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勸慰
季绾與劉昀剛出了集賢殿,季绾馬上對劉昀道:“殿下,此時已至深夜,未免母親擔憂,下官還是先行一步回府,下官的傷實無大礙。”
她心道,真要去上太醫院讓那幫老頭看她身子,那豈不是上完太醫院緊接着就要去天字號大獄了?
劉昀臉色浮上一抹玩味,“下次再拿本王當擋箭牌,我可不依你。”
季绾會心一笑,“殿下深夜相陪,又捉拿住刺客,大恩不言謝。”
她伸手作了一揖,十分有風度。
劉昀負手笑了笑,“季郎君客氣了,先行回府吧,也好找郎中看看傷勢。”
季绾颔首,“是。”
兩人就此分別,季绾回府後,柳氏聽聞季绾今日又受傷,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嘶...娘,你輕點...疼...”
季绾痛得龇牙咧嘴的,連忙伸手扶着肩膀。
柳氏則是專心致志地在給季绾揉捏着肩膀,好在骨骼無大礙,只是這筋脈被那毛賊捏得像是斷了般。
看着季绾白嫩纖薄的肩膀上幾個烏青的指印,柳氏劃過心疼,這才幾天,又是勞累又是受傷的,她的小绾绾啊,到底怎樣才能平安。
唉...
季绾只覺肩膀上揉捏的力道輕了些,“哎,怎麽不揉了呢?”
她剛一回頭,見柳氏正忙着擦眼淚。
我的娘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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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真沒啥事,其實一點都不疼,我就是,就是裝的嘛,故意騙騙你的寵。”
她親昵地靠在柳氏的懷中,柳氏的性格她早就摸門清,這麽說她定然要反彈。
果真柳氏前一刻還淚水漣漣,只見她下一刻便伸出絹帕收了眼淚。
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霜藥,朝外喊,“晴翠。”
晴翠應聲給來,柳氏一把把霜藥塞給晴翠,面無表情地說道,“給你家公子上藥!”
說着趿着繡鞋便走出了門。
季绾忙伸頭道:“娘,明兒別忘了再來給孩兒上藥啊。”
晴翠一臉蒙,季绾伸頭扶着榻,看到柳氏決絕的背影,捂着嘴笑,果真有用。
“嘶...”
季绾一臉痛楚,肩頭的疼痛襲來,真要命。
晴翠朝季绾眨眨眼,“公子,您到底是真疼,還是假疼?”
季绾斂眉,指着自己的肩膀,“廢話,你看我像真疼還是假疼?”
晴翠愣住,盯着那個烏青手掌印,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還愣着幹啥,快上藥啊。”季绾有些不耐。
“哦。”
晴翠如夢初醒,忙伺候季绾上藥揉捏。
“哎,輕點。”
季绾蹙眉,腦海當中忽然想起周沐白那染血的手臂。
她擔心他?
又馬上想起今晚那番話。
她忙甩了甩頭,見了鬼了,他一張嘴比她家老黃的牙都尖,她覺得周沐白就活該沒人關心。
她的喜好計劃,可要快點實施了,老讓他挑着錯處整,可真不是事。
.........
周沐白捂着手臂悶聲走到朱雀門,趙順在夜色中看到周沐白臉色泛白,蹙着眉,又看了看他手臂上的鮮血直流。
趙順慌忙上前,“爺,您受傷了?這咋整的?”
周沐白搖頭,“無礙,孫大人在何處?”
趙順忙道:“孫大人今日不當值,想來應該在府中。”
“去孫府,另外你叫人傳個信給家裏,就說我今日政務繁忙,不回了。”
趙順忙點頭。
周沐白上了馬車,便捂着傷口倚靠在軟墊上,閉眼歇息。
從未有過的疲憊感襲上他的心頭,以往跟在皇上身邊行軍打仗,都未讓他覺得這麽累過。
不多時候,周沐白的馬車到了孫府,趙順對門房說了情況,孫府管家忙去內院禀報。
孫岳洺正在榻上夢會周公,管家走到榻前喚道:“爺,周大人來了,說是受了傷,你快起身去看看吧。”
孫岳洺睜開迷蒙的睡眼,“什麽?你說誰受傷了?”
管家再應,“周大人。”
“周沐白?”
“是。”
孫岳洺輕聲一笑,“你說笑呢。”
這麽多年,還從未聽說過誰能把周沐白給傷了,這一定是夢,他接着又欲睡下,
那管家見孫岳洺并未當回事,忙道:“大人,周大人真的受傷了,血都留了滿車,你快去看看吧。”
許是他故意說的誇大了,孫岳洺再次驚醒,“真的?”
管家忙點頭。
孫岳洺正了神色,“将人迎進客房,備好我的藥箱。”
待孫岳洺更好衣服,跨進客房的時候,看到周沐白一臉戾色地坐在那處,手捂着傷口。
孫岳洺不禁瞪大了雙眼,還真受傷了!
“沐白,你這是怎麽搞的。”
周沐白剛與人激戰一場,又受了傷,緋色官袍滿是血跡,臉色泛白,發髻亂了幾絲,垂在眼前,頗為狼狽。
孫岳洺何時見過這樣的周沐白,要知道他可是不管在人前人後,常人都難以近他身,因為他不喜與人觸碰,向來都是冠必正紐必結,最怕髒亂了儀表,失了一國表率。
周沐白一臉煩躁,“在宮內抓了一個刺客,沒留神。”
孫岳洺開始處置周沐白的傷口,看着那傷口又深又長,不禁蹙眉,他擡首看了看他的神色。
“這抓了刺客是好事啊,你怎麽這幅像是被誰給欺負了的表情。”
周沐白一想到那對并肩離去的背景,簡直如鲠在喉。
“我堂堂一國首輔,我能被誰欺負,誰能欺負我?”
“啊,是是是,當然不能有人欺負你。”
孫岳洺開始穿針引線,“我要縫針了,你忍着點哈。”
周沐白哪裏還顧得上疼,那種被人捏住的感覺讓他十分不爽。
他沉聲道:“如果你看一個人不順眼,又不能把他趕走,你要怎麽辦?”
孫岳洺擡頭看了看周沐白,這哪裏是受傷,這簡直就是被人淩遲了一樣。
想着宮內這幾日從集賢殿中的傳言,心下了然。
“你說的是小季大人吧!我看人家挺好的啊,長得好,有才學,又勤謹,我都不懂你為啥那麽讨厭他?”
被好友說中,周沐白眸色躲閃,“誰說的是他...”
孫岳洺笑了笑,“沐白,你能真誠些嗎,你問我還左右遮掩,我怎麽幫你分析呢。”
悶騷老男人...
被猜中心思,周沐白一臉吃癟的表情,孫岳洺心裏簡直就要笑開了花,要不是看在他受傷的份上,他簡直立刻想招來明青州和林長空,來看看這千古奇觀。
孫岳洺仔細地縫合着周沐白的傷口,“這小季大人,為人呢,我看到是沒什麽問題,待人真誠,直爽熱情。
上次我在集賢殿為老楊診脈,小季大人又是給我端茶又是送糕點,又十分關心老楊病情問老楊是否康健。
我瞧着這幾日他到了集賢殿,裏外都換了一個樣,不僅幹淨了許多,連帶着整理文書,衆位大人大事小情也理的有條不紊,衆官對他交首稱贊的。
要是他頂着一個貌美的空殼子,也不至于大人們都這麽評價他吧。
不過有一說一,他長得是真好看,青州上次說她辦女裝連蒙古使臣都騙過了,不也為你們內閣立功了嘛。
只不過你們剛接觸不深,你一向又待人嚴苛,才會誤解他,要是你真的放下對他的偏見,你會發現他還是很不錯的,別對他這麽武斷嘛。”
周沐白聽到孫岳洺一番話,怒意在胸中忽然少了許多,“你說的是真的?”
孫岳洺笑了笑,滿意地看着自己縫制的傷口,十分完美,保證好了以後不留疤痕,這貨對自己外表向來挑剔。
他一邊收拾藥箱一邊說道,“我說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看。還有,沐白,我觀你面色,最近真的是肝火過旺啊,注意情緒啊,稍後我給你配一副降火的藥,記得按時服下。”
周沐白輕嗤,“你難道不應該給我開些生血補血的藥?”
“不,我看你肝火之病,急需要診治。”
周沐白忽然想起自己的頭痛,他支吾着開口,“那個,還有,風痛丸了嗎?”
孫岳洺疑惑,“吃完了?”
周沐白點頭。
“不是吧,我上次給你配好藥,這才過去幾日啊?”
周沐白有些難堪,“這不,這幾天,被,那個誰,氣到了嗎。”
孫岳洺扶額,“沐白,你現在已經不是身體上的疾病了,我看你是得了心病。”
周沐白權當孫岳洺打趣他,不以為意,“別說別的,總之順便把藥配來才是。”
孫岳洺點頭,“行,你等着哈。還有,那個傷口不能沾水,要注意啊。”
周沐白點頭,就此歇下,此時天色已經露出些微光。
他也不能再睡,只得靠在榻上小憩,待時辰一到,趙順送來新衣,便可起身上朝。
只是他剛閉眼,便想起那雙笑意盈盈的桃花眼,燦若星辰,直擊心房。
可又想起季韞離去前,對着寧王說話的表情,又做作、又矯情,明明他跟寧王不熟悉,卻能夠做出那樣的表情。
他就知道,此子十分善于僞裝,慣會蠱惑人心,他不是在殿試那次就領教了,如今看來這皇宮上下的人,就連身邊的好友,都被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給勾走了。
他身為一國首輔,絕對不能允許此等妖媚惑主的人,出現在他一手打造海晏河清,政治清明的朝堂,若被他日後也被此子蠱惑,以後他還怎麽進名臣閣,怎麽名垂青史。
此子絕不能留,不能,絕對不能!
季韞,她要讓她三日之內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