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異魂17
分明只叫了魏無羨一人,但來時卻跟着一個藍忘機。蘇書有些自豪,要知道一個多月前藍忘機還是生人勿近,一臉冷冰冰話也是能省則省,如今雖然不至于就言笑晏晏了,但面上眼裏也是生動了許多,至少看着是個活人了,最重要的是和人說得上話了,還和魏無羨成了不錯的朋友。果然她讓魏無羨帶藍忘機說話是對的!
藍忘機睜着一雙琉璃也似的眸子瞅着蘇書:“叔父,忘機可否一起去?”
被小帥哥看得心都化了,蘇書同意嗎?當然是同意的!
“也好,你們年紀相當,正好有些照應。”
知道先生真個尋到自家爹娘的墓,魏無羨心裏自是感激高興心裏又有些發堵,努力的根據先前先生送的畫以及記憶中快模糊的身影重合。這番聽到蘇書同意藍忘機一起去,立即将所有通通抛開,綻開笑顏。
“藍湛,你真好!願意陪我去看阿爹阿娘欸!”
蘇書滿腦子問號,甚?老夫不好嗎?老夫派人給你找到的墓,也要帶你去看啊?
蘇書雖然面無表情,胡子更是遮了小表情,但魏無羨好似也感到了她的哀怨,将腦袋湊過來讨好道:“謝謝先生,先生你真好!”
行吧,看你長得好看又那麽可愛以及經歷又那麽悲催的份上就不和你計較了。有人帶路,一行人前往夷陵,在一處極為偏僻的荒嶺降落。
那是合葬的墓,簡單的一個略大一些的土墳堆,上面有塊木制的墓碑,有字“恩公賢伉俪之墓”,周邊沒什麽雜草,看來時時有人精心打理。
蘇書拿出準備好的祭禮給安靜的看着墓的魏無羨,讓他親手擺上,點了香燭在那跪着磕頭說話。
“阿爹阿娘,阿嬰不孝,這麽多年了才來拜祭你們。江叔叔帶阿嬰回江家,教我修行與修學,在姑蘇遇到先生,先生對阿嬰多有照顧,還讓人幫阿嬰找到你們。阿嬰,阿嬰過得很好,不要太過挂念……”
沒有打擾他說話,蘇書、藍忘機以及弟子們都安靜的上香鞠躬,聽着闊別多年陰陽相隔的一家三口敘話。
忽而有人靠近,幾人下意識看去,只見一對老夫婦一對年輕夫婦還抱着一個約莫兩歲的小女娃,年輕的那個男子手中提着祭品,蘇書了然,這便是澤藏夫婦救下的那一家子了,十一年前應是一家三口,十一年後小男孩成了家,便成了一家五口。
“見過幾位仙師,請問仙師與兩位恩公有親?”
幾人略微低眉還禮,蘇書道:“老夫與他們伉俪是故識,這個孩子是他們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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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蘇書将魏無羨喚起:“無羨,便是他們為你父母立的墓。”
魏無羨鄭重的向這一家人鞠躬:“多謝恩人為我爹娘收斂屍骨并一直祭掃。”
一家人趕緊搖頭擺手:“使不得使不得,若非兩位恩公舍命相救,小老兒一家哪能活到現在,小兒又如何還有命娶妻生子?倒是害得恩公之子孤苦無依,小恩公這是折煞小老兒啊。”
一家人七嘴八舌對着魏無羨又是鞠躬又是感謝又是抱歉的,倒是讓魏無羨有些無措。
藍忘機上前對幾人示禮:“于你們有恩的是魏嬰父母,你們收斂魏嬰父母屍骨于魏嬰而言是大恩,當謝。”
如此一番,那家人自然也将祭品擺上,向恩人上了香,與衆人聊起了當年之事。
那老人道:“十一年前小老兒攜妻兒在嶺中打柴,忽聽一聲巨吼,地面為之顫抖像是地動一般。那是一個有幾座夷陵客棧最大酒樓那麽大的一個怪物,一步跨到了小老兒一家面前。小老兒護着妻兒沒命的跑,但哪裏跑得過……那怪物一爪子就将小老兒一家抓起來,現在小老兒還記得那又大又尖又黑的牙……就在小老兒絕望時,兩把飛劍飛過來打到了那怪物,我們一家免于怪口,又被女恩公救下帶着飛離了那裏。女恩公将小老兒一家放下便返回去與男恩公一起對付那怪物,幾日後小老兒才大着膽子回去。那怪物死了,二位恩公也早沒了氣。都是因為救我們,恩公伉俪才會有此一難,小老兒感激也愧啊……又不知恩公姓名,便只如此立墓,時時祭掃,聊表慰籍。”
魏無羨紅着眼眶,想象爹娘打怪時的風采,道:“即便不是為救你們,阿爹阿娘碰上了這等兇獸也一定會阻止它繼續害人的,老人家不必入心。魏嬰再謝老人家收斂爹娘屍骨之情,遇到此事,不是誰都有勇氣回去看一眼的。”
藍忘機陪魏無羨至那老人所言的荒嶺,奏了好一陣子問靈,卻在魏無羨身邊發現了兩個殘靈,沒有記憶但對魏無羨親近。藍忘機立即将之引入鎖靈囊中,交給魏無羨安養。
懷抱着興許是爹娘靈識的鎖靈囊,魏無羨那是眼睛紅紅的笑着,蘇書見他們久不歸來尋時便看到的是這副模樣,而藍忘機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
蘇書心裏嘀咕道:“兩個美少年,看着真養眼。”
藍啓仁:“……其實我也不差。”
蘇書一驚:“大叔你怎麽了?”
我的天,胡子大叔跟她說他長得好看!雖然真的好看,但自己誇自己那不是她和魏無羨才會幹的事嗎?胡子大叔不像啊?繃人設了有木有?
藍啓仁:“沒,實話。”
蘇書無語,沒想到胡子大叔你是這樣的……既然你也知道你好看,那幹嘛留個煞風景的大胡子啊?
藍啓仁道:“不習慣那些目光。”
懂了!這長得好看的人,別人總是會多看兩眼的,其實胡子大叔那可能是長得太好看了,即便是板着臉跟本活家規一樣,那也總會招不怕死的人來逗他調戲他,胡子大叔深受長得太好看所累,所以就幹脆留起了胡子吧?再好看的人,一把胡子也給遮了看不出本來模樣。
正當蘇書想再和藍啓仁說什麽時,忽然一聲極其驚恐慘叫傳來,那分明是魏無羨的聲音,蘇書立即掏出了劍抛了雅正瞬移過去……只見魏無羨撲在藍忘機背上,腿腳死死将人纏住,緊緊的閉着眼睛,還渾身都在顫抖着,分明是害怕極了。
蘇書看向被藍忘機失去雅正一腳踢飛的東西……一條大黑狗?想到之前查到的,是了,魏無羨在夷陵流浪五年,常被流浪狗追逐搶食,身上更是挨了不少惡犬的咬,所以對狗這種生物那是打心底裏恐懼。那惡狗挨了藍忘機重重一腳,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眼見得是不活了,可魏無羨依舊看一眼都不敢。
藍忘機道:“魏嬰,沒事了。”
魏無羨稍稍睜開眼看到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大黑狗,猛然将腦袋縮在藍忘機背心立猛搖頭。
“狗……有狗狗狗狗……藍湛藍湛,救我救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要我……走開……走開啊啊啊啊……”
藍忘機耐心安撫道:“魏嬰,它已經活不了了,傷不了你咬不了你了,別怕。”
魏無羨猶然不放:“把它弄開……弄開……藍湛藍湛,我怕……”
藍忘機擡眼看着蘇書:“叔父。”
蘇書明白,現在他被魏無羨這麽纏着動不了,怎麽把狗丢遠,只有請她幫忙了。但蘇書不想魏無羨一直待在這個陰影下,于是她并未這麽做。
她道:“無羨,你下來。”
魏無羨緊緊貼着人,搖着頭:“先……先生,我我怕……”
蘇書耐心道:“它快死了,爬不起來了,無羨,拿起你的劍,送它一程吧。”
魏無羨抱得更緊了,以行動表明他的抗拒。藍忘機感受到他的恐懼,不忍道:“叔父,以後我為魏嬰趕狗,不要逼他。”
蘇書道:“你能一輩子待在他身邊,時時刻刻都不分開嗎?”
藍忘機遲疑了一下,忽然點頭道:“忘機可以。”
蘇書搖頭:“忘機,雖然你們朋友感情好叔父高興,但一輩子這樣的話不能輕易許諾。你和無羨不管感情有多好,以後都要長大,各自娶妻生子,怎麽可能一輩子待在身邊?便是不娶妻生子,你們也有各自的事,有時候不得不分開,若是這個時候無羨遇到狗怎麽辦?”
藍忘機聽到娶妻生子是眼裏的光黯了下去,唇抿得死緊,只是蘇書注意力在魏無羨身上,并沒有留意,當然,就是留意了她也不會多想。
“無羨,若是你有了想要保護的人,可是這時來了你最怕的惡狗,那你怎麽辦,丢下想要保護的人,還是就束手就擒?惡狗這種東西都是欺軟怕硬的,你越怕它就越兇,越是盯着你追盯着你咬。無羨,不要逃避,相信你自己可以戰勝它。拿起你的劍,去殺了它。別怕。”
魏無羨手稍微松了松,藍忘機察覺到了,擔憂的看向他。
蘇書沖藍忘機道:“忘機,将無羨的劍放到他手裏,你牽着他,握着他的手一起送這條惡狗一程。”
藍忘機聽話的将随便放在魏無羨手裏,牽着他慢慢挪向那條出氣多進氣少的大黑狗,手被握着拔出了劍,緊閉着眼睛戳進了肉裏。魏無羨悄悄打開一條眼縫,看到劍戳着的大狗,下的立即又閉上了眼睛。藍忘機感受到他的顫抖,又握着他的手拔出了劍。
“魏嬰,它死了,沒事了。”
魏無羨抖着身子睜開眼看着那個身上有條口子流着血的狗屍,忽而又緊緊閉上眼睛,捏緊了随便又沖着那狗屍一陣瘋狂的亂戳,而後他睜開眼,看着那被戳成了篩子已看不出原樣的那一灘,手一松劍落了地,一陣脫力往後一倒,藍忘機伸手一撈将人撈在了懷裏。
魏無羨就這麽愣愣的看着那一灘,良久他就這麽轉頭埋在藍忘機懷裏,大哭,毫無遮掩的哭出了聲,好像是将這些年所有不得不笑的苦都給攢到了一起就這麽一次哭了出來。
蘇書心裏松了一口氣。哭出來便好,這孩子這些年便是有淚也強逼了回去,永遠用那幹淨陽光的笑面對別人,所有的事都埋在心底,這樣不好。如今他肯哭出來,肯在忘機與她面前哭出來,應該是放下了所有防備,願意相信他們了吧。
蘇書就這麽目光溫和的看着這具身體的侄兒抱着那個大聲哭泣的少年,那是老父親(?)慈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