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滾吧
一組照片,将案件重心轉移到辯護人身上。
在此之前,所有的證據以及郁少池思路清晰的證詞對被告都非常有利。
他閉閉眼,針對照片內容陳述事實:“當日霍先生護子心切,确實有照片上的舉動,但錢我并沒有收。僅憑幾張照片就斷定我受賄,被告霍潇罪名坐實?就算我真收了錢,被告就真的有罪嗎?請原告現在如實回答我前面提出的那三個問題。”
原告辯護律師點頭,“首先,從酒館出來霍潇确實對我的被告人進行拉扯的動作,證明進酒店有被迫的可能....”
“我問的是原告蔡與欣,請原告律師不要避重就輕。酒店前臺曾說霍潇進門已經意識不清,兩人沒有做身份登記由原告攙扶上了電梯。這種情況下,是不是可以算蔡與欣強迫霍潇,并進行性侵?”
“我,我沒有!”蔡與欣情緒激動站起來,“房間是我朋友替我開的,我看霍潇醉成這樣,就扶他上去睡了。後來我想走,霍潇不讓……”
霍潇醉蒙,出酒館之後的事忘幹淨了,張口也說不出所以然,半晌态度堅決道:“我沒喜歡過蔡與欣,也不知道我朋友他們是怎麽看出來的。那天蔡與欣說她心情不好,打了三個電話讓我陪她說說話,拒絕三次後我才去的...”
審判長預備說話,林陽把密封塑料袋舉起來,“這裏,這裏還有一個證據。”
五分鐘後視頻正常播放。是剛才那組照片的原型視頻,記錄了事情始末,郁少池确實将箱子推回去了。
蔡與欣見到視頻的剎那表情古怪,周身的氣焰褪去,臉一點點發白。
法警将視頻拍攝者一并帶上庭。
黑外套男人下意識看蔡雨欣,無所謂地撇撇嘴。他算是栽了,身上因為這破錄像背着故意傷害罪,光腳不怕穿鞋,如實交代。
“蔡小姐花三萬塊讓我提前跟蹤并拍下這組照片,錢款兩次彙齊,定金一萬和尾款兩萬,事後又轉五萬給我當做封口費,并說下次還有合作機會,我有錄音和銀行轉賬記錄。”
他并不是善心大發,來前詢問過警察,如果他肯配合,再經過受害人楊楚航方的調解,落到他身上的刑罰會不會輕一些,答案是肯定。
滿庭嘩然,在所有證據面前,他們依舊不太相信原告是無辜。在聽審席霍元成早已疲憊不堪,始終一言不發認真聽着。
“被告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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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郁少池冷漠道:“根據《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條規定,範誣告陷害,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原告人在回答問題的時候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蔡與欣手在桌下打攪,已然不知如何應對,她的辯護律師也沒料到會有這麽大個岔子..... 如果委托人事先就沒說實話,吃了敗仗他也認栽。
十分鐘休庭,蔡與欣帶着其父親自找到霍元成提出和解,兩家人在生意上合作過幾次,顯然蔡父也被女兒蒙在鼓裏。
霍元成不是吃素的,當初為了給兒子一個清白力理據争,現在結果還不明不白,同意和解無疑将兒子的過錯坐實。
念雙方确實在生意上有來往,退而求其次,“這事網上鬧得沸沸揚揚,我希望蔡小姐當着廣大網友的面和郁律師以及我兒子道歉還一個清白。該付的法律責任一個不能少,她是成年人該予以必要的教訓。當然,你們可以拒絕,而我,無論一審如何判決都會再起訴。”
蔡與欣想起郁少池剛才的話,無助看着自己父親,“爸……”
“爸什麽爸,看你鬧的好事!”
郁少池笑了笑将視線落到蔡與欣身上,“鑽人性的空子你得到了什麽?網上為你鳴不平那些網友,知道被你擺了一道心也該寒了,謾罵只會變本加厲轉移到你的身上,得不償失,咎由自取。”
這邊預備私人調解,郁少池身體不适為由先一步離開法院回事務所。車沒停穩,人已經愣在駕駛位上,幾分鐘後下車,站在如他一樣狼狽的律所門口。
偌大的Liberty被人為掰了一半字母下來,雙開的玻璃門,一扇滿地碎玻璃渣,另一邊裂成了蜘蛛網。
所裏唯一的女律師從側門出來,眼眶濕潤,“郁律師,有一夥人沖過來就砸東西,所裏的東西損壞了大半,我想報警他們把我手機也砸了……”越說越委屈,眼淚一長股往下淌。
郁少池拍拍她的臉,報了警。
所裏和馬路邊都有攝像頭,人跑不掉。
他表現得太過淡定,女律師也不禁感到疑惑,随後趕來的林陽和甘耀明也愣在原地。只聽說網上将這件事情鬧翻了天,沒想到真有刁民來砸場子。
原視頻還沒公開,倒是那組照片才開庭就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說什麽在律師圈難得的年輕才俊,原來是一個拿錢辦事的資本奴。
“幺幺?”林陽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事了,官方已經把視頻放上去,那個女學生也會道歉。”
“視頻怎麽找到的?”郁少池問庭上播放的視頻。一路面無沒表情進辦公室,林陽一直不接話才擡眼看他。
“……說來話長,我以後告訴你。”
郁少池并不多問,認真道:“謝謝。”
這句‘謝謝’将林陽弄得不好意思,郁少池放好東西便要出門,“請你吃飯?”
“不不不,不用。”
這是林陽第一次拒絕郁少池的主動,他覺得這頓飯不該是他的,偏偏這個時候又不好把楊楚航供出來...
郁少池多看了他幾眼,拿了手機和車鑰匙,“那我先回家了,有點累。”
他此刻不想在事務所待着,滿心都是楊楚航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聯系他了。
反反複複想着,回味梁瑩的話。車已經開出幾百米,才恍惚林陽剛才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但他總是游離,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梁瑩說讓他放過楊楚航,這話和當初溫錦說的如出一轍。一個說,兩個也說,郁少池便不由自主自行自省,他的出現到底給楊楚航帶來了什麽。
能回憶起的苦楚比之後的甜多得多,沒有苦盡甘來,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單方面的強迫。梁瑩說得沒錯,他這樣的人妄想得到什麽?
眼淚不知何時浸潤了眼眶。兩股熱流順着臉頰湯。落下來的液體沒有一滴關于委屈,皆是深深的自我厭棄。
他怎麽有資格說別人咎由自取,明明他也是該被審判制裁的人。那個在監獄裏的男人,進去前和他說過,虎毒不食子,但若涼薄起來也六親不認。
這個世界上還是讨厭他的人比較多。
郁少池又去了那家他常去的餐廳,點了一堆飯菜打包好去楊楚航住處的那排爛尾樓。
有多久沒來看這群流浪的小可憐了?
早上看到了霞光,還以為一整天會是豔陽高照,可庭審結束出來,頭頂一片天似被蒙上了一層霧,低沉壓抑。
郁少池穿過雜草叢生沒過腰的泥地,大步往裏走。
以前來能看到零星幾只貓貓狗狗老遠來接應他,今天已經快到了也沒看到它們的身影。
半路遇到一個類似于保安的男人往外走,看到郁少池手上拎的飯菜,好心問:“喂流浪貓狗的?”
郁少池點頭。
“一個星期前這裏的狗咬傷了人,它們都被帶走了。”
“帶走了?”
—
林陽來電話的時候,楊楚航在和趙志巧說話。
“結束了嗎?”楊楚航邊問着,坐起來,“小池還在事務所吧?”
“我覺得幺幺的狀況不太對,今天我在法院看到他憔悴得很。”林陽猶豫道:“還有,他的事務所被人砸了...”
“什麽!”
原本是要等結束了給郁少池打電話的,楊楚航下床準備換衣服,林陽道:“他沒在律所,說是回去休息,我剛怕他難受,後腳跟着去了...根本沒在家,電話也打不通...”
楊楚航漸漸心慌,也顧不得腿疼不疼踩在地上。趙志巧依稀聽到一些,沒攔着,只讓他路上注意安全。
他帶了個鴨舌帽将頭上的紗布擋住,長袖加件寬松的外套,一番包裝後,除了蒼白些并沒有任何異常。
上車前給他打了電話,沒人接,索性直接去了郁少池家,按門鈴沒動靜,後來又上了天臺,還不見人。就連上次過生日的那個酒店天臺他也去了,無功而返。
期間也在不斷打電話,對方鐵了心不接。楊楚航沒在郁少池身上遇到這種狀況,之前再怎麽樣會接電話的……
束手無策的時候郁少池終于主動打了電話,楊楚航還沒開口就聽到他在哭。
“小池?別哭,你在哪?”他語氣商量,像在哄小孩。
郁少池沒說話,忍着不發出聲音,平複了才開口,“你家這排爛尾樓……來找我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你先別哭,我馬上過來。”
郁少池因為他的話哭得更厲害,或者說聽到聲音更加傷心。将自己縮在背光的樓道口,如同一只被抛棄的流浪貓,小聲嗚咽。
沒給具體位置,楊楚航問也不回答,只能一棟樓一棟樓檢查。回憶上一次和他來是在哪個位置喂的貓狗,太久忘了,模糊有點影響要繼續往裏走一段時間。
前後十多分鐘,終于在鐵栅欄圍着的那棟毛坯別墅樓梯口看到藏在暗處的人。
“小池?”
聽見聲音,郁少池擡起腦袋看他,滿臉閃着淚光,在對方走近時連忙擡手抹幹淨了。
他站起來,就在原地等楊楚航。
“小池,怎麽哭了?”楊楚航心揪着,官司從某種意義上是勝了,怎麽還哭得這麽厲害。
他以為他信自己回了老家,之前很忙的時候也會一天都沒空聯系,可現在哭成了淚人也沒主動聯系他,楊楚航一時間束手無策,捉摸不透發生了什麽。
本想熬兩天就來看他,怎麽就弄成這樣了……
郁少池不答話,默默望着他。耳邊是折磨他無數次的聲音,說放過他,有點良知就放過他。
人就在眼前了,郁少池忽然暴力把楊楚航按在牆上,擡腳踩住對方幹淨的白鞋,就好像在将一個聖潔的人拉入泥潭,他卻揚起下巴,高傲宣布。
“你滾吧。”
作者有話說:
我好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