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從師
楚涼的确很好說話,簪七把這想法對他一說,他便高興地點頭答應了:“難得九姑娘對醫術感興趣,楚某一定傾囊相授,讓九姑娘青出于藍成為一代名醫。”
“以後楚大夫便是九九的老師,直接喊我越九或者九九便好了。學生見過先生。”
簪七在一邊看着,臉上笑成了花兒:“以後九九就有兩個師父了,開心嗎?”越九點點頭,心底卻為自己的小九九盤算着。
她今年十歲,再過兩個月就是她的第一個整生。三年以內,她九九一定要學好手藝,攢足了本錢,然後帶師父離開這裏。最多三年,她一定要有能力保護師父和自己,不再過這種到處躲藏的生活。
拜完師,送走了師父,越九便跟着楚涼去了醫館。初步的想法是,上午一個時辰跟着楚涼看方子背藥名,然後九九買菜回去燒飯,下午再繼續,晚上醫館打了烊,楚先生再辛苦點,教九九醫理。
九九雖然年紀小,卻因着童年的陰影,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除了自家那個脫線的師父,旁人極難與她親近。有時候楚涼看她安靜地站在一旁看着,戴着個面具,只留雙眼睛靜靜地盯着楚涼的動作,也有些心疼這個十歲還不到的小姑娘。
“九九,若是累了或者有哪裏不明白可以直接提出來。”楚涼溫聲道,“按脈之法,你可看清楚了?“
越九點點頭:“一般為四指,但有時先生會省去三指,這樣難道不會影響準确度麽?”
“小九,你有所不知,咱們大夫這一手絕活,整個芙蓉城裏頭可是頭一個,就是把全越國的名醫拉出來比試,也只有宮裏那個針神越無雙能比。”說話的人是濟世醫館的學徒厲方,本身有點兒診病抓藥的本事,便跟看楚涼打打下手,也算是他半個徒弟。有時候楚涼出診,便由他坐堂,順便教越九背藥名記診方。
他這一席話把楚涼捧上天,臉皮薄的楚先生有些紅了臉:“厲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越國土地遼闊,許多高人隐于草野,只是我們見識淺薄,未曾識得罷了。而且……針神無雙的本事,豈是楚某能夠相捉并論的?這許多年偏安于芙蓉城中這個微不足道的小鎮,早已……”
楚涼的話雖然沒有繼續,但若用心分辨,許能聽出其中不甘心的意味。只是越九此時無心細想,她的注意力全被“越無雙”這個名字吸引過去了。
雖然記憶久遠,又因越九刻意的遺忘而模糊無比,越無雙這個名字,還是牢牢地刻在她的腦子裏,一想起,就是鑽心的疼。
”小九,想什麽呢這麽投入?快過來給厲哥搭把手。”厲方手裏捧着兩扁曬幹的藥材,一邊吆喝着九九過去。
越九沒再多想,把藥材分裝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九的記憶力還真不錯,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藥名,看上一遍就記得誰是誰,唉,小九以前是不是學過?”
“沒有啊。”難得的,越九冷靜的聲音多了一絲波動,随即她也反映過來自己的反常,補了一句,“我只是記憶力好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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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涼雖然對越九的反應感到奇怪,卻沒多想,才十歲的孩子,能有什麽秘密?
打烊回了家做好了晚飯,簪七還沒回來。越九坐着等了一會兒便不安起來:“師父不會遇上什麽麻煩了吧?”以前在山上等着沒覺得時間這麽難熬,可能是因為到了陌生地方的緣故,越九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着。
“我去找師父。”越九放下手裏的藥經,站起來。
楚涼被吓了一跳:“七姑娘很快就會回來的,你一個小孩子,出去不安全。”
“可是……”
“九九,我回來咯。”帶着一股詭異的氣味,簪七走進門來。楚涼雖已不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這種腐臭,卻還是不太習慣。身邊人影一晃,越九已經撲進了簪七懷裏,總算有了幾分小孩子的模樣。
楚涼突然有些福至心靈,意識到兩個人之間非同一般的羁絆。
“看,師父給你帶了什麽回來。當當當當~你最喜歡的桂花糕!”簪七神秘兮兮地從背後取出一個小包裹來。
越九愣住了:“師父是為了幫我買桂花糕才這麽晚回來?”她劈手奪過小包裹,打開一看,裏面正是桂香閣的點心,“桂香閣那麽遠,晚上這麽不安全……”她微紅了眼圈。
簪七一見愛徒的表情,連忙捧了她的小臉:“今天是九九生日嘛,師父當然要給九九最喜歡的東西啦。”她垮下臉,露出比越九還委屈的表情,“九九不喜歡師父的禮物,師父好難過啊~”
九九被她逗笑,将桂花糕摟進了懷中。
晚上九九又被無良的七姑娘逼着洗了一趟花瓣澡,只不過這一次沒敢再用招蟲子的花,而是用了楚涼出品的美容方子,取了又不招蚊蟲又養生的藥草鮮花。
笑鬧了許久,簪七才安然入夢。越九就着油燈的微光,翻閱着楚涼給的千金方。對于她來說,越早獲得養活師父的能力就越好,正所謂夜長夢多。
~~~~“越國的皇宮內院,沒有靈越王朝的那種奢華富麗,也不像圖雲的古樸沉重或是北國的奇異瑰麗。作為一個不染凡塵的國度而存在于世,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這裏沒有繁複的宮殿閣樓,而只有一方淨土,被看不見的神聖保護着。”
“聖王,看來您的精神很好。”白衣女子面容精致,卻偏偏毫無表情,一頭銀發披散在背上,越發襯得她如同冰雪雕琢而成。
她正在為一個同樣懶洋洋的男子把脈,手中捏着三根針,尋找着穴位。
“最近在研究建築。我前些日子去了趟圖雲,無意間見到了圖雲的國師,你別說,你的樣子和他還真像……呃~”看着美人毫不留情地将三根針齊齊落下,他的話戛然而止。
女子二十左右,看起來只十七八模樣,因着冰霜般的氣質,京都的公子哥們都對她敬而遠之。她收拾了針包:“半個時辰後把針拔了扔掉便可。臣先告辭了。”
她走到門口,身後傳來男人難得嚴肅的聲音:“當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錯,無雙,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
“不,臣沒有。”
“哦?是麽……你悄悄找的人,難道不是當年唯一生還的女孩子麽?”
“不勞陛下費心了。”她撂下這一句就離開了。
越國無聊的聖王陛下嘿嘿笑了兩聲:“叫你嘴硬,就不告訴你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