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憫故我17
【】內為時空走廊內容
蘇書昏迷後之經歷,旁人無法得見。
原來他們的歷史是這麽宏大的?
不好說是羨慕還是不羨慕,那方的神明是确有其事,而且那些神明也不愧為神明之稱,願以自身之仁愛,護三界衆生。他們自己也只是三界衆生中之生命,但他們選擇了成為神明。
這本便是魏無羨所追求的,若世間安好,他便舍去此軀又何妨?只是他初心雖未改,卻好像有了偏差。
射日之征,到底是對是錯?
魏無羨有些迷茫,他定定看着水晶球中,他相信,裏面有他要的答案。
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心中有魔,所見亦為魔。
對于異世仙界的慘烈,有人敬佩以之為榜樣,亦有人嗤之以鼻,好不容易得道成仙,卻做什麽保護什麽也不是的蝼蟻而犧牲,簡直是不知所謂,傻缺的做法。
再者,亦非所有神明都願意犧牲,天界的犧牲,為那司法天神與玉帝所設計,他們被迫選擇了犧牲,還什麽都不知,真是可憐。
是以,神仙與凡人亦無有不同,皆是弱肉強食,唯有足夠強,爬得足夠高,淩駕于規則之上,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才不會成為別人砧板上的肉,想剁就剁。
被規則左右的,都是弱者,規則能約束的,也只有弱者。
無色的波光悄悄從水晶球中散發出來,将所有人籠罩。
不止衆仙門驚訝他們世界的宏大,便連龍組他們自己也驚訝。這上面透露的,與他們所流傳的神話似是而非。人名能對上,事件也能對上,但怎麽傳遞出來的訊息,是那樣的不同?
蘇媽媽道:“立場不同,所聞所見便不同。”
蘇爸爸道:“眼界不同,所思所想亦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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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墩聞言瞅着爸媽,伸出兩只白白胖胖的小胳膊,給自家爸媽高高的送着大拇指。
是了,立場與眼界,不是他們的立場與眼界,而是故事傳說中的人的立場與眼界,身在局中之人,誰也不知自己是布局人還是別人手中之棋。便連貌似設計了此局的玉帝和司法天神,準确的說應該是玉帝,司法天神只是甘願做他手中棋而已。便連玉帝,安之不會是另一只手手中的棋子?
【“我之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何為真何為假?是真實,亦或是被旁人掌握的一條固定的軌跡?”蘇書輕笑,“何必去想這麽多?不論是被人掌握的命運,還是什麽,于你而言就是真實的。不管你可不可以被旁人替代,是你,始終是你,至少現在,只有你。是以,時不我待,只争朝夕。何須管這紛紛擾擾?”
魏無羨拉長了聲音,随手一個響指:“哦——我知道了!真不為真,假不為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藍忘機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全貌本難知,安知所知“全貌”是否真正全貌?故而才有世事反轉,對錯難分忠奸難辨。
藍啓仁颔首:“觀當下事,評當時感,不當以此為據予以論證。立場與眼界,何其重要。”
蘇書眉眼彎彎:“知足常樂,方能終身不辱。志存高遠,方能成就千裏。端看各自取舍。”
話音落下,畫中停在最後靜止不動的封神臺忽而化作殘影,猛然落入蘇書靈臺,蘇書眼前一黑。
反應最快的當屬在蘇書身旁的藍啓仁,一把将毫無預兆突然昏迷的人拉進懷裏,卻是無論如何查探,都沒能看出不對來。
藍忘機與魏無羨腰背斜對藍啓仁夫婦,再看那畫紙上,只是一片瑩白,卻又如同夜明珠一般,閃着潔白而神聖的光。】
“阿書!”
“阿書怎麽昏倒了?那畫上的封神臺是個什麽東西?阿書會不會有事?”
蘇媽媽很慌亂,有些語無倫次。
蘇爸爸将她擁住安撫:“老婆別急,無論到底如何,我們急也無用,相信阿書,會沒事的。”
陣中的小胖墩對着爸媽喊道:“爸爸媽媽,你們別擔心,我能感應得到,姐姐沒事的。”
九烨神君問:“她怎麽了?”
九尾狐白他一眼,沒好氣道:“不知。”
九烨神君:“……”
九烨神君:“那是你世界的,怎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九尾狐冷聲道:“先想想你對你世界的人了解多少再說話!”
九烨神君:“……”
好兇,果然雌性的都惹不起。
魏無羨下意識的擔憂,這個藍二夫人很好,可千萬不要有什麽事,卻是笑嘻嘻對身旁的藍忘機道:“藍湛,你別擔心,你叔母不會有事的。”
藍忘機看他:“嗯。”
【蘇書舉目四顧,腳下一片蒼茫,卻是滿目桃花。桃林之中,沒有方向,一望無際,落英紛紛,飄落下時便消失無蹤。
她也未挑方向,随意的走,也沒走幾步,她便看見一座巍峨的封神臺,卻是被桃枝遮掩。
這是去封神臺的路?
蘇書停了下來,向身後望去,是一望無際的桃花海,沒有方向。
沒有……回去的路。
回頭看向封神臺,前進的路亦不是路。
她為何會在這裏?
她身上有業力嗎?
是了,業力不是孽業,而是所有行為留下後果來的業力,可以是孽業,也可以是善業。
但她并沒有做什麽,無論是善還是惡,都只是做了她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沒有誰以為的那麽偉大,亦沒有什麽轟轟烈烈。
前進,是為不知哪個世界的平衡而将自己生祭,後退,無路。她竟也只能前進。
停留半晌,她回憶這一生,好像沒有什麽遺憾的,她之所為從來如心,沒有什麽可後悔的。要說遺憾,也只是遺憾,她還沒有為大叔留下一個孩子,一個與他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但大叔之前是把無羨當作了他們孩子的,她與無羨年紀雖然差不多,但無端端的,她也覺得那是孩子,甚至……所有人都是孩子。
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她不知。
良久,她忽然長舒一口氣,溫柔的笑着,一步步往封神臺上行去。
她不會在此停留,那就只能前行。至于她所牽挂着的,沒有誰離不開誰,那就夠了。
至于生祭封神臺,願意如何,不願又如何?
背後的桃花再美,那也只是過眼繁花,沿路桃花,還有許多在前方。即便腳下艱難,那裏卻通向未來。
無論是既定的命運,還是她自我抉擇,那都不重要,她選擇接受。
站在封神臺高處,她終于見到封神臺原貌。
沒有什麽桃花,或者說那些桃花,全是業力所化,它們如同一只只白胖胖的小蝌蚪,密密麻麻,不只是封神臺上,還有她一路走來的桃花,皆是如此。
這些業力張着一張張嘴,一開一合,如同小鳥請求母親投喂。
原來,這才是封神臺真正的模樣,會化作滿山的桃花,想來也是清源妙道真君內心深處的柔軟。因為華岳聖母酷愛桃花,是以他喜愛桃花,這一片桃花,不過是他對三界衆生的仁愛中,分出來的一絲屬于他自己的私心裏的溫柔。
一步步行至陣中,行至清源妙道真君身魂俱沒的地方,意料之中的業力蠶食并未加身,而是緩緩聚出一個人影,一襲白衣。他的眼睛透過她看着延綿不絕的桃花,是那樣的溫柔慈愛,可蘇書在他眼中并未看到哪怕一瓣桃花的倒影,而是,而是滿目的如同小蝌蚪般白白胖胖嗷嗷待哺的業力。
蘇書忽然明悟,原來,原來他将他所有的愛,留給了三界衆生,不只是他那三妹,還有……那個人。
蘇書轉頭,果真在玉皇大帝所立的地方,看到了那一襲明黃。
蘇書行過去,沒有一分阻攔,她聽見玉帝喃喃。
“二郎,朕知你情根已重生。”
他在看他外甥,而他的外甥在看這三界衆生。
蘇書心中嘆息,真君對三妹一家已然仁至義盡,無需再好,故他其實已然将這私心放下。只是玉帝因着他自願的犧牲,唯一能夠彌補的便是那一抹桃紅,是以給了他滿目桃花。
清源妙道真君在生命中最後的溫柔,給的是三界衆生,三妹一家只是三界衆生中的粒粒塵埃,超脫餘外唯一的私心,卻是給了舅舅。
他未曾喚出口的舅舅。
眼前情景變換,她無需走動,她看見玉帝召集了所有仙神,将已配于凡俗的女仙奪去職位,貶黜凡間,男仙娶入的凡俗留在天界,而後将天界與凡界冥界剝離,天界所有再無法出入他界。
玉帝這時才将心魔在他們天界複蘇的事公之于衆,亦告知,他們是神,該當為這三界衆生,作出犧牲。
心魔複蘇,天界自困,直至最後,玉帝含笑自爆。
天界,再無神明。
被貶凡間的仙娥法力消退,便連記憶也消退。
曾是華岳聖母的楊蓮若有所覺,忽而瘋狂的奔往灌江口,奔往二郎廟,看着那座神像,含淚呼喚。
“二哥!”
再無人應。
須臾,她的記憶亦是消退。
“娘子,你怎麽想起來拜二郎神了?”
楊蓮茫然:“是啊,我怎麽會來,怎麽會來這裏?”
一對年輕夫婦鑽了進來:“爹,娘,找到好吃的了!等再逛逛這灌江口,我們就去京城看看,聽說那兒更繁華呢!到時候爹給娘買,我給小玉買,看看那裏的糖葫蘆是不是更好吃……”
和樂融融,人間繁華。
昏迷的蘇書睫羽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三張表現不同但都分外焦急的臉落入眼中。
蘇書道:“別擔心,我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