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感冒徹底好幹淨後,祁一檸被林殊意約了出去。
約在林殊意自己開的酒館裏面。
一走進酒館,律動悅耳的音樂聲就頂替了門口的寒風,灌入了耳膜,連帶着酒館裏暖和的空氣,讓人抖了一身冷冽。
祁一檸步子頓了頓,目光環視一周,找到人後徑直往那邊走去。
靠窗的位置那邊木質桌上放着幾瓶啤酒和小食,昏黃燈光搖曳,有個人端着杯酒看着窗外——法式空氣劉海,額發卷成好看的弧度,黑發被鯊魚夾簡單盤在腦後,唇妝精致,白色中高領毛衣,坐在那裏就自成一道風景,吸引了不少視線,安靜又得體。
可那個人是林殊意,她認識的所有人裏,公認的啞巴美女——意思是說話的時候,能把你嗆得不覺得她是個美女。
祁一檸走了過去,慢悠悠地把大衣外套、圍巾和口罩都摘下來坐下的時候,林殊意也終于把視線移到了她身上,打量幾圈滿意地點點頭,
“皮膚白皙有光澤,氣色不錯,看來是病好了?”
“嗯,吃了藥就好了,只是小感冒。”祁一檸應了一聲,想伸手去倒杯酒,可下一秒酒瓶被移開。
林殊意推開冰鎮啤酒,拿起旁邊的透明酒壺,裏面加了些橙子、紅棗和枸杞,暖黃色的液體被倒在玻璃杯裏推了過來,“喝這個,煮啤酒,不容易醉,适合冬天喝。”
祁一檸接過酒杯喝了一口,指尖覆上去的那一刻,暖熱的觸感驅散了剛剛在外被冷風凝聚的寒意,偏甜溫暖的液體入口,吞入腹中身子都熱了不少。
“謝謝。”她指尖微動,“很好喝。”
“那當然,這可是我們店裏冬天的主打招牌,我自己研發的配方,敢說不好喝我跟你沒完。”
林殊意說是這麽說,但看着祁一檸喝了一口又一口,還是欣慰地點了點頭,從包裏掏出個白色的禮盒推了過去,指尖在上面點了點,
“吶,送你的禮物。”
“禮物?”祁一檸沒急着接,目光打量着包裝精致的禮盒,“怎麽突然送禮物,我不是還沒生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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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你在lemon market的職業生涯徹底結束,邁進新的人生階段了嗎?”林殊意擺了擺手,接着又将雙臂在胸前交叉着,眼神飄忽不定,“而且正好你不是要搬家?喬遷禮物也算吧。”
祁一檸沒說話,只是端着手裏的酒杯一口一口喝着。
林殊意被祁一檸盯得發慌,渾身不自在,恹恹開口,“好吧我承認,主要是看你手上手表太舊了,看不慣,給你買了個新的。”
“當然我也不是嫌棄你的意思啊,就是怎麽說,反正是一種心意吧,戴不戴随你。”林殊意表面上這麽處變不驚地說着,可眼神還是不自覺地瞥向祁一檸的反應。
祁一檸挑了挑眉心,擡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舊手表,确實有些舊了,也沒什麽特殊意義,只是幾年前随便買的一個,現在林殊意送她新的,她也沒有不要的道理。
于是她終于是把酒杯放了下來,拿過桌上的禮物,慢條斯理地拆了起來。
棕色表帶黑表盤,運動風,表帶不寬不窄。
“謝了,很好看,我很喜歡。”祁一檸道了聲謝,順便就把手上那個黑色寬表帶手表摘了下來,打算把林殊意送她的新手表戴上去。
林殊意聽到了這聲謝,心底也是滿意了不少,可等祁一檸把舊手表摘下來,她的目光落到祁一檸幹幹淨淨的手腕上,又不自覺地晃了晃。
白皙細瘦的左手手腕左側邊,兩個紅色小點加一條弧線,組成了一個小小的笑臉形狀。
這是紋身,雖然不太顯眼,但這也是祁一檸幾乎表不離手的原因。
認識祁一檸這麽多年,在林殊意的認知裏,很難想象祁一檸這麽死板的一個人,會去做紋身這種事。
可她偏偏就做了。
林殊意只看了幾眼,手腕上的紋身就又被新的表帶覆了上去,像是把祁一檸那些骨子裏的另一面也掩了去,又重新變成了那個完完整整的,一絲不茍的祁一檸。
林殊意悄無聲息地半側過頭,停頓了幾秒,清了清嗓子,開啓了新的話題,“房子呢,看了沒有,不是說找了薛依依那個房産中介,沒去看嗎?”
祁一檸指尖頓了頓,擡起手腕看了看表,“表挺好看的。”
“所以呢?所以為什麽要搬家,住了五年了突然要搬家?”林殊意問了這麽一句,有些漫不經心。
祁一檸又給自己倒了杯煮啤酒,擡眼看了一下“一臉我什麽都不好奇我只是随口一問”表情的林殊意,輕描淡寫地開口,
“這地方租金便宜,之前沒那麽多錢換地方,就是現在錢多了想換個大點的地方,能讓我家西瓜能盡情轉悠的地方。”
“房子還沒去看,薛依依那個小區我不太喜歡。”
“那你搬我那小區去吧。”林殊意給出了她覺得足夠真誠的建議,仿佛真的不知道她家那個租金高達五位數的小區,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意味着什麽。
祁一檸婉拒了林殊意的提議,“不用了,我自己看着來好了,這件事……”她停頓了一會,指尖摩挲着杯壁,輕聲說完了剩下的幾個字,“還不是很急。”
“噢,這樣啊。”林殊意點了點頭,沒繼續說些什麽。
林殊意喝了口酒。
祁一檸也喝了口酒,相對無言。
安靜下來的空檔,悠揚青春的男聲和女聲一起飄進了耳朵裏,帶着熟悉的旋律和語調,
“你還是住在我的回憶裏不出來,讓我們微笑離開讓故事留下來……”(标注1)
這個點卡得實在是太好,讓這兩句詞都準确無誤地傳入了兩人的耳朵。
“噗——”
林殊意差點沒把酒噴了出來,但還是在最後收了回來,咽了下去,偷偷瞄了一眼對面的祁一檸,不知所措地擦了擦嘴,正想把這個話題揭過。
可下一秒祁一檸就問出了一句,讓她質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話。
祁一檸說,“你說和前任分手後的第一次見面,應該說什麽話才比較合适?”
林殊意僵住,這句話被祁一檸說的毫無波瀾,像是随意閑聊的話題一樣,可林殊意不能跟祁一檸在這個話題上随意閑聊,幹巴巴地開口問,“啥意思?”
祁一檸垂了下睫毛,面上安靜,語氣輕松,
“昨天唐北檬來找我了。她找我合作,我潑了一杯水在她臉上,我讓她把西瓜帶走,可她又送了回來,還買了感冒藥給我。”
一句話說的信息量太大,林殊意瞪圓了眼睛,胸口起起伏伏想說些什麽,可又實在是沒能組織好語言。
相比于她的反應,祁一檸實在是冷靜太多了。
她淡淡地喝了口酒,等着林殊意組織好語言給她回應,仿佛和林殊意讨論的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話題。
酒館裏的歌還在繼續,情感充沛,旋律悅耳。
林殊意卻如鲠在喉,特別是等切歌之後,一首《彩虹》蹦了出來,她就更加如坐針氈了。
連着兩首阿倫的歌,在其他地方都不奇怪。
但當她和祁一檸面對面坐着,聽到阿倫的歌就很奇怪。
因為阿倫是唐北檬最喜歡的歌手。
她記得,祁一檸自然也記得這件事,甚至只會比她記得更清楚。
但祁一檸始終表現得很平靜,和她五年前剛分手時那會一模一樣,那時候林殊意還覺得祁一檸很冷漠,怎麽有人會失戀了第二天就跟完全沒事一樣呢?
沒掉過一滴眼淚,提起那個名字時也很平靜。
可後來,林殊意知道了,祁一檸并不是完全沒事,而是表現得越平靜,就越有事。
那是在和唐北檬分手很久之後,林殊意都已經漸漸習慣了唐北檬不在她們的生活裏,也以為祁一檸比她忘得更快。
她和祁一檸約着吃火鍋。
剛開始一切都是好好的,直到祁一檸起身的時候,手機掉進了滾燙的火鍋裏。
她倏地愣住,急忙關了火,用勺子把手機撈了起來。
一擡眼,祁一檸就哭了。
她當時還不敢置信祁一檸是哭了,畢竟在她的記憶裏,祁一檸絕對不是會因為這麽一件事掉眼淚的人。
可那天晚上,祁一檸一直站着,紅着眼圈,豆大般地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下來,指尖攥得發白,她去扶祁一檸的時候,還發現對方渾身都在發着抖。
林殊意覺着,如果把祁一檸那天晚上的眼淚接起來的話,可能會比火鍋湯料還多。
哭得無聲無息,卻又像是撕心裂肺。
林殊意的記憶裏,祁一檸只哭過這麽一次,雖然祁一檸一直沒說原因,但她根據祁一檸“後來花重金恢複了手機裏數據”的表現來看,應該是和唐北檬有關的。
那次之後,祁一檸面對唐北檬的事情,仍然很平靜。
就像現在這樣。
林殊意回憶起這件事,不自覺地把祁一檸現在的反應和最開始的反應對比起來,嘴巴張張合合,沒說出來一個字。
最後還是祁一檸望了過來,眼神平靜地開了口,“我以為她會先找你,畢竟你們是要好的朋友。”
“這麽多年她就真的沒找過你,也沒和你聯系過嗎?”
林殊意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望着祁一檸笑了一下,開口時像是說了一句玩笑話,看似漫不經心卻又帶着幾分在意,“沒有啊,她把我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是真的狠心。”
“和你分開也就算了,連我和檸檬也都跟着不要了。”
作者有話說:
标注1:周傑倫/張惠妹《不該》歌詞。
因為提到大名感覺可能不太好,所以正文裏都會用阿倫替代,大家也不要在評論區提到“阿倫”的大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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