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你說昆吾宗的沈棠此刻在你的府上?”瘦高的黑影背對着尹玄站在窗前。
房間的另一側,還站着一個戴鬼面的黃衣男子。
尹玄白淨的面容滿是恐懼,身子發着抖,“回..回城主,正是。”
“哼,我讓你向昆吾宗求救,是為了将玄真子新收的女弟子引來此地,奪了她的戮惡劍。”城主冷哼一聲,轉過身來,目光冷鸷,一身強大的威壓鎖着尹玄,“誰知你這蠢貨竟将沈棠招惹了來。”
尹玄抖如篩糠,區區煉氣的他全然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威壓。
他全然不見方才的溫文謙和,驚恐萬分,“請城主明鑒!我發布明明是築基任務!根本不知沈棠會來!”
“蠢貨。”鬼面男子譏諷一聲,向城主比了個“殺”的手勢。
城主搖了搖頭,厲聲呵問尹玄:“月靈呢?她在哪裏?”這是他們最成功的試驗妖人,若是被沈棠抓住,于他們的大業有着極大的阻礙。
尹玄背後直冒冷汗,硬着頭皮答道:“夫人、夫人她替我争取了出來的報信的機會...還、還在府中...”
“愚不可及!”城主突然發難,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将尹玄震出幾米開外,直撞到牆上才停下。
尹玄的口鼻中不斷地逸出鮮血,他雙手撐地,向着城主的方向爬去,“求、求城主救夫人一命..”
說完他的嘴裏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血中混着破碎的內髒。
“蟾旭,你去将月靈帶出來。”城主向着黃衣鬼面男子吩咐道,而後消失在原地。
“屬下遵命。”蟾旭領命離開。
倒在地上的尹玄瞳孔開始渙散,他聽到城主說的是‘帶’而非‘救’。
那就是不論死活,只要‘帶’出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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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靈兒啊...
他不該出來的...
等莫栀栀兩人取來水,沈棠立刻讓她将取來的水潑在出現狐毛的地方。
待完全潤濕之後,他放了一張尋蹤符,附于其上。
很快尋蹤符起了反應,向外飛去。
四人連帶着尹北念一同跟着出了房間,但見尋蹤符繞着尹府院子轉了一圈後,停在半空盤旋。
“不該是這樣。”沈棠的眉心蹙緊,他讓莫栀栀取來水就是為了防止出現這種情況。
當時在小橋村妖洞尋蹤符失靈就讓他上了心。
妖族最為詭計多端,而水是世間最純淨也是最簡單之物,以水潤之的尋蹤符能摒退所有雜質,精準找尋到妖物。
可怎麽在尹府還是出現了這種情況。
“難道是水有問題?”莫栀栀小聲嘀咕,她不會懷疑沈棠的能力,那麽只有尹府的水有問題。
沈棠聞聲立馬轉頭看她,“你在哪裏取的水?”
莫栀栀指了指院中的小池子,這裏取水的速度最快。
謝雲衍卻搖頭,“水沒問題。”
“你用什麽東西裝的水?”沈棠黑眸微眯,看向她手中的水壺。
“找了一圈沒找到合适器皿,就拿了尹夫人放在桌上的水壺裝水。”莫栀栀偏頭颠了颠手裏的壺,怎麽看都沒問題啊。
而且她取水之前就将裏面的茶水倒掉了。
沈棠從她手中拿過水壺,放在鼻下聞,頓時眼神一暗,“降雲!好狡詐的妖,她算準了我要用尋蹤符。”
降雲是一種藥物,可以減弱符咒的效用。
“那銜燭他們?!”季安鷺失聲道。
“不好。”莫栀栀也反應了過來,他們只想到要看住尹夫人,卻沒料到她就是妖。
謝雲衍在她話還沒說完之時就立刻提劍折返後院。
但幾人趕到的時候,屋內狼藉一片,顯然經過了一場打鬥。
銜月、銜燭姐弟不見蹤影!
“可她身上沒有妖氣。”莫栀栀脫口而出,想了想覺得這樣不嚴謹,又道:“除非她也有隐匿法寶。”
沈棠否定了她的猜測,“高階隐匿法寶存世不多,不可能每一只妖都有。”
季安鷺扯了下莫栀栀的袖子,好奇道:“怎麽,栀栀你見過帶着隐匿法寶的妖?”
“嗯,當時和季付他們幾個在小橋村遇到了一只妖鬼,她帶着破雲扇。”莫栀栀回想當初剛來那會遇到的種種經歷。
“現下如何處理?”謝雲衍掃視滿屋子的狼藉,試圖從中找尋線索。
莫栀栀下意識看向主心骨沈棠,卻見他眉眼低垂,似在想什麽。
歷練任務還沒尋到眉目,隊員就少了兩人,昆吾宗的任務可真難做。
“咯咯咯咯...”一直不出聲的尹北念卻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死、死、他們都會死的!”
季安鷺醫者仁心,最是聽不得死字,她呸呸兩聲,指責道:“你這小屁孩,怎麽咒別人死?”
尹北念的狐貍眼滾了滾,又不做聲了。
“你們先帶上她去莫問鎮找尋尹玄,我在這附近再尋一下這只妖。”沈棠是對着謝雲衍說的,幾人中他的修為最高。
鎮上尚有修士活動,妖族還沒有那麽大膽貿然傷他們。
走之前,莫栀栀本想說兩句注意安全,體現下同門友情。
但沈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尹府。
待到了山脈深處,他利落地揭下抹額,擡手召出十數只地鬼,沉聲下令:“替本座将此處翻遍也要找到那只半狐妖!”
“喏!”地鬼瞬間隐去身影。
沈棠拿出玉佩,凝入鬼氣,直接傳音連接末勻,“潛入妖界的蟾蜍妖定在鴻碩莫問鎮,我此刻身份不便,你速喚末破攜天鬼前來捉拿之必不能再讓他跑了。”
“是,主上!”末勻應後沉默了下,又道:“天鬼傳來消息,金之煥離開了鬼界,此刻也在莫問鎮。”
“讓天鬼繼續盯着,我顧不上他。”沈棠權衡一二,料定他在修真界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索性放任之。
說完,他看着玉佩列表,熟悉的對話框裏沒有新的消息。
如今風雨欲來,他思慮再三,還是打下一行字。
【尚木】:小芝,你在鴻碩城何處做任務?
那廂,莫栀栀幾人已禦劍到了莫問鎮,找了一處客棧暫歇。
尹北念被他們暫時關在客棧房間裏,季安鷺自發留下看着她。
三人之中她的修為最差,怕拖了後腿。
莫栀栀為了她的安全考慮,給她留了一堆高階符咒,還把彎闕罩也留給了她。
季安鷺一副看暴發戶的眼神,“栀栀,你真的是富婆啊!!!”
就連謝雲衍的神情都微微動容,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多旁人求之不得的東西。
等安頓好季安鷺,又讓謝雲衍給尹北念多加了幾道束縛靈線,莫栀栀才放心地和他出了客棧。
莫問鎮不比渠陽鎮,是個名副其實的小鎮,街上的人流并不大。
莫栀栀四處觀望,暗中打量路上行人的修為,大多數都是低階煉氣,很少會出現築基,更不要說金丹。
他們出色的外貌也引起了衆人的注視,他們或好奇或擔憂地看着出現在小鎮上的陌生修士。
謝雲衍的眼神越來越冷,他不習慣被人注視,下意識想取出鬥笠。
但他的餘光掃到正在認真觀察路人的莫栀栀,手指動了動,還是做罷。
義父說過,買下潛龍佩的女子會是自己一生的羁絆,他不能讓她一個人為難。
還是陪着她好了。
“師弟,不如我們去莫問鎮府衙看看?”莫栀栀突然想起他們剛才都一時忘了尹玄的身份是莫問鎮長吏,那麽他會不會躲在那裏?亦或者說他跑出來尋找的人會不會就在府衙?
等她一轉頭,卻發現謝雲衍淡色的眸子正落在自己身上,神情有些恍惚。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師弟?師弟!”
“好。”謝雲衍勾了個極淡的笑容,走到她身邊,低聲回應。
兩人向路人詢問了府衙在何處,立刻趕了過去。
莫問鎮的府衙不在鬧市區,而在偏郊外的一塊住宅區。
他們到的時候,府衙的大門緊閉,門口也沒有守衛,安靜得出奇。
莫栀栀直覺這裏情況不對,壓低聲音問謝雲衍:“要不舊shígG獨伽我們等大師兄來了再做打算?”
“可這是我們的歷練任務。”謝雲衍聽她說要等沈棠,心中攢下的不适越來越多,語氣中竟帶了些執拗,“我們不該總是依賴他...師姐。”
莫栀栀恍然,這麽說也有道理。
不愧是男主,做任務絕不抱大腿。
“而且我沒有感受到這裏妖氣。”謝雲衍從背上拿下自己的靈劍,站到她前方,“等會若有危險就躲在我身後。”
“我能護着你。”纖長的睫毛垂下,謝雲衍如是說道。
莫栀栀:“哪有讓師弟保護師姐的道理。”說着她也召出戮惡,與他并肩站在一起。
推開府衙的大門,裏面如外面一般空無一人。
穿過長廊,來到後院,仍是沒人。
整個偌大的府衙內竟毫無人聲,也無人氣。
“師弟,這裏不對勁,府衙不該沒人。”莫栀栀凝神感受,以她的感知力也沒有察覺到任何活物。
謝雲衍的神色也染上凝重,确實太不對勁了。
突然她看到有一扇門漏了條縫,仿佛是從裏面往外推開的,“那邊門開着,去看看嘛?”
“好。”謝雲衍伸手攔住她,走在前面,小心地護着她。
莫栀栀滿心都是任務,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推開門的一剎那,一張符咒同時掉落在地。
絕息符!
顧名思義,可以暫時擋住屋內的氣息,讓其不外露。
“危險!師姐走!”看清符咒的瞬間,謝雲衍快速反應,伸手推開莫栀栀,拔劍指向屋內。
“怎麽了?”被推得莫名,莫栀栀将戮惡出鞘。
“哈哈哈哈,不愧是玄真子的弟子,你們的警惕心太強了。”黃衣鬼面的男子走出屋內的陰影處,向着二人走來,尹玄的屍身也随之暴露在兩人眼中。
他停在謝雲衍的劍尖前一寸處。
謝雲衍渾身戒備,緊緊盯着他:“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們不必知道,只是我家主子想請你們走一趟。”鬼面男子聲音沉悶,氣勢強大。
莫栀栀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就反應過來他是誰了,妖族四領主之一,蟾旭。
書中對他的描述如現在她見到的一般,沒有分毫差別,黃衣、鬼面。
但他的修為可是元嬰後期...
現在的謝雲衍絕不是他的對手。
怎麽這種超綱的妖族每次都讓她給遇上?!
眼見謝雲衍要和蟾旭打起來,莫栀栀不敢怠慢,從芥子手鏈中快速摸出三張高階攻擊符咒。
“師弟,他的修為很高,不要和他硬碰硬。”莫栀栀借着視線死角,伺機将攻擊符咒塞給謝雲衍。
不料被蟾旭看到,一記妖力打來。
兩人被迫閃躲。
謝雲衍持劍迎了上去。
蟾旭看得出謝雲衍的修為更高,就先朝着他出手,招招狠厲,似要将他打得失去戰力。
莫栀栀肯定不能讓男主出事。
時不時丢一兩張高階攻擊符咒過去騷擾他。
蟾旭煩不勝煩,轉而攻向莫栀栀,然而他的妖術打碎一道防禦符咒,她又頂上一個。
蟾旭恨聲道:“玄真子就是這樣教他的徒弟當縮頭烏龜的嗎?”
哦豁,惱羞成怒了!
莫栀栀絲毫不敢放松戒備,一邊給謝雲衍使眼色,讓他動手。
拜兩人長久以來對劍的默契所賜,謝雲衍秒會意,提起劍攻向蟾旭後背。
但他仿佛早有預料,強行逆轉身體,将攻擊莫栀栀的蓄力一擊轉而打向謝雲衍。
謝雲衍以劍抵之,不敵。
劍身出現了細密的裂痕,謝雲衍的嘴角溢出殷紅的鮮血,膝蓋半跪,單手撐地。
“師弟——”莫栀栀目眦欲裂,下意識想動。
男主可不能死啊!!!不然劇情又崩了...
謝雲衍咳出喉口的血,以手抹去唇角的血跡,沖着莫栀栀的方向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出來。
他再次拿起布有裂紋的劍,勉強站起身,淡色的眸子裏充滿了堅定,身上的戰意不減分毫。
蟾旭為人心狠手辣,有了優勢,定然會趁機打得謝雲衍毫無還手之力。
“師弟!”莫栀栀見勢不好,厲聲阻止他:“謝雲衍!你別和他打了!”
“你看,你的小師姐都讓你別動手了。”蟾旭陰狠的目光從莫栀栀身上劃過,朝謝雲衍詭笑道:“我看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免得缺胳膊斷腿。”
“你,做夢!”謝雲衍渾身冷氣直冒,不肯放下手中的劍。
他還能堅持...
若大師兄發現不對會來找他們的!
莫栀栀見謝雲衍不聽勸,偷偷摸向自己的傳音玉佩,打開的一瞬間就看到了尚木給她發的消息,她趕緊發了‘莫問鎮府衙’五個字過去,然後秒切另一個賬戶找到沈棠、季安鷺的聊天框,飛快的發了同樣的五個字過去。
現在能來幾個人助他們,全憑天意。
“哈哈哈,難道還想等沈棠來救你們?”蟾旭沒注意到莫栀栀的小動作,他面向着謝雲衍的方向,眼睛微眯,獰笑一聲,“他現在自身都難保。”
做賊心虛的莫栀栀乍聽見沈棠的名字,猛地擡頭,質問:“你什麽意思?”
沈棠現在是他們最大的希望,若是他也被困住...
難道她等尚木來救他們嗎?
且不說還沒見過,他在鴻碩城哪裏都不知道!
只能寄希望于季安鷺機靈點,去搖人。
此時,蟾旭手中妖力又開始聚集,顯然想對謝雲衍再次發起攻擊。
莫栀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玉佩那邊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她緊緊盯着蟾旭的一舉一動,眼見他一擊即将落下,她在顧不得許多,沖兩人的方向跑去,身上的防禦符咒随着她的移動失去了效用。
不管如何,男主不能死!不然劇情崩了,不但是她,所有人都得死!
與此同時,謝雲衍眉心劍紋閃爍,一股力量彙聚到他手心。
蟾旭那一掌向着謝雲衍狠狠拍下,他正要頂上——
只聽——
“嘭——”
莫栀栀面向着謝雲衍,身子被拍得前傾,鮮血抑制不住從口中噴出,灑在謝雲衍白淨的臉上。
謝雲衍仿佛被定在原地,劍紋光芒褪去,手中的佩劍脫力落在地上。
不解、憤怒、悲傷等等的陌生情緒瞬間湧上他的心頭。
那雙霧霾藍的眼瞳裏印出了她此刻狼狽的模樣,莫栀栀勉強擠出一絲笑。
“好像有點疼…”
“師弟,你別拼命了,你是很重要的...”
你是這個世界的支柱,不能倒下。
眼前一黑,莫栀栀的身子軟了下來。
謝雲衍緊緊抱住她,洶湧的怒意噴發,劍紋再次閃爍,比剛才更強大的力量彙聚于手心。
淡色的眸子湧上血色,謝雲衍單手抱着莫栀栀,另一手再次拿起佩劍,語氣卻格外平靜:“我要你付出代價。”
蟾旭驚異于他身上突變的氣勢,不敢怠慢。
謝雲衍出劍與剛才截然不同,招招致命。
剛才那一擊用了蟾旭不少力量,他有些應接不暇。
眼見着就要落了下風,黑影出現,“這麽久都還沒拿下這兩個小輩,蟾旭你也要讓主子失望嗎?”
一道屬于渡劫期的印記打在謝雲衍後背。
兩人差距鴻溝巨大,謝雲衍來不及看清來人便倒在地上。
蟾旭聞聲一喜,拱手,“城主!”
“哼,都安排好了嗎?”城主落下,陰鸷的目光停留在倒在地上的莫栀栀和謝雲衍。
“城主放心,都安排好了。”
“那便好,這次鬼界也休想獨善其身!”
季安鷺看到莫栀栀的信息,已經是一盞茶之後。
方才尹北念一直在鬧,為防止惹出麻煩,她費了好大勁才哄好她。
看到的第一時間季安鷺就回了她,但卻遲遲收不到回複。
栀栀給她發消息絕不會是偶然,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可是她的玉佩聯系人有限,只能趕緊聯系沈棠。
等了許久,沈棠也不見回複。
季安鷺急得沒辦法,打開了季付的聊天框。
【安小雀】:哥哥。
【季付】:?
【季付】: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主動找我?
【安小雀】:哥哥,栀栀不見了!大師兄、大師兄也不回消息,你快想想辦法!
【季付】:什麽不見了?你們不是在鴻碩城做歷練任務嗎?
【季付】:你先別急,慢慢和我說。
等季安鷺将來龍去脈說清楚,季付告訴她,他與青禾在無心鎮處理事情,趕過來很快。
讓她等在原地,不要輕舉妄動。
季安鷺心焦如焚,怕莫栀栀和謝雲衍兩個朋友出事,又将實情告訴了師尊雲香。
雲香回她稍安勿躁,她來聯系沈棠。
一番周折,沈棠那邊終于聯系上了。
他也在季付和青禾趕到時,一同到了莫問鎮客棧。
三人絲毫沒有猶豫,轉身往莫問鎮府衙趕去。
只見方才還好好的府衙,此刻已成了一片廢墟。
到處都是衙兵的屍體,傷口處有肉眼可見的鬼氣溢出。
季付一驚:“這是鬼修作亂?”
青禾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屍體堆積的地方遍布層層黑霧。
沈棠漠然地掃過這些屍體,如此一看确實像是鬼修所為。
但,沒有他舊shígG獨伽的命令,哪個鬼修敢在修真界亂造殺孽?
看來那個內鬼是坐不住了...
沈棠壓下眼尾的暗芒,向裏面更深處走去,“這裏沒有發現莫栀栀他們,進去看看。”
待行至後院時,沈棠在一灘紅色血跡前停下了腳步,他蹲下身子,撚了一些血跡在指頭,仔細聞了下,“這裏沒有鬼氣。”
季付、青禾分別去了另外兩個角落搜尋。
“大師兄,我有發現!”
“我也有發現——”
沈棠站起身,向兩人走去,只見青禾從一間屋子的地上撿起一道黃色的符咒。
“絕息符!”季付眼尖,馬上認了出來。
“這區區小鎮近竟有人使用高階絕息符...大師兄...這?”季付沉默了下,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他懷疑和他們當初在小橋村遇到的情況一樣,幕後的人不簡單!
說罷,他拿出自己從地上撿起來的一塊布料遞給沈棠,“這是栀栀的衣料,我懷疑她和謝師弟遭遇了不測..”
鵝黃色的面料上沾着點點猩紅。
沈棠接過布料,一寸一寸捏緊,聲音低啞,“這背後的妖族聰明狡詐,他在尹府設了陣企圖困住我,又在這邊以絕息符誘使莫栀栀他們走入圈套。”
一環扣一環,尹北念只是一個誘餌罷了!
青禾當時在小橋村吃了不小的虧,明白此事不能拖延,說着拿出了傳音玉佩,“大師兄我們趕緊聯系師尊他們,讓昆吾宗派人來!”
沈棠制止他,“不可!”
“為何?”季付一着急,有些口不擇言,“大師兄你莫不是因為小師妹和你關系不佳,便不着急吧!”
沈棠睨了他一眼,冷靜道:“此次歷練任務,需經各個長老考核讨論,理應不該出問題。如今,妖族能如此輕易通過歷練任務對我們下套,只能說明一件事。”
說到這,他暗下眸子,摩挲着手中的布料,冷譏道。“長老內有妖族奸細。”
“怎會...”季付仿佛被一盆冷水澆在身上,他無法想象如修真界巨擘的昆吾宗內部還能混入妖族奸細。
青禾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他想起了一件事,“當時太虛秘境中的焰獸、幻妖怕也與內應脫不了關系。”
沈棠颔首,“考核一事我查得已有眉目,所以我們現在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栀栀他們...”
“我會單獨禀告師尊,你們注意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沈棠知道他想說什麽,但他自有打算。
“我的師尊也不行嗎?”青禾問他,畢竟自己的兩個師弟師妹也在妖族手中生死未蔔。
沈棠輕輕搖頭,“先回客棧。”
三人回了客棧之後,沈棠在季安鷺隔壁又要了一間房,同玄真子傳信。
季安鷺迫不及待地問季付情況,他隐去了昆吾宗有內應之事,告訴了她莫栀栀和謝雲衍也被妖族綁走了。
季安鷺自責不已,都怪自己沒能早點看到栀栀的消息。
“哥哥,你們通知宗門了嗎?掌門他們派人來了嗎?”接任務出宗時他們是五個人,現在只剩下了她。
季安鷺初出茅廬,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慌了神,也不在乎先前和季付關系有多針鋒相對。
一時之間撲到他身上哭了起來。
季付從沒見過季安鷺這個樣子,他手伸了出來,頓了下,默默撫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好...好啦,哥向你保證,一定會把栀栀他們救回來。”
青禾在一邊靜靜看着,自己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眸內情緒湧動。
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他幹巴巴地說了句:“安小鳥,你別哭了,醜死了。”
季安鷺擡起臉,嬌嫩的臉上挂着淚珠,聲音沙啞,“青禾我自然比不得你冷酷無情,不是你的朋友,你就不着急!銜燭他們甚至還是你的師弟師妹!”
“你胡說什麽?”青禾坐下來,狠狠錘了下桌子。
他怎麽會不拿莫栀栀當朋友。
誰說他不急了?
“安鷺,現在我們在這幹着急也沒用,這次的事情牽連甚廣,甚至關系到妖族和鬼界。”季付拍了拍季安鷺的肩膀,示意她冷靜下來。
“鬼界?怎麽還和神秘的鬼界有關系?”季安鷺止了淚,坐下來。
“因為莫問鎮府衙所有人死于鬼修之手。”
“什麽?”季安鷺沒想到還死了這麽多普通人,驚道:“難道是鬼王青玄和妖王合作了?”
“你說什麽青玄?”季付隐約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或者說眼熟,在哪裏見過似的,“你知道鬼王是誰?”
季安鷺搖頭,“我不知道,只是聽栀栀提過鬼王叫青玄。”
鬼王青玄已于十年前銷聲匿跡,那時他們幾個也不過是半大的孩子,不怪乎他們不知道。
青禾詫異,“她怎麽會知道鬼王叫什麽?”
“不對,不對,我一定在哪裏見過這個名字。”季付兀自搖着頭,努力回想。
“咦,師尊回我消息了!”季安鷺拿起自己的傳音玉佩,喜道。
“你把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雲香長老了?”青禾擰眉,心道不好。
季安鷺滿臉疑窦,如實說:“對啊,剛才聯系不上栀栀和大師兄,我就找了師尊。”
青禾:......
他努力遏制自己的脾氣,打算好言好語和她說,“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在哪裏看到過青玄這個名字了!”季付一拍桌子喊道,兩人全都看向了他。
“栀栀的論壇網名裏面有這個!”剛才季安鷺拿起玉佩時,季付突然想起和莫栀栀剛認識那會,接了她的護送任務還加了好友。
當時他還好奇這個名字怎麽這麽奇怪?在想青玄是誰...
只是後面發生了太多事,忘記了當面問莫栀栀。
“一個人只能有一個id,她的網名不是叫富婆栀栀不好騙嗎?”季安鷺反駁,“哪來的青玄二字?”
“?栀栀不是叫青玄吃我軟飯三年跑了嗎?!”季付愣神,他拿出玉佩翻到最後的聊天框,再次看了一遍,确實是這個沒錯啊?
青禾:誰能告訴他,這種兄妹倆為什麽從鬼王叫什麽讨論到了別人的網名?
“嘭——”
門被人從外面狠狠推開。
“你們在說什麽?”沈棠逆着光站在門口,黑眸如炬,死死地盯着季付,臉上的表情是衆人從沒見過的凝重。
“大師兄,你...你怎麽了?”
“你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沈棠沒有回答,而是固執地讓他重複一遍,視線不曾從季付身上移開半分,似有什麽情緒要噴湧而出,聲音呈現詭異的平靜。
季付一愣,剛才的話?
“栀栀不是叫青玄吃我軟飯三年嗎...這句話嗎?”季付雖然不知大師兄為何要問這句話,但還是重複了一遍。
“為何這麽說?”他的黑眸越來越深,似有血色湧上來。
剛才他給玄真子傳信時,收到了外門那名弟子的消息,說是根本沒找到名叫小芝的築基女弟子,他便想來問問當時負責弟子報名的青禾可有印象。
卻不料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莫栀栀就是小芝?
他一直在找的人竟一直在自己身邊,每日與自己争鋒相對,互相厭棄?
更何況,前些日子他甚至對她動了殺心...
季付見他不信,就當初接護送任務的前因後果又說了一遍。
房間的門大敞着,少年挺拔的紫色身影一動不動地立在門口,夕陽金碎的光芒打在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寂寥困頓之感。
沈棠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師兄...你怎麽了?”季付發現從自己說完之後,大師兄就很不對勁。
然後,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衆人眼前。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離開客棧的沈棠,一路飛馳,來到白天召見地鬼的山林中。
抹額扯去,放出周身氣勢,竟蔓延至四周數十裏,鬼氣如浮游,濃郁到了頂點。
被召回的地鬼,一個個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主上,這是生氣了!
沈棠将鵝黃色的衣料從袖中拿出,遏制即将噴發的怒氣,沉聲吩咐:“現在放下你們手中所有的事情,全力去找這塊碎布的主人!”
“若是找不到她都不必回來了!”
“喏!”
他拿出玉佩,傳喚鬼将:“末破,速來見我!”
“屬下領命。”
兩人的通話切斷後,沈棠看到聊天框的最頂上有一條未讀消息。
一時間,他竟然産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青玄吃我軟飯三年跑了】:莫問鎮府衙。
五個大字如鎖魂釘一般,一個字、一個字釘在他的心上。
這條消息,他的另一個號不久前也收到了。
當時他是怎麽做的?
他想着反正有謝雲衍護着她,等自己先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後再去尋她。
發消息時的小芝該有多無助。
自己明明和她允諾了會去幫她...
那是他的小芝啊...
難怪。
她說與自己的師兄不和。
她說自己有個師弟。
她還說自己要去鴻碩城做歷練任務。
樁樁件件回憶舊shígG獨伽湧上心頭,兩人的說話語氣竟高度重合。
他卻從未察覺出異常。
從未想過...
她就是莫栀栀。
寂靜無人的山林中鬼氣肆虐,久久不曾停歇。
“嘶...疼——”
莫栀栀感覺五髒六腑都快裂開了。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入目一片黑暗。
她試着動了動身子,萬幸還能動。
沒有像在小橋村那時被綁了起來。
“師弟...你在嗎?”莫栀栀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通過聲音辨別。
沒有回應。
看來她和謝雲衍被分開關起來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四周,摸到身側的一堵牆,靠着牆站了起來。
正打算四處探索一下,就聽聞一聲詭異的笑。
“喲,這是誰家的小可憐呢,讓姐姐看看。”妖嬈的女音自僻靜逼仄的空間裏響起。
刺眼的光芒湧入莫栀栀的眼中,她伸手擋了擋。
說話的女子長得美豔妖嬈,滿頭銀絲挽了一個美人髻,一襲紅裙曳地,□□半露,身上的妖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你..”莫栀栀傷了肺腑,嗓音嘶啞。
銀絲、紅衣、妖族,眼前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九尾狐紅鑲,妖主流芮座下的左膀右臂之一。
只是她沒想到妖族四領主一天之內就讓她見到了兩個。
“啧啧,蟾旭這厮怎麽能對妹妹下這麽重的手。”紅鑲說着繞着她打量了一圈,仿佛在一看一塊完美的藝術品。
她的眼神莫栀栀不由膽寒,她想起來紅鑲的愛好,将活人制成人皮燈籠。
她穩了穩心神,假裝天真地試探道:“漂亮姐姐,你們抓我是為了找我家裏拿靈石嗎?”
“咯咯咯,小妹妹你太小看姐姐了。”紅鑲果然被她逗笑,放松了警惕,嬌笑着回她:“姐姐最不缺的就是錢財,請你過來只是想找你借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莫栀栀一邊拖延一邊觀察四周,嘗試運轉靈力。
這一看真的吓一跳,室內的燈火竟都是人皮燈籠!
她絕對不能再坐以待斃!
紅鑲停了下來,嘴角的笑意加深,眼神卻冰寒無比,“戮惡劍。”
莫栀栀:“!”
別人的本命劍說借就借是吧!
可她現在還不能表現出來半分不滿,繼續和她虛與委蛇,但見她眨巴杏眸,無辜道:“那姐姐,我交出戮惡劍之後就能放我走了嗎?”
“嗯,那自然是不能。”紅鑲驚異于她的‘天真’,人族修士到了妖族手中竟還妄想活下來。
見莫栀栀眼裏的光暗了下來,她語調轉了轉,“不過姐姐可以讓你舒服地去死。”
莫栀栀:舒服地做你的人皮燈籠對吧,真是聽我說,謝謝你!
“可是,師尊說過,本命劍不能拿給別人看呢。”莫栀栀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紅鑲生來就是妖族,對人族修士的規矩不甚了解,一時也被莫栀栀唬住了,她的狐貍眼骨碌碌轉了一圈,“你看這裏也沒別人,那你就給姐姐看看嘛。”
莫栀栀聽到這句話心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