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更
天嬰眨了眨眼, 容遠的許諾向來是很重的,能得到容遠的承諾是件極其不易的事。
她突然收了眼淚, “什麽事都可以?”
容遠:“自然不是。”
天嬰看着他, “我不會讓你違背孤神。”
容遠本想補充:為了草種,她也不可離開自己身邊。卻聽她繼續道:“我答應過百年後獻祭給諸神,我就不會失言, 也不會讓你為難。”
她目光中帶着認真, 帶着天真。
讓人覺得殘忍。
容遠的心莫名像被刺痛了一下,到嘴邊的話卻沒說出口。
“你說。”
他言下之意就是答應了。
天嬰心情由陰轉晴, 差點脫口而出讓容遠現在就去掉結界讓她離開。
但是, 來自動物來自妖族的直覺告訴她不該和他面對面說這事。
于是道:“你先給我個承諾吧, 我回去想想要什麽。”
她撒了個小謊,很怕他看出來。
不想,他應下了,幾乎沒有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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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桌上那本四洲游記,随手一翻, 從裏面取出一頁書簽。
容遠是個講究又風雅的人,這頁書簽不是靈玉靈石所造, 而是一小束幹花枝。
這是月桂樹的花枝所制成, 細碎的月桂花還發着銀色的光輝,也帶着淡淡的清香, 別致極了。
容遠将書簽遞給她, “想好了将這個給我。”
天嬰接過那頁書簽, “說話算話?”
容遠:“嗯。”
小妖那張臉說風是雨,臉上還挂着淚水, 現在又笑了起來。
“謝神君。”
容遠的神色卻立刻僵了一些。
天嬰怕他收回承諾, 有些不安地問:“怎麽了?”
容遠:“別叫我神君。”
天嬰偏了偏頭, “不叫你神君,叫什麽?”
容遠:"自己想。"
天嬰:“哦。”
天嬰也不想花心思去想這個,只是見容遠臉色不好看,怕他要回那張書簽,于是道:“那神……那我回去慢慢想了。”
容遠眉蹙得更緊一些,卻一言不發。
見他不說話天嬰自然認為他是同意了,于是晃着那雙潔白的腳,低頭在床下找着鞋子。
容遠吸了一口氣,“你沒穿鞋來。”
天嬰這才恍然大悟,昨天自己是被氣惱了,直接鞋都沒穿就殺了過來。
他還能讓自己踩過地板的腳上床,可見他昨夜真的是喝醉了。
于是她再次赤足踩在了地板上。
容遠餘光看着那雙瑩白的足,再次移開了目光。
小妖拿着那頁書簽蹦蹦跳跳地走了,走之前笑盈盈的,很是歡喜。
甚至離開前乖巧道:“大人,我幫你把門帶上。”
聽到她改變的稱呼,容遠本是冷卻的目光再次有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暖意。
昨夜回來的疲憊好似一掃而空,容遠終于再次閉上了眼。
……
夢裏面那個小妖出現在自己的書房門口。
她手中端了一個碗:“大人,這是臘八粥。”
“人間的風俗,臘月初八這天是要喝粥的。”她自顧自地說着,也不管正在看書的容遠是否聽了進去。
她背着手,搖晃着身子,“最近我喝了你好多湯,這作為還禮。”
她發熱期會厭食,雖然吃不下東西,但是容遠卻每日都讓自己去書房喝一碗湯。
她雖然胃不想喝,可是心裏卻甜滋滋的。
容遠畫着圖,淡淡道:“那都是我不想喝的,你不用謝我。”
天嬰:……
過一會她又說:“還有,那個……今天是我兩歲生日。”
容遠擡了擡眼。
天嬰立刻改口道:“我,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多久生的,就是妞妞是臘月初八把我撿回去的,她說以後我就過這個生日。”
“第一次生日的時候,大人不在孤神殿,這是個第二個生日,可不可以向你讨要一個生辰禮物?”然後她急忙道:“什麽都可以。”
她像是鼓起很多勇氣說出的這些話,說完後也不敢看容遠,低着頭跑出了容遠的書房。
容遠瞥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久後青風蘇眉一同進來。
青風聞到房中月桂花的氣味,不悅道:“那兔子又來了?”
容遠想起剛才兔子的話,問道:“人間生辰要送禮物?”
蘇眉:“是,不像仙人可能百歲才慶賀一次,人壽命短,所以每年都會慶賀。”
容遠一邊批閱一邊蘇眉道:“去幫我挑個女子的東西,給天嬰送過去。”
三人之中,蘇眉最懂女子心思。
蘇眉沉吟道:“神君天天變着法子讓她喝湯,現在又送生辰禮物……”
容遠繼續畫圖,“她壽命不過百年,一歲一枯榮。”
蘇眉繼續道:“你對她越好,怕她越陷得深……豈不是很殘忍?”
容遠的筆終于頓住了。
蘇眉道:“要不青風去吧。”
青風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蘇眉自認為最懂女子心思,他若出手,那必然并非凡物,那小妖不多想都難。
青風卻不一樣,或許他送的東西,能讓那小妖死了這條心。
容遠:“可。”
青風很是抵觸,但是容遠的吩咐他向來不違背。
于是出門找了一個劍修飛升在街邊擺攤的女仙。
他實在讨厭那兔子纏着神君,惡意挑了一根又醜又俗氣的金簪。
他看着金簪上那只呆頭鵝一般的蠢鳳凰,冷哼了一聲:倒是适合她。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烏鴉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天嬰看到是青風送來東西,先是一頓,有些害怕,也有些失望,可是看到那支簪子的時候卻雙眼都放了光。
“這就是傳說中的金子嗎?”
“我們全村人就只有秀才見過金子,真的好閃亮。”
她又看着那簪頭的工藝粗糙的呆頭鵝,“太精致,太好看了,這就是傳說中巧奪天工嗎?”
“這真的是大人送我的嗎?那麽珍貴的東西……”她高興得眼中都滲出了淚水。
而一旁的青風先是震驚,這樣她都能歡喜?
随即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眼中充滿了鄙夷。
輕嗤了一聲:“真是上不得臺面。”
夢外的容遠看着她日日夜夜都插着這支無比俗氣的金釵,連睡覺都舍不得取下來。
這時候天空中的比翼鳥開始鳴啼,容遠睜開了眼,從夢中醒來。
……
昨夜天嬰來過的事,宛如隔世一般。
若非床上留着她的香味,那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
從那之後,她一直沒有來。
但是容遠很忙,有太多事要做,即便他元神沒有完全恢複,也開始各種事務。
青風還在歸來的路上,蘇眉說他雖然歸心似箭,但是仍然與大軍選擇共同進退。
看來這一戰讓青風成長了很多。
容遠點了點頭,落了一子。
然後蘇眉又道:“對了,青風這時在人界,搞不好還能喝上碗臘八粥。”
容遠手指微微一頓,“什麽?”
蘇眉笑道:“今日是人界的臘月初八。”
“臘月初八?”
容遠摩挲着手上棋子,想着腦海中她前世的話:她臘八被撿,算是她的生辰。
上一世她第一個生日時自己不在生司閣,第二個生日她忍不住找自己要了一個禮物。
這一世,卻算得上是她第一次過生日。
容遠:“人間生辰,都要送禮物嗎?”
蘇眉:“聽說是的,或許因為他們至多也就百年壽命,所以顯得格外珍惜,也格外重視吧,禮物不分貴賤,重在心意。”
蘇眉見容遠沒有落子,道:“怎麽?那兔子今日生辰?”
蘇眉一語中的,容遠卻也沒有別的表情,只是看着棋盤,“幫我去買根釵子。”
蘇眉:“大人……你對她,是不是過于特別了?”
容遠擡眼看着蘇眉,目光冷漠,“我自有分寸。”
蘇眉一凝,立刻恭敬問:“神君是想哪一類的法器?”
一般仙女的首飾都是一些法器,靈寶。
容遠想着前世她帶着金釵不舍得睡覺的模樣,将棋子按下,道:“罷了,我自己去。”
一子下來,卻是破了蘇眉之後的棋路,蘇眉卻來不及悔恨棋局,咋舌看着站起來的容遠。
随即又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他想說什麽,但是見容遠神色,最終什麽都沒說。
只見容遠使了一個縮地術,一步就跨出了生司閣。
容遠極少出門,但是對整個九重天了如指掌。
比如藍天橋上,原來本是仙家皇族出來賞景出游之地,現在也淪落為了天界的地攤一條街。
而擺地攤的多是飛升後的劍修。
九重天除了蘇眉星辰那樣的仙二代,還有一些飛升的凡人,飛升途徑有很多,有青風這般百萬人挑一的人傑,被仙界欽點,十七歲一夜飛升的;也有一些活了百來歲突然悟道飛升成仙的,這種文官居多。
當然,還有一種最苦逼的,就是修真界那些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修煉數百年,渡過一次次雷劫,才能夠飛升成仙的修士。
這些修士飛升後,要不被收編,做個仙界公務員,不想進編制的就做個散仙。
萬妖之亂後仙官死了大半,剩下的多是散仙。
這些藍天橋上擺攤的多是萬妖之亂中幸存的散仙,其中多是劍修。
畢竟修真界中最窮的就是劍修,因為養劍比養老婆還要費錢。
容遠第一次踏上藍天橋,他不喜嘈雜,然而在他的身影出現在橋上之時,藍天橋突然鴉雀無聲。
各路散仙,無論是買的還是賣的都看向了他。
畢竟,這是一個矛盾而神秘的人物。
哪怕在這九重天上都是一個傳說。
有的說他是叛仙族投靠妖族的逆賊,有人說他不過忍辱負重,卧薪嘗膽。
有人又說:他在這萬妖之世都能攪弄風雲,哪只眼睛看到他忍辱負重,卧薪嘗膽了?
不過是以孤神之名,行利己之事。
總而言之,毀譽忠奸,各執一詞。
但是,有一點是公認的,這是一個讓人又敬又怕的存在。
雖然都在九重天,但是見過他的散仙卻極少,因為他會露面的場合,都不是他們這種散仙能去的。
只不過這些賣貨的散仙們,一眼從他身上白袍上的扶桑樹圖騰看出了他的身份。
扶桑樹是孤神殿的象征,除了神官無人能用。
如今孤神殿的神官除了歸來的十三位長老外,只有三位年輕神官。
其中以為是一夜飛升的少年神官青風,而此刻他正帶着二十萬大軍在凱旋的路上,這青年自然不是青風。
還有一位就是仙二代蘇眉,這位神官大人時不時會帶着不同的仙子出沒藍天橋,他們認得,也不是他。
那最後一人,自然就是那位大祭司了。
關于他的傳說千百種,此時此刻散仙們只想起了“天姿玉色,如神臨世。”八個字。
他出現的剎那,感覺地攤貨上都被灑上了一層聖輝。
只是,他來這裏做什麽?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将地上擺出來的東西從橋頭到橋尾掃了一遍,便向一處走去。
那一處的女修們一個個都凝神屏息,心中小鹿亂撞。
容遠看到了一堆法器之中那根金簪。
就是青風上一世給天嬰的那一根,這一世比上一世早了一年,看來這根簪子一直都沒有賣出去。
他手一動,沒有彎腰,那只簪子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多少靈石?”
他話音一落,周圍的女劍修們都騷動起來,那個大祭司,居然來這裏是為了買一支簪子。
那賣簪子的女修看着他,眼中都快冒出了粉紅色的泡泡,但還是笑容可掬地問道:“神君大人可是買給那位傳說中的兔妖小娘子?”
容遠沒有回答。
女修:“一百靈石。”
容遠目光移到女修臉上,她臉上堆着笑,居然沒有半點心虛。
這是一只哪怕在人間都非常普通,甚至有些蠢的簪子,上面的鳳凰活脫脫地被雕成只胖頭鵝。
也只有天嬰那小妖能對着它說出巧奪天工四個字。
這金簪也就二兩,加上這粗糙的工藝也就最多三兩的價格。
而一靈石可換五百金,這支簪子哪怕賣一靈石,都可謂是暴利。
容遠不缺錢,但是他不喜歡這種高價買次品的感覺。
他覺得很蠢。
賣的人蠢,買的人更蠢。
于是放下了這支簪子,向其他攤位走去。
不想,走了一圈,發現整個藍天橋居然只有這一支金簪,而這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落山。
他想了想,再次回到了那個攤鋪,取出了一袋靈石。
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會為這蠢玩意花一百靈石。
那女修點了點不多不少的一百粒上品靈石,笑道:“對不起,祭司大人,這簪子漲價了。”
容遠目光再次移上了她的臉,她臉上堆着笑,沒有半點心虛。
容遠:“多少?”
女修比了一個“八”的手勢。
容遠知道今日自己被宰,道:“可。”
女修道:“八千上品靈石。”
容遠再次看向她。
趁火打劫,奇貨可居的女修臉上堆着笑容,臉上沒有半點心虛,“這是我遠房親戚給我一歲的生辰禮物,很有紀念意義。”
容遠:“……”
女修:“大祭司可能不了解人間習俗,人生中第一個生辰極為重要,都會大辦特辦,條件好些的人家還會抓阄,不瞞你說,我抓的就是這只金釵,我爹娘以為我會做個奸商大富大貴,沒想到苦命做了個劍修,飛升後仙界還直接被端了,淪落到擺地攤的田地。”
容遠想着記憶中那雙帶着期望的眼睛,上一世自己錯過了她的第一個生辰,這一世……
他再次拿起了那只簪子,平平靜靜地道:“給你一萬靈石,你若再加價,我拆了這藍天橋。”
他話說得雲淡風輕,但是周圍的人都打了個顫。
女修不敢再坐地起價,急忙笑盈盈地将簪子給容遠包上。
容遠自然不會将一萬靈石帶在身上。
當那女劍修來找孤神殿找蘇眉要這一萬靈石的時候,風度翩翩的蘇眉扇子啪一下掉在了地上,就連下巴都快脫臼了。
這一切讓他難以置信。
神君屈尊降貴去了藍天橋的地攤,還在地攤上花了一萬靈石。
這還是那個如高山之雪的大祭司嗎?
就在蘇眉好奇容遠買了什麽奇珍異寶的時候,看到那支簪子上長得像胖頭鵝的鳳凰。
蘇眉:“就這?”
蘇眉覺得向來都只會坑人的神君大人,這次實實在在被坑了。
這還是那個能謀善斷的大祭司嗎?
容遠:“就這。”
蘇眉:“恕我直言,這在凡間最多五兩金子。”
容遠:“三兩。”
蘇眉差點吐血,知道你還花了一萬顆上品靈石去買這玩意?
蘇眉實在忍不住:“您不覺得……它有些醜?”
容遠轉了轉那支發簪,臉色難看,“極醜。”
蘇眉又差點吐血,縱然他是個花錢如流水的花花公子,也第一次見這種糟蹋錢的方法。
用巨資買了個連自己都覺得極醜的東西。
這不是花錢找不痛快嗎?
容遠看着這支簪子。
蘇眉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瞬即逝的茫然,好像他自己都有些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買這個又醜又蠢又貴的東西。
他吸了口氣,對蘇眉道:“給我找一套可以鍛金的器具來。”
蘇眉:“……”但還是花了些功夫弄了一套鍛法器的器具,雖然牛刀殺雞,但至少是把刀。
他再次找到容遠是在藏書閣。
他坐在桌前,被十來本懸空的書包圍着,各種各樣,有打造金飾的書,也有各種頭飾圖鑒。
他在紙上畫着發簪的構圖,每一個細節都拆解開,每一步都精細無比。
但是容遠似是對他畫出來的圖都不太滿意,看向外面那棵月桂樹。
“人間是不是有一個關于月桂樹與兔子的傳說?”
蘇眉:“月桂樹下有一只兔子在搗藥,每到十五月圓之時就能看見它。”
容遠想起了她,想起了發熱時她身上淡淡的月桂花的味道。
容遠另起一頁,在白紙上畫了一張,月桂樹下兔子搗藥的圖。
整個過程他目光都很漠然,很是冷淡,但是一筆一畫都勾勒得極其細致,就如他畫行軍圖時一般。
當他在火焰中按照他的圖紙打造出那只月桂靈兔的簪子時,就連見多識廣的蘇眉都嘆了一句:“原來巧奪天工是這個意思。”
蘇眉将那支簪子在月下轉了轉,“神君,這世間有你做不好的事嗎?”
這話大有拍馬屁的意味。
不想容遠也不謙虛,只淡淡道:“不知。”
天嬰拼命地刨着坑,上次回來,她就無日無夜地刨坑,只差一點就要挖到了無妄海邊。
她胃口不佳,但是還是逼着自己累了就回到蘿蔔地去吃點蘿蔔。
這時候她正在園子裏抱着蘿蔔啃,卻聽見了敲門聲。
天嬰緊張地用後腿踢土,把洞口虛掩。
心虛的她變回了人形,她以為是靈犀仙子來給她送藥。
那種可以抑制她發熱期症狀的藥。
不想一開門,只看到了似雪的衣袍,他并沒有客氣,毫無征兆地直接走了進來。
天嬰的鼻子就撞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嘤,好痛。”天嬰一下子捂住了鼻子,不得不退了一步。
她看見那身白袍之時心一下沉了下去,她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不想他來礙事。
所以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
不想來人那麽不客氣,她鼻子直接撞在了他胸膛上。
她捂着鼻子,眼中轉了一圈淚花。
兩人身量差得太遠,那麽近的距離她仰高了脖子,卻也只看見他白瓷色的脖子,和緊收的下颚線。
她只能又退了一步,才看清晰了他的臉。
那張完美的臉上,一邊眉毛有些上挑,感覺額頭上才消下去的那根青筋又要跳起來。
他拍了拍自己被她撞到的衣衫,看着一頭亂發的她,“幾天沒洗澡了?”
天嬰想起了,因為怕把血符給洗掉,她上次回來就沒洗,不僅沒洗,還每天打洞挖坑,看起來也許可能大概是不那麽的幹淨,味道嘛,可能多少也是有一些的。
她:“好幾天了。”
容遠見她答得如此坦然,心中莫名生了一團火焰,但想了想今日是她生辰,也不與她計較。
容遠看了看這淩亂的房間,容遠閉上眼,“你房間連個可以落座的地方都沒有。”
天嬰看了看,确實如此,之前她翻了一圈準備要帶走的行李,翻出來就沒收回去。
“好像是啊。”她答得坦然,仍然沒有收拾的意思。
容遠臉色又冷了幾分,看着挂在椅子上的肚兜,道:“拿開。”
天嬰臉微微一紅,依然沒有動。
容遠又緩緩說了一遍,“拿開。”
天嬰看得出他已經到了忍耐的極致,其實他能夠在這個房間呆那麽久已經在天嬰的意料之外,這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他可是但凡看到房間有半點淩亂都會轉身離開的祭司大人。
現在他不僅進來,還呆了那麽久。
有些詭異。
話說那肚兜挂在那裏确實不成樣子,這一世兩人還沒熟到這個地步。
她走到椅子上拿起肚兜,準備塞回衣櫃,不想衣櫃一打開,裏面亂塞的衣服雪崩一般傾倒了出來。
各色的肚兜撒了一地。
容遠消下去的那根青筋終于再次爆了出來。
他轉着扳指,又看她一頓胡亂地将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快速地塞入了衣櫃,像關什麽洪水猛獸一般趕快将門關上。
容遠閉上眼,吸了一口氣,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天嬰這才看着容遠:“神君來做什麽?”
問這句話時那張臉是板着的,可見絲毫也不待見他。
容遠摩挲了一下袖中的那只盒子,臉色極冷淡。
之前傷後醉酒兩人睡了一夜之事,看來她是真的一點沒有放在心上。
那件事,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好像那一夜她的放縱,乖巧,脆弱,都是一場虛夢。
容遠心中有些堵,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淡淡道:“我聽蘇眉說,今日是你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