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好姑娘
兔子沒有招誰惹誰,奈何裴宣覺得她的小姑娘太可愛了。
“還在生氣?”
崔缇看她一眼,故意哼了聲,來表示自己氣還沒消。
裴宣思忖須臾,沏杯茶送到她嘴邊:“喝杯茶,消消氣?”
她語氣太溫柔,眼神如柔和的春水,崔缇臉皮薄,且臉白,稍稍臉紅害羞看着就格外明顯,喝茶前她有意扯其他話題,問道:“今日的稿子呢?”
“……”
便見才高八鬥的裴侍讀一臉無辜,眼睛圓圓的,像裝着澄淨的湖泊,水潤潤的,很讨人喜歡。
崔缇強忍心動,目光幽幽:“行光,你不會忘記了罷?”
“啊……”
裴宣白皙的臉蛋兒也飄起一抹淡淡的紅:“這,我……”
起初記憶沒蘇醒前她完全可以以局外人的角度去寫仙君和兔精的愛情故事,可如今曉得仙君是她,兔精是她家娘子,她的羞恥心瘋狂作祟。
不禁感嘆現世報來得快極了。
前一刻她還仗着恢複記憶借以欺負一無所知的小姑娘,這下好了,小姑娘反将一軍,她毫無招架之力。
“行光?”
“嗯?”
她一副想要蒙混過關的模樣,崔缇見了好笑又好氣,這人,怎麽傷好了瞧着也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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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她狡猾罷,某些時候看着又有兩分呆。
她小臉一垮:“你騙我。”
裴宣急着擺手:“娘子,我沒有,我這就去寫,馬上,馬上就好。”
“那要等到何時?”
崔缇存心逗弄。
“這……”轉世的文曲星揉揉臉,自信道:“三刻鐘就好。”
“三刻鐘,聽起來好長……”
“那兩刻鐘?”
崔缇不忍心再逗弄下去,手臂圈着她脖子:“兩刻鐘,會不會累到?”
“不會!”
“真的不會?”
“絕對不會!”
“好,那我就等兩刻鐘。”她松開裴宣,笑吟吟地喊了白棠開始計時。
裴宣還想與她親昵片時,見狀,不敢耽延,急匆匆離去。
她走後白棠在那道:“兩刻鐘寫一篇文稿,時間未免太倉促,萬一郎君沒寫好怎麽辦?”
感受到被心上人寵着的滋味,崔缇心花怒放:“行光不會騙我的。她說兩刻鐘,那就一定是兩刻鐘。”
她一副被愛情迷了神魂的甜蜜勁兒,白棠不懂,卻也跟着期待起來。
窗外的鳥兒飛累了歇在杏樹枝。
不早不晚,剛好過去兩刻鐘,裴宣臊着臉走進門:“缇缇,我寫好了。”
白棠識趣地退出去,走前捂着嘴一直笑。
裴宣大抵知道她在笑什麽,無非是笑話她臉紅紅,額頭頂着一層汗,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生怕誤了時辰,沒有往日的莊重自持。
她本來感到有些窘迫,然而想到在天上做了萬年文曲星,她已經莊重自持夠了,如今投生凡間做人,就不妨做個鮮活快活的人。
她眨眼恢複坦然,文稿交到崔缇手中。
崔缇急于知道仙君和兔精的後續,扯了裴宣袖子要她念給她聽。
“……”
這不僅要限時寫,還要現場念,裴宣硬着頭皮讨人歡心,捧着稿子的手輕輕發抖。
是她托大了。
換成以往的仙身一念動,則萬事功成,她竟然忘了,她已然不是天庭頗有資歷名望的仙君,而是下界一凡人。
凡人肉。身,書生體格,兩刻鐘寫完近三千字,其中辛苦不提也罷。
“累罷。”
崔缇捉了她的手,手法娴熟地為她輕揉慢按,用來緩解手指和手腕的酸疼。
她這般體貼入微,裴宣痛并快樂,一時也不覺得如何羞赧,字正腔圓地為她念故事聽。
書裏轉世的仙君與兔精洞房花燭,做了這世上頂頂親密的愛人……
她嗓音溫柔好聽,漸漸地,崔缇聽得入了迷,按揉的動作也随之慢下來,她一顆心說不出來地十分感動,眼圈紅紅:“仙君愛這只兔精嗎?”
“當然。”
裴宣擡頭,見她在默默掉淚,稀奇道:“怎麽哭了?”
她捏着帕子為她擦眼淚。
崔缇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聽這故事,竟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苦盡甘來。
形容地很貼切了。
裴宣抱她入懷:“不哭了,不哭了。” 。
“啧啧啧啧啧……”
天界,沉水洞,正在受刑的合歡散仙睥睨着眼看向一臉悲苦的青瑤仙子:“你說你,做得這是什麽孽啊!”
她痛心疾首。
八輩子的羁絆輪回,仙君與兔精纏在腳踝的紅線都一捆捆的了,情緣線吓人地紮實。
“她二人命中注定相愛,你又何苦?”
青瑤仙子面白如紙,身子搖搖欲墜。
沉水洞的狂風陰水不好受,她不過是一株仙力低微的草,很快暈了過去。
寧合歡還等着和她展開一場辯論,結果這草太不禁磋磨,可見以前在仙宮也是受文曲星呵護過的。
她撇撇嘴:“若沒她搗亂,說不準第七世這紅塵劫就結束了。”
正因為上界看到文曲星成功渡劫的可能,所以才會有第七世的重來。
又因為寧合歡是個嘴硬心軟的大好人,崔缇求一求,哭一哭,她就巴巴地跑人夢裏開啓靈眼,不僅如此,為了這只兔精早日借着文曲星得道,信口開河編纂一些似是而非的‘破咒之法’。
當時的裴宣再是凡人肉身也有着仙君強大的神魂,那一次次的歡好,靈。肉交。合下的妙用堪比雙。修。
一人得道,雞犬都能升天,遑論提攜一只本就與仙有緣的兔子。
她感嘆兔精運道好,末了趾高氣昂地瞧着默不作聲的琴真上仙:“秦菁,我這事,辦得漂不漂亮?”
秦菁不吝啬地回她一記白眼,懶得說話。
寧合歡也不惱,看其言行,頗有幾分苦中作樂的意思。
“咱們還得在這破洞待好多年,你我就罷了,不知這青瑤仙子受不受得住……”
“心疼了?”
秦菁終于肯開金口。
寧合歡眉眼一彎:“哪能呢?我素來不愛那些花花草草,也就文曲星有那閑情雅致。而且這草不是讓人省心的草,我是擔心啊,圍觀這下界百年厮守,這草會不會成為一株瘋草?”
“你想多了。”秦菁施舍地看看暈過去的女子:“天道有情,沉水洞百年刑罰是苦,目睹所愛與旁人眉來眼去亦苦,若她心志堅定,一朝頓悟,未嘗不是一線生機。”
“心志堅定?”
她笑了笑:“我看難。”
秦菁沒再和她對着幹。
天道給了一線生機,只不過能不能抓住……
她也不認為這株草能撐得住。
只不過,福禍相倚,說又說得準呢? 。
一場秋雨一場寒。
冷雨沿着屋檐而下,渾如偌大的珠簾,崔缇又在‘巡視’她的兔房。
之前養的兔子其中有公有母,長大了,不帶喘氣地生了幾窩兔子,許是因着枕邊人愛吃麻辣兔頭曾經霍霍過不少小動物,崔缇很偏愛這些幸運兔。
既然活了下來,怎能不得到善待?
兔房整潔,號鐘和繞梁一左一右攙扶着少夫人,崔缇目不能視,只能靠聽,靠聞,聽到兔子咀嚼的聲音,鼻尖萦繞着尚算幹淨的氣味,她出聲誇贊負責打理兔房的女管事。
女管事是個瘸腿的,跑了好多家,唯有裴家的少夫人肯給她信任和差事。
她每日管着這間兔房,管着為兔子收拾糞便和喂食,定期還要為兔子洗澡,在她的精心飼養下,每只兔子都長得肥胖水靈。
管事有心在崔缇面前顯擺一番,主動提議:“少夫人,您摸摸這兔?皮毛可好了,這只,它又胖了不少。”
她說得崔缇心癢癢。
陰天秋雨,裴宣在宮人護送下回家,到家見不着崔缇的影,一問之下人又去了兔房。
她心裏暗暗嘀咕,驚奇娘子對兔的熱愛。
走到兔房門前毫無意外地見着那道纖弱的身影,她心眼裏一喜,定睛看去,卻見她的親親娘子、她追了千百年的好姑娘,正興致勃勃地摸旁的兔子。
“……”
文曲星酸得冒泡,心坎坎不舒服,嗓子眼也不舒服,重重咳嗽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