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樣真好(全文完) (1)
白色劍光從檞鬼身邊擦身而過, 割破了他的手臂。
從遠處能看到電光火石之間,還不斷有結界罩下。
檞鬼像是十分清楚自己不是朔懷跟賀南廷的對手,只是想法設法的閃躲。
檞鬼本身并不是什麽厲害角色, 全靠寄生在別人身上, 依靠吞噬來讓自己變得強大。
朔懷想設法将檞鬼從孟毅的身體中剝離出來, 幾次靠近卻都被檞鬼躲開。
朔懷:“……”
這家夥真狡猾。
他跟賀南廷對了一個眼神, 心領神會後,賀南廷就開始毫不留情的對檞鬼下手,步步緊逼。好讓朔懷有機會能夠抓住他。
賀南廷的劍滿是殺意,劍光飛過, 劃破了檞鬼的臉。檞鬼依舊保持着玩味的笑意,伸出詭異長度的舌頭将傷口的血液舔舐吞下。
巨大的猙獰鬼手從檞鬼身後出現, 趁機一把将他抓住。随後而來的是一條條黑色符文将檞鬼纏繞。
然而就在朔懷來到檞鬼面前時, 檞鬼卻突然笑了。
只見整個地面都開始震顫起來,看守的第二個地點上出現了金色的鎖鏈。
鎖鏈上出現了被腐蝕的跡象, 而旁邊則是躺着幾個破碎的酒壇。
上面原本用來封印所用的符紙也被撕碎。
朔懷:“這些東西是……”
怎麽會有這麽強的陰氣?
Advertisement
檞鬼桀桀笑了兩聲, 随後道:“多虧這個姓孟的藏了這些東西,正好可以代替一個初七生的活人。”
說完, 檞鬼又試圖蠱惑, “神灼月……還是說, 我應該叫你決閻?你應該站在我這邊才對, 讓這世間得到他應有的報應。”
朔懷:“你少在哪兒放屁, 別以為我會上你的當。”
檞鬼:“你對索命道難道不感覺熟悉嗎?你在裏面受過的苦, 可都是拜他們所賜!這裏面可都是跟你一樣的人。”
朔懷微微皺眉,“你閉嘴!”
他不再給檞鬼機會, 以鬼手将祂擊落。
只聽轟隆一聲, 地面都跟着出現了皲裂的凹陷。
檞鬼仿佛失去了意識, 在場的人都看的驚心動魄。
紀錫:“死了……嗎?”
有鮮血從檞鬼嘴角流出,然而就在這時,檞鬼卻突然笑了一聲。
“這個家夥,也是隐藏了自己八字的初七生人呢!”
朔懷:“遭了!”
賀南廷:“不好!”
就在他們想要上前阻止時,檞鬼卻已經拿出一把匕首,猛地插入了心髒。
“咳!”鮮血從祂口中湧出。
一瞬間風起雲湧,地面比剛才更加猛烈的震顫,随後就聽見金色鎖鏈斷開的聲音。
地面開始出現裂縫,不斷有黑色霧氣升起。
有看不清形狀的黑色鬼霧将協會的人員卷入索命道中。
賀南廷:“不好!大家快撐起結界!!”
不斷有鬼祟從索命道中逃出,瘋狂的席卷活人。
而大概是因為這裏的動靜太大的關系,原本被支開的董依依也帶人趕了回來。
董依依看着眼前的一切,“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惡鬼朝着董依依撲去。董依依扔出黃符将惡鬼震退,不遠處的董正升大喊:“依依,快離開這兒!”
董依依:“爺爺!”
四周的鬼祟與黑霧越來越多,漸漸遮擋了遠處董正升的身影。
董依依握了握脖子上的玉墜,剛才攻擊她的鬼祟又朝她撲來,卻被朔懷的鬼手抓住,在手中捏爆。
而與此同時一團黑霧也朝董依依襲來,好在朔懷及時趕到,将黑霧震了出去。
董依依險些被挂倒在地,挂玉墜的紅繩卻在這時斷了。
玉墜掉落在地,董依依想要去撿,身後的裂縫中,卻突然伸出一直烏青的手,抓住了她的腳。
“啊!”
聽見驚呼聲的朔懷回頭,就看到董依依懸挂在裂縫邊緣。
他抓住董依依,本想将董依依拉上去,卻感覺到裂縫中傳來巨大吸力。
朔懷微微皺眉,喚出的猙獰鬼臉也跟着被吸入裂縫中。
就像是索命道自身在試圖封閉自己。
就在朔懷堅持不住時,一只手同時抓住了董依依。
朔懷看了一眼身旁的賀南廷,合力将董依依拉了上來。
朔懷:“沒事吧?”
董依依搖搖頭。
看着越發向外擴散的鬼祟,向着市中心蔓延,賀南廷道:“事情要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嚴重。”
朔懷看着賀南廷,沉默了一下,還是選擇了開口。
“我想,既然當初我可以平息城外百鬼,這次應該也有辦法。”
朔懷認真的看着賀南廷,“我知道,你将我的一縷殘魂放進了你的體內。”
賀南廷微愣,朔懷微微勾唇,故作輕松道:“既然我那麽厲害,只要我都想起來,就能守住你生活的世界。”
“但是這樣你……”
朔懷沒等賀南廷把話說完,就握住他的手吻了上去。
萦繞在朔懷周身的黑霧将兩人環繞,如墨的長發傾斜而下,朔懷的衣服也變成了衣厥殘缺的紅衣。
耳邊響起不太真切的銀鈴聲,朔懷松開賀南廷時,整個人仿佛都發生了變化。
漆黑的眸子裏有霜,冰冷刺骨,衣厥翻飛。
只見朔懷微微擡眸,四周便開始不斷有鬼臉鬼手,以及白骨骷髅破土而出。
猶如浪潮般像那些鬼祟席卷而去,将那些家夥吞噬殆盡。
而四周的黑霧突然凝聚,好似一個龐大的球體飛速朝他們襲來,朔懷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将賀南廷推了出去,躍入了那道帶有屏障的黑霧中。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耳邊再次傳來了桀桀笑聲。朔懷直直朝着一個方向襲去,一把抓住了躲在暗中的檞鬼。
檞鬼寄生的孟毅雖然死了,但檞鬼自身卻還活着。
普通的匕首并不能傷害他。
只見檞鬼輕笑,“你終究還是這麽做了,決閻……你感覺到恨了嗎?那些背叛,你永遠都無法忘記……咳呃……”
只見朔懷以無數條黑色符文穿過了檞鬼的身體,檞鬼痛苦過後詭異狂笑起來,灰飛煙滅前,道:“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決閻,你……一定會滅世的。”
朔懷微微皺眉,在檞鬼完全消失後,才捂住了心口。
他一直壓抑的記憶開始不受控制的翻湧,心口就像是被萬箭穿心一般疼痛,難以呼吸。
怨恨開始爬上他的心頭。
原本護豐州城百姓安樂,赴死救下他們姓名,卻致卿遙病死。
只想守住卿遙的墓隐居深山,卻因仙門不容他,被鎮壓,丢進了索命道。
曾經的神灼月就像是被怨恨和背叛吞噬。他像魔鬼一般,從神佛都難以逃出的索命道中爬了出來。
所有人越是懼怕他,越是不能容忍。
謾罵和人人的避而遠之,以及各仙門的趕盡殺絕歷歷在目。
周遭觊觎朔懷陰氣的鬼祟向他蜂擁而至,想要将他分食。
朔懷卻突然垂下了手,緩慢擡頭的瞬間,所有鬼祟都被黑色火焰燒了個灰飛煙滅。
然而就在這時,黑霧形成的巨大球體被賀南廷震碎。
沙石卷起飛濺,所有人都恢複了視線,卻再次被眼前的情景震驚。
只見從索命道縫隙中飛出的鬼祟幾乎都被朔懷喚出的東西啃食殆盡。
那些猙獰的鬼臉就像是巨大海浪,掃蕩式的朝這邊席卷。
而朔懷則是紅衣長發的漂浮在鬼臉浪潮的上方。
董依依攙扶着董正升,看着朝這邊襲來的鬼臉浪潮,開心道:“太好了,看來朔懷能夠守得住。”
鬼臉浪潮驚悚又詭異,像是為了更快的吃到東西,祂們甚至争搶踩踏着對方,但都沒有任何感覺,只為了能夠吃掉眼前的東西。
紀錫也忍不住道:“不愧是賀南廷看上的人,還真厲害。”
賀南廷看着朔懷,以及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鬼臉浪潮,不禁皺起眉頭道:“不對。”
朔懷現在不對勁!
只見朔懷擡手,以黑霧凝聚出一把長劍,便朝着董正升他們襲去,速度極快,幾乎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然而就在朔懷揮劍時,卻被賀南廷擋住了。
賀南廷:“大家快重新開啓結界!”
朔懷後退,擡手間無數鬼臉朝着賀南廷襲去,卻都被白色劍光盡數斬斷,化為灰燼。
賀南廷:“朔懷!”
朔懷沉默着,讓鬼臉不斷向賀南廷襲去,眼中滿是冷意。
賀南廷:“朔懷!你快醒醒!”
朔懷見鬼臉無法傷到他,便再次揮劍朝賀南廷飛去。
兩人不分上下,如同黑白兩道閃電一下下劃破黑夜。
而鬼臉浪潮則是不斷擊打着董正升他們的結界。
“這樣下去恐怕要撐不住了!”
“撐不住也要撐下去!”
賀南廷:“朔懷!快讓祂們停下!”
朔懷劍光一揮,卻只是冷聲道:“吾名,決閻!”
朔懷就像是失去心智一般,腦海中只有一道要讓所有人都下地獄陪葬的恨意。
手機中響起的鬼付寶到賬通知也無法讓朔懷從中清醒過來。
情急之下,賀南廷只好動用與朔懷只見的結契咒印牽制他。
脖子上突然傳來灼燒的刺痛感,朔懷微微皺眉,擡手想要将咒印劃破,以此來解開咒印對他的束縛。
然而就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何遲疑了。
手腕突然被牽扯,朔懷看向手上的白色鐵鏈,以及鏈接在賀南廷手上的另一端。
兩人幾乎是同時拽住了鐵鏈,誰也不退讓。
下方的結界已經開始出現裂痕,眼看就要抵擋不住。
斷頭鬼帶着一波鬼兵及時出現,勉強護住了結界裂縫的地方。
斷頭鬼斬斷了一只鬼臉,随後看向上方僵持不下的兩人。
“朔懷這是怎麽了?”
而朔懷在跟賀南廷僵持了一會兒後,突然沉眸,揮舞黑霧凝聚的長劍劈向了鎖鏈。
白色鎖鏈被斬斷,而斷裂産生的強烈震蕩也将兩人波及出去。
朔懷還未穩住身體,就感受到了身下裂縫巨大的吸力。
賀南廷及時抓住他,朔懷微愣,随後卻反手抓住賀南廷,握緊長劍想要刺入他的身體,卻在劍尖劃破賀南廷的衣衫,刺破他胸口的皮膚時,突然頓住。
鮮紅的雪珠從劍尖的皮膚滑落,朔懷感覺像是有什麽在阻止他。
朔懷突然松手,拉住賀南廷将他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賀南廷以為他清醒了,朔懷卻又松開他朝着董正升等人飛去。
然而剛飛出沒多遠,賀南廷就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将他攔住。
朔懷靜靜的看着他,随後冷冷吐出兩個字,“走開。”
他心裏有種很明确的感覺。他不想跟這個人打,更不想殺他。
可賀南廷卻說:“這條命,是你給的,這輩子,都跟定你了。”
朔懷看着賀南廷,目光轉向了他心口的傷口上,冷漠重複道:“我不想殺你,走開。”
賀南廷追問:“為什麽不想殺我?”
朔懷愣了愣。
為什麽?
“為什麽……”朔懷低聲重複着。
心裏就像是有什麽在動搖,不斷崩塌。
周遭黑霧都像是受他影響,開始升騰顫動。
地面裂縫中突然爬出一巨大的鬼嬰,伸手就朝賀南廷抓去。
朔懷見狀,立刻上前抓住賀南廷一個回身,将人扔了出去。
自己則是被鬼嬰一把抓住,鬼嬰掙紮了幾下,腳下的土石松動,縫隙中的巨大吸力便讓鬼嬰再度掉了進去。
連帶着被抓住的朔懷也被巨大的吸力帶了下去。
朔懷隐約看到了賀南廷飛向的他身影,随後便陷入了黑暗中。
朔懷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一個虛空的地方漂浮了很久很久,被黑暗包裹吞噬,仿佛有無數的枷鎖将他囚禁。
他微微低垂着頭,恍惚間,眼前似乎又道亮光,随後傳來的,是有人說話的聲音。
“在下,勸公子還是不要總是來這。”
“我為什麽不能來這?你琴談的好聽,模樣長的好看,我喜歡,自然是恨不得天天都來。”
像是有什麽逐漸變得清晰,就像是一縷春風輕柔的擦過。
桃花如雨,桃樹下站立的那一人就像是一塊玉,眼神卻如同死寂一般。
而站在不遠處的少年,一眼就看入了迷。
畫面一轉,屋檐下,少年悠哉的聽着琴音,眼前的人卻突然不彈了。
“怎停下了?可是累了?”少年笑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個竹筒,“不如,你我來鬥蛐蛐吧!”
只見眼前的人冷漠道:“公子請回吧!”
少年聞聲拿起茶杯晃了晃,“我已經跟這掌櫃的把這兒都包下了,今日,你要是想攆我,除非把我扔出去。”
少年說完,偷瞄了一眼眼前的人,随後笑着道:“你肯定舍不得,你說,你可是也喜歡我?”
桃花飄落,眼前人靜靜的看着他,端起茶壺為他斟茶,随既放下茶壺才道:“公子與我,非……”
“我不是說了嗎?”少年坐直了身,“我也不過是我爹在路上撿來的,再說,那些什麽門當戶對,我可不在乎。”
“公子……”
“行了!不就是要趕我走嗎?小爺我還就再也不來了!”
少年拂袖而去,嘴上說着不來,可不見幾日,就又出現在了牆頭,手裏還拎着兩條魚。
獨坐在院內的人咳嗽兩聲,臉色不太好。
與他對視時,略微有些意外。
見少年跳下院牆,準備起身,少年卻擺擺手道:“你還是坐着吧!不對,你該去屋裏,身子不舒服坐在這吹什麽風?”
頓了頓,少年又道:“我抓了兩條魚,拿到廚房讓人炖了給你補補。”
“公子為何……”
少年:“怎麽?不讓我來這聽你撫琴,還不讓人來探病了?”
少年往屋裏走,從那人身邊走過時,又倒回來拉上他。
等魚湯好了,少年就在一旁守着他喝完。
“诶,你如此好看,為何總是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樣?這眼神一點都不适合你。”
眼前的人不言語,兩人安靜的坐了一會兒,少年又突然開口道:“我爹最近去收田租了。”
他偷瞄了一眼面前的人,對方依舊沉默。
便又道:“家裏也沒什麽人。”
身旁的人咳嗽兩聲,突然起身走到榻前,“我有些乏了。”
少年點點頭,“那你快躺下,我在這看着。”
他守在榻前,沒多久就睡着了。
床榻上的人從睡夢中醒來時,靜靜的看了他一會。便将少年也抱到了榻上。
至那之後,少年每每翻過牆頭,都能看到那人在坐在庭院中。
直到那一日,少年信誓旦旦的道:“我決定了!我要娶你!”
直白的愛慕融化風雪。
“公子當真,要與在下如此?”
少年認真的看着眼前的人道:“從此之後,我視你為妻。”
一幕幕的畫面,讓朔懷意識到,他認識賀南廷,要比生前更早。
在被檞鬼引入空洞下時,他所看到的那段,自己被長釘釘入棺材的畫面,并不是幻覺。
只不過,被當做蠱惑人心的妖,被釘入棺材內的,不是朔懷,而是賀南廷。
迎親遭到員外的反對,少年即使受了家法,卻執意要跟還是樂人的賀南廷成親。
他在城外的村莊找了一間小茅屋,布置了囍堂紅燭。員外卻聽信算命之言,認為樂人成妖迷惑人心。
并稱,将其祭天不但能解公子心智,還能消除神怒,讓在城外不斷蔓延的疫病消失。
囍堂上,三拜未過,朔懷就眼睜睜看着賀南廷被寫滿符文的布條綁住,活生生的釘入了棺材裏。
任由他怎麽哭嚎哀求,都沒能救下賀南廷,鮮血就那麽順着穿透棺材的長釘落了滿地。
朔懷被人帶回去看守,而賀南廷則被放在了一處塑有石像的山洞裏。
他設法逃出,聽說被祭天的人會承受讓人無法想象的天罰。
便撕碎了賀南廷棺上的符紙,撬開棺蓋後,自刎于石像前。
只求能讓自己代替賀南廷受下天罰。
……
朔懷周身的氣息又隐隐開始躁動,那份恨意又湧了上來。
可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神灼月:“你,不害怕嗎?”
面前稚嫩的孩童搖了搖頭,透着紅色的蓋頭與他對視。
神灼月掏出銀錢,“那麽,能賣我一點桃花酥嗎?”
孩童高興的從竹籃中拿出一包桃花酥,放入他手中。
十二閣變故,極陰之體被百鬼陰氣侵蝕,毀靈根,卿遙病逝,豐州城滅。
從此再無神灼月,只聞銀鈴決閻來。
好似一切都淹沒在了黑暗中,卻還是有道聲音和倔強的眼神。
“就算所有人都說,你是壞人,我也不相信!”
決閻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轉身道:“不過是被人綁了用這轎子送到這兒來,弄錯了地方。我根本無心救你,在我殺了你之前,滾。”
他将人趕走,看向不遠處的山頭,對腳下的白貓道:“有東西,需要清理幹淨,阿遙……喜歡安靜。”
“喵嗚!”白貓蹭蹭他的腳踝。
決閻又低頭道:“你在這乖乖的,我去去就回。”
而少年離開後,幾步一回頭的往後看,回到村莊後,卻又被村子裏的人喊殺喊打的趕了出來,當他是鬼。
少年只好又往別處走,卻在路過那處山腰時,碰上了佛頭怪物身子的龐然大物。
那一夜,方圓十裏的人都聽見了遠處山中傳來的詭異叫聲。
紅衣散發的人手持長劍,看着被大卸八塊的佛頭怪物,冷聲道:“如今,就連這種東西,也能自居為神,讨要活祭。”
他走到躺在血泊中的少年人跟前,少年已經被刺穿腹部,卻依舊留有一口氣,費力抓住了他的衣角。
就當決閻以為,眼前的人是想讓他救他時,少年卻緩緩攤開手,手心上靜靜躺着一塊未沾染到一絲鮮血的桃花酥。
“還真是命硬。”
決閻以禁術将他救起,并且告知他自己使用的是禁術,所以他将不再是人。
少年卻只是笑着道:“那我可以跟着你嗎?”
決閻:“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我吃人肉,喝人血,是……”
“是騙人的!”少年眼神堅韌,“不管別人怎麽說,神灼月就是神灼月,不會成魔也不會是妖!”
他幾次想要将人趕走,卻都沒有成功,好不容易看不到人了,以為對方終于走了。
卻在天黑後再次看到少年出現在自己跟前,身上還帶着被草葉刮到的傷痕。
決閻沉默,随即扭頭道:“我不會救人兩次。”
少年卻只是打開了手中的一包東西,遞到了他跟前。
他緩緩看去,荒村盛開的桃樹下,花落紛飛,那是一包他最喜歡的桃花酥。
……
黑暗中的朔懷仿佛看到了眼前的一絲光亮,卻又再度陷入了恨意的泥沼中。
“将此邪魔外道,丢入索命道!”
“此人若是不除,必為禍患!”
“不!不要!你們放了他!放了他——灼月!神灼月!”
“阿廷……在哪兒?”
“哼,你都落得如此下場,跟你同流合污的人怎會有好下場!”
阿廷……
在如同煉獄般的索命道中度過了無數個日月,在奄奄一息時,存活的想法已經幾乎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日益漸深的恨意。
三年後,決閻不可思議的從索命道中爬了出來,誓要所有仙門中人陪葬。
……
赤色堆滿屍骨的山谷中,朔懷周身陰氣躁動,賀南廷不顧陰氣對身體的腐蝕,将人抱在懷中,一手持劍,站在被各種鬼祟的包圍中。
看着朔懷緊閉的雙眼,賀南廷側臉貼了貼朔懷的發,低聲道:“這次,我一定會護住你。”
被淹沒在仇恨中的朔懷緩緩擡頭,像是聽見了什麽聲音。
他站在無盡的屍堆中,麻木的擡起雙手,像是意識回攏,隐隐覺得,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沒有做。
“朔懷……”
是誰?
“我,喜歡你。”
“賀南廷,你看團團是不是胖了?”
“诶,跟你說個事,大胖最近喜歡上偶爾來這游水的鴨子了,一抓到機會就在那兒表演吐泡泡跳水,可逗了。”
“你圍裙松了,我給你系上……诶,唔!”
“等百年之後,我一定給你辦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朔懷從那一道道屬于自己的聲音中回過神,随後看着自己指間的戒指。
一個熟悉的身影浮現在了腦海中。
“賀南廷……”
索命道內,周遭鬼祟都觊觎着朔懷,在朔懷失去意識的時候,将他吞下,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白色劍光斬殺了一波又一波,可這裏的鬼祟就像是殺不盡,源源不斷的朝他們撲來。
突然,一陣陰氣像四周震開,那只巨大的鬼嬰也在想要上前時,爆體炸成了黑霧。
只見其餘的鬼祟都像是感受到了讓他們極為懼怕的東西,不敢再上前,紛紛都逃離了這裏。
而朔懷則是從賀南廷懷中緩緩睜開了眼。
賀南廷:“朔懷?”
朔懷突然環住賀南廷的脖子,抱住了他。賀南廷微愣,随後輕輕撫了下他的背。
“朔懷?”
賀南廷又輕聲叫着他的名字,朔懷這才松開手,看向賀南廷的眼裏沒有了冰冷恨意,而是帶着慶幸的溫柔。
賀南廷見朔懷恢複了原本的意識,便道:“有哪裏不舒服嗎?”
朔懷搖搖頭,“賀南廷……我想你了。”
他擡眼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就有一種恍若隔世之後,再見到他的錯覺。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是看到朔懷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賀南廷的心也落了下來。
“真希望,每天都能聽見你說這句話。”
朔懷輕咳一聲,随後道:“那不是要聽的耳朵都長繭子了。”
賀南廷輕笑,随後道:“先找地方出去吧!”
朔懷點頭,兩人本想從剛才掉下來的地方上去,卻發現原本的裂縫不見了。
他們又輾轉到了別處,一路上倒是沒有在遇見別的鬼祟,對朔懷都避而遠之。
只是一直都沒能找到出口。
看來想從這裏出去沒那麽容易。
朔懷:“我剛才感覺到的确實沒錯,索命道有自己修複的能力。”
賀南廷:“看來檞鬼最終的目的,不是打破索命道放出這裏的鬼祟,而是為了讓你失控。”
朔懷被賀南廷牽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他看着賀南廷的背影,突然道:“賀南廷。”
賀南廷停下腳步,扭過頭來看他,朔懷又接着道:“我從來都沒怪過你。”
他知道賀南廷一直以來都活在自責中,但那都不是賀南廷的錯。
“而且,我還看到了,你以我的禁術,用那個小破瓶子到處找我的樣子。”
朔懷低頭看着賀南廷戴着手套的手。
那些密密麻麻的傷痕,大概就是那麽留下的吧!
朔懷:“第一世我沒護住你,但第二世我做到了。所以……”
朔懷湊到賀南廷耳邊笑着道:“罰你永生永世,都不準離開我身邊半步。”
朔懷回身,彎着眉眼看着賀南廷,賀南廷擡手撫過他的臉,掌心落在朔懷頸側,拇指蹭了蹭他脖子上的咒印。
“好。”賀南廷的眼神柔和,“等回去,我就把這個咒印加固一下。”
此時外界的猙獰鬼臉在朔懷墜日索命道時,就通通消失了。董正升他們也算是因此獲救,卻擔心跟着進入索命道的賀南廷。
紀錫:“賀南廷怎麽也跟着進去了,得快點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董正升:“索命道現在已經關上了,恐怕就算是賀南廷也兇多吉少。”
董依依:“就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嗎?或者……別的入口?”
陳天師:“不如,我帶一些人進去?”
就在衆人一籌莫展時,朔懷跟賀南廷便從地面一處沒有閉合的裂縫中成功出來了。
索命道雖然不是那麽容易出去的地方,但是對于朔懷跟賀南廷來說,阻礙都相對小的多。
畢竟朔懷曾經可是從這裏出去過,加上那些鬼祟根本不敢像曾經那樣對他毫無忌憚。
而地面的那道裂縫,也在他們出來後,緩緩合上了。
——
古宅內,賀南廷正在打電話,而朔懷則是給賀南廷系上襯衫扣子催促他多出去曬太陽。
“快點,正午的陽光最烈,陽氣最重,你被我染了那麽重的陰氣,不多曬曬會生病的。”
賀南廷将手機拿遠了一點,突然湊過來親了朔懷一下,随後道:“就像上次一樣?”
朔懷眨眨眼,響起上次賀南廷生病,他出去幫忙買藥的事,耳尖微微泛紅。
賀南廷又對電話那頭的董正升道:“知道了,之後我會去處理。”
朔懷擡頭問到:“是上次索命道的事嗎?”
賀南廷:“那些從索命道出來的都被你收拾了,沒有漏網之魚。不過這次這些,也确實跟那次的事有點關聯。殘留在人間的亡魂過多,導致天道已經無法壓制,加上上次從索命道沖出的陰氣較大,迫使許多沉睡中的家夥也都醒了過來。”
這麽說的話,确實有點麻煩。
如果每一只都要去抓,去超渡,就算加上賀南廷跟協會所有人,那也是個長期工作。
沒有什麽見效快又方便的方法嗎?
朔懷以這個問題思考了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正看着賀南廷放在書房中那些有關于他的東西。
有些發黃的書頁被保存的還算完好,上面的字跡柔和随性。
賀南廷擦着半濕的頭發來到他身後,“在看什麽?”
朔懷:“沒想到你藏了我這麽多東西,還挺懷念的。”
賀南廷掃了一眼兩面牆的書架,以及一面牆的杯子,還有竹筒紙筆以及字畫。
“多嗎?”
朔懷:“還不多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把我家搬來了呢!”
朔懷說着又想去伸手拿上層架子的另一本,結果就看到一個盒子掉了出來。
朔懷:“嗯?這是什麽?”
朔懷将盒子拿起來,才發現那是他之前開店準備好的名片。
這讓朔懷靈光一閃,高興的對賀南廷道:“我有了個好辦法。”
如今朔懷經營了一家可以替鬼魂續緣的店,可以消除鬼魂怨念跟人世間的留念,那他們大可以放出話,不管是不是厲鬼,只要是願意離開的,都可以去他店裏,剩下那些頑固不化的,再由賀南廷跟協會的人去處理。
朔懷将這個想法說給賀南廷,賀南廷點點頭,覺得這個辦法,也許可行。
“不過……”賀南廷一把将朔懷抱起,“現在該睡覺了!”
朔懷試圖掙紮,結果就被賀南廷吻住。
——
可以續緣的消息一放出去,很快就在各路阿飄中傳開了。
店鋪外排起了長龍,朔懷站在廁所裏,檢查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咒印。
只見那裏與之重疊的還有一個牙印跟一個草莓。
之前說把咒印加固一下,沒想到居然是這麽個方法。
他拉了拉衣領稍微遮蓋了一下,這才轉身出去。
給那些鬼魂續緣的事忙活了好幾天,就連斷頭鬼跟景秀也去幫忙維持秩序了。
這天朔懷剛打上一個結,就有人送來了幾個花籃,署名是協會的董正生升。
随後便是一通電話。
“朔先生。”那頭傳來的是董正升的聲音。
朔懷:“董天師,有什麽事嗎?”
董正升:“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只是想問,之前只說好了讓您幫忙除去檞鬼,可您又幫忙解決了從索命道逃出的衆鬼,我想……協會也應該給朔先生一些謝禮,不知道朔先生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事實上,朔懷還真沒想着以這件事跟這些人要什麽,畢竟那時候的他完全沒有理智。
不過對方既然都主動問了,朔懷自然是決定收下了。
要什麽好呢?
朔懷思索了一會兒,實在是想不到,便道:“随便吧!”
協會會議室裏,一圈德高望重的人眼巴巴的看着董正升握着手機面露難色。
不禁問:“怎麽說?”
董正升放下手機,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道:“随便。”
這讓他們都犯了愁,最後只好給賀南廷去了電話,尋問朔懷的喜好。
朔懷雖然沒有跟他們主動要酬勞,但是又哪有人敢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句感謝就打發了呢?
如今他們已經是絲毫沒有想要消除朔懷的想法了,畢竟這可是進了索命道都能爬出來的家夥。當初賀南廷與之結契,哪裏是為了護着朔懷,分明就是為了保他們的命啊!
賀南廷看了一眼坐在店裏給人結紅線的人,随後回頭對電話那頭求助的人道:“他好像,确實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也什麽都不缺。
那頭的董正升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要不你再想想?”
賀南廷沉默了一下,随後開口:“他最近倒是一直在想辦法賺錢。”
于是,整個修真者協會在簡單的商議後,就聯系了附近各個工廠以及香燭店,準備了兩個集裝卡車的冥幣和金條,拉到了焚燒場。
朔懷當天晚上收到到賬消息時,直接沖床上崩了起來,沖出客廳,拉着賀南廷道:“以後,我一定給你準備一個純金的骨灰盒。”
賀南廷:“那不是等着讓人來盜墓?”
朔懷想了想:“好像是哦!”
賀南廷:“什麽事那麽高興?”
朔懷将自己的賬戶餘額給賀南廷看,“我現在可以說是整個鬼界首富了,以後把整個鬼界包下來辦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