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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1)

她雖然聲音不大,但是發音卻極為清晰,一字一句就如清泉緩緩流淌,帶着一種遠古的質樸。

她雖然聲音不大, 但是發音卻極為清晰,一字一句就如清泉緩緩流淌, 帶着一種遠古的質樸。

無澤等仙官也并不認為即便照着書她能讀出古經, 但是她卻如此清晰地背了出來。

星辰一雙眼中充滿了詫異之色,她古語很好,但是讓她背下這些也不可能。

妖族雖然聽不懂她在念什麽, 但是也沉溺在這動人的節奏之中。

饕餮本是陰冷的目光漸漸轉晴。

青風微微一怔, 看着神像前的兔子,今日她穿着這白色的祭袍, 青風覺得此刻的她很純真, 甚至有一些聖潔。

聖潔?

這個詞從青風腦中一晃而過時他不免一震。

妖魔在他眼中都肮髒而污穢, 他怎麽會想到這樣的詞?

可是再看她一眼,他忍不住又冒出這詞。

特別是她平靜地念着這上古而來的音節之時,他覺得自己內心很平靜,像受到了安撫。

這一切來自她的恬淡,她的平靜, 來自這些禱詞的熟悉。

她一只小妖,怎麽會熟悉這些?

青風想起了她說的前世。

容遠依然看似淡泊而鎮定, 思緒卻回到了昨夜, 她如何都不願看這本古經,看來并非她不好學, 而是她已經熟到不用再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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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終究還是小看她了。

她前世付出的努力, 看來比自己想象中的多得多。

天嬰流暢地背着這些音節, 現在想來前世自己真的學了很多東西,為什麽會學古經?

那要從容遠開始出征算起。

容遠殺了饕餮後, 又多次出兵窮奇, 梼杌。

只要容遠出征, 天嬰就夜不能寐,生怕他受一點傷。

當時的她不被允許進孤神殿,于是她只能跪在面朝孤神像的方向一字一句生澀地用古語為容遠祈福,祈禱神能夠保佑他。

說得多了,便流利了,多到一定程度,便背下了。

所以昨夜容遠将經書拿到她面前的時候,說不懂的問他,她都不知道還可以問他些什麽?

她并沒有多聰明,但是她總是執拗地在前進,最終滴水穿石,想發芽的草種能夠擊碎最硬的磐石。

直至她誦完禱詞,衆人居然覺得有些意猶未盡,畢竟這來自遠古的神語,着實聽着即是享受。

容遠問向無澤,“不知長老可聽出了錯處。”

無澤蹙眉應了一聲,“沒有。”

饕餮拍手,“看來愛妃這段時間确實是在孤神殿中苦讀了。辛苦愛妃了。”

長老們卻心中唏噓,這哪裏是苦讀二字可以解釋的?

這小妖難不成是天才嗎?

饕餮看向星辰,“不如你也來背一段?”

星辰是仙界才女,古語更是她強項,但是此刻卻臉色煞白。

饕餮眯着眼,“怎麽?背不出嗎?”

長老們一個個眉頭緊蹙,若是公主能夠背出這些倒是也可以給仙族換回一些顏面。

星辰扇着睫毛,咬着下唇,楚楚可憐地道,“星辰犯了錯,心中都是懊悔,懷着這種心境念禱詞,怕對孤神不敬。”

饕餮哼了一聲,“背不出就背不出。”

星辰煞白的臉又變得潮紅,一雙美麗的眼睛快要滴出水來。

無澤想要幫星辰說什麽,但是終是沒有開口。

饕餮看向容遠,“這段時間容卿教我愛妃古經,想必費了大祭司不少心神吧。”

這句話一說,衆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也不知道饕餮是個什麽意思?

想着一位大臣一字一句教着妖王妃子讀書,那畫面可以很正經,也可以很暧昧。

容遠聽到愛妃兩個字神情淡淡,道:“我并未教過她。”

饕餮一怔,他知道容遠不屑為這種事說謊,“那她是……”

容遠淡淡道:“自己聰明。”

聽到此處天嬰也是一愣,這是自己記憶中容遠第一次說自己聰明。

饕餮突然心情大悅,拍了拍手,“好!要得大祭司誇獎可不容易!”

他轉頭看向天嬰,“彈琴,讀書,古經。愛妃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本王不知道的?”

天嬰垂眼,“回大王,就這些了。”

饕餮喜歡狐貍精蛇精那樣妖豔風情的尤物,小兔子對他來說稚嫩了些,但是每每她都能讓他顏面大漲,心情大悅。

于是對一旁的燭比道:“你可争氣一些,趕快打敗窮奇,我也好将我愛妃迎回宮中。”

燭比用法力封住了自己的異常,道:“是。”

饕餮說完這句話後看了容遠一眼,見他神色如常,饕餮也不再說什麽,轉而又把目光移到了天嬰身上。

卻無人發現一旁的青風臉色漸漸變白。

看着饕餮在天嬰身上的目光,他感到了百般不适,而且饕餮每一個“愛妃”都紮在他心裏,讓他極不舒服。

于是他出列,以神官之名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想将天嬰事先遣出了孤神殿。

無澤道:“确實如此,按禮制她現在應該離開。”

容遠看了一眼青風,沒有說話。

于是天嬰先退出了孤神殿。

進入發熱期的她已經開始難受,孤神殿中又充滿着這三界最強大的雄性,他們是發熱期雌性的極佳配偶,他們身上的味道讓她躁動不已,特別是容遠的。

出來緩一口氣對她來說簡直舒适重負。

兔子的發熱期是不易久忍的,她要盡快離開九重天到下界找一個合适的異性,她站在扶桑樹下,摘了一朵小花,嘴上念着“人,兔子,人,兔子,人……”

她在為自己的交/配對象而發愁。

她是兔子,理應去找兔子精,但是她想回凡間,凡間的兔子精哪裏那麽好找?

如果就找一只普通兔子,她又覺得過不了心裏那個坎,被人養大的她從來就覺得自己是人,況且現在自己還有了人形,對毛茸茸的兔子還是下不去手。

可是如果是找人,她又怕人家嫌棄她是妖。

所以她在找對象這事上,很愁。

只能順手掐了一朵鳳凰葵扯着花瓣來占蔔一下。

她認真扯着花瓣占蔔自己終身之時流月草叢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周圍草木晃動。

那種陰冷,黏膩,的感覺再次撲面而來。

天嬰扔了花朵,警戒地看着搖動的草叢,感覺一個巨大的黑影貼着地面将她圈了起來。

她剛想發聲,一個巨大的結界從天而降,将她罩住。

将她的聲音隔絕。

黑影不斷地圍着她轉動,越縮越小。

她手中掐訣,道:“你出來!”

突然間她面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身穿黑甲拿着一把長戟。

一雙眼睛布滿血絲,滿目通紅,臉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全身上下散發着強烈的釋放着求偶信號的腥味。

天嬰驚愕地看着他,“你瘋了?這是在孤神殿外面。”

然而燭比确實有幾分失去了理智,他這段時間被容遠坑得只能用二十萬出兵窮奇。

二十萬兵怎麽對抗窮奇以一敵十的燃魂陣?他毫無頭緒。

于是他泡在軍營裏練兵,偏偏又進入了發熱期,今日因為這祭祀才出的軍營,偏偏遇到了也進入發熱期的天嬰。

越是強橫的雄妖處于發熱中就越是危險,他們極具攻擊性,和毀滅性,若遇到發熱期的雌性,會讓他們一觸即發,喪失理性。

只是天嬰沒想到,孤神殿前他居然也敢造次。

燭比幾乎是惡狠狠地看着她,喘着粗氣,聲音已快啞不成聲,“你老實一些,別讓他人發現,只需一刻鐘,你我二人都得到解脫。”

聽起來倒是一個極好的主意。

但是無奈天嬰根本沒有将大蛇放入自己的擇偶範圍,作為天敵,她看到燭比都覺得暈厥,他那尾巴觸碰自己的觸感到現在她都還毛骨悚然。

與他交/配,她還不如原地去世。

天嬰擰着眉頭退了一步,“你別亂來,我現在還在為你出征祈禱。”

燭比:“這他娘的不是都祭祀完了嗎?”

天嬰:“萬一大祭司說還沒完呢?”

燭比大怒:“別在我面前提那厮!”

顯然光是“大祭司”三個字就讓燭比更加狂躁,“那厮說的話,老子一個字都不信。”

天嬰退步,“那他還是說你會贏窮奇呢。”

燭比:……

他想了想,突然想到什麽,“對了,他說我會打敗窮奇,也就是說要想逼退窮奇,只有我。如果我輸了,他也得不了好處!哈哈哈哈哈”

他此刻才想通這件事一般,變得興奮而張狂。

都說愛情會讓人變蠢,天嬰此刻覺得發/情也會。

天嬰:“要不,你去找條母蛇?我們怎麽看都不合适。你是蛋生,我是胎生,我的血是熱的,你是冷的。”

燭比卻根本像是聽不進去,他想要這只兔子已經太久太久,他從來沒有想要一只獵物那麽久卻一直求而不得過。

瘋狂的本能已經沖昏了他的大腦。

天嬰嘴上規勸着他,手上卻繼續掐訣,草種賦予了她一定的妖力,前世她不會自由運用,這世卻熟練了不少。

燭比三叉戟一揮,準備打斷天嬰準備逃跑的腿。

天嬰一聲“起。”突然草叢之中一條條藍色的藤蔓破地而出,纏住了燭比的三叉戟,一把将它卷入了土中。

燭比有些詫異,萬萬沒想到這兔子會藤類的絞殺之法。

能從自己的手中奪走武器,還真是不可小觑。

而這小妖明明才化形,怎麽有如此強的妖法?而且用得那麽熟練?

“是容遠教你的?”

天嬰沒有回答,她手腕繞動,藍色藤蔓絞上了燭比的上身,将他纏繞起來。

對于天嬰來說已經做得很好,但是無奈對方是一條快要成龍的蛟,數萬年的修為,又是饕餮麾下的第一猛将。

她終不是他的對手。

燭比已經将藍色的藤條掙斷,一節節掉落在地。

天嬰被他長長地尾巴纏繞着。

妖雲密布的孤神殿下,天空上方黑雲卷成漩渦,一個透明的靜音罩中,一條十丈來長的黑蛟,纏着一白衣少女,并将她高高舉起,離地三丈。

神殿之外充斥着消殺之意。

燭比吐着信子,用一雙猩紅的眼看着她,“你若從我,我還能給你留條命。”

天嬰的骨頭都被他勒得咔咔作響,一張臉慘無人色。

她聽說,蛇是那種求偶不成可以生吞對方的生物,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但非要二選一,天嬰還是覺得被他吞了算了。

于是用微弱的聲音道:“要不你還是別給我留命了。”

大蛇什麽的,真的不可以。

她說得客氣,但是燭比卻勃然大怒。

“嗷”地一聲張開自己的血盆大口,準備生吞長尾上的獵物。

頃刻間,黑雲的漩渦之中一道天雷從天而降,沖破雲層,劈開了燭比設下的結界,劈在他腦門的肉角之上,頓時皮開肉綻,黑煙四起。

他掉落在地,在地上扭曲掙紮中化為人形。

離地三丈的白衣少女從天空中落下,只見一道白影急躍向空中。

雪白的大袍在狂風中翻飛,接住了那從天而降的白衣少女。

燭比用了蟒族最原始的狩獵方法,将獵物勒死之後,一口吞掉。

天嬰覺得視線逐漸模糊,意識快要消失之時,只覺得天空一陣驚雷将她喚醒,然後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将她攔在懷中。

這時候她的五感都已經遲鈍,但是卻還是一刻分辨出了來人是誰。

這個對她而言若即若離又冰涼的懷抱,在她虛弱之時無比依戀的懷抱,意識變得虛弱,甚至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已成條件的本能讓她抓緊了來人的衣袖,然後沿着衣袖摸到了他冰涼如玉的手指。

“大人……”

容遠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動。

她手指的溫度比平時低很多,主動觸上自己的瞬間竟然讓他感到了心微微有些痛。

這時第一次她對自己顯現出那般依賴目光,這種依賴好像就是她的本能,好像她無助的時候總想鑽入自己的懷裏,躲在自己的身後,然後這麽怯生生地喊一聲:“大人。”

他應了一聲,“嗯,我在。”

天嬰目光中泛着一些水光,帶着一些恐懼。

天嬰握着容遠的手,将自己那張巴掌大的臉貼在了他的掌心,輕輕地蹭着,“大人,我有些害怕。”

容遠發現燭比許是給她施了一些幻術,此刻的她并不是太清醒。

他亦不喜歡與人這般親昵,莫說手掌,這樣蹭一下他的袍角,可能都會被他立刻驅逐。

可是她絲緞般的皮膚在自己手掌上撒嬌般一蹭的時候,他心中卻微微起了一些波瀾,甚至有些發癢。

但是看着她袖口露出的指痕,琥珀色的眼睛變得深了一些,但是很快又恢複了原來的清澈璀璨。

容遠道:“不怕。”

他的聲音有幾分涼意,這幾分涼意像驅法的咒術一般,少女迷離的雙眸變得清澄了一些。

她瞬間分清了今夕是何年,一切回憶湧上腦海之時,再看容遠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時,卻唯有兩個字——排斥。

她在容遠身上吃過的苦頭可是比燭比多更多。

容遠看着懷中少女的目光從依賴變成了排斥,有些驚惶之色,就宛如一只漂亮的兔子睜眼發現躺在一匹狼的懷裏,于是開始撲騰掙紮起來。

容遠的雙眸微微顫動,但是臉上還是如此平靜,他并沒有讓懷中的白兔動彈,剛才枕着她臉的手,放在她背上,将她固定住了。

“受了傷,別亂動。”

燭比用的全是蠻力的話,容遠用的是巧力,他并沒有弄痛自己,但是天嬰卻覺得自己在他懷中根本無法動彈。

她是受了傷,此刻已覺得極為疲憊,每動一下,骨頭都疼。

這時一個白衣的少年也從神殿之中飛出,看到天嬰在容遠懷中先是一愣,但是随即蹲下,焦急地問:“兔子,你沒事吧?”

天嬰輕微地搖了搖頭。

青風轉身看着捂着頭上開裂頭皮站起的燭比,雙目血紅,“怎麽回事?”

燭比對天嬰有不軌之心青風知道,但是在孤神殿前如此喪心病狂這是為何?

他拔出自己的驚雷劍,卻被容遠制止,“退下,你不是對手。”

這時饕餮也趕了出來,看到這景象:自己名義上的後妃躺在自己的大臣懷裏,而另一個大臣被雷劈了一下,疑是對自己後妃不軌。

這場面令他震怒不已。

他大喝一聲:“荒唐!”

這聲怒斥震得孤神殿可謂是地動山搖,本是扭着腰肢出來的六尾吓得躲在了柱子後。

青風手上的劍被震得嗡嗡顫動。

一群八卦的妖很想好奇地看周圍,但是卻還是覺得脖子上的腦袋比那顆八卦的心重要,一個個都躲在孤神殿中不敢出來,不敢看。

這一嗓子把燭比震得跪在地上,青風收劍行了個禮,而容遠卻是依然淡然地抱着天嬰。

他姿勢神情卻聖潔,就像如今抱着別人的後妃也只是為了普世渡人一般,半點也不虧心。

他這模樣讓饕餮一腔火沒法撒,對着燭比怒吼道:“怎麽回事!”

燭比被剛才那一道驚雷劈清醒了些,額頭碰着草地,“陛下,臣本已進入了交/配期,但是為了大王一統天下的大業,日夜練兵,研究陣法,并未出兵營,一心只想報效大王,卻不想……”

他擡起頭怒目,用手指向天嬰,“她也進入了交/配期……”

他話音一落,青風瞳孔一顫,全身僵直。

交,交/配期?

他想起了她喝的那一瓶瓶粉紅色的藥水。

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不知所措。

目光僵硬地移向天嬰,看見她那張漂亮卻蒼白的小臉時,觸電般轉過頭,怒目看向了燭比。

容遠聽到這兩個字時感覺到懷中嬌軟的身軀微微一顫。

原來如此,難怪覺得她今日不太對勁。

交/配期?

他手指微微動了動。

他想起夢中前世她那不知世事,卻一次次把自己推倒的模樣。

靈動,可愛。

而如此懷中的她卻如此虛弱,為此差點喪命。

他把目光移向了燭比,帶着森然的冷意。

而此刻燭比卻指着天嬰,“都是她,是她勾引的臣下。”

聽到這裏青風抽了一口氣,怒道:“無恥!”

燭比對青風道,“你非妖,怎知道我妖族的規矩?女妖若不知道在發熱期隐藏自己是會給自己帶來致命風險,也會給發熱期的雄性帶來困擾!”

況且是燭比這樣強壯的雄性,到了交/配期會更加狂暴,暴虐,在發熱期至少弄死十來只女妖。

在軍營裏關着無法發洩,一出來又遇到一直垂涎已久的天嬰。

其實天嬰是妖,但是從來沒有融入過妖族的族群,她小時候在村莊長大,後來一直跟着容遠。

她确實不知道發熱期該如何保護自己。

也第一次知道發熱期是如此危險的事。

但是這罪責居然是在充滿危險險些會被殺死的雌妖身上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燭比饕餮。

顯然,他們好像都默認了這個事實。

青風臉色鐵青,無法反駁。

容遠悠悠開口:“将軍制止力如此差,如何管軍隊?”

燭比一聽惱火:“這與我管軍隊何幹?交/配期的妖族更加兇猛善戰。”

容遠悠悠道:“若我是敵軍,查探到對方将軍處于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敏感時期,必然會找一群處于交/配期的女妖作為先鋒。到時候将軍又當如何?如今日一般完全失控嗎?”

燭比一聽,臉色煞白。

這種戰術,他從未聽過。

妖族耿直,謀略不如人族仙族,仙族自诩格調,自然做不出如此無格之事。

然而傳說中被評為最有神格,如神臨世的大祭司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種打法,卻讓他無法反駁。

這哪裏是什麽能謀善斷,這簡直就是無恥!

顯然,他将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錯歸咎于雌妖時并不覺得自己無恥,而對方如果利用這個來擊破他,他覺得對方相當無恥。

容遠這一說饕餮竟然多出了幾分擔心。

燭比那麽不能自控,真的能夠靠僅僅二十萬大軍打敗窮奇嗎?

但是容遠酌定孤神說他可以,容遠應該不會那自己名義為燭比做這種無謂的擔保。

他此刻怒火中燒,恨不得砍了燭比,但是沒了燭比,誰能擔當重任?難不成自己還要禦駕親征去對抗窮奇那小兒?

他又看向一旁的天嬰,這小妖從出現開始一直吊着自己胃口。

她小圓臉有些特別又生得可愛,會彈琴寫字認古經,這樣的妖不多,他很想占為己有。

要說多喜歡,也沒有,更多的就是想像那些靈寶一樣收納起來,保證他後宮的物種多樣化。

他是貪得無厭的饕餮,但是他也是攻占了九重天的妖王,萬妖之亂的枭雄。

很快,他做出了取舍。

他對燭比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燭比咬牙:“請陛下處置。”

饕餮哼了一聲,“你真是萬死不辭。”

燭比認栽。

“但我容你将功補過,若這次旗開得勝。本王不僅不降你罪,還賜你靈寶萬件,美女百人,甚至可以……”他轉身看向容遠懷中的天嬰,“将她賜給你。”

他話音一落,天嬰目光微微顫了顫,但是卻也沒有感到意外,他們這些高位者其實都是一樣的。

對他們來說除了權力和天下之外,其餘一切一文不值,不過是他們争奪權力和天下的工具。

前世她就看穿這些了。

青風不可置信地看着饕餮,眉頭緊蹙,然後又看向了容遠,需要他能夠勸服饕餮守衛者荒唐的許諾。

然而容遠并沒有要饕餮收回成命的意思。

燭比也似是沒有回神過來,只是再次叩拜,“臣不敢!臣謹記大王教誨,不是臣的臣不敢向大王讨要。”

饕餮此刻神色緩和了過來,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不過這次是本王準備賜給你,本王問你,你想不想要?”

對于燭比來說戰争除了立軍功外也就是搶靈寶奪女人。

天嬰,從第一眼看到她,他就覺得很合自己胃口。

而這一步步被吊得更高。

她成為了饕餮的後妃,又成了容遠護着的女人。

她好像越來越奪目,剛才她在神殿誦讀古經時,他幾乎已經控制不住他翻騰的血液。

他發熱期向來狂暴,但是第一次如此渴望。

于是他雙目更紅,啞着嗓子,“想要。”

這時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地落在他那張猙獰的面孔上,如寒泉刺骨。

饕餮道:“好!你若戰勝歸來,本王決不食言。”

燭比:“謝大王!”

而天嬰就像一個局外人般躺在容遠的懷中,只覺得有些疲憊。

只想在燭比歸來前早點離開這裏。

就在此時饕餮看向抱着天嬰的容遠,目光中帶着幾分陰晴不定,“若是燭比大勝歸來,大祭司的占蔔之功也不可沒,不如本王也向容卿許個諾,容卿想要什麽?”

君王的心思總是難測的,即便妖王也不例外,他可以為了激勵燭比對今日的事視而不見,甚至承諾燭比勝後将天嬰賜給他,但卻不代表他此刻心中有多暢快。

此刻對容遠的問話像是毫不掩飾的試探。

饕餮不聾自然聽到了關于天嬰與容遠的傳聞,他也不瞎看到此刻容遠還将自己的妃子抱着。

容遠似是沒有看見饕餮試探而審視的目光,問道:“任何條件都可以?”

他這麽一說饕餮的臉色更是難看。

自然不可能是什麽都可以!若他血盆大口要自己江山?要自己的萬千靈寶?

容遠緩緩道:“那容遠就向陛下要一個後妃吧。”

他話音一落衆人心想,果然。

燭比猩紅的雙目更帶怒火,牙齒咬得咔咔作響,容遠這是鐵定了要跟自己作對是吧。

青風本是鐵青的臉有了緩和,帶着希望地看向容遠。

饕餮的目光閃過一絲複雜,然後變成一抹冷笑,“哦,你也想給我要這小妖?”

此刻星辰也跟了出來,站在了柱子後。

雖然在大殿中聽了一二,但是此刻星辰還是将目光移到了容遠懷中的少女身上。

他修長瓷白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扣着她的肩膀,似是絲毫也不避嫌。

那些不碰他人的潔癖好像在這個小妖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星辰那顆曾經為容遠悸動不已的心在慢慢枯萎死去,伴随着離開饕餮後宮的念想。

要的女人無非就是她吧。

原來容遠也有落入凡塵的一天。

而天嬰很平靜,眼中沒有半分期待。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想要的是星辰公主。”

他話音一落衆人都怔住。

星辰本是暗淡的目光突然變得明亮,枯萎的內心迅速地複蘇。

神君大人?他要救出自己?原來他沒有放棄自己?

燭比顯得有些蒙圈,他又在搞些什麽?

青風轉過頭,滿臉驚愕,“神君?”

就連饕餮此刻也摸不清容遠的路數。

容遠解釋道:“是我當初帶公主走上的這條道,只為保仙族一條血脈,而如今公主似是過得并不開心,終有一日會心生魔障,誤入歧途。”

這些話說得相當地直白和坦然。

饕餮沉默。

對于星辰他本就不喜,當初不過是靠她收複剩下的仙官,留在後宮也不過是用來折辱。

如今仙官已經收複,就連無澤也已經歸順,留她下來确實沒什麽用。

饕餮看到容遠懷中的天嬰,還是問道:“我還以為你會向我要這個兔妖。”

容遠垂眼看着懷中的少女。

她一張臉沒什麽血色,但在衆人的詫然中,她顯得格外地平靜,就像從來沒有對自己報過希望。

容遠本是沉着,冷漠,平靜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微微動了動,他沒有回答饕餮的話,只是繼續看着懷中的少女。

他想解釋什麽,可是最終什麽都沒說。

前世自己将她留在自己身邊,她應該是懂事而識大體的。

這時候少女緩緩開口,“我與大祭司并非世人想的那樣。”她聲音很弱但是很清晰。

衆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天嬰的身上。

“哪樣?”饕餮問。

容遠看她的目光深了一些。

天嬰看着容遠,“大祭司無情無欲,心如止水。又怎麽會真的對我這種小妖起凡心?”

此刻容遠神色莫辯。

無情無欲,心如止水,這是說自己鐵石心腸,心如一片死水嗎?

她也是大膽。

當着那麽多人也敢繞着彎子罵自己。

圍觀人聽出了天嬰言語中的陰陽怪氣,聰明如大祭司怎麽可能聽不出來,然而大祭司的目光中卻沒有憤怒,眼中反而帶着幾分縱容。

然後又聽他懷中小妖一字一句道:“我對這位祭司大人,從未報過任何希望。”

話音一落,容遠瞳孔一動,雙眼再次變得冷冽。

衆人都是一愣,以為她是因為容遠選了星辰她說的氣話。

可是偏偏她的語氣如此輕柔,輕柔得不帶一點情緒。

回蕩在孤神殿外的風中,好似随着流月草搖擺,如此溫柔,但是卻如此的堅定而決絕。

她不是在耍性子怄氣,而是在陳訴一個事實。

她從來,對容遠沒有報過任何的希望。

她說這話時沒有刻意去看容遠,但是她躺在容遠的懷中,他又正在垂首看着自己。

那雙眼仿佛在聽到自己剛才的一番話時冷了下來。

天嬰前世着力于觀察他的情緒,想從他那雙眼中看出喜怒哀樂,想要取悅他,讓他開心,很怕他生氣。

她可以受盡委屈,也不想讓他有絲毫的不高興。

而現在,面對那雙冷漠的眼,她全然不在意。

她只是實話實說。

從一開始,她就不認為容遠會選自己。

除了是草種的容器外,她只是容遠一枚棋子,當初容遠從饕餮那裏要她過來只是為了刺激星辰,如今他目的已達,不會再為了自己與饕餮周旋。

只會另尋一個代價最小的方法從燭比那裏保下自己這條命即可。

畢竟自己不值得他大費周章。他也不在意自己此刻的感受。

幸好,因為有那麽些許了解他,沒有對他抱過任何希望,所以她沒有特別的感受,也不存在失望或是難過。

她只很想回到桃源村,遠離這些爾虞我詐。

她受了傷,很疲憊,意識在漸漸模糊,但是想到回去,她努力讓自己精神起來。

她必須回到孤神殿,從她挖的密道中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可如果現在饕餮把她叫回後宮,她離開的機會就會越來越渺茫。

她看向饕餮,幾乎是有氣無力地道:“陛下,我與祭司大人什麽都沒有。”

饕餮垂眼看她,沒有說話。

她繼續道:“請讓我回孤神殿為您祈福,直到燭比将軍大勝歸來。”她必須為自己争取的時間。

雙面妖看着天嬰長長嘆了一口氣,對饕餮吹着耳旁風,“陛下啊,那麽癡心忠心的一只好兔子,您要不要再……”

饕餮大手一揮制止了雙面妖,“我意已決,不必多說。”

他不再看天嬰,“那你便在孤神殿等着燭比将軍大勝歸來吧。”

天嬰有氣無力地道:“謝陛下。”

天嬰如願以償地閉上了眼,昏昏睡去。

再次醒來卻又是在孤神殿後生司閣中的西廂回廊。

她覺得全身都在痛疼,但是她顧不得這些而是看向了院子。

幸而通往院子的門是打開的,她模糊的視線中胡蘿蔔種子已經開始發芽,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喜色。

一個微涼的聲音讓她臉上的喜悅一僵。

“那麽在意你那蘿蔔?”

她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開始變得清晰。

她看見一位白袍青年拿着一本書坐在屏風前的桌邊。

他說話時并沒有看自己,而是用那漂亮的手指翻了一頁書,又用那只手拿起旁邊的白瓷茶杯放在唇前,抿了一口。

天嬰想翻身起來,可是一動就全身疼痛,“你怎麽在這?”

天嬰看到青年放下了茶杯。

“我為何不能在此?”

天嬰抓住了被褥,又看了一眼她的蘿蔔秧子,這裏是容遠的地方,他的确愛在哪就在哪,可是……

“我是覺得大人如此繁忙,有那麽多大事要做,本不該這個地方喝茶看書,虛度光陰。”她的語氣非常的淡漠敷衍,只想将他趕快打發走。

容遠又翻了一頁書,依然是目不斜視地答:“既然是虛度光陰,在哪裏都一樣。”

天嬰:……

她不想與容遠做口舌之争,于是繼續躺平在床上,看着房梁發呆。

容遠原來在她這裏從來呆不到三刻,無非就是跟他熬呗。

只是原來自己覺得人生漫漫,可以虛度的時光用之不絕,此刻她卻覺得自己的時間比容遠還要可貴,于是才看了一會兒房梁,就嘆了口氣。

見容遠不走,她又嘆了一口氣。

直到她嘆了第三口氣,連容遠依然無動于衷。忍不住道:

“這般虛度光陰,大人難道不心虛嗎?不焦慮嗎?”

容遠:“不心虛,不焦慮。”

天嬰還待說什麽,容遠道:“既然完全醒了,把藥喝了。”

天嬰這才注意到,他茶具旁邊還有一個白瓷碗。

要跑路,身體自然是最重要的,她立刻準備爬起來喝藥,但是剛剛一撐起來,又疼得她細細地哼了一聲。

她哼得很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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