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哥黎精神病院
深冬季節的S城非常漂亮,如天女散花的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是天神賜給大地的禮物,鵝毛大雪輕輕地給草地披上一層白毛毯,也不知是誰家的小狗偷溜出來,在雪白的毛毯上留下幾個小小的梅花印。
今天是冬至,夏沫推着鹿哲到別墅的落地窗前,為他描述這個城市的銀裝素裹。
夏沫輕柔地說:“今天冬至,S城的雪下得非常大,咱家落地窗的玻璃上都有冰花了,還有園子裏的梅花開得非常好,正如陸游詩中描述的那樣‘零落成泥碾作塵’……呃還有就是樹葉也枯黃落葉歸根了,總之冬至雪景非常漂亮。”
坐在輪椅上的鹿哲忍不住扶額,無奈道:“夏沫,你筆下的文字功夫要能用到你嘴上,你能少奮鬥十年。”
夏沫也知道自己嘴上功夫不行,他也無能為力,內向柔軟的性子決定他這輩子與靠嘴吃飯的行業無緣,他也想向鹿哲完美地描述外面的雪景,腦中裏的許多華麗、達意的詞藻到了嘴邊就只剩下好看、漂亮這些詞。
夏沫為難道:“可是我改不了了,怎麽辦?我又不想你們一樣,在媒體面前個個都能巧舌如簧,談笑風生。”
鹿哲感嘆道:“其實我們這個圈子裏剛開始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巧舌如簧,談笑風生。每次采訪都是準備好提綱的,需要回答什麽我們心裏都早就有譜,有的甚至都已經把臺詞都背得滾瓜爛熟。”
夏沫蹲到鹿哲面前,驚奇地問:“真的嗎?”
鹿哲聽到他蹲到面前,杵着下巴對夏沫說:“騙你是小狗。”
随後鹿哲又拉住夏沫的手,放在手心裏揉搓,道:“唉,整天在家裏待着,悶死了,要不然這樣,我們倆帶好墨鏡和口罩,出去走走?”
夏沫:“哈?不太好吧,就咱倆,萬一被人認出來怎麽辦?太危險了。”
夏沫想到學校裏那些鹿哲的狂熱粉絲還有堵在醫院門口的記者都有些後怕。
鹿哲頓了頓,說:“好吧,其實,今天是阿玉媽媽的生日,他媽媽患有精神分裂症,一直住在精神病院。我自認虧欠阿玉,想着他遠在國外不能給他媽媽過個生日,我就來替他陪陪阿姨。”
夏沫沉默的低下頭,屋內溫暖的燈光只能灑在他金色的頭發,把金發映襯得有些發白,瞧不見他的臉,窺不到他暗藏的情緒。
鹿哲感受到夏沫的沉默不語,以為他心有芥蒂,不願意陪他去看前男友的媽媽,補充道:“沒事,如果你不願意去也沒關系,我找小雷陪我去就行了,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這本來就不關你的事。”
夏沫輕輕呼出一口氣,“沒事,我陪你去,子女不在身邊,老人家一個人在醫院裏過生日已經夠孤獨了,總不能連句生日祝福都沒有,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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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哲把夏沫的手放到臉上,在他的手背留下一個濕熱的吻,輕聲感謝道:“謝謝你,夏沫。”
鹿哲和夏沫帶着兩個保镖來到了哥黎精神病院。早年鹿家的生意有涉及到精神醫療方面,所以說白了哥黎精神病院也有鹿家投資的股份。
司機把車開到精神病院門口,鹿哲和夏沫戴好口罩和墨鏡帶着一個生日蛋糕就出去。鹿哲提前和精神病院的院長打好招呼,一開車門院長就笑臉相迎。
哥黎精神病院的院長是個清瘦溫柔的女性,估摸着四十歲左右,高高的紮起馬尾,口袋上別着一紅一藍兩只筆,和別的醫生也沒什麽不同。
“鹿總,早就聽說您要來,我們已經在這兒恭候多時了,您的傷……”
鹿哲坦然道:“腳好了,眼睛還瞎着,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太太夏沫。夏沫,這是哥黎精神病院的馬院長。”
馬院長是個有眼力見的,她大方地和夏沫握手道:“你好,聽聞夏家大公子溫潤如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馬院長帶着他們穿過病人休閑區,來到二樓一處僻靜的獨立病房門口,裏面的病床上坐着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女人,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頭發也束得非常整齊,如果不是穿着一身病號服在這家精神病院,呆滞地望着窗口的鳥兒,這個女人和別的同齡人區別可能只是蒼老一點罷了。
馬院長介紹最近沈媽媽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所以才敢讓鹿哲他們過來看望,“這次治療效果比上次好,上次沈先……最後一次來看過他媽媽以後,沈媽媽的情緒就變得非常激動,一直在說有人要害她,有人要害他們母子,最後嚴重到出現自殘的現象。我們廢了好大精力才把病情壓制下來,待會兒你們進去的時候小心點。”
鹿哲抿嘴不說話,他記得上次沈赫玉到精神病院來看他媽媽,應該是分手之後,沈赫玉出國之前,那段時間鹿父正逼着他倆分手,讓鹿哲向夏家求親。
鹿哲點頭道:“嗯,我知道了,我就讓保镖候在門口,不然待會兒進去會吓到阿姨。”
兩個保镖等在門口,馬院長帶着兩人走到病房,“沈阿姨?今天又在想什麽?看誰來看你啦?”
沈媽媽安安靜靜地看着窗外,說:“你們來了。”
鹿哲看不見沈媽媽,但依舊非常有禮貌地喊了一聲,“阿姨,是我,鹿哲。今天是您生日,阿玉不在,我替他陪您過個生日。”
沈媽媽慢慢悠悠地轉過頭,看到鹿哲,皺眉道:“你怎麽坐上輪椅了?”
鹿哲回答道:“前段時間不小心弄瞎了眼睛。”
沈媽媽點頭,像個慈愛的長輩關心鹿哲,“出門辦事小心一些。”
夏沫第一次接觸精神病人,有些不知所措,他拎着蛋糕站在鹿哲的輪椅旁邊,觀察着這個女人,病情的折磨讓她瘦到脫相,飽經滄桑的臉上已經溝壑縱橫。但是夏沫依舊能從那雙已經耷拉眼皮的丹鳳眼裏捕捉到一絲當年的韻味,這一點風韻也許就是歲月和病痛留給她最後的仁慈。
夏沫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到桌子上,悄聲說:“阿姨,我們來給您過個生日,祝您生日快樂。”
沈媽媽用盯敵人的眼光盯夏沫,就像草原上的鷹隼盯白兔一樣,冷冰冰地問:“你是誰?為什麽會和鹿哲在一起?”
夏沫不知作何解釋,說是沈赫玉的朋友?還是鹿哲的妻子?
天底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晚年安康,子女繞膝,而眼前這個女人什麽都沒有,思及此處,夏沫心裏不是難過,反而泛起一絲心酸。
夏沫開口道:“沈阿姨,我們來替阿玉給你過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沈媽媽怪道:“哎喲,你們來就來了,還帶什麽生日禮物來給我這個老婆子,浪費了浪費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思維比較跳躍,通常會前言不搭後語,問了前面的忘記後面的。
夏沫:“這……”馬院長指指腦袋搖搖頭。
鹿哲又道:“阿姨,這不是您生日嗎?我們給您來過生日。”
沈媽媽似乎才第一次聽到自己過生日,恍然大悟道:“哎喲,今個兒冬至啦?我生日啦?”
鹿哲又耐心地重複一遍,“是,今個兒冬至,您的生日,我們來給您過生日。”
沈媽媽站起來,客氣地招呼他們,“來來來,哎呀小鹿呀,來這兒也不提前給阿姨打招呼,讓你們破費了,真是不好意思,來來來,我來切蛋糕,今天呀,咱們吃蛋糕。”
沈媽媽露出溫和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切下幾塊蛋糕裝好,舉止優雅,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一點也不像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但馬院長不敢掉以輕心,她婉轉地說:“他們帶給您的,您自個兒吃得香,我們比誰都開心。”
沈媽媽“啧”了一聲,沖馬院長翻了個白眼道:“怎麽?怕我犯病?小馬一天就大驚小怪,我自從上次接受治療之後就再也沒犯過病了,每天都按時吃藥。小鹿他們好不容易來一次,陪我吃個蛋糕怎麽了?門口還有保镖呢,裏面還有你呢,我還能殺了他們還是咋地?”
沈媽媽把蛋糕端給馬院長,沒好氣道:“喏,給,希望蛋糕堵上你的嘴。”
随後沈媽媽後切了幾塊蛋糕遞給門口的保镖,保镖在鹿哲的示意下接下蛋糕。
她把蛋糕端到夏沫面前,夏沫剛想伸手去接,她就把蛋糕後撤一點,仔細端詳夏沫,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道:“嗯,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小鹿眼光不錯。”
夏沫心都停跳半拍了,以為沈媽媽看到自己受刺激要犯病了,現在看來,确實還好。
沈媽媽把留下兩塊蛋糕,把其中一塊遞給鹿哲,因為他看不見,還特意遞給他一個塑料叉子,“啧啧,怎麽好好一個小夥子說瞎就瞎?這不可惜了嘛。”
鹿哲安慰他道:“阿姨,我這是暫時的,會好的。”
沈媽媽:“哦,會好的,是啊,會好的,會好的,可是我兒子好不了了。”話音剛落,沈媽媽趁衆人放松警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鹿哲的脖子,把他連帶着輪椅狠狠摔在牆上。
“鹿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