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殿下，你無父無母，你不會懂
夜幕之下，陵陽這家貴族療養院裏燈火通明。依山傍海，早上看日出來，傍晚看日落，鳥鳴山澗，鮮花遍地，這可是個絕佳的好地方。
雖然此時是夜裏，但對于兩位鬼王來說，夜晚才是他們的世界。
剛剛兩位鬼王碰頭的時候，桑景就感覺到公子鸮的死氣特別重，這個樣子進療養院，怕是裏邊的人要倒黴了。
兩位鬼王穿梭于養老院的每一個房間，這裏住的幾乎都是老人，年紀輕一點的，也是身體不太好的。
桑景按着查到的名冊一一核對，這家療養院裏居然有二十人花錢買了命。
“這個，買了十年，是最多的。”桑景和公子鸮站在房門口，裏邊的歡聲笑語不斷傳出。
父慈子孝，兒孫繞膝，老頭兒頭發全白，生死簿上記錄的年紀是90歲，看樣子這是想湊個百歲整。
“十年？不缺錢，那就替他消費消費。”公子鸮話音剛落，卻已經站在了老頭身邊。
今晚大約是兒孫都來看望老頭，老頭的心情似乎也不錯。”能有這麽多人給你送終，也算是福氣，別不知足。
“公子鸮說了一句。那老兒頭似乎聽見了，擡起頭來看公子鸮。
當他們四目相對之時，就聽得公子鸮道：“老家夥，你到期了，走吧！”
幽幽暗暗的聲音在房間裏回旋，不過片刻，老頭便閉上了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此時，有鬼差進來，把老頭的魂魄押走。公子鸮回頭橫掃了一下屋裏，桑景覺得要出事，趕緊進去把公子鸮給拉了出來。
“殿下，今晚的人頭都是你的，但別的人，咱們就暫時緩一緩。”
桑景雖然不知道他今晚為什麽這麽火大，導致死氣逼人，這要在屋裏多待一會兒，怕是這老老小小都得沒命，那可就有得地府忙了。
公子鸮推開了桑景，沉聲道：“下一個，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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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殿下。這邊。”桑景趕緊走在前面，他有點慶幸今晚公子鸮來了，若是沒來這裏，不知道哪裏的人會倒黴，死多少還不一定，他怕是加班半年，那些命都擺不平。
“這個，買了一年。六十二歲，肝癌晚期，按生死簿的登記，他半年前就應該死了。
買的這一年，是為了不想讓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的母親今晚就走，鬼差已經去等着了。”
桑景帶着公子鸮來到另一個房間，裏邊除了一位老人，再無別人。
“孝子？”
“算是吧。他母親年輕時守寡，為了養他吃過不少苦，怕他受欺負，沒有再嫁。他說，不怕死，但不能死在母親前面，那是不孝。”桑景補充道。
“誰替他買的命？”公子鸮又問。
“她有個女兒，現在應該在醫院那邊守着。”
“告訴她女兒，這一年的命，讓她拿自己的陽壽來換。不然，她老子就得白發人送黑白人了。”公子鸮沒有進去，轉身繼續往前走。
這一晚上，二十個人，雖然各有各的情況，但除了那個孝子，其他的無論是到了死期還是沒到死期的，都被收走了魂魄。
這一通折騰下來，已經十一點多了。
療養院裏哭聲一片，自建立這家療養院以來，從來沒有一夜死了十九人，這個數據若是公布出去，估計無人再敢來這裏療養，因為這就是死地。
鬼差把那十九個魂魄都收走之後，公子鸮那一身死氣就散了許多，也讓桑景松了口氣。
“跟娘娘吵架了？”桑景問了一句。
“少管閑事。但你若想後面半年都加班，可以繼續作死。”公子鸮甩了一句，正要走，就聽到身後有人道：“你們是鬼差？”
兩個鬼王同時回過頭去，站在他們身後的是之前那個孝子。
按理說，這個老頭兒是看不到桑景和公子鸮的，他們出來收人頭，都不會現身讓活人看見。
但是，不排除有些活人各種因緣際會之下，會看見。
“我知道，你們是來收命的。剛剛去世的那十幾位跟我一樣，都買過命。我也知道，買別的人命不對。
所以，不敢多買，只買了一年，只求能親自送我老娘入土為安。我老娘不行了，挺不過這個月。”
六十多歲的人還抹了把眼淚，然後又道：“等我送走了老娘，你們就把我的命收走吧，我下去陪着老娘，那樣也放心些。”
“胡先生，是吧？”桑景上前兩步，走到老人面前，“我和殿下念你是個孝子，而且你也只買了一年命，所以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跟我們說話。不然，你已經在去地府的路上。
花錢買命這種事，必須得別人心甘情願，偷來的、搶來的，都不行。我會通知你的女兒，讓她拿自己一年陽壽來換。”
老人一聽桑景的話，自然還是心疼自家孩子的，忙又道：“我送走了老娘，你們就來收吧，不必一年。我家孩子不容易……謝謝兩位鬼差！”
桑景看了公子鸮一眼，公子鸮對人是沒什麽同情心的，這一點桑景太知道。因為公子鸮沒有經歷過人，但桑景不一樣。
“胡先生，既然你能看到我們，那說明也是有這個緣分。提醒一句，現在去醫院，還能見你老娘最後一面。”
老人一聽這話，轉身就往外跑，很難讓人相信，一個肝癌晚期的病人可以跑得那麽快。
“做了一千多年的幽都大帝，人的那點側影之心還是改不了。”公子鸮嗤了一句。
“殿下，你無父無母，你不會懂。于他來說，活得再久，恐怕都不及老娘臨終前能親自送上一程。今晚之後，他怕是再無遺憾。”
桑景嘆了口氣，他偶爾希望自己能想起自己的父母，就算是在他們再世輪回的時候，能夠見上一面，也是好的。
但是，做了鬼差的人，都被抹去了生前的記憶，他們是不會記得誰是自己的父母，更不會記得自己經歷過些什麽事。
當然，這個也不是絕對的。就像暮雪和千山，他們屬于執念特別深的那一類，無論怎麽抹，他們都會記得，別說是前世，就是前幾世都記得。
記得有記得的痛苦，而忘記有忘記的無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