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忘江湖
鹿哲說完這句話就體力不支,搖搖晃晃地倒下去了。
“鹿哲!”夏沫把鹿哲抱到自己懷裏,一摸他的額頭都是滾燙的,嘴裏還斷斷續續地說:“夏夏,老婆,別……別離開我,我錯了,對……對不起你。”
“CAO!你大爺的鹿哲,訛人訛到小爺頭上!你不嫌丢人嗎?!”大雨滂沱,兩個人早就成了兩只落湯雞。
豆粒兒大的雨滴拍打在鹿哲的臉上,他努力掙開眼睛對上那雙他魂牽夢繞三年多的藍寶石,猛烈地咳嗽幾聲,說:“牡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能死在你的懷裏,這是我的榮幸。”
夏沫環顧四周,發現鹿哲的勞斯萊斯停在大院外的不遠處,從鹿哲身上摸到車鑰匙後就把他拖起來,扛在肩上往車的方向走,“少他媽惡心人了,不想死就給老子閉嘴!”
鹿哲人高馬大,夏沫扛起來走路廢了老鼻子勁了,好不容易把鹿哲弄到副駕駛,自己坐到駕駛室的位置,一摸口袋,“艹!手機被砸了。”
但是夏沫也管不了這麽多了,靠在副駕駛室的鹿哲臉色已經泛起不正常的紅,耳朵更是紅得發紫,明明渾身滾燙卻還在發抖,陷入昏迷。當務之急,他只能趕緊發動汽車,把鹿哲送往他們鹿家自己開的醫院裏,“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要派你來折磨我?”
夏沫一腳油門就把鹿哲送到了他們家的醫院,又因為沒有電話聯系只能自己扛着鹿哲進醫院。離婚三年的少東家和前任少東家夫人摟摟抱抱地出現在醫院裏,而且這位前任少東家夫人前兩天剛和未婚夫官宣婚訊,這會兒卻又和前夫攪合在一起,這唱的是哪出戲?
急診的醫生跑過來,急吼吼地問:“少夫……呃夏……夏總,鹿總這是怎麽啦?你倆到底是怎麽回事?全身濕噠噠的?”
夏沫大喘氣道:“別說了,你們……你們家少爺發高燒已經昏迷了趕緊救人吧。”
醫生護士手忙腳亂道:“哦哦,趕緊,趕緊快來人把鹿總送到病房裏,準備輸液。”
要說鹿哲這厮也忒不要臉了,本來夏沫打算把他交給醫生就走人的,結果還沒邁出一步,他就覺得腰上一緊……
這個混蛋居然揪住他的皮帶不松手,你說人都已經昏迷了還記得抓人家的皮帶,還抓得死死的。你走吧,你一走皮帶就要被我扯開,你要是不怕走光丢人,大可無情地離開他。
夏沫整個無語住了,不得已又留下來照顧鹿哲。
第二天,鹿哲掙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夏沫,他記得昨天晚上他怕夏沫離開,所以趁他不注意抓住他的皮帶,他轉眼一看……
“夏……夏沫呢?夏夏?”左手在打針,右手抓着一根皮帶,但是皮帶的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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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哲急得跳腳,兩三下就拔掉左手的針管,掀被子想要出去找夏沫,他不信,夏沫當真就這麽狠心把他一個人扔在醫院?不行!絕對不可以!
但是徹夜高燒淋雨,又沒喝水吃東西,他的體力早就不支了,腳剛一沾地就腿軟跪了下去。
辛虧夏沫帶着一盒瘦肉粥回來得早,一進門就看到鹿哲摔了個狗吃屎,趕緊放下瘦肉粥把他重新扶回床上,“鹿哲,你這是幹什麽?你不要命啦?!”
鹿哲看到夏沫過來扶他,激動地直接抱住夏沫,跟個考拉似的,怎麽扒拉都扒拉不下來,還埋頭哭泣道:“夏夏,夏夏,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怎麽這麽狠心?把我一個人放在病房裏?”
夏沫表示很想掙紮,可是轉念一想,他也不想跟一個病人計較,只是冷淡道:“放開我!”
果然鹿哲乖乖地就把夏沫放開了。
夏沫到底是心軟,畢竟這個人是自己曾經深愛過的。他摁鈴讓護士來重新換個針頭給他重新打點滴。
護士囑咐夏沫,“打完這瓶下一瓶是葡萄糖,補充營養的。”
夏沫:“嗯知道了。”
護士離開,驚吓過後,鹿哲心裏全是開心,因為他終于能和夏沫單獨共處一間房間,這是他做了多少努力才換來的。
鹿哲激動得尾巴都要翹上天了,“那個,夏夏,你一路送我到醫院,還陪我一個晚上,辛苦你啦,謝謝。”
夏沫冷嘲道:“不辛苦,左右不過是一條皮帶的事情嘛,要知道你這麽死皮賴臉,昨天晚上就活該讓你繼續淋雨,病死你才好。”
鹿哲:“病死我也行啊,我鹿哲生是你的人,死了就做你的鬼,時時刻刻保護你,也挺好的。”
鹿哲可是個情場高手,說情話那可是信手拈來,夏沫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的精神,才能不被他的甜言蜜語所蒙騙。
夏沫非常用力地搓了把臉,無奈道:“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鹿哲,我跟你已經離婚了,離婚了懂嗎?而且我馬上就要有新的感情新的家庭了,你能不能高擡貴手放過我?”
一提到這個,鹿哲的心髒就像被誰抓了一下,他現在只想和夏沫待在同一個房間裏,不想談論這個,“夏夏,咱現在不談論這個好嗎?你看你給我買的瘦肉粥,聞着味兒我都覺得香,你快打開給我嘗嘗吧,我口水都流出來了。”
夏沫才不管這麽多,他死死盯住鹿哲,就是想把心裏的話在今天一次性說清楚。他把瘦肉粥又重新放到床頭櫃上,決定平心靜氣地和鹿哲好好談一次,對他們過去失敗的感情和婚姻做最後的總結。
他把椅子拖到鹿哲床邊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過了很久才說出第一句話,“鹿哲,你應該知道我這三年是怎麽過的了吧?我媽媽應該跟你說過。”
鹿哲的心沉入海底,“知道,對不起,我……”
夏沫打斷他,道:“你先別急着道歉,聽我說完。其實說實在的,你也知道令我最絕望的時期是在三年前,我倆鬧離婚的那段時間,那段時光真的是我人生最操蛋的時光,我曾經一度非常恨你,相當相當恨,我恨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招惹了我還要這麽對我。”
鹿哲沉默地看着他。
夏沫繼續說:“不過後來到了國外之後,心理醫生告訴我解鈴還須系鈴人,他說我的病因是你,只有我放下過去我才能得到解脫。可是那個時候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一想到你對我做的傷害,一想到我的父親還有我的孩子,我真的沒有辦法原諒你。”
鹿哲嘆了一口氣,同樣紅着眼圈說:“我不配為人夫、為人父,是我傷害了你和孩子。”
夏沫從床頭櫃上抽了一張濕紙巾擦擦自己的手,“直到回國之後我才終于想通了,其實我不應該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卸到你和沈赫玉的頭上,回想我們倆的感情,最開始是我先暗戀你的,是我先動心的,哪怕後來你被迫向我求婚,我也有拒絕的權利,可是我答應了。結婚之後,你和我拟了一張協議,如果我遵守本份,恪守協議上的東西就不會用之後的糟心的事情,這些統統都是我的錯。”
鹿哲啞聲道:“你別這麽說。”
夏沫:“經年癡心妄想,換來一紙注定悲劇的婚姻,這是我的錯,是我的報應,真的,鹿哲,我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可是鹿哲,既然咱們倆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緣分,那為什麽你就不能及時糾錯把一切都掰回正軌呢?”
鹿哲先是微笑,只是他的微笑裏按不住悲涼,“夏夏,你說完了嗎?”
“嗯,我說完了。”
鹿哲用右手輕輕拉住夏沫,輕聲細語道:“你說完輪到我說了,夏夏,你這麽說太傷人,什麽叫我們的感情一開始就是錯誤?是,剛開始我是被逼娶你的,可是你看看我們一起經歷了什麽?我們一起經歷過絕望,經歷過生死,是你一步步把我從死神手裏救回來的。夏夏,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以前哪怕我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沒想過要和他白頭偕老,但是自從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不止一次幻想過三十年之後,我們七老八十,白發蒼蒼,慢悠悠地在公園裏帶着孫子甚至是重孫子散步,你叫我老頭子,我叫你老伴兒。”
這是夏沫曾經夢寐以求的情景,他當然希望自己能和鹿哲兒孫滿堂,子孫繞膝,有共享天倫的一天,只是事情經歷得太多,苦難已經将他心髒的棱角磨平,不再悸動,不再憧憬未來,只注重當下走好每一步路,過好每一天。
所以當他聽到鹿哲說的這些話的時候,他感到心酸,只是再也流不出眼淚,因為過去的三年告訴他,眼淚從來都是最無用的東西,回想起來他已經不知道哭是什麽感覺了,眼淚是什麽滋味的他大概也快忘幹淨了。
“鹿哲,這句話如果放到三年以前我會信你,但是現在……”夏沫掙開鹿哲的手,站起來,繼續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們回不去了。我已經聯系了鹿伯父,他會派人過來照顧你,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鹿哲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