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糖糖可機靈了, 四歲的小朋友,已經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與小兔子的區別。
她是小小的人,會說話的!
面對糖糖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因為怕傷害媽媽的自尊而小心翼翼解釋的表情, 祝心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怎麽能以一副老母親的形象示人?太丢臉了!
祝心輕咳一聲,心虛道:“對啊, 糖糖怎麽可能覺得自己是兔子?”
江屹還在笑,忽地擡眼,察覺到她在對自己說話。
而且,又是那副理直氣壯的表情。
江屹:?
這鍋變成他一個人的了。
糖糖繼續跑去喂小兔子, 只要工作人員姐姐沒說兔子撐了, 大方的糖糖願意将自己小提籃裏所有美味的食物分享出去。因為家裏的管家爺爺說了好幾次,能吃是福呀!
等到孩子“噠噠噠”跑走,魏晚和石一唯也過來了。
他倆是過來拿相機的, 這裏的小動物全都性情溫和,一點都不怕人, 滿滿的治愈感, 魏晚迫不及待地想要拍幾張照,将這美好的時刻捕捉在鏡頭裏。
祝心把相機遞給魏晚,轉頭就準備找個地方坐下休息。
工作人員陪同着糖糖,小不點一時半會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江屹便全程和祝心在一起。
天氣已經清朗,連空氣中都是泥土的芬芳, 和小動物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既好聞,又不好聞。
祝心穿梭一條又一條過道,看見無數張小板凳, 想要坐下休息,卻始終坐不下來。總感覺坐下來,就要認真感受這裏的氣味了,會聞得腦袋轟隆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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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屹看穿她的心思,從糖糖擺在一旁的小書包裏拿出一包棉柔巾。
他抽出兩張,遞給祝心。
祝心奇怪地問:“這是要做什麽?”
江屹捏着一張棉柔巾,将它卷成長長一條,遞給她:“可以塞住鼻子。”
祝心“啪”一下将他的左手推開,想了想,順便又推開他的右手,一本正經地說:“江屹,這樣會把鼻孔塞大的!”
“成人鼻孔已經長成,不能改變大小。”江屹正色道。
“我才不信。”她沒好氣,一字一頓地說。
騙誰呀,誰說成人的鼻孔就一定不會變大,她才不要冒險呢。
江屹只好将棉柔巾捏成一團,随手抛進邊上的垃圾桶。
這會兒,祝心已經找了一根圍欄靠着,一左一右分別派出兩根手指,捏着自己的鼻子,默默用嘴巴呼吸。
“空氣中的臭味都被你吃進去了。”江屹好脾氣地溫聲提醒。
祝心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将嘴巴閉得緊緊的,兩只手也開始猶豫,要先保護哪兒比較好。
“我幫你。”江屹擡手,在祝心已經捏住鼻子的前提下,幫忙捂住她的嘴巴。
“很悶的!”祝心失笑。
她伸腿要踢他,可他像是早就已經算準,輕巧地避過。
柔軟的唇仍舊貼着溫熱卻微微粗粝的掌心。
等到祝心微微怔愣時,他已經收回手,順勢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聲音裏帶着笑意:“陪你出去等。”
他們的身影逐漸遠去。
魏晚将原本對着他們的拍立得相機收起,喃喃道:“其實不用鬧離婚啊,這樣多好。”
“我們這樣也多好。”石一唯蹲在小山羊面前,狀似不經意道。
“你說什麽?”魏晚沒聽清,問道。
“沒什麽。”石一唯沖着小山羊說,“咩——”
魏晚:……
【離婚綜藝裏就只有一對是真該離婚的,節目組真的失策,哈哈哈哈哈。】
【我是石一唯的粉絲,以前真覺得魏晚配不上他。可是現在,有點改觀了。】
【不理解你們這些粉絲,偶像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好了,你們為什麽有一股婆婆心态?誰都配不上你們的愛豆?】
【祝心是真的很寶貝她的漂亮臉蛋,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前聽人家說哪個明星給自己的某個部位買保險時,我就覺得祝心也該給自己的鼻子買保險。多好看的鼻子啊,線條流暢,又直又挺,連鼻尖都精致,給有攻擊力的五官增加了清冷感,太優越了。】
【一直以為江總不太和祝心計較,可是最近幾天的節目裏,感覺其實他很愛逗祝心。江總是不是很喜歡看祝心跳腳的樣子?】
【不瞞你說,我也愛看她跳腳……】
如今娛樂圈裏的好多明星,不管做什麽都怕遭到抨擊,謹言慎行的,像是被程序設定好一般。相較之下,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祝心始終這麽真實,沒有任何改變。
祝心從美豔女明星變成“跳腳”女明星,然而她渾然不覺。
此時她站在農莊小動物基地外邊,伸開手臂感受新鮮空氣:“太舒服了!”
一轉頭,江屹立在那裏,脊背挺直,一動不動的。
祝心比劃一下自己的動作:“你學我這樣。”
“不要。”
“試試嘛,很解壓的。”
祝心邁着小碎步踱回來,擡起他的左手,又擡起他的右手。
像是搗鼓樂高玩具裏附帶的積木小人一般,樂此不疲。
江屹由着她擺弄,垂眼看時,見她蓬松微卷的發絲被陽光染了顏色,如同在發光。
她擡起他的左手,轉而變換到右手時,他就将左手放下,眼底帶着笑,等着她發飙。
終于,祝心擡起頭,氣鼓鼓地看着他。
江屹不改正,兩只手插進口袋,唇角揚起的弧度漸深。
他們立在陽光下,連一絲可以遮擋的陰影都沒有。
看着她因不适強光而微微眯起的眼睛,他往前一步,用自己的影子,擋住刺眼的光芒。
“爸爸媽媽,小兔子吃撐啦!”
“姐姐讓糖糖吹頭發,不然會感冒哇。”
糖糖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
祝心沖着他氣呼呼道:“一會兒再找你算賬。”
她話音落下,就跑開了。
望着她的背影,江屹唇角上揚,低聲道:“好。”
……
傅舒舒很少讓自己徹底陷入悲傷的情緒中。
雨過天晴時,她也調整好心态,對岳文森說道:“誰也不能打倒我!”
岳文森将她擁入懷中,輕拍她的背:“對,誰也不能。”
傅舒舒露出嬌憨的笑容,忽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阿嚏——”
“傻瓜,快回去換一身衣服,都要感冒了。”岳文森牽着她的手,跟随節目組一起回民宿。
【???誰要打她?】
【傅舒舒太矯情了吧,自己跑去淋了這麽久的雨,如果真的感冒了,不是拖慢節目組的進度嗎?】
【我是傅舒舒的粉絲,可是她這一波太讓人心寒了。我們幫她和節目組撕,但到最後,她一點都不念着我們的好,還覺得我們要“打倒”她……】
【舒粉們先冷靜一下,我們回粉絲群再說話,自己內部先不要亂,否則會讓人有可趁之機!】
【噗,粉絲們都是小學生嗎?】
節目才進行到第三天,可回到民宿洗了個澡,又換好衣服出來的傅舒舒,已經感冒了。
她請了半天的假,躺在被窩裏将自己捂得緊緊的,一張又一張紙巾往外抽,擤得鼻子都紅通通。
傅舒舒感冒了,岳文森也沒心思錄節目,留在房間照顧她。
晚上的節目結束,蔣瑤星回房間想要好好休息,可岳文森不是給傅舒舒沖感冒藥,就是端茶送水,明明她還沒有發燒,給的卻是發燒時的待遇,連額頭上的毛巾都換了好幾回。
蔣瑤星也想無視他們,然而岳文森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等到傅舒舒感覺身體舒服一些,他就坐在床頭,讓她的身體半倚在自己身上,溫柔地安慰,夫妻間的情話在這個房間內回蕩,聽得蔣瑤星萬分不自在。
“瑤星姐,你只管睡,我晚點再走。”岳文森說,“走的時候會幫你們帶上門的。”
蔣瑤星都傻眼了。
人家倆口子在邊上你侬我侬,她能睡得着嗎?
蔣瑤星猶豫許久,無奈道:”要不把這個房間留給你們吧,我出去睡。“
傅舒舒起初也有點為難,但轉念一想,直播鏡頭已經關閉,也沒有觀衆說三道四,便用力點頭:“好啊,你和凱哥一個屋,兩個人也能趁這次旅行的最後兩天,和彼此好好談心。”
蔣瑤星的嘴角動了動,實在笑不出來,從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換洗的衣服,又帶了洗漱包,離開房間。
等她一走,岳文森就将兩張單人床拼在了一起。
“文森,這次參加節目,好像不是一個正确的決定。我聽節目組的趙導說,總是單獨給祝心開直播間,是因為她的人氣漲得很好。相比之下,參加這檔節目,對我來說好像完全沒有任何加成。”傅舒舒沮喪道。
岳文森緩緩道:“她人氣漲得快,是因為帶着小孩一起來參加。可愛的小朋友,确實很容易引起人們的讨論度和關注度,連帶着她作為孩子的母親,人們也不忍心黑了。但是,看一個藝人走得有多遠,還是得考慮她個人的能力,舒舒,她根本就沒有能和你相抗衡的作品。”
傅舒舒搖搖頭:“不要這麽說,以前她那幾部電視劇的收視率和口碑,是我一直都追不上的。”
“以前?五年前?”岳文森語帶譏諷,又說道,“靠小孩圈粉而已,我們也可以。下次旅行,我們也帶着然然來。”
傅舒舒的心中淌過一陣暖流。
他對祝心這麽反感,是因為,一心向着自己吧。
“到時候然然過來,一定能玩得很開心。”
轉念一想,她也确實不該太焦慮。既然已經決定參加真人秀,網上就一定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和諧音符,她的起點沒祝心高,後續發展卻要比對方穩很多,有什麽可擔憂的呢?
更何況,她還有“氣運光環”。
“他們說明天早上會有飛行嘉賓加入,聽說是個從來不上綜藝的大人物,說不定到時候,我的運氣就來了。”傅舒舒沖着岳文森眨了眨眼睛,重新樂觀起來。
岳文森笑了:“把身體恢複好,明天才能迎接好運。”
……
“砰砰砰——”
聽見敲門聲時,魏晚和祝心都有些驚訝。
第三天的直播已經結束,這個點,就連工作人員也不會上門打擾的。
“誰呀?”趴在床頭聽故事的糖糖翹起小腳丫,自然地問。
“是我,我是——”
“是瑤星阿姨哇。”小團子說。
魏晚起身去開門。
祝心捧着糖糖的小臉:“新耳朵真好使,一聽就知道是誰來了。”
“媽媽,為什麽是新耳朵?”
“因為你的耳朵才用了四年,當然是新耳朵了。”
糖糖歪着腦袋,小嘴巴湊到祝心的耳畔測試,奶聲道:“媽媽,你的舊耳朵還好嗎?”
祝心:……
她的耳朵是舊耳朵,用了二十多年了。
然而畢竟不是七老八十,還是很好使的。
“瑤星?”魏晚打開門。
門外的蔣瑤星尴尬局促,手中還拿着洗漱包和換洗衣物,說道:“舒舒感冒了,文森在照顧她。我剛才本來想問一下還有沒有多餘的房間,但前臺說他們只有只有五間房,有一間房已經被節目組預訂了。”
“預訂?還有人要來嗎?”祝心擡起頭。
“不知道。”蔣瑤星說,“我和溫凱在分居狀态,去和他一起住也不合适,能不能打擾你們……”
“可以啊。”祝心說,“進來吧。”
蔣瑤星松了一口氣:“我問一下前臺,方不方便送一張便攜床過來。”
“我去吧。”魏晚說。
民宿确實還有一張簡易的便攜床,是前臺的工作人員中午午休時用的。
床送過來時,蔣瑤星感激地道謝。
“傅舒舒和她老公……”魏晚忍不住開口,抿了抿唇,“多少有點毛病。”
傅舒舒又不是三歲小孩,小小感冒,還需要貼身照顧嗎?他們愛秀恩愛是他們自己的事,可現在是影響到蔣瑤星了,魏晚不由為她抱不平。
蔣瑤星一直是沒什麽主意的人,現在有了落腳地,也就不再想這麽多。
更何況,住在這裏,聽着一屋子的歡聲笑語,似乎讓她的心情放松不少。
祝心和魏晚都已經用過衛生間了,蔣瑤星便去洗澡卸妝。
等到出來時,滿臉的濃妝被洗淨,她做了個深呼吸,自在多了。
糖糖聽完了故事,滿足地睡着,可現在不過九點多,對于大人來說還太早了。
祝心坐在梳妝鏡前護膚,手法講究又細致,擡眼時,恰好聽見蔣瑤星開口。
“你們都挺火的,想上綜藝節目有很多選擇的機會,為什麽會來這檔離婚節目呢?”
幾天的相處,三位女嘉賓之間氣氛融洽和諧。
魏晚坦蕩道:“當初分得很幹脆,不管他怎麽挽留,我都鐵了心。可是時間長了,居然有點想念,來參加節目也不錯,算是給自己的一個小借口,好好道別吧。”
“我也是這樣。”蔣瑤星說,“分居太長時間了。平時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相顧無言。真分開了,又會想起曾經的美好。可能因為我是一個沒主見的人,和他在一起,早就習慣了,就不敢再做出改變。”
她們這些複雜的感情,之于祝心,是很陌生的。
她放慢了手上的動作,輕輕旋了一下精華的蓋子,若有所思。
“但真的見面,又發現不過如此。下一期,我可能不會再參加了。”蔣瑤星說。
魏晚意外道:“不參加了嗎?”
“我和溫凱,跟你們幾對都不同。我們的交流太少了,沒有共同語言,在一起也是煎熬。”蔣瑤星苦笑,“幸好合約是每期一簽的,既然已經沒辦法繼續,還不如早點放下。估計到時候,節目組還會物色新的嘉賓,現在節目火了,想要參加的嘉賓應該不少。”
“我不喜歡濃妝豔抹,不喜歡穿着漂亮但不方便的裙子,讨厭穿着磨腳的單鞋和高跟鞋。”
“唱歌是我的愛好,可錄vlg不是,在飄窗自彈自唱時,我很高興,可一個擡眼就看見他用鏡頭對着我,還讓我擺動作,真的很掃興。”
“我願意唱歌,但不願意被勉強,真正想唱的時候,就算沒有話筒,也可以響亮得唱……”
魏晚和祝心從來沒有聽蔣瑤星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
她們沉默了許久,再與她對視時,發現她又垂下眼簾,像是思忖自己的語氣會不會太激烈。
“明明很有主見呀。”祝心笑道,“以後不要再說自己沒主見了。”
“童年的時候,總是想照着別人的想法活,片場的大人說我很可愛,我就要故意表現得更可愛。後來到了青春期,我又開始擰巴起來,人家讓我做什麽,偏偏不要。”魏晚拍了拍蔣瑤星的肩膀,“直到現在,我意識到了,不管是按照別人的想法,還是故意和別人對着幹,這都不是為自己而活。人生的抉擇,自己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你是對的。”
蔣瑤星原本不夠堅定,可聽了祝心和魏晚的話,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她拿出手機,和她們交換聯系方式,笑着說:“以後可以找你們聊天嗎?”
“當然了,發了新歌,一定要給我們分享鏈接。”魏晚說。
“現在專輯是不是要用聽歌的軟件買?到時候我一口氣給你買一百張。”祝心財大氣粗道。
“那是大牌歌手。”蔣瑤星笑道,“我的歌不用購買。”
“你就是大牌歌手。”祝心反駁,雙眸亮晶晶的。
蔣瑤星的心,已經許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溫暖充盈了。
她點了點頭:“對,我一點都不差勁。”
祝心繼續做着睡前護膚工作。
她的這些瓶瓶罐罐,看起來很有門道,是蔣瑤星之前沒見過的。蔣瑤星坐在她身旁聽科普,格外認真,只差拿紙筆記下來做功課。三個人分享着護膚的經驗,魏晚說起,以前石一唯在家的時候總跟她搶護膚品,哪瓶貴,就搶哪瓶。
祝心和蔣瑤星笑出聲。
這麽孩子氣的行為,确實是石一唯的作風。
“其實我站在旁觀者的立場,魏晚和一唯,還是很相愛的。”蔣瑤星停頓片刻,又看向祝心,“你和江總也很相愛,對不對?我看出來了。”
這個問題,讓祝心懵了一下。“相愛”這兩個字,好像與他們無關,也與她無關。從小到大,她都不知道什麽是愛。
父親不愛母親,所以會多次背叛家庭,外頭的女人無數次找上門,又無數次被趕走,幾乎沒停過。母親是愛父親的,但不愛她,才會選擇悲壯地在她面前跳樓,給她父親一個深刻的教訓。只不過,受到教訓的不是父親,而是她。
在這樣的環境長大,祝心很難形容什麽是“愛”。
但是,她在學習。
無條件為糖糖付出,應該就是學習初見成效了。
“我不知道。”祝心誠實地搖頭。
……
夜深了,除了石一唯之外,誰都沒有注意到民宿的走道上傳來行李箱在地上推拉的聲音。
他打開燈,左右張望,一臉警惕。
江屹還沒入睡,為了避免像昨天那樣被石一唯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打擾,他戴着降噪耳機,睜眼看見石一唯神神叨叨地揮着手,才摘下耳機。
“江總,會不會有小偷?”
“有小偷,你陪我出去看一看?”
“真的,我都聽見聲音了!”
石一唯穿着拖鞋,拽着江屹,蹑手蹑腳地出門。
走道裏一個人都沒有。
從門縫看,走廊的盡頭,原本沒人住的房間,此時還亮着燈。
石一唯謹慎地躲在江屹身後,來回巡邏。
過了許久,江屹說:“這裏最像小偷的是我們。”
回到房間,石一唯雙手枕着後腦勺:“不對勁啊,我剛才真聽到聲音了。”
江屹低頭,拿出手機,找到祝心的聊天頁面,給她發了一行字。
【鎖好門窗。】
她沒有回複,想來是已經休息了。
雖覺得石一唯不靠譜,但江屹也沒有掉以輕心,打開電腦,處理程助理下午傳來的文件。
石一唯拿出游戲機:“不睡了,咱倆看門。”
江屹擡眼。
看門?精準。
石一唯說是看門,但游戲機的吸引力始終不敵周公的威力。
沒過多久,就開始呼呼大睡。
等第二天醒來時,他看見江屹已經穿戴整齊得體,挽起衣袖,準備出門。
“你昨天沒睡嗎?”石一唯問。
“忙完就睡了。”江屹說,“去前臺問過,當時是有人辦理入住。”
石一唯拍大腿:“我怎麽沒想到去前臺打聽一下?”
“你前妻出來了。”江屹沖着窗外擡了擡下巴,“在和人聊天。”
“別總是說前妻,生分。”石一唯随口一答,又問道,“和誰聊?祝心還是瑤星姐?”
“男的。”
石一唯忽地跳起來,“男的?哪個男的?”
……
旅程的最後一天,仍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糖糖是被暖融融的太陽光曬醒的,她半睜開眼睛時,看見瑤星阿姨已經換好衣服,而媽媽坐在梳妝臺前拍拍打打。
小團子預估不了床的高度,在床上打了個滾,小屁股朝着床邊,把肉乎乎的短腿先往下探,腳尖着地之後,穩穩地爬起來。
糖糖會自己穿衣服,只是前兩天變成小懶豬,愛跟媽媽撒嬌,現在見媽媽還在忙,她就跑到行李箱旁邊,自食其力。
小團子的衣服,是祝心早就已經搭配好的,一整套放在袋子裏,被阿姨疊得整整齊齊。
她打開袋子,從裏面找出褲子,穿在自己的老奶奶秋褲外,再套上針織衫,動作一氣呵成。
直到這時,直播鏡頭的綠色燈光才亮起。
【又是磕夫妻糖和親情糖的一天!我們糖糖在哪裏?姐姐一醒來就先來看看你!】
【最後一天節目了,不知道下一期會去哪裏呢……突然不希望這節目結束,雖然只是暫時告一段落。】
【哇,祝心居然還在護膚,今天是不是起晚了?】
【不是吧,蔣瑤星居然在她們房間。總不會是姐夫占領了她的房間,所以她不得不出來投奔祝心和魏晚?離譜……】
【确實是這樣,我剛才去舒舒直播間看過,姐夫也在。一點點生病就立馬過來照顧,姐夫好疼舒舒哦,值得托付!】
【啊啊啊 ,祝心太美了!還沒化妝呢,皮膚居然又白又透,我現在終于信一些電影裏女主沒有化妝的新聞了,都是天生麗質啊!】
【這些是什麽護膚品?快點截圖,跟着祝心學護膚!】
祝心不知道彈幕區裏的彩虹屁已經開吹。
昨晚她們仨聊得起勁,一不小心熬了夜,今天早上一睜開眼,才發現起晚了。軟乎乎的小團子膩在懷裏,實在是讓人忍不住賴床,祝心便等蔣瑤星和魏晚用完衛生間,才懶洋洋地起來洗漱。
現在,她要抓緊時間收拾自己,否則會遲到。
耍大牌什麽的,明明沒耍,還要被扣上這樣的帽子,真的很生氣!
祝心做好護膚,開始化妝。她化妝的手法很快,原本就不需要過多修飾的五官,在妝容上的步驟也可以能省就省。
看着她的手迅速在臉上塗塗抹抹,化妝工具來回換,糖糖都要呆住了。
換好衣服還刷了牙的小團子,蹦蹦跳跳地過來。
“小心點,別把這些瓶瓶罐罐弄摔了。”祝心說。
“砰”一聲響,是糖糖的小手碰到了梳妝臺上的護膚品。
小團子整個人傻住了,脖子縮起來。
祝心一臉懵。
怕什麽來什麽……但這未免太快了。
做錯事的小朋友怯生生地看着媽媽。
雖然還沒挨罵,但她的嘴角已經向下彎,黑白分明的杏眼濕漉漉的。
祝心哪還忍心批評小團子。
她嘆氣,擺擺手:“碎碎平安。”
話音落下,祝心低頭去看糖糖摔碎了什麽,一俯身,見是面霜的蓋子。
她驚喜地撿起:“沒碎!”
【哈哈哈哈哈,咬牙切齒地說碎碎平安。】
【這一套護膚品好像是高端小衆品牌,根據膚質定制的,而且要會員才能定制,入會費用就不便宜了。】
【剛才姐妹還要跟着祝心學護膚,可她的瓶瓶罐罐都是貴婦品牌,她自己摔了都肉疼!】
【他們家的小孩就算犯錯也不會被批評,嗚嗚嗚。】
“媽媽,糖糖可以玩這個嗎?”小團子指了指面霜蓋子,問道。
祝心點頭:“拿去吧。”
寶寶盤腿坐在床上,耐心等待媽媽化妝。
等待的過程中,她順便用小手挖一挖面霜蓋。
蓋子裏什麽也沒有,她在上面輕輕一戳,煞有介事地開始護膚。
糖糖左邊拍拍,右邊拍拍,看見媽媽拿起刷子,她也打開自己的小書包找工具。
只可惜,她只能找出恐龍玩偶,只好拿着恐龍尾巴在臉頰上掃一掃,假裝是個小刷牙。
“媽媽,這是什麽呀?”
“腮紅。”
小團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又學到啦。
像小番茄一樣的顏色,就是腮紅哇!
【原來年代不同的小孩,也不會有代溝,我小時候就是這麽假裝化妝的!】
【我還穿過我媽的高跟鞋,小腳丫塞進大鞋子裏,走得像企鵝。】
【糖糖已經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
【這麽軟萌的乖女鵝,誰不疼呢!】
……
石一唯收到江總的“通風報信”,飛奔出去,他倒要看一看,魏晚是和哪個男人相談甚歡。
明明他也很閑,她可以找他聊啊!
石一唯風風火火的,一到院子裏,就開始四下觀望。
猛一下,他看見魏晚。
魏晚确實正和一個男人聊着天。
對方四十多歲的年紀,穿着休閑,頭發不短,還夾雜着幾根白發。
這白發給他增添了藝術家的氣息,只不過氣質并不算儒雅。
這小老頭比不上自己啊。
石一唯氣定神閑。
他晃晃悠悠地逛過去:“這位是?”
對方的目光并沒有放在石一唯身上,繼續對魏晚說:“那時候見你,還只是個小孩,一轉眼都長這麽大了。”
“都十幾年了。”魏晚說,“那時候我被您吓哭好多次,回家就跟媽媽說,再也不要演您的戲了。”
“嚴厲有嚴厲的好處,電影上映的時候,誰對這個叫魏晚的小童星沒印象?”
石一唯恍然大悟:“您是施導?”
作為名導,施遠方有藝術家的傲氣,此時被認出來之後,才沖着他點了點頭。
“不過真的沒想到,您會來參加我們的節目。”魏晚繼續道,“這是您第一次參加綜藝吧?”
“藝術來源于生活,上你們節目找一找靈感。”施遠方笑了一下,轉頭找了找,“其他嘉賓呢?”
“其他嘉賓還沒出來,我先帶您進去坐一坐。”魏晚笑道,“聽我們節目準備的是好茶,您試試。”
魏晚是剛才一大早被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請出來的。
清晨的第一張任務卡,是讓她招待施遠方。
此時魏晚将他帶進民宿的榻榻米休閑室,擡眼一看,石一唯還在邊上杵着。
她說道:“昨天急着集合,都忘了看拍立得照片。裝在相機的小袋子裏了,你去找一下。”
石一唯被支走,點了一下頭,轉身回房。
恰好這會兒,傅舒舒與岳文森一起從房間裏出來,餘光掃到施遠方的身影。
她一下子就瞪圓了眼睛,拽着岳文森回房間:“那是施遠方!”
“你去試鏡,但被拒絕的那個施遠方?”岳文森問。
傅舒舒的心髒砰砰直跳:“他怎麽會突然來我們節目?會不會是想就近考察一下我是不是适合他的角色?”
那一天試鏡,她分明注意到有那麽一瞬間,施遠方望着自己的目光是欣賞的。
也許,她還有機會。
過去在采訪中,人人稱贊她情商高,會寵溺地對她偶爾有些迷糊的行為照單全收。但轉瞬之間,一切都變了,真人秀将她的優點變成缺點,經紀人勸她不要太在意,可傅舒舒卻很後悔。
她不該參加這檔節目的。
可現在,傅舒舒終于不後悔了。
因為施導來了。
從小到大的“氣運光環”,一定不會失效的。
……
祝心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特地看了一眼時間。
離節目組規定的集合時間還有十多分鐘,她沒有遲到。
祝心有點嘚瑟。
她的化妝速度是越來越快了。
“媽媽,魏晚阿姨在榻榻米房間,糖糖可以去玩嗎?”小團子問。
“可以,去玩吧。”祝心說,“我到外面曬曬太陽。”
這會兒院子裏的石一唯,給江屹塞了一張拍立得照片。
“昨天魏晚拍的。”他說,“你倆的合照。”
江屹接過,又聽見石一唯在嘀咕。
“為什麽她對別人說話,都這麽客氣,對我說話就開始不耐煩?”
“她都帶導演去喝茶,從來沒帶我去喝過。”
“導演?”江屹問。
“就是昨天半夜的小偷。”石一唯說。
“想要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就成熟一點。”江屹好心提醒。
石一唯陷入沉思。
成熟一點……魏晚也一直是這麽說他的。
石一唯思索着江屹說的話,轉身越走越遠,腦袋都快要垂到胸口,唉聲嘆氣。
江屹沒再管他,靠着大樹,手中舉起石一唯給的拍立得照片。
他不知道昨天自己與祝心在小動物基地時的樣子,竟被魏晚拍了下來。
這是一張卡通圖案包邊的相紙。
膠片質感的相片中,江屹托着祝心纖細的手腕,往外走。
他微微用力,腕骨顯得清晰分明,祝心走時的動态被很好地捕捉下來,她身姿輕盈,烏黑卷曲的發絲飄揚,只一個回眸,就已經像是盛放的鮮花一般美麗張揚。
江屹拿着這張照片,盯了許久。
也許現在網上有許多他與祝心在節目中的截圖,但實際上,他們的合照不多。
他第一次見到祝心的時候,她才十幾歲,少女明媚動人,驕傲得像個小公主。
很難想象,認識這麽多年,這才是他們的第二張合照。
而第一張照片,是用來貼在結婚證上的。
當時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笑着說,如今來領證的小情侶都是在外邊技術更加好的照相館拍下二寸照片,就只有他們倆,竟選擇在民政局拍登記照,甚至不在意照片是否好看,太随意了。
在祝心昏迷時,江屹曾無數次打開辦公室的抽屜,那張合照。
紅底的登記照,本該是喜慶的,只有他倆沉着臉,像是被迫領證一般。
而現在,他握着這張拍立得相片。
和登記照上冷漠的樣子不同,如今相片中祝心精致的小臉上,是發脾氣時驕縱的模樣。
江屹的眼底,多了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和笑意。
這是他們的第二張合照,他很喜歡,想要私藏。
腳步聲響起。
江屹下意識收起相紙。
“糖糖不要喝茶!”
“好苦哇……”
“不喝不喝!”
小團子飛快地跑,跑得氣喘籲籲,還時不時回頭看魏晚有沒有追上來。
江屹重新将收起的拍立得相紙拿出來。
然而忽然之間,身後一個腦袋,悄咪咪地湊過來。
“在偷看什麽?”
柔軟的發絲拂過他的胸口。
祝心愉悅好聽的聲音響起:“我給你把風!”
江屹:……
防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