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封
李恩宇不可能被全班孤立，但确實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同桌。
而造成這個現象的罪魁禍首，是江潤如。
上課前，石崎拿出零食跟大家分享，江潤如想到自己也從家裏帶了牛肉幹，準備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吃。
結果她在包裏連牛肉幹的影都沒看着，一拍腦袋，想起自己出門時覺得沉，塞到李恩宇書包裏了。
江潤如去找李恩宇拿牛肉幹時，坐在李恩宇前桌的男生正扭頭介紹自己。男生叫趙庫，成績一直穩定在前五十，高一時的班主任就是李華。
江潤如趁兩人說話的間隙，推了推李恩宇，伸手要東西：“牛肉幹。”
李恩宇直接把書包丢到旁邊空桌上，示意她自己找。
江潤如帶了兩包牛肉幹，每包量很足，能吃很久。她給李恩宇留了一包，自己拿出一包準備帶走。
趙庫借着交流數學學習方法的話題，提出和李恩宇交換聯系方式。
見趙庫和李恩宇在互加好友，江潤如也嚷嚷着報了自己的賬號讓他加。
“我手機在座位那，一會回去通過。”考慮到剛剛李恩宇和趙庫聊得不錯，想來這将是李恩宇在班裏交到的第一位朋友，而她作為李恩宇最要好的朋友，自然要給足對方面子，熱情地攀談起來：“你平時玩游戲嗎？lol還是dota？游戲賬號是不是這個號碼？”
李恩宇往後坐了坐，給江潤如留出足夠的說話空間和時間的同時，看似平靜無波的狀态下，暗藏着即将噴薄的危險氣息。
江潤如恍若未察。
在她大方地拆開牛肉幹，和趙庫分享時，李恩宇朝她擡擡下巴，趕人的眼神：“東西拿到了，回去吧。別占着我同桌的位置。”
“你這不是還沒有同桌。我還要和你的前桌再聊一會。”
“你也說了，這是我的前桌。”李恩宇加重了“我的”這兩個字，意思再明顯不過，是說她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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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潤如開始耍無賴：“但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麽樣。”
李恩宇把自己的書包從她手裏奪回來，拿出紙巾把江潤如剛剛分享牛肉幹時掉在他桌上的肉屑擦幹淨，團了團紙巾，拉過她的手，鄭重其事地塞她手心裏，道：“那你在這坐着，誰走誰小狗。”
無論何時，江潤如在他面前有一套獨創的缜密又荒唐的邏輯。她把紙團塞到他的筆盒裏，說：“你不走也是狗。”
趙庫性格裏溫順的成分偏多，在集體環境中不是強勢的角色。他看着兩人，插不上話，也覺得自己這時候不适合插話。
他力所能及地把筆盒裏的垃圾帶走，轉過身丢進自己手邊的垃圾袋裏，坐正後又生怕被牽連般，往前拖了拖凳子，盡最大可能地遠離後面“吵”在興頭上的兩人。
不知不覺間，教室人多起來，老師來了。
站在走廊上閑聊的同學被老師叫進來，這是要開始上課的意思。
江潤如起身回座位時，猛然發現教室一下被坐滿了。
而自己這一走，全班只有李恩宇一個人沒有同桌。
額……突然覺得他有點孤單。
想到這，江潤如腳底抹油溜得更快了，生怕被李恩宇按回到座位上。
三節晚自習沒有安排課程，剛開學也不會有老師占課。
班主任李華說完學校的一些老生常談的安排，組織大家自我介紹。
江潤如将班上的座次分布畫到随寫本上，對應位置填了同學的名字。
她平時課堂筆記做得工整，課本之餘也有做手賬的習慣，喜歡搞一些在李恩宇說來就是“幼稚園手抄報”的東西。
——江潤如憑着印象标好的同學姓名，又開始根據每個人的特征畫不同的簡筆畫。
所有同學自我介紹完，下課鈴響。班主任讓大家先休息，下節課競選班幹部。李華似有事情安排，在教室裏張望一圈。
江潤如上課時便注意到，坐在自己右手邊的常安，自我介紹完便在筆記本上修改競選稿，大概率會參與班幹部的競選。
此刻常安看出李華的需求，很有眼力勁地抻着脖子，一副期待被老師看到勇于表現的模樣。
“常安，你來。”果然李華招招手，帶着常安出去。
班主任一走，教室裏氣氛輕松下來。
江潤如正想扭頭去找李恩宇，石崎挽住她的胳膊問她要不要去小賣部買辣條。
女孩子做什麽都喜歡結伴，随便一個共同的喜好便能讓友情升溫。江潤如眼睛彎彎，說好呀。
兩人一整個課間都在外面，幾乎是踩着上課鈴跑進了教室。江潤如回座位坐下，沒一會，競選開始，才想起忘記把東西給李恩宇了。
她趁老師注意力集中在講臺上競選的同學身上，扭頭，跟後面同學說：“麻煩把這個傳給李恩宇。”
她怕對方不認識，補充了句：“第二列最後一排的男生。”
後排的女生沖江潤如友好地笑笑，說：“我知道。”
江潤如道了謝，心裏被這異常友好的笑容弄得有些開心，心想，重點班的學生好熱心腸哦。
随寫本經中間同學的手，終于傳到了李恩宇手裏。
李恩宇從趙庫那裏接過随寫本，面露茫然，朝江潤如這邊看過來。江潤如雙手掌心合在一起又朝兩邊分開，做了個打開書的手勢。
李恩宇很快注意到，随寫本裏某一頁特意折出了角。
上面按照班裏的座次分布标着姓名，以及包含同學标志性特征的簡筆畫。
比如隔着一條走道坐在江潤如右手邊叫常安的男生畫了副眼鏡，比如江潤如的同桌石崎，便是個戴蝴蝶結發夾的長發女孩。
江潤如為了他能快速融入新班級，如此煞費苦心，是拿他當弱智嗎？
班委競選井然有序地進行，不斷有學生走上講臺發言。
李恩宇沒有競選的意向，對同學的競選發言也沒有興趣。他坐在最後一排，沒有同桌，非常清淨，注意力落在手裏的随寫本上。
江潤如在上面記的東西很雜，有數學題演算的步驟，有小說關鍵劇情的關系圖，有摘抄的歌詞和名著句子，有她跟別人畫的五子棋棋局，也有時不時抽風的碎碎念。
比如這一頁。
天地良心，李恩宇只是随手一翻，便看到她在吐槽他。
——李恩宇是個很優秀的人。很多人都這樣認為，所以我覺得，現在社會騙子真是越來越多了。不僅騙別人，還欺騙自己。
——老話說：“人不狠，站不穩；心不狠，難立足。”李恩宇在數學競賽中能取得如此優異的成績，只能說明一點，他是個狠人。
…………
左前方傳來江潤如的聲音：“我要競選團支書這一職務。”
李恩宇擡頭，看到江潤如站在講桌後，站得筆直。
江潤如是有些緊張的，僅僅是心裏，她面前十分淡定：“實話說，我之所以競選團支書，是希望跟我們班捆綁得牢固一點，多一些學習的動力，畢竟我這個成績吧……一不留神，下學期估計跟大家做不成同學了。”
江潤如自黑。
大家哄笑。
李恩宇在後排坐着，聽講臺上的女孩表演脫口秀。
他面前的紙上，在“團支書”幾個字的後面，洋洋灑灑地寫着“江潤如”的名字。
接下來還有一位女生要競選團支書，不過李恩宇沒聽。他垂眼，繼續研究桌上的随寫本。
這節課過半，所有職位的競選者演講完，李華拍拍手，安排大家：“大家準備一張紙，在上面寫上你支持的同學名字。每列最後一位同學，往前收一下。常安、江潤如，你倆上講臺，一個查票，一個計票。”
江潤如跟隔着一條過道坐在自己右側的男生，走上講臺，明确着待會具體怎麽做。
李恩宇是最後一排，起身，挨桌挨戶收票。
江潤如注意到，他往前走時，不少女同學捂着嘴跟臨近的女生竊竊私語，他在班裏的關注度很高。
想想也不奇怪，江遂作為四中的風雲人物，全校出名，李恩宇跟江遂形影不離，多少也蹭了些人氣。
常安剛剛統計了每個職位競選者的姓名，此刻準備把名字先寫到黑板上，讓江潤如幫忙看一下有沒有寫歪，江潤如應下，收回了思緒。
李恩宇走走停停，收齊了他們這排的票，來到講臺邊，遞給江潤如。
江潤如接過後，朝他歪歪身子，小聲問：“團支書選的誰？”
“袁莉。”李恩宇答得幹脆。
和江潤如一同競選團支書的人。
江潤如才不信，把收齊的票放到講臺上備用的紙箱時，注意到最上面這張正是李恩宇的。
團支書，投的是她。
江潤如撇嘴，擡眼回他：“切，我又不瞎，都看見了。”
查票、計票過程很順利。
江潤如的票數遠超袁莉的。
江潤如成為文科一班的團支書，在大家的掌聲中坐下，心想為表感謝，她下課請李恩宇喝個汽水吧。
随着班委确定，這節課也要結束了。
李華站在講臺上打量着下面坐着的同學，問：“現在的座次是你們自己選的對吧？那我暫時不調了，等考次試再說。現在講究素質教育，我也允許你們自由随意點，班長按照現在的座次統計一份座次表給我。”
江潤如正在書包裏找自己的校園卡，方便下課去超市，聽見周圍同學在歡呼一臉茫然地擡頭望了望，問石崎發生了什麽。
石崎一臉開心地跟她解釋，順帶着把李華誇了一遍。
不調座位了？
江潤如下意識扭頭，班級學生數量是單數，李恩宇因為江潤如單方面的影響導致此刻沒有同桌。
如果不調座位，那他豈不是一直沒有同桌了。
“……李狗，李哥，李爸爸。我知道錯了，我不是故意的。”一下課，江潤如第一時間趕到李恩宇面前負荊請罪，“這是我的錢包，裏面有我接下來一個月的生活費，現在我把它交給你。”
江潤如從行為到言語，無一不在示弱，“能感覺到我深深且真摯的誠意嗎？”
李恩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拿起錢包打開看了看，确定裏面有卡和現金，揚揚眉：“喲，大款啊。”
江潤如平日不會帶這麽多現金在身上，不過今天上學路上去銀行取了錢方便往校園卡裏充和日常花銷。她眨眨眼，笑：“好說，只要你不和我計較，我只給你傍。”
李恩宇并不能被打動，冷漠道：“我喜歡跟人計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