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捉雙
段暮喬和魏成弘的事,胡氏從一開始就知道。
這兩年,胡氏也一直給段暮喬相看着,可是高門大戶,人家都介意段暮喬的生母出身低賤,不肯接納段暮喬入府為正室。
小門小戶倒是有不少說親的,可是胡氏根本看不上。
她的女兒,好歹也是丞相之女。在丞相府的奢靡日子過慣了,胡氏舍不得女兒去那樣的人家受苦。
燕王府是皇親,段暮喬若是許給了魏成弘,雖不能立馬成為正室,可日後只要拿捏得好,還是能闖出一番天地的。
所以,胡氏很早便默許了段暮喬和魏成弘這事,不僅如此,還替他們私下瞞了下來。
那魏成弘眼下對段暮喬正在興頭上,無論段暮喬提出什麽要求,魏成弘都無有不應。
這個認知,讓母女兩個覺得,魏成弘已經被他們拿捏住了。
胡氏沉悶了半響,對着段暮喬道:“你不該叫他來……”
段暮喬忙問:“母親為何如此說?”
胡氏捏着手帕道:“那段暮遙如今鬧着要和魏成弘退婚,若是你和世子的事,被她知道了,怕是要火上澆油。”
段暮喬不以為然道:“我當是什麽事呢。她如今要退婚,不過是在氣頭上。仗着自己手裏把持着青龍令,便拿個雞毛當令箭。她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啊?”
胡氏喟嘆一聲:“你真是小瞧了這青龍令。她母親姚青璇,正因為有這青龍令,陛下當時都要求娶于她。所以,她即便是跟世子退了婚,她也是不愁嫁的。”
段暮喬聞言冷嗤一聲,輕蔑道:“如今陛下的歲數都能當她爹了,她肯定是不會入宮為妃。東宮那位命不久矣,她也不會想不開跑到那守寡。再者,就算是她喜歡二殿下,人家二殿下有正室,她還能去當妾不成?您瞧瞧她那個輕狂樣子,定然是不能與人為妾的。”
“這樣細數,京中尚未婚配,又合适的人,就只剩下了燕王世子。就這樣,她還鬧着要退婚。她能退到哪裏去呢?總不能大街上胡亂撿一個,随随便便就嫁了?”
胡氏看了段暮喬一眼,忽然笑了:“這麽一想,我女兒分析得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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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暮喬亦捂嘴笑了:“所以說啊,母親不必擔心。我今夜叫世子過來,也是讓他寬心。再者,也得讓他知道,今日我和娘在段暮遙那裏,受了什麽樣的委屈。”
胡氏捏緊了手帕道:“世子和燕王妃害怕,不過也是擔心這即将要到手的青龍令飛了。其實你還別說,這段暮遙要真的跟她娘一個性子,沒準真的會随便拽一個人嫁了。你想想她當年,不就是随便一指,指了你爹嗎?”
段暮喬怔住。
胡氏捏着手帕,沉吟稍許,突然拉住了段暮喬道:“今夜世子若是過來,你可以同他說。若是提前能将生米煮成熟飯,那段暮遙到時候,不嫁也得嫁。”
段暮喬咬緊着下唇,似乎不太願意:“那豈不是便宜了她。女兒還是不想讓她和世子……”
胡氏立馬訓斥道:“糊塗!”
段暮喬立馬噤了聲。
胡氏見她一臉委屈,也是放軟了聲音,勸誡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你爹已經算很好了。這麽多年,府內除了底下幾個不受寵的姨娘,便只有我。可即便是我這麽把持着他,他也不會只有我一個。偶爾,他也會貪新鮮。”
“那段暮遙将來若是嫁到了燕王府,定然是正妻。她和世子,那是早晚的事。你若這點委屈都受不住,日後如何能拿到整個燕王府的掌家之權?”
段暮喬吸了吸鼻子,低聲道:“母親教訓的是。”
胡氏想了想,突然對着百合道:“你去将我珍藏的好酒拿出來。等今夜世子過來,喬兒你可千萬要記住,送給世子。”
“那酒可是好東西,平時我都不舍得拿出來。那可是從宮中流出來的藥方,藥性溫和,屆時,只需要喝那麽一小盅,立馬就見效。”
百合将那一壺酒拿過來的時候,胡氏這才依依不舍地遞給了段暮喬。
“你讓世子省着點用,娘房中就剩兩壺了。我和你爹,都舍不得用的。”
段暮喬抿嘴笑道:“知道啦,我會告訴世子的。娘你說,這個東西,我們也可以用吧?”
百合在一旁低頭偷笑,胡氏也輕咳了一聲,道:“世子年輕,血氣方剛的,不用太多,自能保你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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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空那邊,有人悄無聲息地去了醉青園,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林空揮一揮手,那人便瞬間不見人影,仿佛從未來過一般。
林空一邊雕磨着手上的銀簪,一邊冷哼一聲:“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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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丞相府早已經安靜了下來。
段暮喬蹑手蹑腳地出了門,身上那件黑色的披風,還是魏成弘上個月送給她的。
她沒提燈籠,一個人在黑暗中行走。丞相府的每一個角落,她都十分熟悉。哪怕是閉着眼,她也能找到和魏成弘相約的位置。
而此時此刻,林空房裏的燈早就熄了。
但是林空根本沒睡,他甚至穿着齊整地坐在床前,繼續雕磨着手中的銀簪。
趁着月光,銀簪上的紋理看得并不清晰。
不過這不要緊,林空常年在黑暗中行走做事,對這些早已經習慣。
銀簪上的機關和紋路,他單是靠摸,就能摸個大概。
除了林空,本該守夜的牧歌也在屋內蹲守着。自然,還有被林空吩咐今晚必須留在這的掌雲。
那邊的段暮喬絲毫沒有意識到她已經被人盯上了,她拉開後門的防闩,将魏成弘迎了進來。
燕王妃近日被禁了足,常貴妃也傳出消息,讓魏成弘近日也安分一點,陪着燕王妃一道,閉門不出最好。
魏成弘本來就不是一個能閑得住的人,一連小半月都被鎖在府內,他都要憋瘋了。
偏偏燕王妃還要讓他修身養性,連女人都別出去找。
旁的王孫公子,到了他這個年紀,少說府裏也要養兩個通房。
可他為了做樣子,為了讓段暮遙以為他對她一往情深,府內一個通房都沒有。眼下,段暮遙鬧着要退婚,他也不可能去寵幸府內其他年輕的丫鬟。
再者,燕王妃生怕府內的丫鬟勾搭上燕王,所以挑來的丫頭,長相都過于普通。
魏成弘就算是忍得再難受,也不至于饑不擇食到那種程度。
段暮喬剛遞來消息的時候,魏成弘是興奮不已。
然而轉念,他便冷靜了下來。
那段暮遙如今也回到丞相府了,不出意外,她應該會住在她母親住過的醉青園。他就算是再糊塗,也不能在這種時候犯錯。
可是,魏成弘既然讓手底下的人回了話,那今晚,他便不能食言,總得去一趟,看看段暮喬是不是真的有急事。
然而這一路上,無論他是多麽的清醒理智,見到了香香軟軟,打扮嬌豔的小娘子,他還是忍不住伸手将人帶進了懷裏。
“小蹄子,找我有何事?”魏成弘慢慢摩挲着段暮喬的下巴,語氣輕佻。
段暮喬早就習慣了他這般作派,她甚至覺得,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意趣。
“我找你,一則是有要事,二則,自然是受了委屈,想要找你哭訴。”
說到後面那句,段暮喬執起手帕,就要拭淚。
魏成弘心疼不已,連忙抓緊了她的小手,輕聲問她:“怎麽了怎麽了?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定然不會饒了她。”
段暮喬吸了吸鼻子,道:“還不是長姐,剛一回來就不得安生,她不僅對着母親收拾好的醉青園挑刺,話裏話外,也擠兌我們母女出身微賤。”
魏成弘聞言蹙了眉,道:“你說的人是暮遙嗎?她不至如此吧?”
魏成弘與段暮遙從小一起長大,她是怎麽樣乖巧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過的。
魏成弘雖好色,卻不至于色令智昏。
段暮喬聽到這話,便急忙用小拳頭錘他胸口:“你這人,嘴上說着喜歡我,心裏卻是不信我的嗎?長姐是什麽樣的人,她回來,我和母親自然是要殷切讨好。可她非但不領情,卻還甩臉色給母親看。母親因為這事,心驚膽戰。她身子骨本就弱,如今舊疾複發,更加嚴重了。”
魏成弘見她哭得傷心,也沒反駁,也沒盡信。
他一邊拍着段暮喬的胸脯,一邊安慰道:“哎呦好了好了,咱們不生氣了。二殿下前幾天送我一顆東海的大夜明珠。我一直舍不得拿出來。過幾日,我便着人偷偷送給你。你這回,可寬心了?”
段暮喬知道,二殿下送的,那一定是好東西。聽到這話,她頓時喜笑顏開。
兩個人鬧着鬧着,便直接鬧到了醉青園閣樓上的偏房。
一番雲雨之後,段暮喬趴在魏成弘的懷裏,說到了那酒的事情。
魏成弘覺得這法子不妥,似在猶豫,可段暮喬卻道:“若是長姐真的要同你退婚,那這即将到手的青龍令,可就飛了。”
段暮喬見魏成弘尤在猶豫,便掐了掐他的腰,蹙眉提醒:“我與她雖然并不相熟。可我娘說,當年姚青璇便是個固執的性子。她若是執意不肯嫁給你,到時候随便找個人嫁了,你該怎麽同二殿下交代?”
聽她提及二殿下,魏成弘頓時一激靈。他蹙眉瞪她一眼,神色不悅:“你懂什麽?我若是輕易要了她,二殿下那邊,更不好交代。”
段暮喬不知他怎麽就突然動了怒,倉皇無助之下,她只好學起她娘交給她的法子,俯下身去,盡量讨好他。
魏成弘這廂舒坦了,倒也不再怪罪她的失言。
二人正忘我之際,閣樓之外,突然亮起了大片燈火。
而掌雲卻揚聲道:“都搜仔細一些,刺客一定就藏在府內。”
魏成弘聽到這聲音離自己很近,頓時驚得去尋自己的褲子。
然而,還不等他将褲子穿上,府內的下人便一腳踹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