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你還記得生前的事嗎？
桑景把公子鸮請入了自己從前辦公的地方。
自從他在漓城設立了地府代辦處之後，回地府辦公的時間就極其稀少。
他，一直喜歡混在人群之中，那樣，他會覺得自己還是人。
這種想法其實很多鬼都有。只不過，沒有幾個鬼能像桑景那樣有便利的條件。
“殿下，朝歌到你那裏大鬧，還傷了娘娘我替她賠罪。殿下想怎麽罰，都可以，但希望殿下能放過朝歌這一回。”桑景态度誠懇。
“你這是第幾回？”公子鸮吐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并翹起了二郎腿。
“殿下，什麽第幾回？”
“我記得，朝歌剛入地府時，你便尋了個理由，讓她不入輪回，做了鬼差。不過百來年時間，她就從一名普通的鬼差，做到了罰惡司判官。桑景，你敢說你沒有私心？”
公子鸮十指交握，很是閑适地把手放在腿上。
“三百年前那一回，她是因為追一個妖道，落入了妖道的陣法裏，差點灰飛煙滅。你确實求了我去救她，而我，也确實去了。
但是，當時我忙着對付妖道，是你在陣法裏護着她。因為這個，你還受了傷，後來歇了好些日子。
怎麽，這般英雄救美的事，你就樂意把功勞都算在我頭上？”公子鸮又道。
“殿下，你我在這地府也有上千年了，經歷的事，看過的事不計其數。有些事，何必追根究底。就如你毀了娘娘幾世姻緣，總歸也是有理由的吧？”
桑景這一反問，讓公子鸮笑了起來。
“我可以不與朝歌計較。但是，你得替我做一件事。”公子鸮立馬就松了口。
“我就知道，殿下這裏可沒什麽便宜好占。說吧，我做就是。”
桑景輕笑了一聲，在公子鸮剛才笑了那個瞬間，他甚至覺得公子鸮今日專程跑來地府找朝歌算賬，等的就是這一刻。
等着他桑景主動求他。
“我要你在生死簿裏替我查一個人。”
“何人？”桑景有點好奇。在生死簿裏查人，公子鸮沒必要非得繞這麽大個圈子，以前也不是沒給他查過。
“挽雲。一千七百年前。”
“一千七百年？”桑景驚訝道，“這麽長的時間，早已經不知道輪回了幾世，如何去查？就算能查到，這都過了一千多年，還能幹什麽？”
“你只管查，別問那麽多。給你三天時間，我三天後來聽結果。”
公子鸮起了身，上前替桑景拍了拍肩膀上的些許灰塵，“做事上點心，別整天只知道把自己弄成只火雞，真的一點都不好看。”
桑景想罵髒話，奈何打不過人家。
而且，他還怕公子鸮反悔，真要把朝歌給收拾一頓，朝歌怕是也沒法在地府混下去，只能去輪回了。
公子鸮走了之後，桑景才往罰惡司去。
朝歌手中一根長鞭，此時正在罰惡司裏懲罰那些做為人時罪大惡極的鬼。
每一聲鞭響，都伴随着鬼叫，慘烈而膽戰心驚。
桑景一把奪下她手中的鞭，扔給了旁邊的鬼差，拽着她便出了地府。
幽都山下，還是昨天他們站的那個位置。
“朝歌，對殿下，不必執着。三生花已開，這是天意。”
“天意？去他的天意。殿下可以當我什麽都不是，但這顆心已經給了他，就給不了別人。”朝歌捂着胸口道。
“我不管當初是不是他拼死護着我，但這三百年來，我朝歌的眼裏、心裏就沒有進過第二個。所以，老板，你對我，就死了那條心吧，我不會看上你的。”
朝歌這個沒心沒肺的，桑景那麽護着她，這時候，還得往桑景心上插一把刀。
“我圖的，不是這個。”桑景淡然一句。
“不是這個？”朝歌笑了起來，“我知道，我能坐到判官的位置，是你一把提拔。所以，我沒什麽能回報你的，只有盡心盡力為你做事，為地府做事。但是別的，我給不了，也不想給。”
朝歌似乎不信桑景的話。
“朝歌，你還記得生前的事嗎？”桑景看着遠處蒼涼的幽都山，幽幽地問了一句。
“既然是做了鬼差，自然都被抹去了前生的記憶。若是還記得，或許……”朝歌說到這裏突然停住，回過頭來看桑景，驚訝道：“你還記得？”
“我也不記得。但是，我倒是真希望我記得。當初，你入地府的時候，是我把你留下來做了鬼差。
說來你大概也不信，見過無數的鬼魂，但你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對你有一種親切感，就好像很多年前我們就認識。但是，至少在我成為鬼差之後，我對你沒有印象。”
“所以，你覺得是為人的時候認識我？”朝歌立馬明白過來。
“或許吧。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我還記得我的父母親人，哪怕是輪回了幾世，哪怕是只能在他們輪回的時候看上一眼，那也是好的。可惜，哪怕我是幽都大帝，我也一樣不記得。”
聽了桑景這番話，朝歌頓時有點尴尬。
她一直覺得，桑景對她的好和縱容是因為男女之間的那點喜歡，現在看來，還是她膚淺了。
“這世間的情與愛，皆有定數，就如同人的壽命一樣。生死簿掌管人的生死輪回，而姻緣冊掌管人間姻緣。
賀餘是人，她的姻緣自然為姻緣冊掌管。姻緣冊雖然不能左右殿下的姻緣，但姻緣冊既然能讓殿下娶了賀餘，這就是定數。無法改變。”
“無法改變又如何？這并不耽誤我喜歡殿下。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女人，她能幫殿下什麽？怕是兇悍一點的鬼，都能把她給欺負得哭爹叫娘。
殿下或許短時間內，覺得她新鮮，能遷就她，縱容她，但時間長了，一個只能讓自己保護的女人，早晚會讓男人厭倦的。咱們走着瞧！”
朝歌的偏執是桑景所知道的，但偏執到這種程度，他也确實有點意外。
“既如此，你也好自為之。下一次，他恐怕不會那麽好說話，你應該知道，他的脾氣可沒那麽好。”
桑景留下朝歌回了人間代辦處。
68樓的最佳位置，能把這個城市看得更加清楚。
“生死簿，查找一千七百年前一個叫挽雲的人。”桑景的聲音在寬敞的辦公室裏幽幽響起。
第94章 如果你的前任能多扛幾年，我自然就選殿下做幽都大帝了
“老板，您查詢的時間不準确，現在為你查詢前後五十年叫挽雲的人。”生死簿不帶半點感情色彩的聲音讓桑景頓時回過頭來。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閃一閃地發着紅光，那是生死簿真正查詢之中。
半分鐘後，生死簿說道：“老板，一共查詢到八百四十三人。其中，女人八百三十五人，男人五人。”
“什麽？還有男人叫挽雲？”桑景這驚訝還沒完呢，生死簿又補了一句：“還有三人，不男不女。”
“不男不女是個什麽東西？”桑景問。
“兩個閹人，一個可男可女。”
“閹人就算了，可男可女……算了，我也不計較這個。現在排查這些人中誰跟殿下有過交集。”
桌上的手機又開始閃動着紅色的燈。只不過，這一次的時間久了一點，大約用了一刻鐘，手機上的燈才停止閃動。
“老板，這八百三十五人中，無一人與殿下有過交集。”生死簿道。
“無一人？”桑景覺得自己也是傻了，似乎少問了一些必要的條件。
他拿起手機正想給公子鸮打電話，生死簿又說：“老板，我只記錄尚在輪回中的人。如果說，此人已不入輪回，是查不到相關記錄的。”
不入輪回？
桑景摸了摸下巴。
不入輪回者有三種人。
其一，地府的鬼差或者是入了神籍之人，再或是像賀餘那樣嫁給了神而被消籍的，自然都不入輪回。
其二，幽都山下壓着的惡鬼，也不入輪回。惡鬼受完百般痛苦，最終都會灰飛煙滅，不再入輪回。
其三，基于某些特定原因，不入輪回或者暫時入不了輪回。
這一種的情況就會比較多，比如三百年前曾經困住朝歌的妖道，他便是不入輪回的。
這種人，雖然未能飛升為神，但因為道法極高，已經脫離生死輪回。
基于這個人是公子鸮要查的，桑景覺得最後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是最後一種，那可就沒法查了。別說是1700年前，哪怕是現在，這種人也查不到。
就像之前的借命案，警察那邊也去了，各種先進的追蹤方式都用上了。但是，那個養鬼的就像是土遁了一樣，查無消息。
桑景沒有抓到人，心頭一直不安。
這些天，他讓鬼差加班加點翻查近十年的死亡記錄，主要翻查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集體死亡的記錄。
同時，讓全國各地的18樓翻查代理業務，畢竟借了命之後，總是要把命給賣出去的。
既然要賣，自然就要到18樓辦理業務。不然，買的命是加不上去的。
但是，讓桑景最近很頭疼的是警察那邊讓協辦的産婦難産事件。
雖然目前這邊還沒有查到什麽貓膩，但桑景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多年未走的一條荒野小路，哪天不小心走到那裏去了，雖然記不太清楚，但總覺得什麽時候走過一樣。
“老板，還查嗎？”桑景有點走神時，生死簿又開口了。
“先不查了，我打個電話問問殿下，看看什麽情況再說。”
“是殿下要查詢挽雲嗎？”生死簿的聲音似乎有些微微的波動。
“瞧把你高興得。我說，生死簿，咱們好歹也是一千多年的交情，到底誰是老板，還搞不清楚嗎？”
桑景想把手機給砸到地上。可是，剛拿起來，生死簿就說：“老板，如果你的前任能多扛幾年，我自然就選殿下做幽都大帝了。結果，讓姻緣冊撿了大便宜。”
“嘿，你這意思是嫌我搶了他的飯碗。我是做了幽都大帝，結果呢？還不是被他給壓在下面，幽都山之子了不得呀，憑什麽就高我一等。”桑景每次聽到這個就有點火大。
他是地府之王，上面居然還得供着一位大爺，還得經常給這位大爺擦屁股，他能不氣嗎？
“壓在下面？殿下不好男風，老板不要勾引殿下。”生死簿又道。
男風？
我去！
“生死簿，你最近懂挺多呀？說吧，最近是不是跟姻緣冊那個小浪貨又勾勾搭搭了。
我告訴你，少搭理他，那個小浪貨沒有一句正經的話，張嘴就能胡說，你信他，你吃虧上當還少啊？”
桑景都快跳起來了，但生死簿卻是古井不波。
“老板，我與姻緣冊同掌人間事務，也不知過了幾千年的歲月，他不是什麽小浪貨，請你對他放尊重些。倒是你，別整天把自己整得跟個求偶的孔雀一樣，丢了幽都大帝的威嚴。”
桑景這會兒是真的要氣瘋了，公子鸮說他是只火雞也就罷了，生死簿居然說他是求偶的孔雀，這手機今天要不砸了，他幽都大帝那才是真的沒有威嚴。
于是，68樓的辦公室裏發出一聲清脆，多麽幹淨利落，多麽悅耳，多麽……
多麽狂風肆掠。
“WC，老板這是跟生死簿又幹上了嗎？這一年裏不幹個幾十回，是不是就過不去啊？”
“老板也是，不懂忍一時風平浪靜這個詞的意思嗎？”
“他當然不懂，這些被風吹亂的東西又不要他來收拾。他可就痛快了。”
“你們說，這生死簿若是能化形，是不是得跟老板大幹一場？那多刺激……”
68樓裏的某幾個微信群裏已經鬧開了，一個個躲在桌子底下貓着身子躲避狂風肆掠，但也不能閑着，這種時候不吐槽老板，且待何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