒關系,我挺喜歡,不光喜歡抱,還喜歡親,就是怕覺得冒犯你,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試試。”
季绾聽見從周沐白嘴裏說出這句話,腦瓜子瞬間嗡嗡的,心跳直沖天靈蓋。
聖潔者果真沉淪了,是她,這個壞孩子,把一直高高在上不染凡塵的周大人,堂堂一國首輔,拉到自己的懷裏。
她犯罪了。
芳心縱火,果真沒什麽好下場。
季绾一想到他說想要試試親,又像是被他引誘想犯罪了似的,腦袋裏不禁浮想聯翩的。
“大...”
“哎呦。”
趙順撩開車簾看到兩人正抱在一起,忙捂着手退出去。
車內兩人驚了一跳,立馬彈開,周沐白整理了衣服,季绾看着窗外。
“那我,走了?”
季绾又看了一眼周沐白。
周沐白則是點點頭,“嗯,你身子未好完全,回去好好養着。”
季绾回好,帶着笑意下了馬車,負着手,大跨步地邁進了季府的大門。
心情不知怎麽瞬間就變好了呢。
剛到了內院就看見了柳氏,柳氏看着季绾那一臉的得意揚揚,“呦,這是撿了銀子了。”
季绾笑着回,“哎呀,你別管。”
柳氏打量着季绾的表情,“嘶,嘿,你這個樣子,怎麽跟那個發了情的母豬似的?”
季绾被柳氏猜中心思,又聽着她那十分恰當又不恰當的比喻,瞬間惱了。
“季柳氏,我不跟玩!”轉身就要走。
柳氏見季绾惱了,“哎,看上哪家小公子了,讓我給你盤一盤呀。”那是一臉的八卦。
“我不說,你別管。”季绾不想搭理柳氏,直接走進踏月閣。
一連幾日,都是周沐白送季绾回來。
但是這一日,周沐白卻是叫季绾自己回府,說是自己有些事情要忙。
季绾知道,今日周沐白并沒有什麽公務要辦,為什麽說自己還有事情?
難道是...
王丞的案子有進展了?
而周沐白擔心她,不想讓她再參與進來?
想到這裏,季绾冒着極大的好奇心,跟蹤了周沐白。
只見周沐白的馬車去了城中的一處十分偏僻的院落,周沐白下了馬車,十分警覺地看了看左右,随後踏進了小院。
季绾在遠處緊緊盯着,這是什麽地方?
季绾走到大門口,透過門縫看着裏面的動靜。
時而能夠聽到裏面似乎傳來打砸聲,時而能夠聽到裏面傳來謾罵聲。
院內,周沐白扯着周崇的衣領,陰狠地問他,“到底是誰,誰在和你合謀。”
周崇瘋癫一笑,“哈哈哈,我是首輔呀,我是首輔啦,哈哈哈。”
周崇的頭發似乎比上次更加花白了,聽鐘叔說,他每日清醒的時間也不過就是一個時辰,清醒的時候,都在睡覺,剩下的時間,便是在這院子裏,來回踱步、哭鬧,瘋癫不止。
周沐白憤恨地放下他,眼中的陰狠慢慢落了下去,厲聲吩咐,“看好他。”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周崇,“我要親眼讓你看着,我是怎麽找到那個人,怎麽報這個仇。”
說完便大跨步地走出了門,剛把院門打開,季绾身子一下栽倒在周沐白的身上。
季绾一臉尴尬,完了!被發現了。
她忙起身,抖了抖衣袖,“哇,好巧啊,我剛路過這裏,就看到你啦。”
周沐白見到季绾臉色瞬間柔和了許多,“是啊,跟一路,可真是太巧了。”
季绾尴尬一笑,“哈哈哈,這不是,一時沒見到你,有點想嘛。”
周沐白被她這話搞的,所有的不愉快瞬間煙消雲散,“走吧,我送你回家。”
季绾上了周沐白的馬車,“裏,是誰啊?”
周沐白溫聲,“适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季绾點了點頭,腦海當中想着剛才那一幕。
馬車行駛在茫茫的夜色中,在不知名的街角處,一道暗影在黑夜之中眼神猶如鷹隼一般緊緊盯着那輛馬車。
周沐白有些頭疼,他頭疼的毛病已經很久沒有犯過,可今日不知怎麽,頭間又隐隐作痛。
車內的氣氛安靜下來,忽然周沐白有一瞬間的直覺不妙。
他警覺地坐起身來,擡眼犀利地盯着前方。
咻,的一聲。
一只利劍穿透車壁,直朝着周沐白的太陽穴射進來。
季绾瞪大了雙眼驚呼,“大人!”
千鈞一發之間,周沐白用二指及時接住了這只利劍。
兩人心驚肉跳,互相對視着。
周沐白看着這一幕忽然想起,多年以前。
季盛坐在也是這般坐在車上,而季盛被害的當日,周沐白正在車中,只因恩師卸任,他多有不舍,找了機會上了季盛的車,想送他回家。
只是當年,季盛沒能躲過這只利劍,被那支箭直接穿透在腹部。
周沐白當即下車,追查兇手,卻在附近看到了周崇的影子。
從此以後,周崇便成了半瘋半癫的狀态,周沐白并未找到實證,有了權勢以後只得将周崇拘在這個院子當中。
劇烈的頭痛襲來,周沐白的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露出痛苦的神情。
季绾慌了,“大人,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