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人間

第32章

尹宕回到宮殿，開始繼續向路西法學習時，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有關于魔後的傳聞已經飛快蔓延，速度快得甚至連偶爾在地獄大門外飛過，進行挑釁的天使都有所耳聞。

傳言這東西向來是越傳越誇張，經過三四個人的嘴，事情就能變得面目全非，三人成虎由此而來。更何況現在跨越了一個地獄，等消息落到天使耳朵裏時，已經變成了‘魔王不日就要立下魔後’。

‘嘩啦’，一個金發碧眼的四翼天使揭起桌布狠狠一拽，上面擺着的瓷質花瓶和茶杯統統順着力道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天使的怒氣并沒有因它們的破碎而平息，反而被刺激得更加暴躁，又把桌子掀翻後，踹了好幾腳，才稍稍冷靜。

站在一旁的雙翼天使顧不上心疼被四翼天使摔碎的珍貴瓷器和抓爛的絲綢桌布，在感覺到對方沒那麽生氣了之後，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開口：“埃布爾大天使殿下息怒，這消息或許不屬實，畢竟只是飛過地獄大門時無意間聽見一兩句，說不定是低等惡魔們無聊，随口說說而已。”

四翼天使不耐煩地揮手，發出一道白光。

白光把雙翼天使掀倒，重重地壓在尖銳的瓷器碎片上。雖然以天使的身體強度來說，碎片完全劃不破他們的皮膚，但這一舉動等于直接把雙翼天使的臉面壓在腳底下狠狠地踩，甚至踩完還碾了碾才收回腳。

“低等惡魔敢私下妄議魔王？如果沒有路西法親口宣布，哪個惡魔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論這些？維吉爾，你腦袋裏裝的都是冥河水麽？”

雙翼天使默默地從地上爬起來，沒有開口回答，低垂着的頭很好地遮掩了他充滿怨毒的眼睛。

四翼天使繼續盛氣淩人地羞辱了雙翼天使半個小時，各種刻薄的話從他形狀優美的嘴唇裏吐出，直說得雙翼天使臉色變來變去，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因為在這個過程中雙翼天使一直垂首，所以四翼天使完全沒發現任何不對。發洩了半天，沒見維吉爾有所不滿，這讓四翼天使心情稍好，雖然依舊沒有個好臉色，但總算不太暴躁。

“維吉爾，想辦法去查一下那個魔後的來路，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妖媚下賤的惡魔勾引了路西菲爾。”

雙翼天使遲疑良久，衡量得失分析後，覺得現在不說，以後要是讓埃布爾從其他途徑得知，估計面對的怒火會更加旺盛，于是暗暗護住身體的關鍵部位，開口：“埃布爾殿下，魔王陛下喜歡的貌似是個人類。”

‘嘭’，四翼天使渾身爆發出一圈光暈，擊毀了周圍的裝飾擺設。

雙翼天使受影響，捂住胸口倒退兩步才堪堪站穩，咽下血腥的同時聽到埃布爾扭曲變态的嗓音響起。

“居然是人類，卑賤的人類怎麽配成為魔後？路西菲爾是我的，他只能屬于我！”

“是的，殿下，魔王陛下是屬于您的，只有您才配站在他身邊。”雙翼天使壓低聲線，語調飽含誘惑，像是引人堕落的海妖。

“對，只有我才配站在他身邊，只要解決了那個奸詐狡猾的人類，路西菲爾就會回到我身邊。”四翼天使狀似癫狂，下一秒卻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微笑：“維吉爾，重點關注那個人類，等他落單了就來通知我，我要親手送他安眠。”

“遵命，埃布爾殿下。”

雙翼天使行了個禮，一步步地倒退到門口，轉身準備出去時，臉上突兀地露出個快意笑容：就像走路這樣，一步步地把埃布爾誘下深淵。只要動了魔王陛下的戀人，不管有沒有成功，他都會遭到報複。眼睜睜地看着所愛的人為了另一個人來殺自己，這滋味想必非常美妙！

在雙翼天使安排人打探消息的時候，尹宕正在路西法的教導下，努力練習魔法。

“把種子放在掌心，”路西法牽起尹宕的手握住，不着痕跡地吃豆腐，然後在引起尹宕懷疑之前把種子放在他手裏：“催動魔法力，想象着它發芽，生葉，抽苞，開花。”

尹宕閉上眼睛，随着路西法的話，在意識海裏模拟出一顆種子發芽長大的全過程。

路西法看了眼尹宕手裏已經開花的植物，緩聲繼續引導：“花開花謝，葉子從翠綠變得枯黃，枝桠也從木質細膩柔韌變得幹脆，一陣風吹來，黃葉枯木全化為烏有。”

路西法話音剛落，尹宕手裏已經長了一米多高的小樹瞬間花謝葉落，從樹苗變回種子的模樣。尹宕睜開眼，就看見那顆黝黑的種子安靜乖巧地躺在手心裏，仿佛從未改變。

扭頭看向路西法，直到從他眼裏看到滿意的神色後，尹宕才确定剛剛自己的确是催生了一顆種子，而不是想太多出現幻覺。

“現在可以教我水球術，火球術這些實用的小魔法了吧？”今天開始學習的時候，尹宕本來就想先學這些，結果被路西法以木系是他的元素屬性，應該先學木系魔法為理由駁回。現在成功地催生了一顆種子，尹宕終于按捺不住，再次提了出來。

怎麽說，也算是學了個木系魔法！路西法該履行諾言了。

最近沒遇到什麽危險，尹宕想學魔法保命的心也就沒那麽急切，反倒是因為之前的yy，對火球術這樣實用的小魔法特別感興趣。

路西法循循善誘，答應尹宕等他再學會控制指揮植物後，就教他其他系的小魔法。自從發現了自己的感情，路西法整個人就改變了些。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但要是換成以前，遇到像尹宕這樣不定心學習的情況，肯定是直接強權壓迫，哪裏會像現在這樣耐心誘導。

路西法是為自己好，尹宕感覺到這點，對他的建議自然沒什麽異議。畢竟早一會兒學和晚一會兒學差別不大，既然遲早都能學，又何必在乎那點時間？

“把彼岸花放出來。”

尹宕一抖手腕，彼岸花就從縮小迷你版變成了第一次在彼岸花叢裏看到的那樣大小。

“催生這顆種子，然後指揮它和彼岸花對打，保護自己。”

彼岸花最近一直在尹宕手腕上僞裝镯子，沉寂久了，一聽有活動筋骨的機會，不等主人發話，就自己邁開花根模仿人腿的樣子走到尹宕對面，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模拟戰。

主動的樣子看得尹宕一愣，直到路西法把一顆碧綠色的種子塞到他手裏後，尹宕才反應過來，開始催生。

這回這顆種子是藤類植物，在尹宕木系魔法力的加持下，很快就抽出四條大大小小不等的藤蔓。

先發動攻擊的是彼岸花。

火紅細長的花瓣像針雨一樣打向尹宕。尹宕吃過這東西的虧，深知厲害，因此連忙指揮藤蔓上前抵擋。

尹宕魔法力少，催生不了太多藤蔓。藤蔓的數量不夠編織成藤盾阻擋花瓣，只能改變策略，在空中飛舞打落花瓣，避免被紮。

彼岸花見花瓣紛紛被打落，一擊不成，再出一擊。花杆大力地抽打過去，企圖突破藤蔓的重圍，攻擊到尹宕。

彼岸花粗壯的花杆可不是纖細的藤蔓能抵擋的。

尹宕連忙控制藤蔓停下揮動，指揮四條藤蔓互相纏繞，擰為一股對抗花杆。

勢均力敵。

幾經交戰後，尹宕乘彼岸花不注意，悄悄地分出一股小藤蔓偷襲，和大股的藤蔓一前一後纏繞住彼岸花。

彼岸花被纏得動彈不得，想用花瓣攻擊，卻發現花朵也被藤蔓束縛住，無計可施。

目前來看，尹宕雖然占了上風，但他的魔法力太少，催生了藤蔓，又控制指揮了這麽久，早就有些支持不住。勉強再維持了一會兒，魔法力耗盡，四條藤蔓猛地縮小，退回了種子的模樣滾落在地上。

彼岸花本來還在掙紮，企圖擺脫藤蔓的束縛，結果折騰到一半，突然就發現捆着自己的藤條瞬間都消失了，于是有些傻眼。

比它更傻眼的是尹宕，眼看着多堅持會兒就能勝利，再不濟也會是平手，結果大好的局勢就因為自己的魔力不夠而功敗垂成。

尹宕懊惱極了，顧不上去擦額頭上因為有些脫力而出現的大滴汗水，默不作聲地彎腰撿起藤蔓種子放進口袋，露出手腕讓彼岸花縮小纏上。然後開始反省自己修煉的态度不夠認真。

如果不朝三暮四，一開始就老老實實地修煉木系魔法，腳踏實地，不急着學水球術、火球術之類的小魔法，因此分心，說不定剛剛還能支撐得久一點，有很大的機會困到彼岸花認輸。

好在剛剛面對的是自家魔植而不是敵人，不然豈不是把自己的命賠了進去？

尹宕越想越多，也越想越偏，眼看着就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了，路西法無奈。

“你才學了幾天的魔法？能支持這麽久已經很不錯了。在你之前學魔法的那個人類，足足學了十天才勉強感應到空氣裏游離的元素。”

路西法的安慰，效果立竿見影。哪怕尹宕知道那是因為自己有個好老師教導的緣故，心裏也好受了很多，下定決心以後都按魔王的進度好好學習後，總算從牛角尖裏鑽了出來。

尹宕的魔法力消耗一空，又有些脫力。在這樣的情況下，身體條件不允許他再繼續學習。就算勉強繼續，效率也不會很好，事倍功半。

身為老師，路西法把接下來的課程推後，扶起尹宕瞬移回房：“你先躺着休息，魔法等你睡醒了再繼續。”

尹宕沒意見，乖乖地蓋好被子閉眼。折騰了一天，他也确實累了，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路西法站在一邊，等尹宕睡着，被空間裂縫吸走後才離開。倒不是他不想和尹宕一起回現實世界，而是因為他實在沒有戀愛經驗，鲫魚又太沒用靠不住，因此只能趁尹宕睡着的時候借機去找那些浪跡花叢的情場老手拿攻略，好早日抱得美人歸。

現實世界。

尹宕醒過來時，身體裏的魔法力已經恢複，所有的不适症狀都消失得一幹二淨，整個人神清氣爽。

路西法不在身邊，尹宕按着以往的行程，開始起床買菜做飯，去醫院送餐。做完這些，拎着空保溫桶從醫院裏出來，快到家時就看見許久沒見的蔣大剛正倚在門口把玩打火機。

“有事？”尹宕快走幾步過去，掏出鑰匙開門。

“進去再說。”

開完門尹宕率先走進去，也沒招呼蔣大剛，徑直去廚房裏，放下空保溫桶後，倒了兩杯水出來。

蔣大剛坐在沙發上，把打火機放進口袋裏裝好，接過尹宕遞的水，也沒喝，順手就放沙發前的茶幾上：“部裏出了奸細，雖然把人處理了，不過有關于你的消息也走漏了。這兩天你自己小心點，要不要我派人來保護？”

“奸細？”

“外國混進來的特工，是個華裔，國家從小就開始培養，所以一直沒查出來是他。要不是這次為了把你的消息傳遞出去，他動作大了點，正好被順藤摸瓜逮到，指不定還不知道會潛伏多久。消息是從我們這邊走漏的，這次是國家對不起你，只要你同意，十分鐘內保護人員就到，你的人身安全絕對沒問題。”

尹宕皺眉，拒絕了蔣大剛派人保護的建議。畢竟他一睡着就會轉換世界，有人守着，所有的秘密都會立馬曝光。

“事情很嚴重，請你務必重視。”蔣大剛急了，加重語氣強調：“雖然你身上奇奇怪怪的寶物很多，也能很好地保護你。但那只是相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次你的敵人是外國的特殊部門。他們和我一樣，都有一些神奇力量，只要願意損失人手，解決你的那些寶物輕而易舉。”

“特殊部門裏的精英，每一個都是國家花大力氣培養的，怎麽可能舍得在我身上折損？你會不會想太多？”尹宕仔細地回想了遍，發現自己除了拿出一個空間戒指，賣了幾顆寶石，身上有幾件寶物外，就沒有外露過什麽好東西。外國領導人又不傻，這些東西雖然稀有珍貴，但籌碼還沒重到讓他們願意損失精英的地步吧！想到這，尹宕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可能性：“會不會我的資料只是掩飾，他們其實是為了更重要的東西？”

“有這個可能性，不過不大，發現奸細後部裏第一時間就做了排查。除了你的資料，其他信息都沒被動過。”蔣大剛一臉嚴肅：“別心存僥幸，要知道，你拿出了那麽多逆天的東西，換位想想，我是內奸，我也會想辦法把你的消息傳回國內，讓國家知道有你這麽一號人物，然後選擇拉攏或者毀滅。”

“你也說有拉攏的可能性，如果是為了那些東西，最起碼我的生命還是有保障的。不到萬不得已，他們舍不得殺我。保護就不用了，等到我應付不了的時候，會上門求助的。你們現在就派人來保護的話，說不定外國本來還沒确認那份資料的真僞，你們架勢一擺開，不等于直接他們關于我的情報是真的麽？”

“你說的也有道理，行，那暫時就先這樣，有事記得打電話，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蔣大剛說服不了尹宕，只能站起來告辭。反正不管怎麽樣，有一點尹宕說得對，就算是真的那麽不幸，落到了外國特殊部門的人手裏，不到萬不得已，也沒人會殺他。

蔣大剛離開後，尹宕随意地下了碗面條吃，食不知味。在知道有人躲在暗中，想要抓捕自己後，強烈的危機感就讓他坐立難安。

吃完面條，連碗都沒心思洗，尹宕回房躺在床上打算睡覺，去地獄向路西法繼續學習魔法。空間裏的那些寶物總歸是外物，遠遠沒有增強自身的實力讓他來得安心。

閉上眼睛沒多久，突然想起一件事，尹宕連忙睜開眼睛，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撥打電話。

“尹宕？怎麽了？外國人手腳那麽快？我前腳走，他們後腳就找上你了？你現在在什麽地方，報位置，我立馬調集兄弟趕過去。”蔣大剛接起電話，噼裏啪啦地冒出一段話，語調又快又猛，一口氣從頭說到尾，愣是沒有停歇換氣過一次。尹宕想插話進去解釋都沒辦法，只能耐着性子等他說完。

“不，你誤會了。外國人沒來，是我突然想起件事，能不能找兩個人幫忙保護一下我鄰居？他們是我最親近的人，這一點想查的話很容易就能查出來。按你說的情況來看，我擔心外國人奈何不了我，會對他們不利。”

“這你放心，我馬上就派人過去暗中保護，免得吓到兩位老人家。如果中途你改變主意，願意接受保護的話，也請給我打電話，我會立刻安排的。”

尹宕道謝後挂掉電話，對蔣大剛知道自己鄰居是老人家這一點毫不驚訝。畢竟以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對方沒調查過才是件奇怪事。

搞定這之後，尹宕安心了，把手機塞回原處，蹭了蹭被子繼續睡。

天堂。

“埃布爾殿下，人界教會傳來消息，據他們埋藏在國家特殊部門組織裏的暗線說，在東方，有一位□□少年非常地像魔王陛下喜歡的那位人類。他身上有許多魔界特有的寶物，曾有人看見他使用過。我想除了那位人類，其他人完全沒有途徑得到那麽多魔界寶物。最重要的是，下面傳來了那少年的照片，和我們派人冒險潛入地獄打聽出的相差無幾。”說着，兩翼天使不等埃布爾開口，就主動地奉上了尹宕照片。

四翼天使接過照片，把裏面人的長相和腦海裏聽到對方容貌描述後幻想出來的五官一一對比，發現果然幾乎一模一樣。于是盯着照片的眼神幾乎帶上了毒，恨不得能憑借着照片把裏面的人毒死。半響，才扭曲着聲音問：“這個卑賤的人類叫什麽？”

“尹宕，殿下。”

“尹宕？□□。人如其名，想必他就是以此勾搭上路西菲爾的吧！比魅魔還要□□的人類，難怪路西菲爾會感興趣，畢竟難得少見不是麽！”四翼天使一邊說，一邊用指尖溫柔地描繪着照片裏少年的五官。

指尖所過之處，皆成灰燼。

等一張照片全毀了之後，四翼天使才意識到最關鍵的地方矛盾了，冷聲道：“路西菲爾喜歡的那個人類不是在地獄麽，怎麽會跑到人界去？你不會是嫌麻煩，随便找了個人類來糊弄我吧！嗯？”

“請殿下息怒，維吉爾對您忠心耿耿。會出現這種情況，說不定是魔王陛下被那個人類所迷惑，利用法寶屏蔽了天堂對他劃破空間壁壘的感應，将人類送回去的。”

居然喜歡到為了他，無視千萬年前和天堂定下的約定，私自劃破空間壁壘也要把人送回去的地步麽！

四翼天使臉上嫉妒的神色掩都掩不住，維吉爾說得對，一定是那個人類迷惑了路西菲爾，人類一向陰險狡詐，指不定用了什麽下賤法子。只要解決了他，路西菲爾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下達神谕，凡我信徒者，見其即誅。”

“遵命，埃布爾殿下。”雙翼天使行禮，倒退着準備出去。

“等等。”四翼天使叫住了維吉爾。

就這麽讓那個卑賤的人類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他。膽敢勾引路西菲爾，這樣的罪惡之人就應該接受最聖潔的洗禮，用最殘酷的方法死去才能洗清他渾身的罪孽。不過在這之前，要先揭發這個人類僞裝的面具，讓路西菲爾看到他醜陋的一面——看看他喜歡過的人是多麽的下賤□□，見一個愛一個。遠沒有自己堅守千萬年下來的忠誠如一，這樣才能在路西菲爾遺棄那個人類的同時，意識到自己才是最愛他，最适合他的伴侶。

“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将神谕改成，讓人接近尹宕，他是神眷之人，神要賜予他一份完美的愛情。神希望，神眷之人的戀人，也會是神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