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聽到這句話，衆人神情堪稱五彩缤紛，難以言喻的眼神投落在兩人之間，最終定格今昭身上，揣度探尋。
今昭只是愣了愣，然後點頭，乖乖跟在周北嶼身後走到了外面走廊上。
課間，一班外面沒有幾個人，走廊安靜，不遠處，窗戶隔絕了教室大部分聲響。這個位置，是一個視線死角。
“有事嗎？”周北嶼看着她，眼眸低垂，濃密的睫毛遮下來，無聲且壓迫。
今昭沒答，反而叫他的名字：“周北嶼。”
她微微偏頭，認真問：“這幾天放學後怎麽都看不到你了，你是改了下課時間嗎？”
周北嶼緘默不語，視線落在她頭頂，盯着面前的人。
他這段時間特意更改了放學時間，打亂了先前的離校規律。她在校門口沒有再等到過他。
“嗯。”周北嶼應聲敷衍，輕掀眼皮，再度詢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有一點。”今昭老老實實說，拿出了自己藏在口袋裏的那張紙，捏在手中遞給他。
“這是什麽？”周北嶼沒接，目光落在上面，淡聲問。
隐約看見，最頂上用黑筆寫着大大幾個字，“周末攻略”。
他眼底露出疑慮，剛要說話，就聽到耳邊雀躍一道聲音。
“周北嶼，我們周末一起出去玩吧。”
“？”空曠走廊，聲音格外清晰，周北嶼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擰眉，細細打量着今昭，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情緒，确認，是他聽到的那個意思。
“為什麽？”他說完，反應過來，很快補充了一句。
“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今昭微睜大眼：“你為什麽不答應我？”
她輕偏過臉，神色顯得天然無辜，望着他問：“你不願意，難道是因為很讨厭我嗎？”
“.........”
周北嶼倏然沉默。
讨厭這個詞，太過于鋒利直接，他輕易難以說出口，況且...也不到那個程度。
“就算我不讨厭你，也并不代表我願意和你一起出去。”周北嶼邏輯清楚告訴她，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沒有再繼續交談下去的意願，準備回教室。
“等一下。”今昭叫住他，把手裏的東西不由分說塞到他手中，他餘光随意落下，就看到那張紙的開頭，清楚寫着地點時間還有一串數字。
他毫不懷疑，那是她的聯系方式。
果然。
“這個你好好收着，明天如果改變主意，可以按照上面的地址直接過來。”今昭仰頭鄭重其事說。
“我會一直在那裏等你。”
“對了。”她臨走前，似乎想到什麽，眉眼彎彎，笑起來的唇間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如果你不來，我就把你偷偷去上網的事情告訴所有人，另外，還有年級第一在校外差點聚衆鬥毆，我是第一當事人加目擊證人。”
今昭說完，沒有看周北嶼變差到極點的臉色，嘴角依舊保持着笑容，背着手轉身離開。
後頭，周北嶼立在原地，重重深呼吸了一口，手裏捏緊那張紙，白皙手背青筋分明。
他垂着眼一言不發，許久，手中的紙張無意識被捏成了一團。
周六早上八點。
鬧鐘準時響起。
今昭清醒睜開眼睛，下床，先把床頭櫃上的鬧鈴關了，然後打開衣櫃。
今天氣溫剛好，多雲，體感溫度二十五℃。
她在整齊排列的衣服裏，拎出了一件白色襯衫，挑選下裝時，手指劃過最近的那條裙子，從成排的長褲中，拿出了一條淺色牛仔褲。
收拾短短半個小時，便可以出門。
鏡子映出裏頭的人。
烏黑的長發随意紮在腦後，襯衫樣式寬松，袖口被松松挽起，露出白皙細瘦的手腕，牛仔褲包裹着勻稱修長的兩條腿。
今昭背着一個帆布包包，彎腰換上小白鞋，最後關門出去。
游樂園開門的點是上午九點，從出租車上下來，時間剛剛好。今昭在自助窗口取了網上提前訂好的票，拿在手裏，站在門口安靜等待。
日光逐漸一點點強盛，緋紅的朝陽從雲層中露出來，游樂園門口開始人群聚集，來往走動的身影，蓋住了之前的清靜。
今昭手中拿着一張先前出票時順手取的游玩地圖路線，此時正展開認真看着，心中在默默标記了幾個地點，被她劃入了必玩名單。
正研究得專注時，殊不防，面前落下一道陰影，擋住她視線。
今昭擡起頭，看到了身前冷着臉的周北嶼。
她一愣，接着露出笑，唇角上揚。
“你來啦。”她合起手中的攻略，塞進包包裏，從中間拿出那兩張門票，揚了揚。
“那我們進去吧。”
周末，成群結伴拖家帶口出來玩的人很多，游樂園入口處熱鬧非凡，隊伍排成長列。
今昭走在前面，周北嶼一言不發，卻跟在她身後，兩人過去時，正巧前面一群人準備排隊。
是年輕潮流的男男女女，看起來像朋友一起聚會，他們嬉笑着站好，一個穿着帥氣的男生排在隊伍最後。
今昭腳步頓了頓，停在那，轉過頭無聲看向周北嶼。
他不防她突然停下，也只能跟着站定，眼裏有幾點疑慮，看了看前面，又轉落在她身上，眼神詢問。
今昭手抓着包，往後退了一步，示意，“你排前面。”
“.........”周北嶼沉默幾秒，沒有反抗，站到了她身前，那個男生後頭。
今昭微微松了口氣，排在他後面，緊接着又來了一家三口，小孩蹦蹦跳跳，被家長牽着，站在她身後。
漫長的等待。
隊伍勻速挪動着，兩人誰也沒說話，中間很安靜，今昭默默凝視着他的背影，偶爾會把目光落在他肩頭。
這個年紀的少年有種特有的清瘦，卻并不單薄，肩膀挺拔，身形修長。
他只穿着一件簡單的T恤，柔軟布料隐約透出底下輪廓，脖頸處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膚，幹淨、溫和。
今昭隐約聞到了淺淺清淡的香氣。
有點像檸檬味的洗衣皂，或者是青桔，今昭想起了她從前聞過的一種叫做羅勒的植物，長得形似薄荷，卻是一種清冽的花草檸檬香。
即便在炎炎夏日，也叫人有種定神舒緩的神奇功效。
周北嶼就像是那株幹淨的植物，讓她本能的、有種想要靠近的欲望。
十點十分，兩人終于進去了游樂園裏面，周北嶼依舊是那副安靜順從的樣子，站在入口不遠處，等待着她下一步的發號施令。
今昭仔細展開了手中那張地圖，點了點旋轉木馬的方向，往右邊一指。
“我們去那裏吧！”
一座宮殿似的大圓盤，中間是柱子，兩邊上下轉動的獨角獸、馬車、還有大大的木馬，清脆音樂聲輕靈響起，叮鈴鈴叮鈴鈴~
花花綠綠的幼稚世界，卻是這個游樂園人氣不低的top2。
周圍排滿了小朋友，浩浩蕩蕩，一等着結束，就立馬邁着小短腿上去占據位置。
周北嶼和今昭兩個人站在其中，高高的身影很引人注目，旁邊家長和小朋友都忍不住投來好奇視線，短短幾分鐘，感受到了非比尋常的關注。
一首歌無比漫長，剛剛結束，又馬上開始了下一首，叮咚叮咚仿佛看不到盡頭。
周北嶼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下去。
“我們一定要玩這個？”他看向身旁的人，抿着唇。
“呃...”今昭猶豫了下，不自覺縮了縮脖子，試探問，“不行嗎？”
周北嶼沉默注視着她，沒吭聲。許久，自己轉回了頭，無聲妥協。
兩人排了有大概十幾分鐘，才等到他們，上去之前，周北嶼站在木馬前沉思了很久，直到身後的人催促，才定住心神上去。
他剛坐穩，就感受到了旁邊視線，今昭抿住嘴角，明顯偷笑看他。
“.........”
周北嶼扭回頭，不看她，耳邊音樂響起，底下獨角獸開始上下轉動起來，伴随着周圍小孩子的驚喜呼聲。
他默默收斂了全身感官，面無表情等待着這一圈的結束，懷裏卻沒有征兆的被人塞進來一個相機。
他轉頭看向今昭，女孩笑眼彎彎，面朝着他，坐在獨角獸上起伏。
“周北嶼，給我拍個照吧。”
從旋轉木馬上下來，今昭興致勃勃地抱着相機，查看裏面的照片。
周北嶼在一旁抱手，有點不耐煩。
“接下來要玩什麽？”
“嗯...”今昭拿着相機想了想，随即目光落到他身上，夾雜着一絲審度打量，“你恐高嗎？”
“......”周北嶼默了默，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圖。
“沒試過。”他這樣回答，今昭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
“那正好，我也沒試過。”
“我們一起去坐過山車吧！”
這家鶴鳴市最著名的游樂園便是以一條最高最長堪稱恐怖般的過山車打出的知名度，周北嶼并不熱衷于冒險刺激，因此，從來沒有嘗試過此類的選項。
過山車的位置很好找，園區的正中心，一眼便可以看到，就在頭頂高處，時不時還夾雜着呼嘯而過的游客尖叫聲。
兩人走到排隊口，這邊人倒是不多，顯然過濾掉了不少條件，兩人拿到票，直接從通道上去。
直到檢查安全設備，車子啓動最後一秒前，今昭還在同周北嶼确認。
“你真的可以是嗎？”
周北嶼并不想回答這種問題，但他看着對面女生關心的眼睛，還是輕淡移開眼，望向別處。
“嗯。”他聽到自己說。
“我沒有任何問題。”
“看好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