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江屹知道祝心一定闖禍了。
否則她不會一碰見他就蔫兒了吧唧的。
認識祝心這麽久, 什麽時候見過她像現在這樣夾着尾巴做人?
不過她闖的禍,也不止一件,他收拾的爛攤子也多了去。
因此當節目組恰好在她準備坦白的當下進了小院時, 江屹決定先回書房,将客廳留給他們采訪。
他走得并不快,手握着書房門把手準備進去, 一個轉眼, 看見祝心已經邁着小碎步跑到落地窗前, 背對着門外,站出一個優雅的姿态。
江屹看笑了,停留在原地。
他倒要看看,她還能多刻意。
然而就在江屹好整以暇之時, 餘光掃到拍攝小組主持人手中拿着的話筒。
話筒上印着四個大字——《再見婚姻》。
江屹視力好,看見四個大字下面, 還有一行小字。
婚姻破裂的剖析, 分崩離析的真相。
“砰”一聲響,書房門被關上, 不輕不重的。
站在落地窗前的祝心,一個哆嗦,仰頭望天。
小氣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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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慵懶自由, 落在客廳一角。
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那裏,頸項白皙修長,身姿舒展。她穿着簡單的家居服, 赤着腳踩在奶油色的手工地毯上, 長發随意地挽起,微微回頭時,雪白的肌膚與烏黑的頭發明朗而清晰, 帶着蓬勃的生命力。
鏡頭越來越近,仿佛在她的臉上定格。
她美得驚豔,沒有任何多餘繁瑣的修飾,毫不費力,卻給人帶來撲面而來的沖擊感。
【攝像真的很會聽意見,鏡頭往臉上怼了!】
【真的是她?】
【所以剛才那個管家喊的太太就是祝心!】
【太好看了,這張臉完全完全沒有死角。】
此時《再見婚姻》節目的拍攝小組,也都呆住了。
得知祝心會來參加這檔節目,是前幾天的事,敲定之後,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毋庸置疑,昏迷四年的祝心首次現身是在他們節目,這肯定是一個極好的噱頭,但誰都沒想過,她的狀态會是這樣。
原先他們就在私底下讨論過。
植物人蘇醒之後,身體的各個機能會受到影響,祝心或許因為四年沒有保養而不如以前美麗,會口齒不清、眼神呆滞、神情憔悴。而選擇參加節目複出,估計也是為了圈錢,畢竟她和豪門丈夫的感情不好,蘇醒後得靠自己掙錢維持生計了。
然而現實卻與他們的猜測截然相反。
祝心的臉,與從前的她沒有任何區別,依舊是濃顏,甚至比巅峰時期更加明豔精致。
她的聲音,始終清越動聽,眼神也仍然靈動,充滿神采。
“歡迎,大家坐吧。”
拍攝小組的工作人員們立馬坐下。
祝心讓人給他們準備茶水,茶水被送上來時,她比了個手勢讓人喝。
猛一下,所有人“騰”一聲,又都站起來了。
即使告別大衆這麽多年,祝心面對鏡頭仍舊沒有絲毫閃躲,自在從容。
反倒是負責采訪的主持人,想到有關于她驕縱任性難伺候的負面新聞,生怕說錯了話,頓時正襟危坐。
“祝心,得知你已經康複的消息,我們全體節目組和觀衆都為你感到開心。”
“能不能請你談一下你的身體情況?”
【真的是太震驚了,到現在我都還沒反應過來。】
【雖然祝心身上的黑料确實不少,沒有嬌小姐的命,倒得了嬌小姐的病,到處欺負人,一點都不敬業。但是話又說回來,無論如何,活着,并且健康地活着,确實是最值得慶幸的。】
【祝心都糊成這樣了,主持人跟她說話居然還這麽小心翼翼,面對面的時候,她的氣場到底是有多強大啊……】
【只有我還在關注他們家的房子嗎?我是做室內設計的,平時最喜歡看裝修畫報,祝心家的茶幾、沙發、壁燈、餐廳長桌,甚至連抱枕都是出自于海外獨立品牌設計師之手,好高級,又貴又有品位。】
觀衆們一開始只是對節目組保留的大招抱有好奇,随手點進這個直播間看一眼。
然而現在,卻壓根不舍得離開。
其他幾個直播間裏,男女嘉賓都是一同接受采訪的,他們也想看,但實在點不下切換鍵。
因為大部分觀衆都想蹲在祝心的直播間,看一看她和她豪門老公同框的樣子。
結婚到現在,夫妻倆從來沒有被拍到過同時出鏡的照片,總歸是讓人好奇的。
至于其他幾對嘉賓,再感興趣也沒辦法,一會兒結束之後等着看回放吧。
……
闊別四年首次出現在大衆面前,觀衆必然是有新鮮感的。
林岚在私底下挑選祝心複出的節目,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極致,沒有洩露風聲。
她有信心,熱度肯定少不了。
但實在沒想到,在事先沒有進行任何營銷造勢的前提下,祝心直播間的在線人數越來越高,竟直接沖破百萬大關,并且仍在攀升。
林岚樂得合不攏嘴,至于彈幕上那些黑粉的言論,也就選擇性無視了。
驕縱任性不敬業,他們這番車轱辘話來回說,還有沒有一點新意了?這些不痛不癢的黑點,連當事人祝心都不在意,她就更不需要放在心上。
“叩叩叩——”林岚的助理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林姐,數據分析已經在做了,從直播間剛開播到結束時的流量會有一個完整的分析圖,到時候交給你過目。”
林岚點了點頭,目光還直直地望着屏幕。
“對了,同事還順便做了其他直播間的分析。”
這話提醒了林岚。一檔綜藝能不能爆,很難只靠一組嘉賓扛起來。雖然她對祝心有信心,但說到底,目前這一波的流量大多是因為觀衆的好奇心,長遠看來,還是得看整個綜藝的氛圍、節目流程安排是否豐富精彩、常駐嘉賓是否有爆點等等。
林岚必須整合分析,順便研究接下來的策略,畢竟祝心不是只上這麽一個節目就又退圈了,她往後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影視劇、代言、各方面都得跟上。
“現在除了我們自己的直播間外,還有什麽直播間比較有看點?”林岚問。
助理簡單介紹了一下。
歌手蔣瑤星和溫凱的直播間,氣氛比較冷,兩個人幾乎零互動,全靠主持人的采訪來緩解尴尬的場面。
據說他們倆還沒有離婚,目前是分居狀态,平時如果不是特殊情況,不會見面。
“特殊情況是什麽?孩子嗎?”
“他們沒有孩子,但一起養了一只狗。這狗的年紀十幾歲了,歲數不小,經常會生病,要往寵物醫院送。蔣瑤星如果要忙工作,就會給溫凱打電話,讓他過來接狗。”
林岚感慨道:“連一起養的狗都已經十幾歲,這些日子一起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啊,最後也還是走到這一步。”
不管是生活中,還是在這圈子裏,林岚見過太多的分分合合。她自己是不婚主義,可年輕時也吃過愛情的苦,最近看見節目組官宣之後,網上流傳的那些蔣瑤星與溫凱感情好時的合照,他倆的目光都快粘在彼此身上了,如今要分開,又怎麽可能不難過,她能理解。
選擇參加離婚綜藝,自然有公衆人物靠熱度來掙錢的成分,可說到底,蔣瑤星和溫凱也不是糊到完全接不到工作了。
觀衆們的眼神最銳利,嘴巴也毒,生生将自己婚姻中的瑕疵和陰暗剖開,毫無保留地展現到衆人面前,這是需要勇氣的。
相較之下,祝心就讓人放心許多。
認識祝心這麽久,林岚好像還從未見過她為誰而黯然神傷過,就連當時決定結婚,她也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仿佛這不是自己的人生大事。
也許在祝心的心中,人生并無大事。
從前祝心就跟她說過,這段婚姻是奔着離婚去的,夫妻之間早就已經商議好。而在林岚看來,不管是剛結婚時,還是祝心蘇醒之後,他們小倆口的相處始終是這麽不冷不熱的,走到這一步也不出奇。
只不過,她有點奇怪,祝心是怎麽說服江先生陪着上節目的?
“林姐,你看,蔣瑤星和溫凱的直播間裏,觀衆都在冷嘲熱諷的。”
“他們說,兩個人連對視都已經不願意了,為什麽還要合體上節目,這不是很尴尬嗎?”
林岚聳了聳肩:“合體上節目,或者是修複感情、或者是回顧往昔,又或者是好好和過去道別。不管他們做的是什麽決定,反正沒有影響到任何人。”
……
觀衆們的時間實在安排得很滿。
在蔣瑤星和溫凱的直播間指點一番江山之後,他們又心急火燎地出來,點到魏晚和石一唯的直播間去。
【這對是真領了結婚證的,不是分居。】
【他倆以前是怎麽在一起的?魏晚就是個清冷美人,一副對人間煙火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而石一唯和我們身邊的大男孩沒區別,愛玩愛鬧,兩個人實在不搭。】
【還有整整六歲的年齡差,魏晚和石一唯在一起真的不像姐姐帶弟弟嗎?】
【其實姐弟戀還好吧,我和我男朋友也差了五歲。不過我們一起學跳舞、一起看球、一起玩游戲,興趣愛好都是相同的。但魏晚和石一唯這樣的,看起來完全沒有共同語言,真不知道他們以前是怎麽談戀愛的。】
【救命,魏晚好悶啊。】
兩個直播間來回切換之後,低氣壓是持續的。
部分觀衆們指指點點結束之後,回到祝心的直播間,在彈幕區問起男主角出現沒有,得到否定的答案,松了一口氣。
坐等祝心的豪門老公登場!
主持人大致詢問了一下有關于祝心的身體情況。當時車禍的細節并未向外公布,如今祝心談起,非常坦然,只是提及生死邊緣那一瞬的心情時,眼圈紅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将情緒平複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黑粉們剛開始打算罵她賣慘博流量,鍵盤都準備好了,“噼裏啪啦”打得要冒煙,可都還沒幾個人來得及發送,人家就不聊了。
【不管外界怎麽黑祝心,但我記得她一直就是這麽驕傲的一個人,懶得和大家解釋。】
【祝心哪裏嬌氣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我是純路人,祝心提起生死,還是很淡然的,這段經歷确實讓她成熟了很多。】
【樓上粉絲裝路人?】
【笑死,祝心根本沒有粉絲了好吧……全都跑光了。】
主持人沒想到祝心會這麽配合。
說好的難相處呢?
她懸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回來,保持标準的職業微笑,說道:“那麽祝心對我們明天的行程有什麽期待呢?”
節目的先導片是在旅行開始之前播的,算是預熱。
祝心已經看過第一站旅行的流程安排,不過觀衆們并不清楚,因此主持人便向大家介紹。
“第一季的《再見婚姻》節目,我們将以短途旅行的形式陪伴嘉賓們前往各個風景地。”
“明天去的,是位于錦城龍岩鎮一個風景區,那裏有一個特別漂亮的農場莊園,希望大家能度過一段輕松愉悅的假期。”
祝心托着腮,認真聽她說話。
“所以祝心一定也很期待吧。”主持人笑着引導,“比如喂養小動物、在小溪邊圍爐煮茶,或者是嘗試用土竈臺做飯?”
祝心沒仔細看節目流程。
她是被臨時塞進這檔綜藝裏的,從得知參加的不是戀綜,到今天正式錄制,前後也就三四天。這期間,她考慮過反悔的成本,猶豫過如何向江屹坦白,還仔細研究過到時上節目的穿搭,時間根本不夠用。
至于節目流程,只是潦草翻了翻而已。
現在她聽着主持人溫柔好聽的聲音,表情逐漸沉重。
“喂養小動物臭嗎?”
“啊?”
“小溪邊是不是有很多蚊子?”
“這個……”
“還要自己做飯?”
“呃,是的沒錯。”
祝心的表情在短時間內産生了豐富的變化。
黑粉們終于逮着機會,開始狂歡。
【剛才是誰說祝心成熟了,不嬌氣了?】
【這麽不願意吃苦,就在家裏待着。】
【我倒要看看祝心到時候是怎麽捏着鼻子板着臉參加節目的。】
主持人也知道這會兒如果引導祝心繼續聊農場的環境和設施,話題度就上來了。不過看着面前這雙清透明亮的眼睛,和若有所思的漂亮臉蛋,她實在不忍心。
讓一個剛剛蘇醒的植物人遭受網暴,估計到了夜裏,她要捶胸頓足罵自己不是人了。
有經驗的主持人轉換話題:“對了,請問江先生在家嗎?”
“在啊。”祝心自然道。
“能不能請他出來一下?直播差不多該結束了,我們要請他和觀衆朋友們打一下招呼哦。”
祝心搖搖頭:“恐怕不能。”
主持人的嘴角僵了一下,盡量不失禮地問:“啊?江先生是在忙嗎?”
祝心輕輕嘆了一口氣:“鬧呢。”
主持人的表情,驟然變得微妙。
實在是繃不住了。
話筒将祝心的聲音放大,傳到屋子裏的角角落落。
書房裏的江屹,清晰地聽見祝心這輕描淡寫的回答。
江屹面色鐵青。
祝心說他在鬧。
她還無奈了?
……
離婚綜藝就是和其他綜藝不一樣,不算輕松,如果觀衆真正将自己代入到這一組組嘉賓中,就會覺得有些悵然。
在直播間見多了離婚夫妻們相看兩生厭的窒息場面之後,大家急需狗糧續命。
确定祝心的丈夫不會出場的觀衆們,決定轉戰傅舒舒和岳文森的直播間,洗一洗眼睛。
很顯然,仍在回答主持人問題的傅舒舒,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舒舒的情商真的很高,看她的訪談好舒服。】
【他們倆太甜了,舒舒說話的時候,她老公一直盯着她看。】
【岳先生長得很斯文,在素人裏還不錯哦。】
【崽崽一直在插嘴,好活潑可愛。】
傅舒舒直播間的彈幕區與其他直播間相比,可太和平了。她開朗可愛的表現,讓觀衆們如沐春風,夫妻倆的甜蜜互動,也讓人不停點贊喊甜。
這就是經紀人為她挑選這檔綜藝的用意所在。如果讓她和岳文森去參加普通的夫妻綜藝,能有多出挑呢?
但上離婚綜藝就不一樣了,在其他三組嘉賓破裂婚姻的對比之下,他們的愛情會顯得像童話故事一樣美好。
“舒舒,我注意到你家有一面照片牆,可以參觀一下嗎?”在攝影的示意下,主持人問道。
“可以啊。”傅舒舒随和地答應,與岳文森手牽手,帶着他們去參觀照片牆。
照片牆上,貼着傅舒舒與岳文森戀愛時的自拍,還有一家三口的溫馨藝術照。
但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傅舒舒與祝心從前在片場的合照、合作劇的劇照、以及一張畢業時的集體照。
“這是你們的高中畢業照嗎?”主持人驚訝道。
直播攝像将鏡頭對準那張顯眼的畢業照。
當年的傅舒舒和祝心穿着校服,站在第二排的中間兩個位置。傅舒舒清純可愛,笑容如鄰家女孩一般。
她邊上的祝心,一張瓜子臉,精致的下巴微揚,嘴角敷衍地牽起,雖然氣質青澀,但已經出落得極為标致耀眼。
“好漂亮。”主持人沒有踩一捧一,禮貌客氣地說,“你們倆都是校花吧。”
傅舒舒連忙擺手:“怎麽可能嘛,祝心是校花,我是醜小鴨啦。”
“醜小鴨也會變成白天鵝的。”岳文森溫柔道。
傅舒舒的臉頰上飄過一抹緋紅。
主持人繼續問道:“沒想到舒舒家的照片牆上,一直留着祝心的照片。幸好這次的節目,你們可以——”
傅舒舒神色傷感:“可惜她不會知道了。”
“什麽?”主持人愣了一下。
“我是說,如果可以和心心一起站在這裏,看我們過往的回憶就好了。”傅舒舒垂下眼簾,“抱歉,只要提起心心,我的情緒就有點控制不住。我們以前并肩作戰,可現在她孤單地躺在病床上,我只能孤軍奮戰了。”
傅舒舒知道這樣不對,但她并不是聖人,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這是她第一次接真人秀綜藝,一切都是未知數,她擔心自己的表現不夠好,也擔心這一步是錯誤的,影響演藝道路。
因為忐忑,所以她又用了一次自己的“氣運光環”,只要提起祝心,她就會得到好運的,對不對?
傅舒舒有點歉疚,在心底小小聲地吶喊——祝心,原諒我的小九九,拜托拜托。
再擡起頭,傅舒舒難為情地笑了一下。
可對視時,她發現主持人的眼神不太對勁。
“舒舒——”主持人遲疑道,“你不知道祝心已經蘇醒了嗎?”
【???】
【我還以為她們是商量好一起參加這個節目的。】
【她們不是閨蜜嗎?祝心醒了,舒舒居然不知道?】
【祝心沒聯系她嗎?】
……
與節目正式開始之後的直播形式不同,先導片的直播,只持續了三十分鐘。
臨走之前,拍攝小組的導演囑咐祝心,明天的第一次旅行,可一定得請她的先生過來。這是離婚綜藝,夫妻倆哪能不一起登場呢。
送走節目組,祝心溜達着,到書房門口敲敲門。
江屹擡起眼,将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
她平時哪有這麽禮貌。
“進來。”
祝心走進書房,手中還捧着一杯自己剛沖好的黑咖啡,穩穩放在江屹的面前。
江屹沉着臉。
所以她這幾天的持續示好,都是因為想跟他離婚,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說吧。”他平靜道。
祝心拉了一張椅子,與江屹面對面坐好,如下屬向領導彙報工作一般,老老實實地交代。
這事得莫名其妙報名參加了離婚綜藝說起。因為原本節目組的一切都已經敲定,她是臨時被塞進去的,所以留給她的時間很緊迫。
短短的三四天時間,當她想要補救時,已經不好反悔,只能硬着頭皮上。
“莫名其妙報名?”江屹淡聲問,“不是你自己選的?”
“不是啊,我想去戀綜玩的。”祝心無辜道。
她還覺得遺憾呢,不能看漂亮女孩分別和小奶狗、小狼狗談戀愛,那多有意思啊。
這事說不清楚,畢竟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好端端地,怎麽就出了這麽一個大烏龍。
祝心小臉一垮,不悅道:“好了吧!怎麽還得理不饒人呢!”
江屹:……
她還不樂意了?
夫妻倆就這樣僵持着,沉默良久。
江屹始終保持着平靜。
她問他是不是愛生氣的人,實際上,他的脾氣并不差。從兒時開始,他都被父母嚴格的教育框住,情緒一直都相對穩定。
但必須承認的是,當看見節目組話筒上貼的《再見婚姻》字樣時,他非常反感。
回書房之後,他上網搜索,知道這是一檔離婚綜藝。
江屹本能地抗拒“離婚”這兩個字。
“最後重申一次,我不是故意要上這檔綜藝的。”
“本來離婚綜藝的資料在沙發上,戀綜的資料在茶幾上,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兩份資料調換了。”
“可能它倆都長腳了。”
祝心從來不低頭,剛才解釋了這麽多,已經用完了她的耐心。
這會兒,她氣呼呼地說完,把頭撇開,一個轉身。
他沉默良久,起身越過書桌,走到祝心面前。
江屹比祝心高半個頭,靠近時,她得仰起臉才能和他正常交流。
但即便有明顯的壓迫感襲來,祝心仍舊不讓自己弱下來,以氣場增高。
“不是你主動報名的?”
“天地良心!”
江屹拿她沒辦法。
所以心虛了這麽多天,一定要到最後一刻才能老實交代?
“為什麽不提早告訴我?”他問。
“但凡你有半點同意一起參加節目的可能性,我也不會拖到最後一天。”祝心望進他幽深的眼底,毫不理虧的樣子。
“那你有沒有想過,到最後一天,你還是搞不定我?”他的聲音很低,回蕩在她的耳畔。
“沒考慮這麽多。”祝心幹脆道,“因為我是縮頭烏龜啊。”
得過且過,逃避、沒有擔當,還天不怕地不怕。
這樣處理問題的方式,發生在別人身上,興許并不合理,但确實是她祝心能做得出來的事。
“不參加就不參加了,你去賠違約金。”
“得罪人也無所謂,大不了退圈!”
祝心再也不要巴結他了,一口氣說完,卻餘光瞄見,他的嘴角往上牽了一下。
“你笑什麽?”她氣鼓鼓地問。
江屹是氣笑的。
他發現,自己和她根本就說不通。
但同時,知道她并不是有心想要在綜藝上離婚,這居然讓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我陪你去。”他淡淡道。
……
祝心和林岚通了電話,聽說節目反饋不錯,公司還沒來得及操作,就已經有兩個關于她的熱搜竄上版面。
主要是兩個直播間片段。一個是當鏡頭推進時,她的回眸。
這被網友浮誇地打上标題——“一眼萬年。”
網友們紛紛表示,祝心這張臉是真能打,不過除了這張臉,她就一無所有了。
祝心很不服氣,她除了臉,還有錢。
還有演技。
還有糖糖呢!
第二個片段,則是祝心說先生不願意出場是因為在鬧。
網友們回想前段時間有關于她先生的新聞,想到江先生在處理無良主播時的雷厲風行,再結合他去幼兒園接孩子時兩米的氣場,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能怎麽鬧?反差感一下子就出來了,大家都對他初次在鏡頭前的露面非常期待。
祝心在第二個熱搜的評論區停留許久,看見網友們對江屹層出不窮的彩虹屁。像是他的眉毛、鼻梁、嘴唇、面部輪廓,哪兒都沒放過。
她想,網友們确實膚淺,只關注外表。
可同時,她回頭,掃了一眼客廳地毯上正在幫糖糖搭樂高的江屹。
他穿着深灰色的毛衣和家居褲,肩寬腿長,低着頭裝搭,利落短發襯得輪廓分明的五官更加淩厲。
祝心覺得不能怪網友,她自己也膚淺。
“爸爸,還要多久呀?”
“快了。”
糖糖最近好喜歡樂高。
自從媽媽說她是最受寵愛的小寶貝,想要什麽可以盡管,于是她偶爾也會小小聲提要求。
小團子熱衷于搭樂高,不過對适用于六歲以下小朋友的幼稚玩意兒不感興趣。她就喜歡玩那種上千片、上萬片的樂高,那可以搭出漂亮的游樂園、花園城市、過山車城堡等等。
于是,祝心一盒一盒樂高往家裏搬,不複雜不繁瑣的,母女倆都瞧不上。
江屹下班後,就得在客廳幫糖糖搭這些個大工程。
這盒迪士尼城堡的樂高搭到尾聲,最後幾個小零件裝上去之後,就大功告成。
江屹将剩餘零件交給糖糖:“你來。”
糖糖的小手拿着零件,認真地琢磨,檢驗完成收尾工作。
江屹站起來,拿了茶杯倒水,擡眼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祝心示意自己過去。
祝心将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挪到一旁,說道:“要上綜藝了,我給你惡補一下。”
自從開始擔心自己會跟不上時代之後,祝心抓緊時間看了幾檔近幾年爆紅的綜藝。
看完之後,她總結出一些要素。
“當着鏡頭不要慌,也不要亂瞄,要不然鏡頭把你閃躲的眼神放大,會看起來鬼鬼祟祟的。”
“真人秀節目,最重要的就是真實,像我之前剛看的一檔夫妻綜藝,一對夫妻的秀恩愛互動不自然,非但沒圈粉,反而還要被罵。”
江屹說:“幸好我們沒有參加夫妻綜藝。”
“怕什麽。”祝心揚了揚下巴,“就算參加夫妻綜藝,我也能演,我演技多好啊。”
“那離婚綜藝怎麽演?”他問。
“這個不用演。”祝心意味深長道。
江屹明白了。
本色出演。
祝心提醒了江屹有關上節目的注意事項之後,又把節目流程交給他。
“你看這裏,去農場喂小動物、野炊、溪邊漂流……”她傾身,向江屹靠近一些,指着節目策劃書上面的幾行字,說道,“都是蚊子重災區,要準備好驅蚊水。”
祝心話音落下,卻遲遲沒得到回應。
她疑惑地擡頭,察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過于近,自然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我讓程助理準備。”江屹說。
祝心沒有上綜藝的經驗,這還是頭一回。
她傾囊相授,毫無保留,還提醒江屹收拾行李,明早七點,出發與節目組的其他嘉賓集合。
這時糖糖搭好了樂高,撒着歡快的腳丫子“咚咚咚”往自己房間跑。
江屹問:“糖糖怎麽辦?”
新的阿姨已經請回來了,各方面都妥帖細致,不過這段時間都是祝心親自帶着糖糖的,目前還看不出阿姨獨立照顧孩子的能力。
這也是祝心在考慮的問題。
要不然,白天讓林姐接糖糖放學,晚上直播結束後他倆抽空走高速回來一趟哄寶寶睡覺?
反正石林風景區距離北城不過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不算太遠。
祝心提出自己的想法,夫妻倆一起考慮可行性。
然而他們還沒商量出個一二,就看見糖糖從盤旋樓梯蹦蹦跳跳地下來。
跟着她一起下來的,還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媽媽,糖糖收拾好行李喽!”
糖糖打開自己的卡通行李箱給爸爸媽媽看,裏面有一堆恐龍。
這些都是她的寶貝,出遠門旅行一定要帶在身邊的。
“什麽時候去農場喂小動物哇!”小團子的杏眼亮晶晶的。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祝心豁然開朗。
江屹看着想一出是一出的母女倆。
一家三口去上離婚綜藝?
離譜。
……
周日清晨七點,離婚綜藝《再見婚姻》的直播準時開始。
節目組開着大巴車去接嘉賓,準備前往目的地。
第一對嘉賓,是蔣瑤星和溫凱。
他們并沒有住在一起,節目組一前一後,分別接到他們。
溫凱上車的時候,蔣瑤星已經在車上了,他看她一眼,找了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工作人員提醒:“凱哥,要坐在一起哦。”
溫凱面無表情地擡頭。
蔣瑤星猶豫了一下,拎着包,坐到他身旁去,全程兩個人沒有任何交流。
“其實可以聊聊天哦,我們直播已經開始了。”
車廂裏,仍舊悄無聲息。
第二對嘉賓,是魏晚和石一唯。
魏晚穿着一件白色的長裙,仙氣飄飄,而石一唯上車時,一身陽光男孩的運動打扮,除了額頭上誇張的發帶以及頭戴式耳機之外,還給他的限量版運動鞋配了一雙顏色特別惹眼的襪子。
一看見魏晚,他自然地挨着她坐下,拿出薯片:“吃嗎?”
“不用,謝謝。”
【魏晚不吃,我吃!】
【節目組太嚴謹了吧,直播薯片居然打碼!】
【哈哈哈哈石一唯這身打扮,我有點潮男恐懼症了。】
【合理懷疑魏晚就是有潮人恐懼症,所以和弟弟離婚。】
大巴車上很安靜,直到傅舒舒和岳文森上來,氣氛才活躍了些。
“吃早飯了嗎?我給大家做了牛油果奶昔哦,嘗一下吧。”
傅舒舒親手做的牛油果奶昔是用精致小杯子裝好的,上面還貼了可愛的貼紙。車子開得搖搖晃晃,她差點摔倒,幸虧岳文森眼疾手快,立馬摟住她的細腰。
“小心點。”岳文森說。
傅舒舒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繼續分發。
嘉賓們都是初次見面,彼此都很給面子,接了她遞來的奶昔,石一唯還直接打開,嘗了嘗味道。
魏晚沒有喝,語氣疏離地道謝,望向窗外。
“只剩下一組嘉賓了。”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蔣瑤星柔聲道,“現在我們是在去祝心家的路上嗎?”
傅舒舒愣了一下。
“快到了嗎?”蔣瑤星問。
傅舒舒并不知道祝心家住在哪裏,含糊地點點頭。
昨天在直播的最後,傅舒舒才得知祝心已經蘇醒,并且同樣參與了這檔節目的消息。
網上議論紛紛,都說她與祝心的關系這麽好,怎麽會連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好在有粉絲為傅舒舒說話,說是她最近工作比較忙,工作時手機都由助理保管,沒接到祝心的電話也很正常。
傅舒舒很少挨罵,臉皮薄,昨晚見她情緒低落,岳文森就不允許她繼續看網上那些不和諧的聲音了。
後來,她用了許久時間,才把自己勸通。祝心經歷了這麽大的變故,突然蘇醒,肯定很忙,一時沒顧得上聯系自己也是正常的。
畢竟過去,她們是同學,是同事,但要說閨蜜,還遠沒到這份上。
想通之後,傅舒舒趁在昨晚十點之前,決定自己主動給祝心打一個電話。
但電話通了,卻沒人接。
她懷疑祝心換了手機號,然而沒多久,對方按了拒聽鍵,之後就打不通了。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她們之間怎麽了。
更不知道一會兒碰見祝心,要怎麽面對。
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嗎?
傅舒舒心亂如麻,看着司機将大巴車駛入北城濱江的別墅區,而後車速逐漸放慢。
【又是參觀富人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