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灰塵顆粒靜悄悄地在光線中游着,讓整個房間變得格外靜谧;黎四九安靜地站在桌前,旁邊柱子的陰影投下來,将黎四九的面容分成明暗兩半。
他垂眸看着桌上平鋪的雲錦,用修長的手指描繪着桌上的祥雲花紋,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系統滿是驚恐地問:【先是,擺出,惡人臉,又,笑得這麽,可怕……你,你是,怎麽,啦?】
黎四九無奈地道:【你慌什麽,我只是在思考……】
今天應妃的話給了黎四九很大靈感,他是真心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他親手用郁修錦喜歡的布料做出來什麽東西後送給郁修錦,再讓郁修錦答應自己每天穿着,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會漲一波不少的寵愛值,只是,難就難在,黎四九壓根不會做衣服。
他在軍營的時候倒是會補補衣褲、縫個襪子什麽的,可這和做衣服也差得太多了吧?黎四九不理解,應妃究竟是怎麽能夠那麽自然地說出讓他親手給郁修錦做件衣服的?
【說不定,應妃,是和我們,犯了同樣的,錯誤。以為,所有人都,會,做衣服,呢。】系統道:【就像,我們,之前,以為,古代也有,網絡,一樣。】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黎四九又開始心酸了:【……快別說了,我的心好痛。】
他面對着這些雲錦又想了很久,突然眼睛一亮,拿起剪刀大刀闊斧地開始剪布,系統問他:【你想好,要,做什麽,啦?】
【對,】黎四九道:【我要給小皇帝做點兒又簡單,又實用的東西。】
等晚上郁修錦到錦簇宮的時候,黎四九立刻迎了上去,笑道:“皇上終于來了。”
郁修錦問:“阿九有事在等着朕?”
黎四九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皇上将珍貴的雲錦賞賜給臣,臣心中感激,無以為報,思來想去,就用這些雲錦給皇上做了點兒東西。”
郁修錦眉梢微挑,語氣似乎帶着些期待地問:“哦?可是阿九親手所做?”
黎四九笑道:“這是自然。”
他把郁修錦領到桌前,給他看桌上的東西,郁修錦垂眸望了一會兒,沉沉問道:“這些,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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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四九把那些東西一一拿起,為郁修錦介紹道:“這是荷包,這是背心兒,還有這個,這不是天氣涼了嗎,臣怕皇上腿冷,就為皇上做了件秋褲。”
介紹完,黎四九驕傲地挺直了腰板。
他還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做衣服的天賦,可他用了一下午做出來的這些東西,除了針腳歪歪扭扭了一點,還真的挺有模有樣的,唯一的遺憾就是這些布料單看好看,但做成背心和秋褲就有點太花哨了,穿在身上的效果估計和把九十年代的花被單披在身上的效果差不多。
黎四九謙虛地道:“臣的手工有些不太好,希望皇上不要嫌棄,能夠常常把它們穿在身上。”
系統險些噴了出來:【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氣……你,能把,你的,老頭三件套,拿給小皇帝,看,我就,很震驚了!竟然,還要,小皇帝,常常,穿在,身上……”
黎四九震怒:【你住口!我說了多少次了,這不是老頭套裝!!】
聽了黎四九的話,郁修錦一陣默然。
你的手工何止是不太好……和你比起來,黃昭儀簡直就是織女下凡。
但,手工不好,也沒什麽;黎四九是男子,若手工好,郁修錦才覺得奇怪。
只是,做出來的這些東西……實在是太不雅觀,太不嚴肅。
難道黎四九指望着他打着赤膊,上身穿着這件幾乎能稱得上是坦胸露乳背心,下身穿着那件五彩缤紛的亵褲去上朝?
他就不該對黎四九抱有期待。
郁修錦強作溫和地笑了笑:“阿九有心了,只是……倒也不必如此費心,送到造辦處,讓匠人們去做其實也很好。”
系統怕以黎四九的腦子聽不懂這番話,便體貼地給黎四九翻譯:【小皇帝,的,意思,其實是,做得很好,下次,不許做了……】
黎四九:……
難道小皇帝不喜歡這些東西?那豈不是到手的寵愛值就要飛走了?
黎四九一計不成再生一計,立刻泫然欲泣地低下頭:“難道,難道皇上不喜歡臣做的東西嗎?臣不過就是想讓皇上一直都貼身帶着臣親手所做的東西罷了……”
你怎麽又對朕用這招!
郁修錦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四九故作悲傷的模樣,可滿足與虛榮卻不受控制地充滿了他心間,郁修錦久違地聽到了自己腦海中那根弦斷掉的聲音,他道:“好,這些衣服,朕……朕定會常穿,這荷包,朕……朕也定會貼身帶着。”
【寵愛值+110!】
黎四九滿足地笑了。
睡前,郁修錦破天荒地主動提出讓黎四九給他按摩肩膀。他脫去外衣,趴在床上,黎四九虛虛坐在他腰上,伸手剛碰到郁修錦的肩膀,就驚訝地挑了挑眉。
黎四九用掌心揉着郁修錦的肩膀,問:“距離上次按過也不過四五天,皇上的肩膀怎麽又這麽僵硬了?皇上這些天很忙嗎?”
郁修錦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東倭那邊……”
話說到一半,郁修錦自知失言,突兀地住了口,黎四九卻沒發現不對,順口問道:“東倭怎麽了?”
又是一陣默然,郁修錦示意黎四九停住動作,他坐起身,深深看了黎四九一眼,神色間似乎有些猶豫。最終他道:“阿九應該還不知道吧?朕邀請了東倭使者來京,朕……想要與東倭談和。”
“和東倭談和?難道東倭同意?”
黎四九對此抱持懷疑态度,他和東倭接觸的這些年,早已熟悉了他們的秉性,東倭雖地方小,可野心卻大,總想着能吞并其他國家壯大國土,每次被打,都是老實一陣子,過幾天又開始皮癢。這也是為什麽這場仗能打這麽多年的原因。
“不同意。”郁修錦嘆道:“不光東倭不同意,朝中其他臣子也不同意。”
盡管有郁言禮在其中游說,可大臣們的态度卻沒多大松動,他們都不理解為什麽郁修錦要如此費力求和,東倭背後還有幾個游牧民族為他們撐腰,趁着東倭氣衰,幹脆将其滅了不是更省事?
黎四九突然想到系統曾說,賺取寵愛值的方法之一有個參與朝政,也不知道現在自己這樣算不算參與?他借這個機會道:“臣與東倭交戰五年,也算熟悉他們的本性和作風,若皇上有什麽想知道的,都可以和臣商量。”
郁修錦擡起一雙黑眸看向黎四九,半晌後定聲道:“朕知道了。”
【寵愛值+150!】
郁修錦倒并沒有和黎四九客氣,隔日再來錦簇宮時,他真的與黎四九一起端坐在桌前,問黎四九道:“阿九是覺得滅了東倭好,還是和平好?”
黎四九一愣:“臣,不知道啊。”
黎四九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他是個能幹的人,但不是當領導的人,他一直以來都只是聽從命令,都沒太思考過命令背後的原因,郁修錦一上來就問這樣有深度的問題,他其實根本就沒想過打贏東倭後,原來還有這麽多流程要走。
他問:“皇上是怎樣想的呢?”
郁修錦微微嘆息着:“朕,不想再打仗了。”
“不想打仗?”黎四九彎唇笑了一下:“可對我們大周虎視眈眈的國家卻不少。”
郁修錦望着桌面上的紋路:“朕想要太平,朕想要大周和周邊國家一同發展,互相扶持、溝通來往、和平貿易。”
他問:“阿九是否也覺得朕很天真?”
若是太後和皇叔知道他此時正在和黎四九談國事,定會驚掉下巴,驚呼不可。
郁修錦知道他們對自己好,望自己成為一代名帝,可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将這些念頭說給他們聽——他是帝王,帝王本不該有此天真的想法,可郁修錦偏偏有了。郁修錦記得,他曾對先皇說過自己的念頭,先皇是仁君,可聽了都只是忍不住嘆息,說他幼稚。
反而是黎四九,雖需防備,可黎四九的一顆心是向着他的;就算不是,這是郁修錦第一次對黎四九講國事,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黎四九定是會向着他說話,替他出主意的。
黎四九總覺得郁修錦的話聽起來有點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他皺眉又展眉,對郁修錦道:“臣……臣覺得皇上的念頭很正常啊,和平多可貴啊。”
郁修錦道:“若朕能想到與其他國家互相合作、互相制衡的方法……這事便有希望。”
黎四九聽得雲裏霧裏的,又不想讓郁修錦覺得自己聽不懂,便對郁修錦展眉一笑:“定會有辦法的,臣,相信皇上。”
郁修錦黑眸微顫。
晚上睡覺時,黎四九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卻還是睡不着。他腦海裏總在想着郁修錦說的那番話,實在是太耳熟了,他一定在哪裏聽到過,可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他想了半夜,依舊無果,正打算就此入睡的時候,卻有兩個詞彙闖入了他的大腦之中。
黎四九一雙長眸前所未有地睜大。
怪不得他覺得郁修錦的理念很耳熟!!
那兩個詞——
一個詞是“歐盟”。
另一個詞是“亞太經合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