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混賬！”
鄒大船罵道：“我們的祖上都對着海神娘娘的神像發過誓，上了船、出了海，那就都是兄弟，下了船回到家裏之後也一樣。二魚這些年給你們家掙了多少錢，你們心裏明白，他現在就躺在門口，生病了你們也不給錢治。”
“那以後就不要做兄弟了。”
“趕緊地把這分家文書簽一簽，再給二魚十五兩銀子去看病，從此以後你們就是兩家人了。生老病死，婚嫁喪娶都各不相幹。”
餘大嬸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現在就有些哭笑不得，“村長，‘生老病死，婚嫁喪娶’那是合離才說的話。”
周圍的人頓時哈哈大笑。
鄒大船撓頭，“反正就是這麽回事，以前的事就不說了，十五兩銀子買斷，若是二魚沒治好也不用你們出錢，村裏會出。但相對的，以後二魚就按照村裏的規矩，每年只給他娘二十斤魚，其他的都是你們兩個的事。”
“二魚和他娘兩個誰先死就算完。”
“趕緊的簽了吧，我還有一堆的事呢。”見他們還有些猶豫，鄒大船不滿，“你們這是不想簽？那既然不願意守村裏的規矩，那就不是村裏的人。搬走吧，你們看是今天搬，還是等一等明天再搬，我讓人來幫忙。”
唐大魚膝蓋一軟，連忙道：“不搬，我們不搬。”
唐三魚也跟着點頭，“是啊，村長我們不搬，但是家裏的錢都是我娘收着的，我們兩個打印了也不作數啊。”
“對對對，他們說了不作數！”
不知道被誰推倒在地上的肖老太太趕緊爬了起來，“我還沒死呢，我們家的事就都我說了算，我說不給就不給。”
她看了門口的那堆東西，頓時一陣心疼，咬着牙道：“五兩，我頂多給五兩，治個風寒發熱哪用得着十五兩銀子，想搶錢啊！”
鄒大船正要開罵，但後面來的兩個村老之一開口了，她杵着拐杖，語氣有些慢，“肖妹子，唐兄弟當年死的時候，村裏曾經問過你要不要改嫁。你說不改，不管是回娘家，還是改嫁到別的村子，沒準日子更苦。”
“村裏也就答應了，這些年沒少照應你們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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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魚和三魚就不說了，單單說二魚，他這些年沒少孝敬你。雖然當年不告而別跟着商船出了海是他不對，但後來也拿了銀子回來，建起了大屋，還買了地。他現在生病了，你連十五兩銀子都不想分，是想看着他死嗎？”
“那你可對得起唐兄弟，對得起祖宗？”
肖老太太語塞，但還是梗着脖子，“五兩，治病抓藥五兩還有多呢，五兩都用不完哪用得着十五兩，你們要十五兩，是想要我的命啊！”
鄒大船恥笑，“不肯給錢，就分地吧。我記得你們家有十畝地，一個兒子三畝，給二魚一家三畝，再給你留一畝養老。”
地就是肖老太太的命根子，她一有錢就買地，心心念念着以後子孫都用不着出海謀生，只在家裏種地就行了。所以一聽到要分地，馬上就跳了起來，“做夢，我的地要八兩銀子一畝，他也配？！”
鄒大船不耐煩，“這不肯那不肯，幹脆就滾。”
“你們家這屋子還不錯，看有沒有人家想要的，賣了吧。還有你們家的地，雖然我們都不懂怎麽種，但也不讓你吃虧，就原價賣給村裏的人吧。”
“你們收拾收拾，一家子都走吧，我們村小，是容不下你們家這樣的大佛了。”鄒大船指着悶不作聲的唐大魚和唐三魚臭罵，“在家門口害死自己的兄弟，等下回出海，還想不想回來了？！”
“把分家文書簽了，趕緊的，不簽就把你們扔進海裏。”
“讓海神娘娘來判一判。”
唐大魚和唐三魚對視了一眼，趕緊在已經寫好的分家文書上按下了手印。見他們兩個簽完，鄒大船把文書遞給那位女村老胡老太太，讓她抓着罵罵咧咧的肖老太太的手，也在分家文書上按下了手印。
至于唐二魚就不用說了，唐遲遲親自抓着他的手在文書上按下，然後接過胡老太太笑着遞過來的一個錢袋。
成功了！
有了這些東西，不但能治好便宜爹的病，這個冬天一家四口也能過得下去，不用擔心有誰病死或者是餓死了。至于肖老太太的臭罵還有唐家其他人敬畏、不滿、埋怨或者是憤恨的目光，唐遲遲根本毫不在意。
東西分完，錢也到手。
唐遲遲便拜托在場的村民們幫忙把東西搬到新家去，然後将雙胞胎弟妹也托付給了餘大嬸照顧。她自己則跟在唐大壯和村長家二兒子鄒海的身後，借了輛板車推着便宜爹唐二魚到城裏看病。
大夫說唐二魚是風寒導致的發熱，有些兇險但還是可以治好的，于是開了一劑藥給他灌了下去。然後讓他們留一個人晚上在醫館守着，其他人都可以回去了。
因為唐遲遲是個女的，并且雙胞胎還在家裏等着，所以商量過後就決定讓唐大壯留在這裏幫忙看護，然後鄒海和唐遲遲兩人先回去。
等回到村子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暗了。
唐遲遲在村口停住了腳步，“鄒二哥，就送到這裏吧，後面的路我認識，就不麻煩你了，今天真的非常謝謝你的幫忙。”
鄒海固執地搖頭，“我爹說讓我帶二魚叔去看病，再接你們回來，我還是送你到門口吧，明天早上我再來和你一起去接二魚叔。”
唐遲遲無奈，只好加快了腳步。
而等她走到家門口，卻發現一個下午不見，家裏已經煥然一新了。
不但從唐家那邊搬來的桌子凳子以及其他東西被擺得整整齊齊，就連原本漏風的屋子也被茅草和破漁網修好了，門都換了一扇。雖然看起來還是有些不像樣，比不上唐家的磚瓦房氣派，但也比之前好多了。
“遲遲回來了。”
屋裏的餘大嬸看到唐遲遲站在門口，連忙走了出來，“你們家的東西都搬過來了，然後大家看到這裏不像樣，于是啊就順手收拾了一下。你看看還有哪裏不好的，等明天我再讓二壯和三壯過來幫忙。”
哪裏還有不好的，每一處都好！
這一刻的餘大嬸在唐遲遲的眼中是閃閃發亮的，“多謝餘大嬸，我瞧着樣樣都好，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餘大嬸哈哈笑，“那行，我就先回去了。”
唐遲遲連忙把餘大嬸送出門，然後再告訴她唐大壯現在在醫館幫忙照顧她爹，等明天她再去把人接回來。
餘大嬸連道沒事，說她家裏不缺一個人幹活。
送走了熱心的餘大嬸，再跟一板一眼的鄒海告別，唐遲遲這才進了屋。和昨天以及今天早上相比，屋裏已經大不一樣了，就連雙胞胎也洗得幹幹淨淨，換上了一身雖然有些舊，但整潔的衣裳。
“姐姐！”唐絲一見她進來就高興地喊道。
“大姐，爹呢？”唐書則往她的身後張望，表情有些緊張。
唐遲遲先是把激動地朝她沖過來的妹妹抱起，然後才對唐書解釋道：“爹生病了，大夫說今晚留在醫館比較好。所以我就讓大壯幫忙照顧，等明天的時候我們再去接他回來，你不用擔心，大夫說能治好。”
唐書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來。
“大姐，飯已經煮好了。”
“這麽快？”
唐遲遲驚訝，她還打算今晚大顯身手，一家人吃頓好的呢，沒想到唐書這麽快就把飯給煮好了。想到這裏，她連忙道：“書書，你還小，都沒有竈臺高呢，以後煮飯的事情就交給大姐了。”
“你要學做飯的話，等你長高一點再說，免得燙到自己。”
“姐姐，是嬸嬸做的飯！”
沒等唐書說話，唐絲就高興地開口了，“嬸嬸還做了魚，香。”
唐書也跟着點頭，“餘大嬸幫忙煮了飯，還做了魚湯。還有陳嬸子、劉大嬸、張大嫂，”他數出來七八個人名，然後說：“她們都拿了東西來。”
唐遲遲驚訝了，她向着唐書指的那個地方走去，然後就看到竈臺那邊放了許多東西，有魚幹、野菜幹、蝦幹、海帶幹、紫菜幹等等幹貨，以及竈臺旁邊還多了一個木盆，裏面放了三四條活蹦亂跳的魚。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罐子分別裝了大半罐子粗鹽以及半罐子豬油，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的嬸子或者是嫂子拿過來的。
家裏突然從一貧如洗變成了大豐收！
看到這一幕，唐遲遲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來了，激動的她在妹妹的臉上連親了好幾下，心想以後一定要好好地謝謝村裏的好心人。
“好，我們吃飯吧！”
唐遲遲在新搬來的桌上擺好了洗幹淨的碗筷，今天剛拿回來的木勺也擺在弟妹旁邊方便他們喝湯。姐弟三人這一晚喝的魚湯，雖然沒有放糖，除了魚腥味之外還帶着一點淡淡的苦澀味道，但是特別的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