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為你是我的人
這不是夏星眠第一次認金主,她之前認過陸秋蕊,經歷過一次放下尊嚴伸手問人要錢的難堪。可是這一回又和分明和上一回不一樣。
很奇怪,這次認陶野,她基本沒有什麽舍棄尊嚴的屈辱感。
相反,很開心。
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舞似的。
回家的路上,她在副駕駛座,想着擠在後排的那只大狗熊,忍不住笑出了聲。
陶野問她:“笑什麽呢?”
夏星眠:“沒……”
陶野:“難得見你在外面笑得這麽高興。”
夏星眠收斂好自己的表情,幹咳一聲,正經說:“那我以後就長住在姐姐家。之前陸秋蕊給我租的房子一個月後到期,我就不續租了。這個月得了空,我把那邊該搬的都搬過來。”
陶野只是笑,問:“鋼琴也要搬過來吧?”
“嗯。其實要是普通的鋼琴,丢在那裏也無所謂。可是那臺琴是從我以前的家裏帶來的。”
“那我明天收拾出一塊空地方,拿來放你的鋼琴。”
“好……”
“……”已經開始思考鋼琴該放哪的夏星眠撐起下巴,盯着窗外看了會兒,眉頭微微擰起,很認真的樣子。
“放在客廳東角好麽?那裏避陽,離電器遠,不容易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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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野溫聲答應:“好,你看着擺就好。”
“等搬過來了,姐姐你想聽什麽曲子,我彈給你聽。”
“天天聽你在酒吧彈還不夠啊?”
“那不一樣。酒吧那臺是電子琴,音質不好,而且工作時候彈的都是些舞曲。姐姐有沒有什麽私底下比較喜歡的曲子?”
陶野握着方向盤,想了一陣子。
“嗯……倒是有一首,小時候在音像店聽過。”
途徑紅綠燈,她停下車,小臂撐在方向盤上。随着記憶的翻起,目光有些失焦。
“我當時路過那家店,聽到那盤磁帶,覺得特別好聽。但年紀小,兜裏沒錢,所以只問了老板那首曲子的名字,想以後有錢了再來買。可惜,等兜裏真的有錢了,磁帶和随身聽也已經被時代淘汰了。”
夏星眠追問:“曲子叫什麽名字?”
“好像叫……《一步之遙》。”
寬敞極簡的複式公寓。
陸秋蕊坐在二樓的鋼琴旁,十指流暢地在琴鍵上滑動,彈起這首曲子已經熟得不能再熟。
熟到她可以只依靠肌肉記憶去演奏,過程中全程出神,還可以不錯任何一個音。
是那一晚在夏星眠公寓等她時,彈了無數遍的曲子——
《一步之遙》。
唐黎抱着一疊文件走上二樓,見陸秋蕊在彈琴,便先站在一旁,等她彈完。
陸秋蕊好像在想什麽事,目光空洞洞的。
在結尾的間隙,唐黎見縫插針:“陸總……”
陸秋蕊:“嗯?”
唐黎:“明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陸秋蕊:“嗯……”
唐黎躊躇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多這個嘴。她看上去有些不安,猶豫半晌,冒出了汗。
“陸總,如果您真的很想讓夏小姐回來,有很多辦法都可以去試……”
“誰說我想讓她回來。”
陸秋蕊淡淡地笑,指下依舊彈着那首曲子。
“我只想讓她知道,傲慢和不自量力,是要付出代價的。”
唐黎嘆氣:“不想讓她回來,您還一直彈她最喜歡的這首曲子。”
陸秋蕊彈奏停住,擡起眼,幽幽地看向唐黎,“你怎麽知道這是她最喜歡的曲子?”
“夏小姐的一手資料我這裏都有啊。她從小到大填過的所有正式或不正式的表格裏。但凡有「最喜歡的鋼琴曲」此類的問題,她答的都是這首《一步之遙》。”
陸秋蕊冷哼一聲,“難道我彈這首曲子只能是因為她喜歡?”
唐黎:“難道不是?”
陸秋蕊淡淡地答:“不是……”
唐黎挑了下眉,沒說話。
這一遍的曲子彈完,陸秋蕊終于不彈了。她走到窗臺前,打開窗戶,讓冬天清冷的風吹到自己臉上。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緒。
唐黎看得出來,她在想念着一個人。那人是誰,并不難猜。
“陸總,要不我去接夏小姐過來,趁還來得及……”
“接她過來幹什麽?來氣我嗎?”
陸秋蕊眼裏劃過一抹鄙夷。
唐黎在心裏小小地感慨了一下,又問:“那接陶小姐過來?”
陸秋蕊:“算了,這麽晚了,她應該有自己的事。”
唐黎默默望着陸秋蕊的背影,覺得她這位上司真的是過于別扭了。
口口聲聲說着喜歡陶野,但好像也并不是很想見陶野。看起來對夏星眠嗤之以鼻,可最近每一天都在鋼琴前彈那首夏星眠最喜歡的鋼琴曲。
“姐姐也喜歡這首曲子?”
夏星眠聽到陶野說出那四個字時,原本平靜的臉抑制不住地泛起欣喜的漣漪。
這種巧合帶來的興奮很難以具體的言語去形容。
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是忍不住去找自己和她的「連接點」,不論如何,多産生一些聯系總是令人開心的。
陶野有些驚訝:“難道你也喜歡?”
“喜歡!”夏星眠點了好幾下頭,“我喜歡它很多年了。”
“那你應該會彈吧。”陶野笑起來,“以後有空了,給我彈現場版聽一聽。”
夏星眠:“我當然會彈,現在馬上給我一臺琴,不用複習琴譜我都能不錯一個音地彈下來。”
“這麽熟練?”
“嗯,我對這首曲子有肌肉記憶。”
車已經開到了家,陶野泊好車,拔鑰匙時似是随口說道:“我記得陸秋蕊也會彈,我聽她彈過。”
提到陸秋蕊,夏星眠的臉色沉了下來。
陶野解開安全帶,閑聊一般,繼續說:“第一次見面,她就在彈這首曲子。我那時還不懂,問她怎麽會給我彈這首曲,她也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着,然後繼續一遍又一遍地彈。
我以為她是真心喜歡我,所以提前了解了我的喜好。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你喜歡啊。”
她嘆了口氣,依然笑着,用玩笑的口吻問夏星眠:“是不是很自作多情?我居然覺得有人會真心喜歡我。”
夏星眠十指縮進掌心,扣緊了掌紋。
說着這些話的陶野,真的讓她心疼。
可她也沒有辦法說些什麽。她很想安慰她,但她害怕她一張口,“我喜歡你”這樣的真心話就會失控地溜出來。
“算了,說這些……沒什麽意思。”
陶野轉過頭來,目光柔和。
“至少我現在有你。雖然是需要花錢養的,可也是我的,對不對?”
夏星眠深吸一口氣,對上陶野的眼睛,答了聲「對」。
她們靜靜地相視,誰都不再多說什麽。
兩個人的眼底都壓着一股暗流似的。
陶野伸出手來,捧起了她的臉,手腕上混着皮膚溫度的清淡香水味拂近。
夏星眠主動湊上前,摟住陶野的脖子,和她接吻。
“姐姐……”
幽暗的車廂,狹小的空間,還勒在胸前沒解開的安全帶。所有的一切都給了夏星眠莫大的感官刺激。她抱陶野的手都在顫抖。
陶野的嘴唇上還殘留着美式咖啡的苦澀,溫軟的,恰恰好的濕潤。她急促的呼吸灑在陶野的鼻尖,深夜太過安靜,氣息掃過皮膚的聲音一清二楚。
她不由地張開了嘴。陶野順勢将舌尖探過來,輕輕舔了一下她的唇縫。
“今天的拿鐵好甜。”
溫笑的一聲低語。
話落,陶野便松開了她,退遠了。
「咔噠」一聲,車門被打開。“走吧,很晚了,快回家洗澡睡覺。”
夏星眠握了一下還留有陶野體溫的手心,精神還停留在剛剛那個還沒來得及加濃的親吻中。抽離出來時,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喊着「不滿足」。
可陶野已經下了車,站在車門外,低頭看着手機,在處理別的事情了。
“姐姐,我們今晚要不要……”
她忍不住主動提出了要求。
陶野擡起眼,瞥了下她,又低頭看手機。
“不了吧……”
夏星眠撐住皮質座椅,把頭伸出了車窗,欲求不滿四個字都要從她那雙一向無欲無求的眼睛溢出來。
“為什麽啊?”她緊緊抓着車窗框的指頭都是粉色的。
“今晚體力消耗完了,明天拿什麽打比賽?”
“怎麽會?”
“哦?”
“我體力很多的!”
說完了,夏星眠才意識到自己因為急色說了多麽不要臉的話。
要是在往常,理智回來後,她怎麽也該找些借口來否定、解釋自己的失态。
可這一次,就算理智回來了,她還是紅着臉固執地看着陶野,等待回應。
陶野沒縱容她,還是拒絕了。
甚至警告她:
“別動歪心思,要是大半夜動手動腳,紙鶴我就收回來了。”
夏星眠只好把火憋回去,抱着那只比她還高的熊,乖乖跟在陶野身後,回家。
坐電梯時,陶野好像看出了她的沮喪,安撫她:“我只是想讓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想看到你贏。”
“贏很重要麽?”
“對呀……”
夏星眠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你會說輸贏無所謂,享受過程比較重要。”
“其實都很重要的。”
陶野抱着胳膊,靠在電梯廂壁上。
“但凡你為一件事做了準備,花了時間與精力,結局對你來說就不可能是無所謂的。當然會有人安慰你,說「重在參與,輸贏都一樣」。可安慰只是安慰,事實就擺在那:如果贏了,你肯定會比輸了要開心啊。”
夏星眠微怔。
半晌,她小聲問:“所以……你想看到我贏,其實是想看到我開心?”
陶野淺淺笑着,點了點頭。
“嗯……”
“為什麽?”
電梯在緩慢上升,數字越攀越高。
“小滿,我沒有包養過誰,你是第一個屬于我的女孩子。”
陶野的笑意也似樓層數字一般,由唇邊簡單的弧度,漸漸擴散,爬上了眼尾眉梢。
“因為你是我的人。所以,你一開心,我也會開心。”
兩個人視線交合的剎那,有一種不言而喻的靈犀觸碰融化開來。
夏星眠還是不知道陶野對她究竟有沒有過特別的感情。但她忽然覺得,那好像也不重要了。
或許她們以後能在一起,或許以後不會在一起。可至少,現在,這一刻,這一秒,她們對于彼此,都是心底深處最唯一、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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