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昭策劃了一起，缜密、天衣無縫的行動。
周五下午，學校大禮堂會有一場演講活動，按照班級劃分座位，一班和九班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中間隔着遙遙距離。
這次演講請的是一位大學知名教授，主題是科技與夢想，大教授口才很好，語言深入淺出，由中國航天說到了高中數學，展望未來，回歸現在，整個演講充滿勵志，振奮人心。
短短幾十分鐘，底下的人聽得一臉專心致志，尤其是前排那些學霸，微仰的臉上，投射着投影儀落下的光，上面都是隐隐激動。
反觀九班，今昭周圍的人不是打瞌睡就是在玩手機，還有些膽大的竊竊私語聊天，注意力都用來躲避班主任的巡視。
今昭看了眼腕上手表，整個演講六十分鐘，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她和對方約好的時間是最後十分鐘。
她拉起臉上口罩，彎着腰，小心避過同學，走到大禮堂座椅的過道上。
班主任背着手站在那裏，聽到聲響，回頭望來。
“老師，我想去一下廁所。”她小聲請假，趙明冉沒有怎麽多猶豫便點頭，只是目光落在她口罩上時，忍不住皺眉問一句。
“怎麽戴着口罩？”
“感冒了。”她聲音甕甕從底下傳出來。
今昭貓着身子穿過會場，從禮堂小門處出去，拐進走廊，推開洗手間的門。
大概過了有幾分鐘，禮堂鐵門處傳來輕微一聲響，有人進來，今昭低着頭，和她擦身而過。
兩人不同方向拉開距離，今昭垂眸，回憶着剛才那短短一眼看到的畫面，那名女同學身上穿着一中同樣的藍白校服，頭發是散開的，瘦小白淨。
今昭朝走廊盡頭那道門走去，擡起手扯掉了頭上橡皮筋，黑發散落下來，她抓亂劉海，蓋住額眉。
一班位置在禮堂最前面，光線很暗，只有大屏幕上投影落下光源，隐約映亮四周。今昭沿着過道一直往前走，穿過九班，直到第四排，停住步子，彎下腰往裏走進去。
“怎麽這麽久？”沒人認出來，昏暗遮掩下，再加上口罩，有人随口問了句。
今昭含糊“唔”了一聲，算是回應，她在中間空着的那個座位上坐下，一擡頭，果然看見了男生的頭頂。
烏黑細軟的發絲，微微蓬松，坐姿很端正。
是周北嶼。
她昨天晚上去找了江照輝，讓他找一班那邊的男生幫忙，換了一個周北嶼後面的位置。
演講只剩下短短幾分鐘，最後謝幕結束，兩邊燈開了，烏泱泱的人群中，依然明暗不定。
今昭臉壓的很低，随着一班的人流往外走，過道擁堵，前面的人走得很慢，他們在座椅間不得不停下來等待，今昭站在距離過道兩張椅子處，旁邊同她并肩站在那的，就是周北嶼，兩人相隔不到半米。
心跳聲砰砰，在胸腔處震耳欲聾，今昭努力深緩呼吸，無聲調節。
靜止的人流終于再次湧動，座位間的隊伍在過道彙成一排，今昭故意慢下一步，落在了周北嶼身後。
擁擠的人群，每個人之間的距離都被擠壓，身體輕而易舉便發生碰觸。
今昭低着頭，視線穿過阻礙，落在前方周北嶼随意垂放在身側的手上。
腕骨分明，手背白皙，瘦長手指微微蜷起。
她喉間輕咽，屏住呼吸，調整了片刻狀态，做好準備，伸出手去。
兩只手在人群間隙中逐漸靠近，門外光影折射進來，穿過身體，一團白亮光源中，試探的手指伸長，即将要碰到前面白皙手背。
“哎——”耳邊一陣輕呼，不知從何方向突然傳過來的擠壓，把今昭身體重重推開，兩只手在咫尺間交錯而過，她仿佛能感覺到指腹細微的皮膚觸感。
“擠什麽擠啊。”有女生出聲抱怨，方才騷動一瞬的人流又恢複了秩序，今昭卻早已被剛才那陣力道推遠，和周北嶼中間隔了兩三個人，無法再靠近的距離。
她仰起頭，費力踮腳，也只能看到他的頭頂。
巨大的失望從內心深處湧上來，就像從幾百米的高空重重跌落，下墜，雙腳騰空，渾身失力。
今昭肩膀一瞬間塌下來，耷拉着腦袋，宛如失去了所有精氣神。
明明、就只差最後一點。
她的問題，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今昭低下頭埋入人群的那一刻，沒有注意到，前面高高的男生突然回頭，視線在身後烏泱泱的頭頂中掃了一圈，最後皺眉，轉回臉。
剛才...總有種被人注視的異樣。周北嶼壓下奇怪的直覺，低着眸，陷入深思。
演講結束，各班回到教室，臨近下課，趙明冉在講臺上，讓他們回去一人寫一篇感想，明天交上來。
底下一陣哀嚎，有人高聲抗議：“老趙！我們又不是初中生了，還寫什麽感想啊。”
“你們這群高一生和初三也就半斤八兩，尾巴都沒長齊，裝什麽大人，回去好好給我構思一下，一定要思想深刻。”趙明冉點他，最後思想深刻幾個字着重強調，教室裏哀聲哉道，吵鬧喧嘩。
趙明冉是個和學生打成一片的班主任，善于聆聽他們的意見，小事上不計較，大事上嚴格處理，恩威并濟，學生們服他，又喜歡和他開玩笑，偶爾不受管教。
就比如這種時刻，他态度不算嚴肅，衆人便大着膽子開始撒野。
周圍吵鬧不堪，興致高昂，就連向來乖巧熱愛學習的許明月都在看熱鬧，她伸着脖子，一轉頭，卻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今昭。
充斥噪音的教室中，她不聲不響趴在那裏，臉埋在臂彎間，整個人沉郁、安靜。
許明月說不清心裏的異樣，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小聲問：“今昭，你不舒服嗎？”
前幾天，許明月自己找了班主任，調換座位，搬到了今昭旁邊，兩人又變成了同桌，角落也不顯得突兀。
今昭從閉目中被她叫醒，還沒來得及收拾心中的情緒，就對上她關切眼眸。
今昭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仍然低落。
“你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聊一下。”許明月猶豫着說。
今昭一愣，茫然片刻後，搖搖頭。
“那你自己多注意。”許明月躊躇了下，還是輕聲開口，“上次你幫助我的事情，我真的很感激，如果有什麽地方能幫到你的，我也很樂意。”
她說完，轉過頭，沒有再開口。
今昭愣愣的，雜亂思緒在嘈雜的教室中，漸漸恢複理智。
她望着許明月，輕出聲：“你知道一般女孩子，都是怎麽追人的嗎？”
......
許明月聽到這個問題愣住了，她為數不多的經驗都來自漫畫偶像劇，以及身邊，某些過于高調的女同學，比如江宜。
“一般都是給男孩子送一些禮物之類，親手做的最體現誠意，然後就是制造偶遇，最重要就是要讓他記住你對你有好感......”
今昭不太記得許明月說了什麽，她念念叨叨傳授了一大堆，有的很離譜有些不适合她，只有那一句，讓她記在了腦海。
放學後，周北嶼被一個人攔在了校門處，靠近圍牆的角落，人煙稀少，面前站着不算陌生的女生。
“周北嶼，這是我親手做的禮物，希望你喜歡。”
她手中拿着一個粉色的便當盒，說完後，擡手遞到了他面前，微低着頭，模樣和姿勢都像極了日本動漫裏告白的經典動作臺詞。
周北嶼心頭再度浮現了那種怪異感，就和她之前說出追求那句話一樣。
“我不喜歡。”他吝啬言語，毫不留情拒絕，擡腿便越過她離開。
“為什麽？”今昭皺眉，忍不住追上去，陳述事實。
“你連裏面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
“不想知道。”
“好吧。”
“那我自己打開。”
今昭說着，擰開了盒蓋，把裏面東西放到他眼前展示，同時講解道：“這是我昨晚親手做的巧克力，有三種口味，草莓、牛奶和榛子，并且是愛心形狀的。”
她說得很認真，內容一板一眼，比起對他的示好，更像是完成某種任務，按照教科書的标準。
周北嶼微微擰起眉，整個過程中，第一次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還是那雙輕靈無辜的眼睛。上翹的眼角，泛着淺淡紅暈，像極了因為真心被無視而眼眶泛紅的模樣。
一時間，周北嶼竟然被迷惑，辨不清真假。
“我不喜歡吃巧克力。”他罕見的，竟然主動解釋了一句。
雖然冷冰冰的話語聽起來仍然拒人于千裏之外，但這對周北嶼來說，已經是區別以往。
“啊。”一旁的今昭卻根本沒聽出來，反而認真追問，“那你喜歡吃什麽？”
周北嶼抿起唇，沒有再回，他加快腳步，兩人中間很快拉開了一段距離，今昭氣喘籲籲追上，抱緊自己懷裏的粉色飯盒。
“周北嶼。”
“你走得太快了。”
“別跟着我了。”周北嶼面無表情警告，眼中浮現熟悉的冷意，今昭反應過來，本能頓住步子，又感覺到不對，重新跟上去，勉強和他并肩。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嗎？如果不介意的話...”她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眼他身側的手，小心翼翼掩飾自己的企圖。
“能讓我走在你旁邊就更好了。”
“介意。”
“.........”
“別再跟着我。”他丢下最後通牒。
作者有話說：
前排五十小紅包（小周冰冷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