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故事,你願意聽嗎
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生命中總是有一個人,你親眼看着他對別人種種的好,可是你還是願意在心裏給他留一個位置,嫉妒卻不計較,這或許就是年少時的愛吧!我一直相信……
如果時光倒轉,回到16歲那年,你印象中的,是壘滿書桌遮住臉的考卷,還是操場上奔跑跳躍着的身影,還是一手拿粉筆一手拿黑板擦激情四射的授課老師,還是那個躲在高高壘起的書本後面偷偷睡去的少年——你,還願意回到那年的青蔥歲月、再次遇到他嗎?
自從踏入偏僻的西南邊區,我就和過去的日子告別了。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貴州一個偏遠的山村,交通堵塞,信息閉塞。剛到這裏的時候,艱苦的生活條件确實讓我吃了不少苦頭,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了好幾日之後狀況總算是有些好轉。到如今,距離大學畢業也已經4年了,我對這裏的感情越加深沉濃厚,周圍的一切都帶給了我最真實的感動,包括遇見的所有人和事,都拼湊成了我人生旅途中難以忘懷的歲月。大四畢業踏入社會之時我選擇了來到這裏,原因有很多,可是到如今,只剩下一個理由,想要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去改變別人的命運。
生活也許就是這樣,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起起落落是人生的常态,而我,随着年齡的增長,也慢慢讀懂了“成長”這兩個字——不是不可一世的高傲,不是默默無聞的奮鬥,而是收放自如地存在,存在便足矣。
因為當地經濟落後,交通不便,每次到縣城裏差不多也坐4個小時的車,而我支教的這座小學,10多年前修起來的教學樓也一直都只是一排平房,磚磚瓦瓦堆砌起來的,多媒體設備自然也見不到。我們老師住的宿舍,陰冷潮濕,陽光也很難照進來。因為擔心我們生病,所以村裏商量着才在一排平房旁邊找了一塊空地,修了兩間瓦房,我和盛舒顏擠一間房,另一間留給教數學的老劉。
和我同寝室的舒顏姐是沈陽人,36歲,一聽到口音就知道是典型的東北人,一米七的大高個兒,皮膚黝黑,笑起來有酒窩。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學校大門口,那時候她正在和門口義務為孩子們打鐘的張大爺侃侃而談,長得灰頭土臉的一個妹子,微微發胖,嬰兒肥,穿了一身深綠色的小西裝,說着純正的東北普通話,與人交談時眉飛色舞的,音量特別大,笑聲響徹方圓幾裏。一進門碰到她的時候着實吓了我一跳,不禁打了個哆嗦,她瞟到我愣愣的樣子,拖着行李箱,脖子上還挂着一個背包,微微皺了一下眉,向我投去冷漠的神情,下一秒就轉過身去繼續聊天。
第一天晚上自從進了宿舍,我就一個人靜靜躺在床上緘口不言,背對着牆發呆,只是偶爾可以聽到她從暖水瓶裏倒洗腳水,匆匆在水裏撲騰了兩下就拖着拖鞋出了門倒洗腳水,那“砰”一聲摔門的聲音再加上透風的窗戶湧進來的冷風着實讓我打了一個寒顫。
直到第三天,我因為水土不服生了大病,她上完兩節課回來宿舍拿教案時,卻看到我蜷縮在床上呢喃,因為好奇心驅使靠近一看,發現我額頭直冒冷汗,嘴唇發白,瑟瑟發抖,着實被吓了一跳。
“媽呀!你發燒這麽嚴重都不告訴我?腦子該不會被燒壞了吧?”她還帶着一口東北腔,語氣急躁,手在我臉前揮來揮去,不知所措。停頓了幾分鐘才沖到洗臉池旁倒了一盆熱水,用熱毛巾幫我敷熱降溫,嘴裏還碎碎念着。我因為意識不是很清晰,只是隐隐約約聽到她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好幾次想張口告訴她我沒事,可是那些字就哽在我喉嚨,實在吐不出來,有氣無力。接着就是昏睡過去,仿佛過了好久。
“哎,吃飯了,生病了如果不吃一些熱乎的東西就好不了!臭丫頭!”晚一些的時候,她風風火火地趕回來,手裏端着一碗粥,手上挂着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饅頭,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時緊皺眉頭,不過在昏暗的燈光掩映之下嘴角微微揚起,多了幾分這個年紀女人應該有的溫柔。她此時此刻的模樣讓我不禁想到了那個藏在我記憶裏的少年——寒冷的冬天,傍晚時分,看到我一個人窩坐在暖氣邊的座位上,默默地進門來為我送晚餐的男孩,當時手腕上也挂了一個塑料袋,只不過他手裏端着的是一杯熱騰騰的純牛奶……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下一秒又回過神來,緩緩地坐起來靠着冰涼的牆面,勉強接過手裏的粥,清湯寡水的,飄着幾根青菜,眼瞪得很大,總覺得即使餓到昏厥也不要吃這種完全沒有營養又難以下咽的東西,于是一直都沒有下口。
“臭丫頭,有這個東西吃就算不錯了,你不知道我們過得都是什麽日子!能喝到這麽稠的粥已經很幸福了。快點快點!這可是我求了食堂大叔半天他才答應的 。”她注意到了我嫌棄的表情,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好聲好氣地規勸我,硬生生地将盛滿粥的碗遞在我手中。
我深深嘆了口氣,把勺子握在手裏,端起碗咕咚咕咚直接灌下去,說實話,單純說味道,那估計是我長那麽大喝過最難喝的粥了,不過那一刻才讓我清醒地認識到我究竟來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方——我的人生,有可能就此一片荒涼。
半夜的時候,因為胃痛輾轉反側,等到稍微好一點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了,只要一翻身床就嘎吱嘎吱發響,我擔心打擾到舒顏姐,索性就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腳開了門站在臺階上,靜靜地仰望着天空,周圍黑壓壓的一片,月亮小得藏在茂密的枝桠後面,可能是因為着了涼,胃又開始隐隐作痛,再加上生了病老是有氣無力的,整個身子都在不停地發抖。我輕輕地閉上眼,感覺身子輕飄飄的,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風輕輕吹拂着,頭發遮住了側臉,想到那些逝去的歲月,我多少有一些失落和無助,孤獨的人,大概說的就是我吧,我一直都在想自己畢業時略帶沖動的選擇對不對,可是我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了,人生,恐怕沒有給我再選擇一次的機會,那我就只能硬着頭皮往上沖。
不知陷入沉思多久,卻被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驚醒。“臭丫頭,你來這幾天為什麽不跟我們不說話?”
我側過身,或許是因為沒了力氣,低着頭弱弱地回了一句:“我沒有不說話,只是不知道說什麽。”下一秒似乎又回了神,“我有名字,我叫鄧溪晴。”介紹自己的名字時,我有意識地将那三個字說得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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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舒顏姐竟然一下子被我嚴肅較真的表情戳中了笑點,哈哈仰頭大笑起來。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這裏條件這麽差!”我并沒有受到她的影響,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變成了一個越來越無趣的人,較勁的樣子讓自己都讨厭。
“那你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到這裏來?”她無奈地笑笑,搖了搖頭,反而将這個難題抛給了我。
我沒有擡頭,因為我也沒有答案,思忖了一會兒,才開了口:“因為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到山區支教,以前看電視的時候發現這裏的孩子太辛苦了,所以我一直希望有一段空閑的時間可以讓我做這件事。”
“切!如果是這樣,你堅持不了一個月就要吵着離開了。這裏的貧困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別看你比我小幾歲,你絕對吃不了這個苦!”她上下打量着我,撇撇嘴。
我将信将疑,可是我當初既然因為某些原因選擇逃避而來到了這裏,無論怎樣都要堅持下去,如果這樣的人生我都承受不起,那我大概再也多少沒有勇氣去面對未來更難以預測的日子,人生也終究是迷茫而頹廢的。
“你是不是被男朋友甩了才到這裏來的?如果是把這裏當做避難所,就早點走!”她的語氣強硬,我無言以對,頭依舊埋得很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原因抵抗力下降,提到一點點過去的東西,我的情緒自然而然地激動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努力克制感情,僅僅只是在一旁嗚咽,并沒有哭出聲,壓抑太久了,我多少次想要釋放但都讓自己扛下去。可是面對一個陌生人,我或許可以向她敞開心扉傾訴我的故事——曾經在我眼裏破舊不堪的人生。
“你手上帶的那個,平時那麽喜歡盯着是怎麽回事兒啊?其實失戀真的不可怕,我過去那個渣男友,平時油腔滑調、花言巧語,到頭來竟然還劈腿,可笑的是我當初對他掏心掏肺、死心塌地,這種人就不應該活在世上!不就是嫌棄我是農村出身嗎?以為自己多高尚!”她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那個估計也差不多,你還太年輕,因為一段感情就将自己打入十八層地獄痛苦掙紮,日子有那麽難熬嗎?該怎麽過就怎麽過!吃好喝好比什麽都重要!”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她自帶的戾氣,是因為曾經讓她幾乎傾其所有的人賦予她的,這種成長的代價,帶着那麽多真摯的勇敢和執着,就這樣被消耗在最美的時光裏,我們大概都是這樣。對于那次成長,她卻選擇了欣然接受,這種不反抗的态度讓我有些吃驚,不過,我似乎可以理解她,因為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大概再也不能浪費青春,所以只有硬着頭皮不回頭地走下去,痛苦的回憶都不配留在她的記憶裏。
《百年孤獨》裏講: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過往的一切轉瞬即逝,現在你心心念念放在回憶裏的事情,再過個兩三年、十年,估計什麽都記不得了,歸根到底只不過都是虛無的東西而已,關于什麽刻骨銘心的感情是永恒的,這取決于你的內心,如果你覺得你可以重新開始,那你就一定可以。
關于我的故事,深藏了很久,我想要講給一個人聽,你——願意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