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畫蛾眉

第12章 蟲瘧

第二天，簪七剛進衙門，便看見門口圍了一堆人在指指點點。悄悄拉過一個小衙役，她小聲問道：“今天怎麽這麽熱鬧？出什麽大事了麽？”

“七姑娘回來啦！你有所不知，就在你走的這兩天，鎮上有兩幾戶人家得了瘧疾，上吐下瀉的，偏生楚大夫和九九都不在，便沒能查出原因來。這不，今兒早上，新來的那個吳三針大夫說這是因為喝了不幹淨的水才得的病，大家夥兒便一塊兒将水郎給告到衙門來了。”

“小洪？他的水不是一向挺幹淨的嘛。之前咱們喝了也沒什麽事兒啊。”簪七疑惑地自語，然後擠進人群去看公堂。

昨天晚上還碰見的水郎現在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喊冤枉：“大人，小人實在是冤枉啊，小人就靠着自己這牌子謀生，怎麽可能賣不幹淨的水吶！這水可都是當晚從虎林泉挑回來，用明礬澱幹淨、用紗布濾幹淨的，就是直接喝都沒事兒，哪裏還會有什麽寄生蟲吶？”

“咱們喝的都是你賣的水，吳大夫又說這瘧疾是通過水才得的，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什麽？”

“就是，老天保佑咱們家，這才沒有得病，要是不知道原因，遲早跟劉員外家一樣，吐得起不了床。”

其實來的人并不都是生了病的人，很多都很有未雨綢缪的意識，提前來攙和一腳。簪七有些疑惑，既然是都喝了小洪的水，怎麽會有的病有的沒病呢？還有，那個吳三針真是閑得沒事做，才剛來就搶楚涼和九九的飯碗。

“大人，楚大夫和九九來了！”人群裏有誰喊了一嗓子，然後分開一條道，中間走過來的人正是楚涼和越九。越九依舊戴着她的楠木面具，長發束了百花髻，垂下兩縷在耳邊，這還是早上簪七忙活了半天的結果呢。

九九一眼便看到了旁邊的簪七，雖然隔着面具，但還是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至于吳三針，她是真的沒注意到。

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再看看洪大哥一臉委屈的模樣，九九也想不明白，怎麽同樣喝的是洪大哥的水，卻是不同的結果，難道洪大哥還跑兩個地方挑水不成？會不會是吳三針誤診？但是九九看看吳三針那淡定沉着的樣子，又否認了自己的懷疑，吳三針的醫術比先生和自己都高上很多，應該是不會誤診的。

楚涼問：“不知道是哪幾家發了病？”

“是靠着徐家莊的那幾家，劉員外他們家也個個兒病得體虛，好在有吳大夫幫他們下了針，緩解了症狀。”

“徐家莊？他們會不會是喝了那邊的水？劉員外家不是有親戚在那邊麽？”

“這怎麽會呢，各莊有各莊的水郎，沒道理喝別人莊上的水，不是麽？”

楚涼和師爺的對話讓九九靈光一閃，似乎有什麽被忽略了。現在病人也不在，什麽都看不出，不如：“先生，咱們去劉員外家看看吧，畢竟是咱們不在，才延誤了診治。”

“也好。”

越九和楚涼、吳三針，還有一幹人等前往病患家時，簪七自然也是悄悄地跟過去了，反正今天衙門也沒出人命案子。而且，她很是不待見那個姓吳的臭小子，至于為什麽，她也不清楚，可能就是八字不合，天生有仇。那小子又整天跟着九九眉開眼笑的，她辛辛苦苦養這麽大的小美人怎麽可以讓這個人拐走，以後九九的夫婿可是得經過她陰陽眼七姑娘細細挑選出來的。

剛走到劉家門口，便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

“本家侄子，咱們不是說你送的海魚不好，只是這幾天咱們家裏邊個個兒身體不爽，恐怕是消受不了這麽好的東西。”說話的是個中年婦人，九九聽出這是劉家的大夫人，她這是說什麽海魚呢？

“最近海裏邊兒暖流過來，一大群魚都被趕到徐家莊沿海來了，這不，咱們莊子裏都擺了好幾天全魚宴，吃都吃膩了。這些是新打上來的魚，又新鮮又肥美，弄點兒老醬，剖生魚片兒，那是絕頂的美味。再有什麽病都能給吃好了。”這個聲音倒是有些陌生，聽起來年輕有勁，想來是徐家莊的漁民。

此時楚涼已經敲開了劉家大門，劉家人見楚涼和九九，連忙迎了過來：“楚大夫，九九，你們總算是回來了。”

楚涼拱手一禮：“說起來楚某還得跟員外道個歉，要是早一點兒回來的話，也不至于讓大家遭這麽久的罪。方才聽大夫人和這位……”

“哦，這是我本家侄子胡宇，住在徐家莊，家裏開了個小漁場，最近收獲不小，特地送魚過來的。”

胡宇和大家打了招呼，九九往旁邊簍子裏一看，果然是不少海魚，只是都不動了。她的小手輕輕攥起，吳三針眼尖地看見，突然開口問道：“九九，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

九九愣了下，下意識看了一眼吳三針，随即轉向大夫人：“兩位便是為這魚起的争執麽？夫人，能不能讓我給您把把脈？”

“可以啊，吳大夫之前落了針，這會兒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她坐到了旁邊的茶桌邊，将手搭在了桌上。九九細細地診了診，又問：“夫人喜歡吃生魚嗎？”

“喜歡倒也談不上，只是小宇時常送些海魚過來，老爺好這口，便囑家人弄些生魚片，隔壁幾家也經常送些過去。九九，莫不是……”大夫人的面色有些難堪，意有所指地看向胡宇。

“恐怕就是因為吃了太多生冷之物的原因。人的腸胃之中經常會滋生一些蟲，有些蟲極容易在潮濕陰冷的地方生存繁衍，生冷的東西吃多了，就很容易得病的。還有，這魚是因為暖流過來，現在又正值夏天，溫度高了很容易就會有蟲寄生在魚身上，再被生吃進到人的腹胃之中。積少成多，就出了問題。”

九九看胡宇的笑容僵在那兒，知道自己的話讓他有些不舒服，就補充道：“不過也沒什麽大礙，以後注意一點就可以了，常吃些幹熱的食物中和中和，也不要總吃生魚就好了。”

“九九說的有道理，是我忽略了，單純把水生蟲認為是通過水吃進肚子裏的。”吳三針出來圓場，“這樣吧，這魚我買下了，回頭送給水郎好好道個歉。”

“這哪能讓吳公子破費？這麽點兒魚公子看得上就免費拿去，那水郎也是白擔了冤枉，是得好好跟人家賠禮道歉。我親自去。”胡宇主動将魚筐捧上了，從中挑了幾條出來給管家，“這幾條家裏煮着吃吧。”

這樣總算是解決了這個烏龍。九九卻有些遲疑，悄悄拉住了簪七：“師父，我是不是不該當面這麽說？剛才胡大哥很難堪。”

簪七歪着頭想了想，俄而笑道：“九九還小嘛，吃一塹長一智，再說，九九今天這麽聰明，幫小洪解決了一樁大麻煩，是立下大功了嘛。你沒看那個姓吳的小子都承認自己沒你聰明了，嗯？”

九九心裏記下了，同時因為簪七的誇獎微微紅了臉低下頭，不過她臉上戴着面具，誰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越無雙在身後跟着，聽見簪七損她，也不以為意，以她的水平，自然是能夠診出真相的，繞這麽一大圈，無非是想讓九九練練手。從今天這個情況看起來，九九還是很聰明很厲害的。她微微揚起嘴角，搶步跟上去，湊到了兩人的身邊：“九九，七姑娘，三針想去府上蹭飯，不知道能不能收留我？咱們今天吃魚好不好？我喜歡辣的，多加點胡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