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死神家的野孩子
粥粥把自己爸爸酸得抖了一下, 還特別高興地說道：“爸爸，爸爸, 好酸啊！”
仿佛一定要給爸爸嘗嘗這個有多酸, 光說一下都不夠。
金燊點了點頭，說道：“的确酸。”
于是粥粥又跑了出去, 似乎還要去找新奇的東西, 拿過來跟爸爸一起分享。
金燊走到了窗戶旁邊，就看到小家夥一個人在花園裏, 拿了一個小木棍，東戳戳西戳戳, 嘴裏叽叽咕咕地說個不停, 後面跟着三頭犬, 小家夥突然找到了一個一朵花，小心翼翼地摘了下來，放在了三頭犬的頭上, 美滋滋的欣賞了一下，開心地說道：“好看！”
黑影們在旁邊看着她, 防止她出什麽意外。
金燊看着自己女兒，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
晚上睡覺的時候, 粥粥抱着爸爸的胳膊：“爸爸，我要聽公主的故事！”
金燊拿起了旁邊的故事書，開始講了起來：“從前有一個公主，她遇到了一個大壞蛋, 大壞蛋跟國王長得很像，公主以為這是她的爸爸，就一直喊爸爸……”
粥粥聽得認真極了，她聽故事都非常認真，仿佛能夠進入故事的世界一樣。
“大壞蛋發現他也喜歡公主當他女兒，可是他是大壞蛋，不能一直養着公主，大壞蛋心裏很難過……”
粥粥抱着爸爸的胳膊：“為什麽不能呀？”
“因為他是大壞蛋。”
粥粥想了想，說道：“可是他也沒有打小孩子呀，他很喜歡公主，我覺得他是個好爸爸。”
“爸爸，我們不要大壞蛋難過好不好。”粥粥奶聲奶氣地說道。
金燊摸了摸小女兒的頭，心裏酸澀，開口說道：“但是他不是公主的親爸爸，他也不知道怎麽給公主找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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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他就是公主的爸爸……”粥粥不明白為什麽就不是爸爸了？
金燊跟粥粥說不清楚關于人類的血緣問題，他見到女兒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爸爸，大壞蛋一直養着公主好不好？”
金燊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大壞蛋一直養着公主，直到她長大……”
粥粥聽到了滿意的故事結局，這才放心地睡覺。
第二天粥粥一大早就爬起來了，她跟普通小孩子不一樣，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不僅起得早，而且還會敲爸爸的門，叫爸爸起床。
金燊起來的時候，就看到粥粥在樓下開着溜溜車，後面跟着三頭犬，咯吱咯吱的笑聲充滿了整個大廳。
金燊下樓去把她從溜溜車裏抱了出來：“跟黑影一起去洗漱換衣服，一會兒出來吃飯，今天還要去上學。”
“好的！”粥粥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小家夥跑到一半又回過頭：“爸爸，我今天可以帶大狗狗去學校嗎？”
“不可以哦，會吓着其他小朋友。”
粥粥想了想，說道：“我給他們把顏色塗成紅色，又不會吓到其他小朋友了。”
金燊看了看黑色的三頭犬，要塗成紅色，簡直就是視覺污染，金燊很講道理地說道：“它有三個頭，還是會吓到其他小朋友。”
粥粥看了看大狗狗，說道：“就當成是三條狗嘛！”
金燊：“還是不可以。”粥粥的接受能力真是絕了。
之前這小家夥一口一個大怪物，看到就能吓哭，現在還想帶到學校去。
金燊很快就把小家夥送到了學校，看着她和死神二號的兒子手牽手走進了學校，這才回過頭，往回走。
死神二號跟了過來，說道：“一起去上班怎麽樣？”
金燊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不過死神二號默認他答應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金燊如同平常一樣接粥粥，到學校排隊的時候，就看到了他父親。
金燊看了看隊伍，還有一段距離，他走了出來，走到了穿着黑西裝的神的面前。
金爸爸開口說道：“昨天的事情，你不寫個報告給我嗎？”語氣倒是輕松，并沒有半點逼迫的意思。
金燊開口說道：“當時太沖動了。”
神見他低頭，于是說道：“我想你自己應該也明白一些事情了，至少應該知道繼續這樣下去，你無法面對她死亡。”
沒有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能夠面對自己女兒早夭，優雅從容地老去死亡和未曾長大痛苦早夭，那不是一個概念。
金燊聽出來了自己父親話裏的意思，他第一次急迫又認真地說道：“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金爸爸按了按太陽穴，說道：“我已經幫你找到辦法了，趁着現在還小，我怕她受委屈，我幫你找了一對忠實的人類信徒夫妻，她們會善待這個孩子……直到她的八歲。”
金燊聽到這話，搖了搖頭：“我不信人類。”
金爸爸有點生氣也有點無奈，他還是耐着性子說道：“老實說，你未必比人家做得好，人家家裏父母雙全，還有慈祥的爺爺奶奶，你女兒去他們家比在你家裏過得好得多。”他最終目的實際上還是為了自己兒子好，只是切入點不一樣。
金爸爸見自己這番話似乎有效果，于是又放軟了語氣，說道：“我是為你好，如果你再出了什麽問題，就算我是你爸，我也保不住你，到時候你會被流放。你那麽多年的努力，全部白費了。”
“而且你自己也說了，你并不會幹預她的壽命，你只是想要她最後幾年開心，在另外一個健全和諧的大家庭裏，她比現在過得更開心。”
金燊臉色鐵青，轉身就走。
粥粥背着小書包，在老師叫她名字以後，飛快地跑了出來，書包發出了嗒嗒嗒的聲音，粥粥一跑出來就熱情地抱住了自己的爸爸，引來了旁邊家長的羨慕目光，小孩子上了大班以後，就自覺自己是大人了，就漸漸地沒有那麽黏人了。
粥粥抱着爸爸，跟豆子似地迫不及待地說——
“爸爸爸爸！我們回去喂大狗狗了！”
“爸爸抱，我今天跟同學一起玩，好累哦。”
“我跟同學們都說了我養了三只大狗狗，她們說有空就去我們家看，爸爸，我可不可以讓同學來我們家玩啊？”
金燊把她抱了起來，就看到周圍好多小朋友都是媽媽來接。
金燊神色複雜，他并沒有回答粥粥的問題，而是自己問道：“寶寶想不想要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住在一起？”
粥粥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奶聲奶氣地說道：“可以只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不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嗎？他們不喜歡我，我不想跟他們住在一起。”
如果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了，爺爺肯定天天兇她，天天兇！粥粥喜歡現在這個家，每天都太開心了！
“爺爺奶奶也最喜歡你，大家都最喜歡你。你想要嗎？”金燊像是問大人一樣地問粥粥。
粥粥想了想，爺爺奶奶是爸爸的爸爸媽媽，爸爸肯定也想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于是她說道：“真的會喜歡我嗎？”
金燊點了點頭。
粥粥開心地說道：“那好吧，媽媽和爺爺奶奶什麽時候來呀？”
金燊開口說道：“明天早上。”
他看了看小家夥此刻的樣子，三年時間，足夠她長成他陌生的模樣，不像現在，現在的她，每個動作，每句話都是他最熟悉的樣子，甚至有些時候她還沒有說話，他就知道她要做什麽，要說什麽。
只是，他……可能不是一個好爸爸。
這天晚上金燊講的故事很長很長，粥粥都困了，一直打哈欠，金燊依舊沒有停下來，最後小臉蛋貼着爸爸的胳膊睡着了。
金燊給她蓋好了被子，親了親小家夥的額頭，然後沖着另一邊出現的神點了點頭。
“放心吧，那家人會喜歡她，照顧她，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她也會融入新的生活。”
神一邊說，旁邊的黑影正要把床上的小家夥抱起來送走。
金燊開口說道：“等一下。”
神有點擔心自己兒子又反悔，于是問道：“怎麽了？”
金燊看着已經熟睡了的小家夥，皺了皺眉頭，說道：“她明天早上醒過來發現在陌生的地方，周圍都是陌生的人，她會吓得一直哭。”
神有點無語，說道：“她還是個孩子，很快就能夠接受新的一切，你看她第一次見到三頭犬吓得差點哭暈過去，這才多久，她已經徹底接受三頭犬，把三頭犬當做自己養的狗了。”
金燊也知道粥粥的接受能力很強，可是他依舊會因為她一開始面對陌生環境所産生的恐懼而感到心疼。
金燊把小家夥的右手拿了出來，上面依舊腫腫的，金燊說道：“她手背還沒有好，吃飯也不方便，先讓那家人住過來，讓粥粥先熟悉她們，到時候再送去他們家，給她一個平緩的緩和期。”這樣一來，小家夥受到的刺激也沒那麽大。
神這下子真的是沒脾氣了，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現在連把她送到別人家都舍不得，以後你怎麽做到無視她的死亡？”
神看着自己的兒子，繼續說道：“你實際上是想給自己一個緩和期，但是在這個期間只會讓你投入更多的感情，更加舍不得。”
金燊聽到這話，也明白自己父親說的是對的，頹然地坐了下來，粥粥睡得很香，半點都沒有要醒的意思。
黑影上前，抱着小家夥要走。
金燊回過神，把被子裏掉出來的鴨子娃娃放進了粥粥的懷裏，然後開口說道：“把她的被子，她的公主皇冠還有衣服都送去。”沒有熟悉的人，至少還有熟悉的東西，這樣一來，至少不會害怕得那麽厲害。
“還有這個櫃子裏面的餅幹和糖，連同這個小櫃子都給她搬過去。”
這一次神并沒有拒絕。
城堡裏空蕩蕩的，金燊走下樓，金爸爸跟在他旁邊，就聽到自己兒子說道：“她很喜歡溜溜車，這個溜溜車也送去。”
“輔助筷子還有她的好看的碗。”
“還有這個荔枝樹。”
“這個牡丹花。”
高大的男人安靜地坐在了花園裏，小家夥以前特別喜歡在花園裏玩，玩着玩着遇到了好看的花花就會摘回來，放在他的書房前。
小家夥還會是摘果果，摘了果果用衣服兜着，放在他書房前。
小家夥最熟悉的還是他，他卻不能把自己也送過去。
金燊安靜地坐在原地，心裏不願意想象明天早上小家夥睜開眼睛看到完全陌生的人會是什麽反應。
“抱歉。”金爸爸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金燊轉過頭，看了看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他沒有發脾氣，沒有黑臉，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這裏。
明明恢複了之前的平靜，他不用每天做完死神工作以後還要去接孩子放學，不用喂飯，不用操心她在做什麽，有沒有受傷……
他心情卻格外沉重，仿佛生活一下子失去了重心。
金燊一直失眠到第二天早上，這個點，粥粥應該已經醒過來了。
他父親說得對，她還只是個孩子，适應能力很強，就像是一開始她害怕三頭犬，現在也把三頭犬當做大狗狗，小孩子很容易接受新的環境，新的事物。
很快她就會融入新的家庭，擁有爸爸媽媽還有其他親戚。
是啊，小孩子容易接受新的環境，接受改變。
金燊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餐廳裏，面對着跟以前一模一樣的早餐。
他這樣的大齡神，很難接受改變。
城堡空蕩蕩的，回蕩着一種孤寂。
胡承嘯第二天來了城堡，在大鐵門外面喊：“大伯，大伯，公主妹妹呢？公主妹妹今天怎麽沒有去學校？是不是生病了？”
金燊沒有回答。
第三天，金燊搬出了城堡，他需要住在小一點的地方，這裏太大了，大到仿佛能夠聽到回聲，他偶爾會聽到女兒在叫爸爸。
而現在已經三天了，粥粥肯定已經适應新環境了，她能夠适應新環境是一個好事。
然而第四天一大早，渾渾噩噩的金燊接到了一個電話，那頭是忐忑的女人聲音：“喂，你是金先生嗎？”
金燊：“我是。”
“是這樣的，粥粥出了點問題，你能過來一下嗎？”
金燊瞬間站了起來，“怎麽回事？受傷了？送醫院了嗎？醫生怎麽說？”
“不是受傷，我們家在……你過來就明白了。”
金燊幾乎是瞬移到了目的地，女人拿着手機打開門的時候，吃了一驚，怎麽會這麽快？
但是女人還是記得正事，有點愧疚地說道：“我們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但是……”
女人一言難盡地帶着金燊進了旁邊的卧室，卧室就布置成了粥粥原本的房間的樣子，旁邊還有一個溜溜車，溜溜車裏面放着公主娃娃。
但是這個房間沒有原本的粥粥房間大，東西太多了，顯得特別擁擠。
金燊一進來就皺了皺眉頭，他對這裏很不滿。
而粥粥房間的床是一張大床，然而床上卻沒有人，金燊環顧了一下房間，房間裏并沒有粥粥。
而這個時候，女人蹲了下來，臉貼着地，沖着床下說道：“粥粥，粥粥，你爸爸來了，快出來好不好？這次是真的，是你以前的爸爸來了，快出來好不好？”
金燊愣住了，他只覺得一時之間血液逆流一般，繼而也蹲了下來，偏頭看向床下面，而床下面黑漆漆的。
女人以為金燊看不到人，拿起電筒就準備照亮，被金燊阻止了，他能夠看到床下面的最角落的地方蜷縮着一個小家夥，懷裏抱着鴨子娃娃，頭發亂蓬蓬的，小臉灰撲撲的，整個人跟個野孩子似的，旁邊還堆着一堆餅幹和糖還有牛奶盒。
女人解釋道：“回來那頭早上就開始了，她醒過來看到我們就吓着了，先是要爸爸，我們跟她說，爸爸出去忙了。”
“那個時候還沒事，然後她從房間裏出來，發現外面不是原來的家，就開始不要我們抱了。”
“中午的時候，開始爆發了，大聲哭着要爸爸，哭的聲音特別大，樓上樓下都以為我們家出事了，我們用盡了各種方法，但是還是怎麽哄都哄不好。”
“哭的嗓子都啞了還在哭，我們想帶她去看醫生，她就掙紮，不讓抱，還是要找爸爸……”
“我老公說以後他就是爸爸，以前的爸爸回不來了，本來想抱抱她，結果她咬了我老公一口，然後躲進這裏面就不出來了，好在躲進去以後就不哭了……”
“我們本來以為她到了新環境害怕，需要時間适應，結果這都第四天了，還不肯出來。”
“我們什麽辦法都用過了，好說歹說就是不出來，本來想要把床搬開，但是一搬床她就哭，哭得像是回不過氣，我們就不敢強制性讓她出來，這兩天給她放在這裏的飯菜，她也沒吃，我拿手電筒照了一下，她再吃餅幹喝牛奶，原來是她晚上偷偷爬出來，把櫃子裏面的餅幹和牛奶抱進去了，她精神沒問題，也不是絕食，她就是不肯吃我們給她的東西，也不肯說話。”
“這幾天都在吃餅幹糖喝牛奶，但是昨天在櫃子裏的餅幹和糖都吃完了，我重新給她放了一模一樣的餅幹和牛奶在櫃子裏，她也不拿了，放在外面的米飯和水，她也還是不要。”一開始她們沒有準備強迫這個孩子，想着換了一個環境，不能接受，過一段時間肯定就沒事了。
可是現在她實在是怕了，一個能夠在床下躲三天的孩子，她實在是怕小家夥會餓死在裏面，所以趁着她老公出去了，偷偷地就給金先生打了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