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蘇紅玉看看時間，決定立刻去買衣服和鞋子。她把安子雨給的錢和布票全部拿出來，決心一定要買一件好看的舞裙。
她從供銷社跑到百貨商店，裏面都是非常土氣的衣服，根本不合她的口味。
蘇紅玉走了一個上午，沒有一件合适的。她想西海市也算是大城市了，怎麽連件洋氣一點的衣服都沒有？
蘇紅玉不顧走的腳疼，還是堅持在大街上逛着。不知不覺她竟然來到西海市外貿商店，驀然間看見外貿商店裏挂着很多漂亮的衣服。
蘇紅玉一陣欣喜，她急速地跑了進去。果然這裏琳琅滿目，什麽東西都有。
蘇紅玉激動萬分，她緊緊攥着錢和布票。
蘇紅玉摸着那些衣服，看得眼花缭亂。服務員過來說：“二樓還有新進口的，因為太時髦了沒有擺出來！”
“好啊！”蘇紅玉晃着腦袋，踏步上了二樓。
她剛一進去，就看見一個透明的玻璃專櫃裏放着一件非常閃耀的孔雀珍珠低胸連衣裙。雖然不是舞裙卻非常漂亮，蘇紅玉以前經常買衣服，在選衣服方面眼光很毒辣。
她一眼就看中了這件裙子，還有旁邊一雙星星藍的鞋子。
蘇紅玉站在大玻璃櫃子前說：“這件衣服和鞋子多少錢？”
服務員一笑說：“衣服三百二十美元，鞋子一百美元，一共四百二十美元！”
蘇紅玉呆了，她說：“換成人民幣多少錢？”
服務員态度非常好，比國內供銷社的售貨員素質高多了，她标準一笑說：“小姐，我們這裏是外貿商店，專門針對外國駐華大使、武官、夫人和海外華僑銷售的。我們不收人民幣，只為國家賺取外彙，美元、日元、英鎊、法郎和德國馬克都可以！”
蘇紅玉愕然，她手裏只有幾十塊錢人民幣和一些布票糧票，哪裏有什麽外國貨幣啊。況且在那個年代，四百二十美元換成人民幣是非常多的。
蘇紅玉趴在玻璃上，眼睛紅紅的，咬着唇幾乎哭了出來。
服務員小心地問道：“小姐，您是哪個國家的？”
蘇紅玉看了她一眼說：“我是中國的啊！”
服務員忙一笑說：“同志，我們這裏不對內銷售，不好意思，失陪了！”
蘇紅玉望着她說：“那怎麽樣才可以買啊？”
服務員回頭說：“要有對外貿易部直屬的外貿進出口總公司的批文，省外貿廳的不管用，必須得是外貿部直屬的國有公司文件才行！”
蘇紅玉一臉狗血，她不但沒錢，就是有錢也弄不到外貿公司的批文啊。
蘇紅玉忙說：“如果是華僑和華人買呢？”
服務員一笑說：“只需要出示中央統戰部給華僑頒發的身份證明就行了！”
蘇紅玉張着嘴巴，她到哪裏弄這些所謂的證明和文件啊，就算有她也沒有外彙啊。
蘇紅玉呆若木雞，這時一個笑聲說：“裙子确實挺漂亮的！”
她回頭一看，只見陸英豪站在旁邊，他掏着口袋一笑說：“你也來買東西啊？真巧，我沒事也出來逛逛！”
蘇紅玉有些驚異地說：“你到西海市來幹嘛？”
陸英豪不在意地說：“投資了！”
蘇紅玉鼓着腮幫子，低頭想出去。
陸英豪拉住她說：“怎麽，這件衣服沒看中嗎？不會沒帶錢吧？”
蘇紅玉伸出手，裏面一把人民幣和布票。
陸英豪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他挺了挺西裝說：“這裏好像不要布票吧！”
蘇紅玉看着他那開心的臉，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小手裏緊緊攥着一把錢木然地想出去。
陸英豪打趣說：“這件衣服挺漂亮的，還有鞋子也配套，才四百多美元，讓你男朋友買下送給你吧！”
蘇紅玉紅着臉白了他一眼，陸英豪這小子最喜歡在她面前糗她男朋友了。
她苦笑一下說：“我就是随便轉轉，又沒說買。我還有事，先走了！”
“幹嘛躲着我？找到男朋友就忘了藍顏知己了？”陸英豪攔住她不正經地說。
蘇紅玉不想再和陸英豪糾纏不清了，她更不想引起安子雨的誤會。
在香港的時候兩人共處一室關系非常親密，蘇紅玉全身被陸英豪吻了一個遍，雖然沒做過愛可也差不多了。
想到這裏蘇紅玉就羞得面紅耳赤，這是一種非常尴尬地關系。
她看着陸英豪說：“我可沒有什麽藍顏知己！我上次在香港半年就已經很對不起我男朋友了，我不想再和其他男人來往了！”
陸英豪看着她點點頭說：“要不一起吃中飯？”
“不用了！”蘇紅玉轉身走了。
陸英豪一笑，朝裏面走去。
蘇紅玉最終沒有買到自己喜歡的衣服，她只得從供銷社買了一匹普通花布做成裙子穿上。
舞會的時間到了，蘇紅玉來到禮堂。這裏停着好多輛汽車，這在當時是非常罕見的。
蘇紅玉整了整衣服，然後将請柬遞了過去，那個看門的人打量了蘇紅玉半天，翻着白眼一絲冷笑讓她進去了。
蘇紅玉心裏非常不爽，為什麽這副表情呢？自己現在穿着還算流行的碎花布衣服，不至于太差吧。
可是蘇紅玉一進去就知道自己錯了，這裏很多人坐在那裏喝茶閑聊。還有一些外國人也在，吃着西式的糕點和洋酒。
葉夢緣淑女地坐在沙發上，她穿着一襲紫羅蘭裙子，脖子上戴着金色的項鏈，這在當時已經非常高檔了。
江南省是中國最富裕的省份，西海市也是鄰海出口大港，在這裏人們已經提前感受到了對外開放的氣息了。
葉夢緣長着一張瓜子臉，也算是一個标致的美人了。再加上她爸爸是大軍區司令員，這出身絕對厲害了。
葉夢緣的旁邊是安子雨的媽媽胡潔，胡潔現在是省委副書記呂平的夫人，她穿着一襲酒紅色的旗袍，大有引領時尚的風氣。
蘇紅玉看看自己的碎花小裙子，簡直是個小市民，她頓時自慚形穢起來。
這時，葉夢緣驀然看見她了，冷笑一聲過來說：“喲，蘇紅玉小姐來了，快進來讓大家認識一下！”
蘇紅玉在大家注視下進來，穿着一雙繡花鞋，她實在是買不到好的衣服了，只能這樣穿了。
大家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好像她是一個保守落後分子。
蘇紅玉難堪極了，葉夢緣站在她身邊，瞬間像公主一般被襯托出來。
蘇紅玉非常惱火，葉夢緣這是要故意奚落她。她自己穿着灰頭土臉的衣服，身邊是時尚風情的葉夢緣，這種反差太大了。
這時胡潔站起來，眼睛死死盯着她，那樣子好像看紅衛兵一樣。
蘇紅玉恨不得轉身就跑，可是這是安子雨的媽媽啊，她不能這麽沒有禮貌。
蘇紅玉硬着頭皮過來說：“胡阿姨，你好！”
胡潔不屑地說：“果然是出身無産階級啊，和我們這些小資産階級就是不一樣！”
蘇紅玉低着頭，葉夢緣嘲諷地說：“過會有個重要的人要來，他是南洋第一企業集團陸氏家族的兒子陸英豪，到時我推薦你和他跳支舞啊！”
蘇紅玉一愣，沒想到陸英豪也來。
胡潔白了她一眼說：“陸英豪會和她跳舞？你當咱們這是農村大媽跳忠字舞呢！”
蘇紅玉看着胡潔說：“阿姨，我和安子雨非常相愛。安子雨被下放到農村時還是我幫他回城裏做工的，所以……”
“閉嘴！沒有你子雨也會回來的！就在今年，夢緣的爸爸、子雨的爸爸，還有我現在的丈夫都平反了！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讓安子雨回到城裏來，別再這裏炫耀你那可憐的出身了！”胡潔說道。
蘇紅玉非常不高興，她說：“阿姨，你不能這樣說啊？你不能這樣瞧不起勞動人民啊！”
胡潔哼一聲轉臉走了，她坐在一個軟皮沙發上帶着蔑視。蘇紅玉過來耐心地解釋，希望她能接受自己。
胡潔說：“不用解釋了，我不會接受你這樣的女人做我兒媳婦的。瞧瞧你那土氣的樣子，一看就是鄉村的臭丫頭！我心中唯一的兒媳就是夢緣！”
葉夢緣高傲地看着蘇紅玉說：“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啊！一個村姑，初中沒上完就想嫁給安子雨，你配嗎？”
蘇紅玉腦袋一片空白，她正想離開，這時陸英豪和他父親來了，大家一片掌聲。
陸英豪的父親陸東說：“感謝江南省委的邀請，感謝胡夫人的邀請！”
胡潔忙上前說：“陸老板快請坐！”
這時，陸英豪過來了，葉夢緣上前笑說：“陸少總，過會跳支舞！”
“好啊，葉小姐今天真漂亮！”陸英豪看着她道。
葉夢緣高興地甜甜一笑說：“謝謝！”
陸英豪此時看見了靠邊站的蘇紅玉，他過來說：“你也來了？那天買衣服原來是為了參加今天的舞會啊！你男朋友安子雨的媽媽和未婚妻我都認識，沒想到吧！”
蘇紅玉惱怒地說：“什麽未婚妻啊？你別亂說！”
陸英豪笑道：“葉夢緣是安子雨的未婚妻，大家都知道的！”
蘇紅玉咬着牙說：“安子雨不愛她的！”
“人家門當戶對、青梅竹馬，你怎麽知道不愛？安子雨沒回城便罷了，如今回來了你以為他還是那個農村小知青啊？人是會變的，時代也會變的！”陸英豪說。
“他不會變心的！”蘇紅玉委屈地說。
很快，胡潔的丈夫呂平講了一番話，然後宣布舞會開始。
葉夢緣第一個上前說：“陸英豪，咱們跳支舞吧！”
陸英豪颔首說：“可以，來啊！”
他摟住葉夢緣，兩人在絢爛的燈光下翩翩起舞。
蘇紅玉想走，可是她不甘心，這個時候走了豈不是被打敗了？
她裝作不在乎地坐在一邊吃點心，胡潔冷冷地看着她說：“你不是也會跳舞嗎？夢緣跳完你也過去和陸少總跳一個！別離人家太近，免得弄髒了他的衣服！”
蘇紅玉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她不知道接下來如何應對。如果真是穿着這一身小市民的碎花廉價裙子和布鞋跳舞，那會丢死人的。
很快音樂落下，大家一片掌聲。
葉夢緣高興極了，她竟然拿過來話筒看着蘇紅玉說：“請蘇紅玉小姐和陸英豪先生跳一支舞！今天她穿得很漂亮，特別是那身的确良裙子，肯定用了不少布票！”
大家哈哈一陣大笑，蘇紅玉低着頭，幾乎要哭出來。
胡潔惡心地說：“還不站起來去跳舞？”
蘇紅玉在大家注視下緩緩起來，她看着陸英豪，陸英豪過來了。蘇紅玉搖了搖頭，用乞求的眼光告訴他不要過來，她真的不想跳。
陸英豪到她面前一笑，蘇紅玉身子都在打顫，今天真是丢死人了。
陸英豪風輕雲淡地說：“你的衣服我給你帶來了，在後面呢，快去換吧！”
蘇紅玉一愣看着他，陸英豪低聲說：“我那天看到嘉賓禮單上有你的名字，就知道你會來。所以，我把你喜歡的衣服買來了，馬上去換了出來跳舞！”
蘇紅玉欣喜若狂，陸英豪真給力啊！蘇紅玉此時真想抱住他狂吻，這小子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救場，有錢還有愛，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她感激地看了陸英豪一眼，然後快速地進了後面的更衣室。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葉夢緣還不知道陸英豪和蘇紅玉的關系呢，她自以為是地冷笑說：“就算不會跳也不用跑啊！”
胡潔坐在那裏氣呼呼地說：“丢死人了，我兒子什麽眼光啊，怎麽找個這樣小家子氣的女孩！”
蘇紅玉進了更衣室就看見那天在外貿商店見到的珍珠低胸連衣裙，還有星星藍的皮鞋。更讓她感到驚喜的是還有一個漂亮的鑽石項鏈挂在衣服上，看來陸英豪給她準備的很周全。
她激動的手在發抖，果斷地将衣服換了，在鏡子前照了一下，頓覺光彩奪目。
蘇紅玉昂首挺胸，終于找到了自信。她本來就魔性漂亮的身材，如今終于有了一件明珠閃耀的衣服，真是上天眷顧啊！
蘇紅玉提着裙子出來，衆人瞬間被驚豔住了，陸英豪啊一聲叫了起來。胡潔那難看的臉色瞬間凝固了，眼睛盯着她一動不動。
場子裏衆人啧啧稱贊，葉夢緣臉色發白，她簡直難以置信。以蘇紅玉的身份，她是不可能買到這樣的衣服的，這衣服一看就是進口的，只有國家級的外貿商店才可能有。整個西海市只有一個國家級外貿商店，那就是外貿部直屬的外貿總進口公司內部商店，俗稱國家特購一局。
陸英豪過來伸出手，蘇紅玉感激地看着他，然後将那蔥白的手放到他手心裏。陸英豪緊緊握住，摟住她的腰一拉，蘇紅玉一下子貼到他身上。
陸英豪看着她說：“真漂亮，就是仙女也得有仙羽衣才行！”
蘇紅玉臉羞紅了，她說：“謝謝你幫我解圍，每次都是你幫我！”
陸英豪柔情地看着她說：“把安子雨讓給葉夢緣吧，我給你當老公！”
蘇紅玉一笑扭過臉去，慢慢将身子貼了上去。
陸英豪摟着她翩翩起舞，蘇紅玉的整個氣場很快把葉夢緣給壓了下去。周圍的人嘆為觀止，連呂平也笑着過來對胡潔說：“這個蘇紅玉是和子雨在一起的那女孩嗎？我看不錯嘛！”
胡潔不吭聲，葉夢緣一看呂平這個省委副書記也贊美她，心裏一陣惱火。
她明白過來了，絕對是陸英豪在幫她，要不然蘇紅玉不會這麽公開地打臉她。
葉夢緣臉火辣辣的，現在又輪到她不舒服了。
陸英豪握着蘇紅玉的手，兩人配合得非常好，而且眼神還有互動。一曲落下，那邊攝像機都上來了，然後有人說：“再跳一支，我們錄像呢！”
陸英豪随後摟住她說：“我知道你會跳各種現代舞，跳個激情點的吧！”
蘇紅玉高興地點點頭，二人直接來了一段恰恰，将整個舞會推向了高潮。
那邊攝像師完美地錄了下來，這更讓葉夢緣感覺丢人，自己之前還諷刺她是個穿着落後的農村丫頭，如今自己卻連個農村丫頭都不如，這真是唾面自幹啊！
舞蹈跳完之後，蘇紅玉自然不會放過葉夢緣。她也拿過來話筒對葉夢緣說：“非常感謝葉小姐你的邀請，我真是太榮幸了！”随後，蘇紅玉端起一杯紅酒來到幾個外國領事和夫人旁邊，秀了幾句英語，與他們一起交談。
這讓陸英豪和胡潔等人非常吃驚，他們誰能想到一個初中沒上完的農村大丫頭竟會用英語和洋人交談！
一番表演之後，蘇紅玉覺得揚眉吐氣，她摸了摸脖子上陸英豪給她準備的鑽石項鏈，看着葉夢緣說：“你這個金項鏈不錯，我娘也有一個，上次她喂豬的時候弄丢了，後來在糞坑裏找到了！”
衆人會意地一笑，面露嘲笑的神色。葉夢緣氣得全身發抖，一下子癱軟在沙發上。
陸英豪過來牽着蘇紅玉的手對陸東說：“爸，我送蘇小姐回去了！”
葉夢緣看着陸英豪，沒想到他倆果真認識。葉夢緣做夢都想不到以蘇紅玉的身份竟然會認識陸英豪。
陸英豪的爸爸微笑說：“蘇小姐再見！”
蘇紅玉禮貌地點點頭，然後過來看着胡潔說：“胡阿姨，我先走了，改天有時間我和子雨一起去看您！”
胡潔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說什麽好，随後蘇紅玉轉身和陸英豪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