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蘇蘇一直站着,沒有擡頭,好似注意力全在桌子上的練習冊上。
班裏其他人被門口的人吸引,竊竊私語。
“是魯冰哎。”
“我想問很久了,她不是學生會的嗎?為什麽不穿校服?”
“因為今天周日。”
“放屁,周一她都不穿。”
“那不知道,因為她美?”
“再美也是前任。”
“前任才是最大的敵人啊家人們!我可是酥油茶黨!”
“打擾了,我是油餅黨。”
“兄弟們,我餓了。”
“……”
半晌,游令站起身,離開了座位。
班上靜默一瞬,仿若所有人不約而同齊齊屏住了呼吸。
大家都看向門口。
只見游令走向了魯冰,魯冰欣喜,剛要說什麽,游令直接從她跟前過去了,好像完全沒看見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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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冰表情一僵,喚他:“游令。”
游令停下,垂眼,斜她,好像這才發現她在一樣,“有事?”
魯冰知道游令是故意的,他就是這樣惡劣,就是這樣,沒有心。
所有人都只看到他事事無所謂的好脾氣,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他這種無所謂背後的不在乎,有多令人絕望。
她咬住唇瓣,心裏難過又羞恥,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誰讓她喜歡他。
“游令,我周末過生日,你要來嗎?”
游令輕輕“哦”一聲,很冷漠,“不要。”
縱使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他這樣冷漠還是忍不住眼紅落淚,魯冰一垂眸,一片落日裏,我見猶憐。
游令沒多看一眼,徑直走了。
他沒有回教室。
一直到晚自習,也沒有回。
蘇蘇盡量讓自己無視旁邊空蕩蕩的座位,一開始,她還有點提心吊膽,她擔心班主任問些什麽,可出人意料的是,張彩霞居然沒有過問什麽,好像游令在不在她都不關心、不在意一樣。
起初,蘇蘇還因為張彩霞這種态度感到疑惑,後來想想,也許是游令私底下已經和張彩霞溝通過了。
她便沒有再想。
只是,明明沒有同桌很久,她卻好像已經習慣了耳邊總有游令輕笑的聲音。
這樣安靜的教室,她居然有些不适應。
蘇蘇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寫完一個科目後,她把書放在桌子上壘得有些高的書堆上,這一放,才看見最上面那本書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了一個折紙千紙鶴。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折的。
蘇蘇盯着看很久,收回目光,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
然後擡手把千紙鶴拿下來,放進了抽屜。
轉身,問許奕然:“他請假了嗎?”
難得蘇蘇主動找他們講話,許奕然張口就要回答,桌子底下大腿被人狠掐一把,他“嗷”一嗓子,整個班的人都往這邊看。
蘇蘇本來就有點別扭,感覺自己挺沒出息的,這才多久就忍不住打聽,班上人又一看,她更不好意思了。
直接轉了回去。
許奕然疼得臉都扭曲了,扭頭罵周任:“你腦子被驢踢了?”
周任沒理,扭頭冷着臉沖大家:“看什麽看。”
周任膚色黑,又是寸頭,冷臉的時候很兇,其他人也怕他,紛紛埋頭繼續自己的事情。
周任這才拿筆戳蘇蘇,蘇蘇沒回頭,只是身子往後靠。
可周任偏要她回頭才說。
蘇蘇不得已只能轉過身,“怎麽了?”
周任反問她:“找游令有事?”
蘇蘇猶豫一下,說:“也沒什麽事。”
“哦,我們也不知道他請沒請假,他走以後又沒聯系我們,”周任自顧自說,“也不知道他回沒回家,回家就慘咯。”
蘇蘇被他說得莫名自責,追問:“為什麽會慘?”
周任問她:“正兒八經上課的時間,你突然出現在家裏,你不慘?”
蘇蘇沉默了。
幾秒後,她小聲說:“和我有什麽關系。”
周任嗤一聲,“嫂子,你這麽說就是你的不對了,要不是怕進進出出麻煩你,游令也不會不回來啊。”
他說的話離譜到蘇蘇都沒計較他的稱謂。
“我又沒說他麻煩我。”
周任聳肩,一臉: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咯。
蘇蘇平時和周任說話不多,也不太合得來他這種性格,他态度如此,蘇蘇抿了抿唇,沒再多言。
許奕然看不下去,主動說:“其實也沒什麽,說不定他一會兒就回來了。”
蘇蘇“嗯”一聲,轉過身。
晚自習中間沒有休息時間,但是大家想上廁所可以自由去,八點半左右,班裏開始有人進出,走廊也漸漸多起人。
忽然有人低聲喚她,“蘇蘇。”
蘇蘇看過去,發現是一個陌生人。
她疑惑地回頭看兩眼,然後指了指自己,意為:找我?
對方點頭。
蘇蘇這才起身出去。
來人是個女生,穿着校服,她朝蘇蘇笑笑,遞給蘇蘇一個紙條。
沒等蘇蘇問什麽,她就走了,只說一句:“我也是受人所托。”
蘇蘇回到班才拆紙條,紙條上是打印的一句話:西樓閱讀室,過來哄我。
這口吻……
就算是打印的,蘇蘇也知道是誰。
腦海裏自動浮現出少年嚣張的表情和讓人讨厭的口吻,她忍不住小聲念:“拽死了。”
可蘇蘇自己沒意識到,其實在看到這句話的同時,她唇角露出了笑。
心底也悄無聲息松了口氣。
九點四十,放學鈴敲響。
蘇蘇簡單收拾東西,還沒離開座位,賈青走過來喊她,“蘇蘇,一起啊。”
蘇蘇一頓,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點事。”
賈青“啊”了一聲,深深看了她一眼,“好,那我先走了,拜拜。”
“嗯,明天見。”蘇蘇說。
賈青走後,許奕然也路過,和她揮手,“蘇蘇,明天見。”
蘇蘇笑了笑,點頭應:“嗯。”
周任路過時,蘇蘇禮貌地朝他笑笑。
她想,游令願意聯系她,應該是周任私下和游令說了什麽。
周任沒懂,但看在她是嫂子的份上,也朝蘇蘇扯了扯唇,然後大步離開。
蘇蘇也走出了教室,往西樓走去。
西樓是高二部,高二的學生比高一少,教學樓沒用完,頂層用作閱讀室。
閱讀室和圖書館不一樣,閱讀室有點類似自習室,裏面很多資料,全是高中知識相關文獻。
高中生其實很少需要自習室,所以這裏大多時候都是空着的,偶爾周末才會有學生過來。
蘇蘇一路走到閱讀室,她從前門進,裏面人很少,只有零星幾個,她安安靜靜往裏走,幾乎快走到頭也沒看到游令。
起初,她沒有多想。
走着走着,她有些不安。
她懷疑游令在整她。
她應該謹慎點的。
游令那種人,怎麽可能會約她到閱讀室?
器材室還差不多。
想到器材室,蘇蘇又忍不住臉熱。
她在心裏默默想,如果游令真的在整她,她明天就找班主任換座位。
正想着,她忽然聽到一道很輕很柔的聲音,這聲音夾着哭腔。
她在喊:“游令。”
蘇蘇身子一滞,腳步停下。
那人似乎就在書架後面,她哭腔漸漸明顯,斷斷續續地說:“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沒有不尊重的意思,我只是……”
她聲音變小,似乎不好意思,“我只是,情難自已。”
幾秒安靜。
少年終于開口,他還是那不輕不重的口吻,“哦。”
是游令的聲音。
蘇蘇輕輕一斂眸,心底默默掀出幾層淺浪,海水翻湧,舌尖莫名泛苦。
她指尖輕輕揉搓兩下校服口袋的內層布料,滑滑的,仿若什麽也攥不住。
書架另一端,魯冰輕輕吸了吸鼻子。
不知為何,蘇蘇想親眼看一眼,為游令落淚,究竟是什麽樣子。
她上前一步,利用微妙的角度,看到角落的游令和魯冰。
魯冰确實在哭,眼淚成串。
她長得漂亮,掉眼淚都像斷了線的珍珠。
她伸出手拉游令的手,她還在道歉,帶着點撒嬌的口吻,“對不起嘛,我真的錯了。”
這一次,游令沒有拒絕她。
海浪愈兇,狂風驟起。
蘇蘇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起伏,只是輕輕松開了想要攥布料的手。
她很少強求什麽,通常努力過一次,便想要放棄。
畢竟任何努力都需要成本。
她是一個成本很薄的人。
所以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
只是她太不小心了,像是思緒在神游,沒有注意到身後架子凸起的書本,她後退一步,撞掉了那幾本書本。
安靜的閱讀室一點聲響都刺耳。
角落的人聞聲偏頭,少年也看過來,眼皮垂着,滿臉懶散。
看到她的一刻,他好像睜開了眼睛。
蘇蘇咬住唇瓣,進退兩難。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只是路過一樣,她強裝自然地和他打招呼,“好巧。”
然後迅速蹲下.身,把書本撿起來塞回書架。
起身就往反方向走。
剛走兩三步,身後游令啓聲:“你跑什麽。”
蘇蘇腳步一頓,兩三秒才僵硬轉身,跟游令說:“我那個,還有事。”
游令跟沒聽見一樣,“既然那麽巧,就坐下來聊兩句。”
說完也不聽蘇蘇意見,扭頭看向魯冰。
他一句話不說,就那麽靜靜看着魯冰。
魯冰眼淚掉不下來了,她甚至有些想發抖,半天才顫抖出一句:“游、游令,我……”
她磕磕絆絆,說不出更多話。
游令也不想聽,只說四個字:“最後一次。”
魯冰唇瓣微顫,還想要說什麽。
游令簡潔一句:“滾。”
魯冰臉色發白,路過蘇蘇的時候,失魂落魄地撞了一下蘇蘇。
蘇蘇想要伸手扶她,卻被她躲開。
蘇蘇一抿唇,松開了手。
手還沒垂落到腿側,一只大手攥住了她手。
像接住了她的好意。
他明明也沒穿多少,就是簡簡單單的T和校服外套,手卻燙人。
就是嘴裏依然沒什麽好話,“上趕着當什麽好人。”
“怎麽沒見你對我那麽好?”他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臉,微微用力,帶着點咬牙切齒,“小沒良心的。”
作者有話說:
66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