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大
方硯唯:“……”
方硯唯:“…………”
他嘴唇動了動,想說話,剛出了點聲音,又被煙味嗆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
他學了好幾次也沒弄明白的煙,就這麽橫在路執那雙從來都是拿筆寫卷子的手指上,火星微燃。
煙草味與檀木冷香交織,兩種極為反差的氣息擰在一起,讓他有些緩不過神。
路執瞥見他微紅的臉頰,停頓了一瞬,收回手,把煙按滅在了灰白的牆上。
“抱歉。”路執說,“打完人後習慣點煙了。”
方硯唯:“……”
意思是經常打?
這還是他的書呆子嗎?
“你、你要不先去考試?”他試探着問,“別遲到了。”
他大着膽子去看路執,那一瞬間,這個臉上常年冰雪不化的人,竟然似乎笑了一下。
“行。”路執說,“去考場外等我。”
“好的。”方硯唯說。
路執撿起書包,往深巷外走,他坐在原地才慢慢回過神來。
讓他等他就等嗎?
Advertisement
他慫個屁。
可是——
他還真慫了。
等吧。
他走到閉眼裝死的程騁身邊,踢了踢:“要給你報警嗎?”
“不……不了吧。”程騁說。
報個錘子。
監控是他們自己拆的,手也是他們先動的,剛一打五的那個看起來還是個外地過來的考生,他不占理。
“那我走了?”方硯唯剛轉身,遇上了穿着睡衣趕過來的林與宋。
“我靠。”林與宋暴怒,一腳踢在了程騁的屁股上,“方硯唯都被你打傷了。”
程騁:“……”
這兒他媽的躺一地,你他媽的瞎?
“算了,走吧。”方硯唯推了把林與宋,“去找個咖啡店坐會兒。”
林與宋喊來的一幫朋友,正在咖啡店裏等着。
“這我大哥,方硯唯。”林與宋驕傲地把人往前一推,“剛才巷子裏六個人堵他,他把人全給撂倒了。”
方硯唯:“不是……”
林與宋出手就是一招打斷:“你們是沒看到,當時情況危急,說時遲那時快,我兄弟飛起一腳,直接踹上對面的心巴。”
方硯唯:“不……”
“方哥!”咖啡店的窗戶邊站起來一人,“我們在群裏見過的,我叫郝昕仁,計算機方面略有研究,群名是好心人。”
“是你?”方硯唯對這位的印象不錯。
當初他哄書呆子開心的那份攻略,就是從這位這裏三塊錢買的。
不對,思路錯了。
路執需要他哄嗎???
“方哥果然名不虛傳。”郝昕仁從口袋裏摸出三塊錢硬幣,“我今兒來給你道個歉,三塊錢退還給你。”
方硯唯:“?”
郝昕仁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給你的攻略是個套殼攻略,那玩意兒追人用的,我想着哄人應該也還行,不過朋友一場,還是做良心生意。”
郝昕仁:“這錢,于情于理,我不該賺。”
方硯唯:“……”
這他媽是三塊錢的問題嗎,你這是要我死。
林與宋那邊還在對着幾人,吹他方哥打人的壯舉。
方硯唯沒心思阻攔他,埋頭思考除了拿錯攻略外,他還有沒有哪個地方得罪過路執。
應該沒有了吧?
他是男生,路執也是男生。
他“追人”的那點小計倆,應該不算數。
幾個許久沒見的幾個男生坐在一起聊天,一上午的時間過得飛快。
方硯唯放在窗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路執]:我考完了。
[路執]:在校門口等你。
[路執]:你可以過來了。
方硯唯:“……”
“我去接個人。”他拿起外套,往外走。
“是你那個書呆子同桌嗎?”林與宋也站起來,“我跟你一起。”
用作競賽考場的中學校門外,幾個考生正在對答案。
“最後一道選擇題,是c嗎?”
“你錯了吧,我們接選的都是b。”
“同學。”其中一人拍了拍路執的肩膀,“當時看你答得挺快,你選的什麽。”
“選c。”路執好脾氣地說,“這題應該這麽理解……”
方硯唯站在三米開外的地方,仍然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這路執到底是什麽來頭?
程騁被他打傻了不算,剩下的,一打五,這是正經學霸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路執已經看見他了,沖他的方向走過來。
“中午好。”路執說。
方硯唯:“……中午好。”
“你就是路執吧。”林與宋不認生,“我是方硯唯的前任同桌,你好你好。”
“我是方哥的現任同桌。”路執答得疏離。
“走吧。”林與宋聽方硯唯說過同桌的性格,也不覺得路執冷淡,而是說,“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
林與宋提前訂好了地方,領着兩人往街對面走。
“路執,你別叫我哥了。”方硯唯小聲說。
“為什麽?”路執冷聲問,“方哥說過,比較厲害的那個就是哥。”
他這聲音不小,走在前面的林與宋立刻聽見了。
“對,就該叫方哥。”林與宋後退兩步,攬着路執的肩膀,“學神,方硯唯是不是人很好,你別看他成天一副不正經的校霸樣子,你要是什麽難處,他肯定護着你。”
“謝謝方哥。”路執說。
“你這同桌,挺上道的啊。”林與宋責怪地看着方硯唯,“哪有你說的那麽高冷。”
方硯唯:“……”
“閉嘴。”他說。
林與宋樂呵呵地,跟路執肩并肩地往前走:“看,方哥害羞了,哈哈哈。”
考慮到路執是第一次來k市,林與宋特意挑了家專門做野生菌的店招待人。
“你們早晨是不是被人攔了?”林與宋問路執,“我方哥厲害吧?”
“厲害。”路執側過頭,看向他。
方硯唯在心裏呸了聲。
“他那後媽的兒子,着實不是東西。”林與宋坐在桌邊,氣憤地說,“看着人模狗樣的,挑着機會,就欺負我們方方。”
“怎麽欺負?”路執問。
“方妲己有條狗,叫方便面,學霸你知道嗎?”林與宋說,“程騁那逼,偷偷給狗喂巧克力。”
方硯唯自己都快不記得這茬了,他隐約想起,自己當時把程騁打到跪在地上求饒。
“其他的,可太多了,撕了方方的暑假作業,讓他交不上。”林與宋說,“方哥以前成績還挺好的……”
“行了。”方硯唯出聲打斷,“不說這些了。”
惡意像是蜿蜒的長河,點點滴滴,彙聚成了劇毒的灘塗,往人心裏一橫就是許多年。
這些不幹淨的東西,他沒必要讓路執聽見。
等等——
路執,好像也不是他以為的小白花啊。
果然,路執低着頭,似是遺憾:“打輕了。”
“聽見沒,方哥!”林與宋說,“打輕了!”
方硯唯:“……”
你再裝?
畢竟是節假日,林與宋還有家裏的聚餐,匆匆跟他們吃了半頓飯就離開了,留下神情無辜的路執和渾身不自在的方硯唯。
“不是說要帶我出去逛逛嗎?”路執問。
方硯唯擡頭:“你想去?”
路執:“嗯。”
這座城市的溫度比鷺嶼要低很多,加上今天是陰天,不算太熱。
“那我帶你去逛菌市。”方硯唯攔了輛車。
他有些不自在,不像平日裏那樣跟路執挨得很近,端正地坐在座位的另一邊,見不到平時的耀武揚威。
路執看着就覺得好笑。
方硯唯心不在焉地看着車窗外的街景,幾分鐘後,他悄悄地把臉轉過去——
路執看着他,眼睛裏能看出點笑意。
“你怕我?”路執問。
方硯唯心說我能不怕嗎,誰家學霸會一手盤着佛珠一手把人往地上掼啊。
“你什麽來頭?”他謹慎地問。
“跟你一樣,男高中生。”路執說,“我爸是拳館老板,我淺會一點。”
“真的?”方硯唯松了半口氣。
“假的。”路執說。
方硯唯:“……”
不知道為什麽,自打路執在他眼前打人之後,這人身上一層木讷的外殼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淡下的游刃有餘。
“不用害怕你同桌。”路執說。
方硯唯心說也是,他倆住一起,還是同學。
書呆子,只是變成了會打人會自我保護的書呆子,心地可能還是善良單純的。
這種自我安慰心态一直維持到第二天,兩人從k市返回鷺嶼。
六月末趕上了暴雨,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旋了許久,直至半夜兩點半才落地。
鷺嶼的公共交通早就停了。
“我讓家裏司機來接?”路執問。
“不了吧。”方硯唯說,“我昨天看他朋友圈說陪小女兒過端午,就不打擾了。”
機場的空調開得有些低,他把提在手裏的外套穿好:“還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等一等就好了。”
“嗯。”路執點頭,在他身邊坐下。
三十分鐘後,路執的手機振動了幾聲,他側過頭,方硯唯把腦袋抵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路執拍了拍方硯唯的臉頰:“起來,我們換個地方睡。”
“新城區有些遠,我們今晚回老城區。”路執說。
“哦……”方硯唯睡得迷迷糊糊地,半個魂還在夢裏,聞言說了聲好。
黃毛把賓利怼到了機場門口,沖他們招手:“執哥!”
穿着黑色吊帶裙的顧甜也從副駕駛位邊探出腦袋:“老大,這邊。”
方硯唯:“???”
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澆得他頓時清醒,睜眼看見那一撮黃毛,終于從夢裏拎回了一星半點的記憶。
他跟路執初識那天,也是在一條深巷。
當時黃毛拿着根“棍”,在跟路執說話。
他幹了什麽來着?
他走上前,拽走了人家的老大,還罵人是傻逼,此後還仗着自己是校霸,沒少找路執麻煩。
鷺嶼十三中,全員惡人。
“上車。”路執校服全濕,把愣着的他塞進了車後座,自己跟着坐進來。
車外一聲閃電劈了下來,瞬間把整條馬路連同車內一起照得雪亮。
路執把一條幹毛巾遞給他,摘了沾滿雨水的眼鏡,随手扔在一邊。
路執打開書包,取出被雨水打濕了邊角的教材,晾在座椅邊。
他臉上神情無辜,似乎是在悲憫被雨水打濕的書,修長的左手手指垂于黑色的車坐墊上,凝了小水珠的細木佛珠散着淡淡的檀香氣。
這不是悲天憫人的小白花,方硯唯想,這是地頭蛇。
他完了。
--------------------
方狐貍(發抖):那什麽……我沒有惹你們任何人
黃毛:惹了,踢我屁股了。
路執:惹了,你說想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