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一天的拍攝十分順利。
這大概是初雅唯一一件比較高興的事。
因為等到太陽落了山, 所有人都回到了租住的別墅,準備各自休息。
然後, 原本進了房間的韓恬忽然“騰騰騰”地跑出來朝門口沖去, 面色相當難看。
坐在客廳沙發上閑聊的初雅和艾迪林疑惑地擡頭:“?”
跟着從房間走出來的童妙西也是滿臉疑惑不解, 但似乎比客廳裏的兩個人知道得多一些。
“妙姐, 他怎麽了?”
“剛才他回房換衣服, 好像是耳釘什麽的不見了。”
“耳釘?”初雅想起來,之前開拍時摘下來放他自己口袋裏了,“丢了?”
童妙西嘆氣:“嗯。說是要去找回來。”
找回來?
他們白天基本都在海裏活動, 十有**是掉在海裏了。
大海撈耳釘……
三個女人面面相觑,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艾迪林疑惑道:“至于這麽緊張嗎?不就是副便宜貨麽?”
“我也不知道。”童妙西聳肩, “不過, 你覺得韓恬可能會戴便宜貨麽?我覺得可能是別人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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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說得通了。
別人送的意義不同哇。
初雅望着外頭越來越暗的天色,擰了擰眉站起來:“我跟過去看看。”
趕到碼頭的時候, 果然看見韓恬正在碼頭尋找附近的船夫。
似乎抓到了個剛出海回來,正要下船的, 兩人沒說兩句, 就見那個本地船夫搖搖頭。
也是了,大半夜的誰還出海啊。
走得近了, 聽見韓恬用流利的英語說:“沒事我可以加錢,三倍行不行?”
“抱歉, 這不是錢的問題。實在是晚上所有船都往回趕了,真的沒有人還要往外出海的……”
“現在不是有了嗎?三倍不夠那五倍。”
初雅輕嘆了一聲,上前按住韓恬的肩膀, 也按住了他眼也不眨繼續加錢的口氣。
“韓恬。”
韓恬回頭,見是她,抿了抿嘴:“別攔我,我一定要去找。”
初雅當然清楚他的牛脾氣。
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這裏的船夫都這樣的,晚上不會出海,你不要壞了這裏的規矩。”
“再說了,你又不記得今天具體去過哪些地方,難不成是想在整個大堡礁地帶都逛一遍嗎?”
韓恬沉默了下,撇撇嘴說:“逛就逛,反正我必須找到。你別攔着我,我知道分寸的,不會影響工作。”
初雅挑眉:“誰說我是要攔着你了?”
“啊?”
初雅伸出拇指指指身後:“亨特就住這附近,我去找他借條船。”
“借條船?誰開啊?我不會。”
即便這麽說,韓恬還是乖乖地跟上了初雅轉身的步伐。
“我來開。”初雅頭也不回,雙手插兜,“小時候學過。”
她要跟他一起去麽?
韓恬微微一怔。
“……啧。”半晌,身後傳來韓恬嫌棄的聲音,“你怎麽什麽都會?”
初雅答得順口:“我厲害呗。”
“……嘁。”
真敷衍。
借船的過程略曲折。一開始亨特也并不同意他們大晚上出海,但扛不住初雅軟磨硬泡,并保證下次來一定給他帶中國的土特産和五糧液,亨特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他們借到了一條小型快艇,是亨特自家用的。
小快艇發動馬達,“嗖”的一聲就在海面上平穩劃了出去。
韓恬坐在船邊的座位上,手臂搭在船沿,下巴枕在手臂上,目視遠方。
算算時間,他跑出來的時候差不多六點了。
九月份的昆士蘭州,夜晚來得很快,明明他出門的時候才剛陰沉下來,此時幾乎已經全黑了。
晚風獵獵,吹得他發絲飛揚,衣袍鼓鼓囊囊。
出來的時候走得急,連衣服都沒換,只是穿着脫了泳褲之後換的家居服而已。
單薄的一層,并不能擋住多少風。
他悄悄往初雅身邊湊了湊。
駕駛座前面有擋風玻璃,稍微能擋一擋。
“喂,你确定知道怎麽去?我怎麽看附近長得都一樣?”
“嗯哼。這一帶我熟,閉着眼都能找到。”初雅一手搭着方向盤,另一手搭在船沿,神色像是有點心不在焉的。
韓恬瞅瞅她,然後默默閉上嘴巴。
二十多分鐘之後,快艇終于在一片海灘上停靠下來。
初雅提着手電筒,在海灘上照了一圈,點點頭:“唔,就是這裏了。先從沙灘上開始找?”
話音剛落,韓恬已經從快艇上一躍而下,手裏提着另一只手電,專注地尋找起來。
今天一開始拍攝的沙灘面積不大,兩個人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地找了好幾圈,終于确定真的沒掉在沙灘上。
那麽,看來肯定是掉海裏了。
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初雅看看韓恬,發現他已經二話不說開始脫上衣和長褲。
初雅攔住他的手臂,有些憂慮地問:“真要下去嗎?要不等明天白天來找,至少看得清楚點。”
“沒事。”韓恬淡淡開口,“我說了不會影響工作進度。”
這一次他們的工作時間壓縮得非常緊,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韓恬清楚自己平時散漫又任性,但是也知道不能厚臉皮到真要整個團隊放下工作等他一個人。
也許是韓恬的語氣太過篤定淡然,又或許是初雅從他的行動中再次體會到了那兩枚耳釘對他來說的重要性。
于是她松開手,默許了他看似胡鬧的行動。
想了想,她也跟着脫掉了披在外面的連帽開衫。
結果衣服才剛脫下來,就被韓恬伸手又披回肩膀上,順帶将帽子往她腦袋上一罩。
初雅的視線被遮了大半,半仰着腦袋擡頭,只能看見面前韓恬的下半張臉。
他的鼻尖和嘴巴近在咫尺。
韓恬淡定地說:“你不用下水,我自己找就可以。”
這一帶晝夜溫差極大,入了夜,海水翻騰着仿佛冒着絲絲的冷氣。
海風刮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初雅怔怔想說點什麽:“你……”
“真不用。”韓恬放開手,背過身走到海邊,冰涼涼的海水已經湧到了他的腳背上,“我還不至于讓個女人跟我一起受這份罪。”
說完,就被冷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咕哝道:“嘶……真特麽冰。”
韓恬咬咬牙,脫了衣服抱着懷裏水下可用的手電就往水下去了。
初雅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一聲。
“耍什麽帥呢?”笑完,初雅抿起唇角,輕嗔了一句,“——嘴硬。”
喃喃說完,目送着韓恬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海面上,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光點在水下移來晃去。
初雅輕嘆一聲,扭頭往快艇邊去了。
她還是開着船跟上。
萬一那個小崽子凍死在水裏了怎麽辦?
實在放心不下。
這一找,又是幾個小時過去了。
期間韓恬一直在頻繁重複着水下尋找——浮上來換氣——再一頭紮下去繼續找。
看得初雅幾次都快忍不住說別找了,那東西能有多重要,值得你拿半條命去換?
一開始還能憋着,直到韓恬最後一次浮出水面的時候,臉色在手電的映照下已經隐隐發青了。
看得初雅心頭“咯噔”一下。
立刻說:“韓恬,你不能再下去了!你——”
話沒說完,韓恬又是一個猛子紮下去。
初雅“唰”的一聲從快艇上站起來:“瘋了嗎這小子!”
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她脫了外套長褲,利落地從船上一躍而下。
手電在水下散發着幽光。
海水的冰冷刺激得初雅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好不容易适應了水下的環境,她立刻朝着深處游去。
這一帶的海面很淺,最深也不會超過五米。
初雅一下去,立刻就找到了韓恬的身影。
他游動的動作很慢,已經完全筋疲力盡了,卻固執仍提着手電在水下尋找着。
然而像是肺已經實在撐不住這麽高強度的運動,他在水下猛嗆了一下,整個身體一震,随即便有大量的氣泡被帶了起來。
這一嗆,逼得他肺裏儲存的空氣瞬間就見了底。
韓恬只得掙紮着努力往上游。
可是此時手臂像是怎麽都使不上力氣似的,根本不聽使喚。
不是!?可別真嗆死在這裏啊。
他有點心慌地想,用盡全力想讓手臂揮動起來。
這個時候,身後忽然伸出一條手臂,溫暖的肌膚穿過冰冷的海水貼在他的手臂上,将他用力一拉。
韓恬一扭頭,就看見提着手電的初雅出現在了面前,然後她放開握着手電的手,擡手将他的臉龐一扳,随即湊上來緊緊地用嘴貼住了他的雙唇。
一口溫熱的氣息順着雙唇渡了過來。
謝天謝地,韓恬只覺得自己被嗆住的一口氣終于順過來了。
随後初雅将快凍成屍體的韓恬搬上了船。
幸好亨特的小游艇雖然小,該備的東西都挺齊全的。初雅從小櫃子裏掏出一塊幹淨的大毛巾毯蓋在他身上,一回頭啓動游艇正準備打道回府,初雅瞄了一眼方向盤,随即便發現儀表盤上油箱的标志上紅燈亮了起來。
初雅:“……”卧槽?
亨特你個坑貨!
身邊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的韓恬轉過頭來:“怎麽了?”
初雅抓抓濕漉漉的頭發,據實以告。
結果韓恬聽完,還是蠻淡定的,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那怎麽辦?游回去?”
初雅:“……”
“回是回不去了。”這地方甚至連手機信號都覆蓋不到。
她一邊用另一塊毛巾擦擦頭發,目光掃過寂靜而昏暗的四周。
“我記得……這裏附近有一座比較大一點的島,平時是供游客歇腳的。”說完看了看快儀表盤上耀眼的紅光,她只能祈禱這油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行,聽你的。那走。”
于是游艇開動了起來,初雅加足馬力,試圖不浪費任何一滴油地安全把他們兩個都送到目的地。
幸好老天爺今天睡得晚。
直到終于到了目的地島嶼的小碼頭,儀表盤才發出了一聲油箱壽終正寝汽油徹底耗盡的哀鳴。
兩個人先後從船上下來。
初雅掃了一圈,發現這島上沒人。
大概是看晚上沒游客,本地人也回到其他比較繁華的島嶼上去了。
但,好歹不是個荒島。
初雅很快便找到了海灘上一個巨大的篝火堆。用船上翻出來的打火機一點,兩個人往篝火堆邊一蹲,沒一會兒就烘得全身上下暖洋洋起來。
“得救了——”韓恬長出了一口氣,翻身在沙灘上躺下來。
“喏。”初雅從船上走回來,在他身邊坐下來,遞過去一瓶酒。
韓恬側眸:“什麽東西?”
“老亨特悄悄藏的私房酒。喝不?”
韓恬伸手接過來,借着火光往酒瓶子上一看:VODKA。
伏特加。
酒精度普遍為40%到50%。
韓恬:“……”
“我能不能只喝水?”
初雅疑惑地看他:“喝水幹什麽?喝酒可以暖暖身子。來。”
說着就擰開酒瓶仰頭灌了一口。
豪邁的動作令韓恬瞪大了眼。
酒香四溢。
韓恬想了想,于是也開了瓶子抿了一小口。
滿是酒精的味道瞬間沖入鼻腔,令他下意識想嗆出聲來——但他默默憋住了。
韓恬平時幾乎不喝酒,頂多喝點低酒精度的雞尾酒助助興。
像是伏特加這種高純度的烈酒,他基本上都敬而遠之。
但今晚,實在有點與衆不同。
初雅又喝了兩口,又烤着火,覺得身體從內到外都暖烘烘的,這才放下酒瓶,跟韓恬肩并肩地躺下來。
視線所及,是漫天仿佛近在眼前的耀眼星河。
澳洲的星空特別美。
常有人說青藏最接近天空,所以那裏的星空最好看。
然而初雅覺得,此時此刻的星夜,也不遑多讓。
夜幕垂落,星辰如鑽。
璀璨奪目中,耳邊只剩下輕柔的風和身邊韓恬低沉的呼吸聲。
“怎麽辦?沒找到你的耳釘。”
韓恬也在看星空,一邊回答:“能怎麽辦?明天繼續找呗。”
初雅眨巴着眼,輕聲問道:“那東西對你很重要?哪兒來的?”
韓恬頓了好一會兒。
初雅不在意地笑起來:“不肯說?這麽神秘啊?”
韓恬用鼻腔哼了哼:“少來說我,明明你也全身上下都是秘密。”
“哪有?”初雅偏頭挑眉。
韓恬也跟着轉過頭。
一瞬不瞬地盯着初雅看。
他勾唇一笑:“難道不是?”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倒映着初雅身側的篝火,耀眼極了。
看得初雅不禁心中一動。
也不知是剛才灌下肚的伏特加有**的作用,還是眼前這雙眼睛有勾魂的力量,初雅想了想,忽然笑着說出一句她平時絕對不會說出口的話:
“那要不這樣。我們來交換秘密。”
“我問你一個問題,作為交換,你也可以問我一個。條件是必須如實作答。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水下~~~四舍五入就是個KISS了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