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辛苦費
伍德業是一家連鎖游樂公司的老板。
在外人眼中他事業有成，家庭幸福，人生應該沒有任何遺憾了。
但只有自己家裏人才知道，他心裏一直橫着一根刺。
十幾年前，他獨自帶着兒子女兒一起到游樂場玩，大兒子調皮追着賣氣球的大伯跑開，伍德業趕緊上去追。
原以為只是幾步的路，哪裏會有什麽問題，誰知道伍德業抱着兒子一回頭，自己原本應該乖乖在原地的小女兒就已經不見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跟地獄一樣。
廣播、警察、私人關系、登報、貼廣告……能用的手段伍德業已經全部輪了一遍，都沒能找到女兒哪怕半點消息。
一家子幾近奔潰，伍德業怨兒子亂跑害得妹妹失蹤，怨老婆當天沒有一起出門，怨游樂場的安保措施太過低下，怨找人速度太慢。
只是每晚輾轉反側的時候，他都會很清楚，這件事情最該怨的其實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他疏于防備，就不會把女兒弄丢。
伍德業每天都渾渾噩噩，拉着音響跑到大街上喊女兒的名字，把全副身家投進去開了一家游樂場。
僅僅是因為抱着一絲希望，希望喜歡游樂場的女兒，能夠在某個時刻來到這個地方跟他們見面。
伍德業全身心都撲到這兩件事上，就算在同一個城市，也難得回家一趟。
直到兒子鬧着不肯上學在家自殺以後，伍德業才醒了過來，打點好一切委托人幫忙繼續找女兒的消息，伍德業就帶着老婆孩子去了國外。
至少在那裏不會每時每刻都想起自己的小女兒。
至少還能每天睡上幾個小時。
只是一家人休閑的時候，總會默契地打開國內新聞，看有沒有多年前被拐的小女孩通過節目想找回自己的父母。
時間逐漸過去，希望逐漸渺茫，伍德業都以為自己離世之前，都沒有希望再見女兒一面了。
突然兒子發來一條消息。
“爸！！！！！！！”
兒子一向沉穩，也不知道什麽事讓他激動成這樣，點開一看，竟然是國內全新研發了一款查找失蹤人員系統，目前正在招募志願者測試成功率。
兒子又發消息來問道：
【要不咱們家也報個名，我現在就填資料。】
“不，”伍德業說，“這事我自己來。”
伍德業提交信息以後時刻關注着動态，他以為審核期要挺久，沒想到兩周就收到了來電通知：“伍先生您好，您的申請已經通過了，只是我們這邊需要失蹤人員的直系親屬過來采錄面部數據，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方便？”
十幾年了，第一次跟自己女兒靠得這麽近，哪管什麽時間什麽地域，伍德業一口答應下來：“地址發我，我明天的飛機。”
再次回到家鄉，伍德業帶着老婆孩子在機場逛了好幾圈，才鼓起勇氣找了輛出租車，直奔研究所給出來的地址。
采集的過程非常簡單，對着機器掃描面部信息，接下來只需要等半個小時的數據重組，就可以開始進行定位操作了。
最煎熬的是等待的時候。
也沒關系，伍德業已經等着這麽久了，不差這半個小時。
他拉着老婆的手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裏去。
隔壁的人突然‘嘶’了一聲：“老伍，你不要這麽緊張。”
伍德業低頭一看，自己已經把老婆的手都給捏得通紅，趕緊扯了個笑容：“不好意思。”
伍太太也松開被攥皺了的裙子：“你說……女兒會喜歡我們給她裝修的房間嗎？”
“不喜歡也沒關系，”伍德業說，“咱們可以再裝修，如果不喜歡現在住的地址，咱們就在別的地方再買一套房。”
“伍先生伍太太，”科研人員打開了實驗室的門，“請換好衣服跟我們過來，我們準備開始啓動定位裝置了。”
伍德業覺得自己像個牽線木偶，連袖子都穿錯，到了實驗室裏面的時候又開始确認：
“這真的能找到嗎……”
“這是誰發明的……”
“……”
伍太太拉了他一把，伍德業才閉上嘴。
科研人員見慣不怪，很耐心地回答每一個問題：“數據已經在後臺錄入，我們現在将會操作比對，”
屏幕上飛快劃過他們看不懂的數據。
最終停留在一張不算清晰的照片上。
伍德業張了張嘴，笑了，嘴角似是不自覺地抽搐，手上夾着的白紙不停碰着褲腿發出聲響。
直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伍德業才察覺自己原來哭了：“像……太像了……。”
身邊伍太太早已泣不成聲：“你看她眼睛，多像你，這一定……一定是我們的女兒……。”
伍德業覺得半刻也等不住了，一把抓住身邊的工作人員：“她現在在哪兒，我們立刻出發去接她。”
工作人員讓他稍安勿躁：“這個需要警|方的配合，您放心，現在我們已經鎖定失蹤人員的位置，經過警|方上門調查，如果沒什麽意外很快就可以跟你們團聚了。”
旁邊有個助理上前：“您可以在我們隔壁的招待所休息幾日，一有消息立刻就會通知您的。”
伍德業回頭看向負責人，助理只好上前攔住道：“那邊也有幾組跟您一樣情況的家庭，你們也可以互相認識一下，應該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伍德業被半請半拖實驗室的大門，正好趕上招待所那邊在吃完飯，那邊盛情邀請，伍德業回過神來，帶着老婆孩子加入飯局。
坐下以後，聽同桌聊起來，才知道原來在座的都是丢失了孩子十年以上的家庭，才有資格進入這次的測試組，而且為了保護失蹤人員的個人隐私，還特意遮蔽了定位地址，由官方去進行後續的跟進。
有個家長開玩笑說道：“就算他最後不願意回來我也無所謂了，只要知道他還活得好好的，我就已經很欣慰。”
這又何嘗不是其他家長的心聲。
伍德業開口感嘆道：“這個系統可真是幫大忙了，要是知道是誰開發的，我一定要當面好好感謝他。”
隔壁的家長互相對視了幾眼，說道：“您還不知道嗎，這在微博上都已經傳瘋了，咱們幾家已經買了開發者公司出的産品。”
伍德業放下筷子：“還有這回事？您趕緊跟我說說。”
在得知開發者都是一群30歲左右的青年，其中領頭的甚至都沒滿30歲時，伍德業連連稱贊：“年輕有為，真的是年輕有為……。”
接下來伍德業都心不在焉，回到房間後立刻跟老婆說道：“我覺得咱們還是要當面感謝一下那位崔總。”
伍太太有別的考量：“人家不一定是邀功的人，可能還不想被你打擾。”
伍德業：“那我托人問問，看他有沒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的。”
伍德業發動了自己在國內的所有人脈，想看看有沒有辦法能在跟女兒團圓以後，與崔老板見上一面。
還真讓他找到這麽個機會，伍德業直接甩出自己手上的王牌：
【我這邊認識一些國外的代銷商，如果崔總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無償為崔總引薦，只希望能跟崔總吃一頓飯。】
聽到這個消息，陳丞責還專門親自轉達給崔繼業：“對，你沒有聽錯，就是那個全球連鎖娛樂場的董事長。”
崔繼業皺眉：“我又沒有跟他打過交道，怎麽……。”
陳丞責笑着打斷：“你管他以前有沒有交際，反正現在人家想跟你達成交際，你去見一面就是了。”
總歸這件事不會是自己吃虧，崔繼業就答應了下來。
——
兩周後。
a市最豪華的餐廳裏。
崔繼業見到了一家三口以及一個看起來有些拘謹的小女孩。
他腳步頓了頓，原本以為是單純的商業洽談，但是這幅畫面怎麽看都像是家庭聚會……
崔繼業心裏無奈，面上依舊溫和地跟現場每一個人微笑打招呼。
伍德業看見崔繼業之後非常熱情，雙眼發光，急匆匆迎上去緊緊握住崔繼業的手：“哎呀！終于見到您了，您可不知道我盼這一天盼了多久。”
說完又把自己的女兒喊起來：“快叫崔哥哥。”
崔繼業微微颔首，心裏想着別是什麽相親宴吧，這女孩看起來大學都沒畢業，難不成豪門父母對自己女兒這麽狠心？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伍家其他兩人也都站起身，朝崔繼業半鞠躬：“多謝崔先生，您真的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我們這輩子都會好好感激您的……。”
崔繼業猜到真相了。
恐怕面前這家人就是失蹤兒童的原生家庭，小女孩是剛剛找回來的孩子，難怪這一家人的氣質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別站着了，您趕緊坐。”
伍家親自給崔繼業拉凳子倒酒倒茶，也不管他說什麽，好的貴的全部點一遍。
崔繼業摸摸盤算，這一頓飯估計得吃掉好幾萬塊。
就這樣伍家也不滿足，飯後伍德業從自己包裏掏出兩只手都握不住的大紅包：“崔老板，這是你今天過來一趟的辛苦費，您今天走路辛苦了。”
崔繼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