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陳遇還是沒有應,他靠在孟律師身上,沒頭沒尾地講着過去的事。
“我父親其實、他是老師,我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
“我初中的時候他有個學生沉迷游戲,家長要送他去戒斷學校,被他勸住了,他把那個學生帶到家裏住了一段時間,後來那個學生考上了很好的學校,他一直引以為豪。”
“聽起來是不是很開明?我以前一直想不通為什麽。我确認性取向的時候擔心的是我媽,她很傳統。”
因為他所謂的開明只是自己為自己貼上的标簽,孟廷川碰了碰他,沒有插言,陳老板不是十七八歲的時候了,這麽多年他見了這麽多人,不需要多說。
陳遇沉默着回憶了一會兒:“第一次争執大概是因為志願,我想考燕城的大學,他不讓。”
明明前不久,十八歲生日當天,還約定好了高考後要一家人去燕城,看看他想去的學校。
“他要我換個目标。”
孟律師問他:“為什麽?”
陳遇搖頭:“我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後來我買的書被他看見了。”
“他們告訴我要尊重隐私,又趁我不在的時候進我的卧室,翻我的書櫃,拿着那本研究同性戀心理的書質問我。”
“他問我是不是同性戀,我說是。”
“他問我最近是不是在跟人聊天,我說是。”zuill
陳遇的表情很平靜,嗓音低低的,語氣沒太大起伏,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我有個表哥,他經常來用我的電腦。”
“我後來才知道,他有個號專門跟男的網聊,用我的照片,他們一起看片,聊開房,讨論做f愛的姿勢,說六月燕城見。”
Advertisement
這确實是個真假美猴王的故事,一切源于不信任。
“他願意相信他的學生,因為他是個開明的好老師,但我不是他的學生;他也相信他的外甥,因為他外甥帶女生開房要堕胎,而我是同性戀。”
“送我進去前他說那家戒斷學校和一般的暴力戒斷所不一樣,不會使用太激烈的手段,治療方案他也看過,後續也也會參與調整。”
“我問他治不好怎麽辦,他說治不好就去別的地方試試。”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這麽多年陳遇都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他以為他已經忘得差不多,現在回想起來卻連當時他的神态都歷歷在目。
“阿遇,你是有自尊心有毅力的孩子,爸爸相信你能改好。”
“高考前我會來接你,這三個月你在裏面也要好好學習,不過不要有太大壓力,考不好還可以複讀。”
……
“但是我在高考前兩天跑了,他們都想不到我會在出來之前翻牆走。”陳遇笑了一下,“其實我早就看好翻牆的地方了。”
“但我那時候、年輕氣盛,憑什麽他們想關我就關我,想放我就放我?”
“我要自己出來,還要在他們都想不到的時候出來。”
他說着又笑起來,實在是有點幼稚,為了出口氣白白多吃了那麽多苦。
“出來之後我回去過一次。”
“跟我們家有點像。”陳遇用了最簡單的方式描述,“不是獨棟,但是在一樓,也有個院子,院子裏也會種菜,我從院子翻進去,家裏沒人。”
“然後……”孟律師的手機振動起來,他按掉沒有管,陳遇從回憶中抽出思緒,恍惚了一會兒,略過中間一段,草草收尾,“然後我帶上我的身份證,帶上我省下的幾百塊錢,買了張最近發車的車票,到站之後繼續買,我也不記得我買了幾次,反正等我沒錢了,我就到西府了。”
孟廷川的手機又震動起來,陳遇戳了他一下:“孟律師,我的故事講完了,你可以接電話了。”
孟律師握住他的手親了一下,接起電話:“嗯,不方便開門,進來吧。”
服務生推着餐車自己刷卡進來,不知道是見多識廣了還是職業素養過硬,看見他們這麽一個摟着一個坐也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微笑着詢問:“給二位擺在桌上嗎?”
“嗯,麻煩你了。”孟廷川說。
陳遇不太習慣在外人面前這麽親密。但是現在起來更顯得心虛,不如像孟律師這樣理直氣壯到底。于是他仍舊半躺在孟律師懷裏沒動,只是偏過臉借孟律師擋了一下。
陳老板還是有點羞恥心的。
夜宵比晚飯豐盛一些,有一道一樣的粥。不過這個粥熱的時候比冷的時候香多了,又香又鮮,蓋子一開陳遇就覺得餓了。
服務生走後,他從孟律師腿上下去,自己坐到椅子上吃。
今天的運動量雖然不如登山時候大,但是精力消耗一點都不少,吃完陳遇就困,簡單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強撐着睡意等孟廷川也上床,然後問他:“我要是來燕城上大學,能遇見你嗎?”
“會遇見的。”孟廷川回憶了一下他剛才說的學校,“我實習的第一個律所離那邊很近,會去那邊的小吃街吃飯。”
陳遇心滿意足地閉眼,再睜眼孟廷川已經起床了。
“吵醒你了?”孟律師回頭問。
他在系領帶,修長的手指扣在領結上調整長度,陳遇想幸好他收拾行李的時候多放了一條。不然孟律師豈不是要用昨晚丢在地上的?
他搖搖頭:“幾點了?”
陳遇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啞得厲害,孟廷川給他倒了杯溫水來,他喝了半杯才覺得嗓子沒有那麽幹了。
“昨晚說太多了。”
孟律師笑了一下:“确實多。”
他這個笑,怎麽說,陳遇品味了一下,覺得可能不光是在說他講故事。果然,孟律師又笑了一下,斟酌着用詞:“你那時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
陳遇已經不記得那時候在想什麽了,可能滿腦子孟廷川吧。
有點奇妙,昨晚孟律師在聽他講故事,他也在想過去的事,事後的交流推遲到現在,陳遇聽孟廷川提起來才有種他們昨晚做了的真實感。
他擁着被子坐着,擡頭看孟律師,他們變成,嗯、不那麽純潔的肉f體關系了。
孟律師俯身親了他一下,又摸摸他的臉:“阿遇,你的臉有點燙。”
陳遇沒什麽感覺:“可能睡熱了。”
孟廷川不放心,叫客房服務送上來一支溫度計,量完陳遇自己看了眼:“三十七度四。”
“有點低燒。”孟廷川又探了一下他的額頭,問他,“身上難受嗎?”
“腿有點酸。”陳遇動了動,說實話。
雖然孟律師挺照顧他的,但畢竟他們初次嘗試不太順暢,花的時間有點多,那樣的姿勢對他而言還是有點負擔。
“我是說、”孟廷川話說半句又停頓,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這下陳遇是真被他弄得臉紅,低頭:“沒什麽感覺。”
說完全沒感覺是假的,但是也沒很難受,陳遇在酒吧那麽多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們未必會交流具體怎麽做,偶爾聽到幾句抱怨還是很常見的。
他有心理準備,不太想交流這個話題,看看孟律師的衣服,躺下往被窩裏滑,開始趕人:“你去工作吧,我再睡會兒。”
孟廷川看了眼時間:“還早,阿遇,把你的手機給我。”
陳遇不知道他要幹嘛,也沒問,支使他自己去拿:“在床頭。”
孟廷川準備把兩個手機的號碼卡換過來,讓陳遇用智能機。但是陳遇的手機裏有兩張卡,一張是原卡大小,插不進智能機。
“這個號碼不換過去可以嗎?”
“可以,只有銀行短信,就是我寄回去那張。”陳遇解釋,其實手機不換也行,“我用慣了,你要工作,還是別換了。”
“我托洛秘書給我帶了個手機,不會耽誤什麽,中午視頻。”
陳遇以為孟廷川是擔心他一個人在酒店,笑着說:“低燒而已,我不會把自己燒暈過去的,而且那手機打個120還是可以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阿遇,我要下午才能回來,半天看不見,我會想你。”
大概是做了最親密的事,親密的話就沒那麽難以啓齒了,陳遇說:“我也會的。”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天你剛走,我就在算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陳遇忽然想到,他一開始想要養寵物是為了陪伴,那前兩天孟律師說要養寵物,也是為了陪他?他們結婚之後沒有分開過,孟律師大概是擔心他一個人在家孤獨。
他後知後覺,孟律師的電話,本身就是為了陪伴。
就像現在,孟廷川大概是不想在的初次歡f愛的第二天,留他一個人在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