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考核
季绾将他抱得甚緊, 周沐白蹙眉,他伸手握住季绾的手臂,欲将她從自己的身上掙脫下去。
“季韞, 你放手。”他沉聲輕斥。
季绾在周沐白肩頭蹭了蹭, “嗯?不放。”
老周身上舒服啊。
周沐白無奈嘆息一聲,剛想用力把他的雙手打開, 季府大門吱呀作響而開。
管家老劉聽到門外有動靜,想着開門看看,可這門一打開。
沒承想,好家夥, 看着自家公子正黏在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身上,兩人互相摟得難舍難分一般。
他慌忙一捂眼睛, 哎喲喂,這, 成何體統啊。
公子可是個...
是個小姐啊!
周沐白看着談出門季府管家的身影, 忙打開手臂,他擡起頭頗為尴尬地看了一眼老劉。
“嗯。”他輕咳了一下,指着季绾, “她喝多了,還請來幫個忙。”
老劉一點頭, “唉。”
他上前将季绾強行将他從周沐白身上拽下來。
季绾感到自己離了周沐白的肩膀, 皺起眉。
“誰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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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我們回家了。”老劉在旁努力地将季绾扶正。
“啊, 回家了?”她半睜着眼,看着周沐白模糊的身影立在眼前。
老劉對着周沐白颔首, 随後把季绾架進府中。
季绾一邊走, 一邊回頭睜着醉眼道:“老周, 等哪天,我還要和你,和你,會須一飲三百杯,你,你等我...”
周沐白理了理被季绾抓亂的衣袍,看着她的還在說着醉話,不禁凝神沉思。
以後,想要她原形畢露,灌她一杯,不就什麽都能看到了?
想到這裏,周沐白勾了一下嘴角,踏着月色離去。
季绾一回到府中,上下騷動起來。
柳氏看着醉成爛泥一般的季绾扶額,她不過就是放她出去吃個飯,怎麽回來醉到連親娘都不認識,直嚷着要找什麽老周。
“晴翠,給她多灌點醒酒湯,讓她出去再亂喝。”柳氏煩躁的不停地在胸前打着團扇。
季绾此時正被泡在浴桶當中醒酒,嘴裏還在念念叨叨,晴翠端過來一碗醒酒湯,千哄萬哄,總算是喝下去。
一番梳洗過後,季绾被扔在床上,沉沉睡去。
柳氏看着季绾睡去的面容,不禁輕嘆,“若是以後行走官場,要夜夜應酬,就她這個酒量,豈不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晴翠忙點頭,“夫人說的是,上次公子不就是在樊樓宴上,醉酒罵人了嗎?”
柳氏抱臂沉思,“得想個法子。”
她在房中來去踱步,忽然腦中閃過一道光,“晴翠!明兒,只要她在家吃飯,你就給我準備一杯二鍋頭,必須盯着她給我喝下去。”
“啊?”晴翠險些以為自己聽差了,每頓要小姐喝酒?
“不光要準備二鍋頭,官場應酬的酒多着呢,葡萄酒,果酒,白的,紅的,黃的,凡是宮宴上,酒樓裏有的,都準備一些,每頓飯換着樣地給我上。”
柳氏一臉正氣得極為認真的說道,她看着床上睡着的季绾,閃過狠戾與決心,想她柳素雲曾經也是千杯不醉,怎麽生個孩子,怎麽這麽沒出息,一壺酒就趴下。
唉,一代不如一代,吩咐完便踏出了門。
天色蒙蒙亮起,季绾聽到有人一直在她耳邊不勝其煩地叫她。
啊啊啊,煩死了!
季绾一把睜開眼,看着晴翠正在她眼前不停地念叨。
“公子,距離您上朝還有半個時辰。”
季绾一驚,立刻困意全消,“你怎麽不早叫我!”
“我一直在叫您啊。”晴翠一臉委屈,是你自己不起有什麽辦法。
季绾忙下床,今兒可是她三個月考核的大日子啊。
嘶,她一蹙眉,頭像是痛到裂開一般,“頭好痛!”
晴翠忙端過來一大碗的湯汁,“公子,快把醒酒湯這個喝了吧。”
“醒酒湯?”季绾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什麽時候喝的酒。
昨日,她想去樊樓吃飯,然後巧遇了周沐白,然後周沐白要了一壺酒,她說她不喝,周沐白沒生氣,她看着周沐白得意地笑,想着定然有陰謀,她壯着膽子喝下去,然後就...
周沐白!
他,竟然敢诓她喝酒!!
季绾來了精神,“昨天誰送我回來的?”
“聽老劉說是一位玄衣公子。”
那就對了!
他就是想要讓她喝酒吐真言,好今日在朝堂上彈劾她。
好啊,他敢談她,她就告他,一國首輔竟然以吃飯為由引她喝酒誤事。
今日可是三個月考核之日呀,為了趕走她,果然心狠手黑。
季绾看着那湯汁,伸手接過來,一氣飲下,想通周沐白的陰謀,她立刻來了鬥志,叫晴翠為她梳洗用膳過後,踏着熹微上朝而去。
剛到朱雀門,衆官都已經開始列隊了,季绾險些沒趕上,她一邊走一邊扶正官帽,理官袍。
她擡起頭看着周沐白,心裏不斷問候他十八代祖宗。
剛一入金殿,便看到早已經支起了數張書案。
衆人行禮過後,只聽到門外太監高喊,“太子殿下到。”
季绾回頭,見劉康踏進金殿內,路過季绾之時,還對季绾一眨眼。
衆臣紛紛給劉康拱手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劉康忙道:“衆臣不必多禮,請起身。”
随後他又恭謹地對晉帝行禮,晉帝道,“今日叫你來,是想讓你看看,我大晉新晉官員的考核吏治,待以後你執掌政事之時也好多些經驗。”
劉康一拱手,“謝過父皇。”恭敬地站在一旁。
晉帝道:“今日是考核新進官員的日子,還請首輔主持。”
周沐白聽旨上前,他站在中央手持朝板沉聲,“考核第一項,述職,有請都察院左都禦史。”
都察院的左都禦史劉深上前,那人一把年紀,捋了一下長胡子,才伸手将一本厚厚的文書展開,開始一一念誦新晉的十幾位官員三個月期間的吏治。
由于是新入朝為官,每個人自然都有功有過。
只不過,有些人勤儉持守,有些人任勞任怨,有些人竟然在不到三個月時間裏利用職務之便貪墨公銀。
季绾心頭一慌,大晉的督察團果真厲害,這麽短的時間都能将這麽多人朝上朝下摸的底掉,甚至私下跟夫人小妾說了什麽都能給查出來,真可謂扒得連褲衩都不剩。
這她平日沒少說周沐白的壞話,不會也就這麽被那老頭子念出來?
完了,完了啊,這回真的是要徹底涼涼了。
誦讀到季绾之時,她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真想找個地縫一頭紮進去。
她真的啥也不想聽啊。
只聽到那都察院老頭揚着嗓子高聲念誦道:“翰林院馔修季韞,三月當值期間,抄送邸報七十八張,抄錯二十五次,批閱公文一百二十六本,灑掃集賢殿八十二次,奉茶二百九十次,研墨四百五十次,整理桌案二百一十二次,當場頂撞首輔三十六次,背後辱罵首輔一百六十八次,擒賊一次,見義勇為救公主一次,化解外交危機一次,協助破獲重大案件一次。”
季韞低着頭,不斷擦拭冒出的冷汗,都察院果真手眼通天,她就說她褲衩不保了。
連她罵周沐白多少次都被查出來,她都不敢擡頭,昨兒醉酒,還指不定對周沐白說啥了呢,這下直接折在金殿上了。
她蹙眉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嘴邊。
瞧我這張嘴啊,呸!
一天到晚沒個把門的。
念誦完季绾的政績,衆官時不時把眼神撇向季绾,送來的眼神有以下三種含義。
第一, 她十分牛逼,比如擒賊、救公主、化解外交危機的這種普通人一輩子都遇不上的大事,竟然讓她三個月之內都遇到了,并且次次完美應對,足以證明她的實力。
第二, 這個人德行問題,其他人都是貪墨或是擠兌政敵,她成日私下以罵首輔為樂,衆人十分佩服,她竟然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這第三麽,衆人眼神中雖有不舍,但依舊是一路走好不送之意,畢竟惹了首輔下場自然沒好。
季韞搖搖頭,可憐兮兮地看了一眼周沐白,對方正手持朝板,氣定神閑地看着她。
她想起一句話。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啊。
第一輪述職結束,那些德行有虧的直接被當場卸掉官帽,貶為庶人,永世不得踏入朝堂。
一轉眼,十幾個人,變成十個人。
季绾呼出一口氣,自己沒被摘官帽,正當以為自己過關之時,只聽到那都察院老頭高聲誦道:“翰林馔修之位待定。”
待定?
她竟然被放在待定?
待定,難道是看接下來的表現才能決定是否留任?
季绾調整着呼吸,不怕不怕,還有機會,只要她把握好接下來的考核,應該還會有機會的。
周沐白再次上前沉聲道:“第二項,策論。”
策論?
季绾眼前一亮,策論她可以。殿試的時候都親自被周沐白考察過了,這次也定然能過。
可當她打開考核試卷以後,她傻眼了。
試卷意思大致就是,國家有難之時,作為輔臣應該如何進行變法。
變法?
這麽高深高難的問題,居然讓她一個小小的馔修去想,這合适嗎?
季绾伸出筆杆撓着頭,看着左右同期新晉官員都在運筆如飛的答題。
變法,這是我能想得出來的問題嗎?
季绾蹙着眉瘋狂地在腦海當中,搜羅自己的看過的策論,此時應該怎樣去答這道題啊。
可史書上的策論,往往不能夠結合本國國情,根本不适用啊。
季绾垂着頭,在腦海當中默默冥想着。
“嗯哼。”周沐白負責手站在季绾身側,發出的輕咳聲将她驚醒。
季绾看着自己面前一片空白的考核試卷,再看看那沙漏,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季绾伸出筆,沾了沾墨汁,在腦中思索一番,在試卷上落下蠅頭正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