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郁修錦極無奈地解釋了一遍昨晚的事情。
太後聽聞兒子沒有受傷,卻仍緊皺着眉頭:“你還敢讓黎四九碰你?你就不怕他從背後将你……”
郁修錦自然知道太後在顧慮什麽,他道:“不怕。”
不等太後訓斥,郁修錦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太後面前的桌子上。
太後一愣:“這是……?”
常順海“咦”了一聲:“這不是黎将軍的那串兒佛珠嗎?”
郁修錦道:“不錯。”
太後滿是嫌棄地用纖細的指尖兒撥弄了一下那串兒佛珠,又快速收回了回去,就像是怕弄髒手一樣。她似是有些動怒了:“先是人牙項鏈、再是這串兒爛木頭珠子,黎四九專挑着這種破爛送給皇上,到底是何居心?!”
郁修錦微微搖頭:“并非母親想得那樣。前些天黎四九向朕将那塊東倭送來的紅寶石墜子讨要走後,以交換之名将這串佛珠交給了朕,告訴朕此物可保朕今後平安順遂。”
太後一愣,細眉凝起:“皇上的看法是……”
郁修錦沉聲:“這串佛珠,便是黎四九對朕的承諾。”
太後神色稍稍緩和,卻仍十分懷疑:“看來,黎四九短期內不會傷害到皇上了……可他為何突然變乖?這其中必有蹊跷。”
郁修錦道:“母親有所不知,東倭雖然看似已經準備求和,但私下卻不老實。皇叔昨日才和我說過,東倭知道黎四九已經不在邊關後就小動作不斷,這些日子已經和我們發生了幾次沖突,雖傷不到元氣,但也足夠煩人。”
郁修錦将那串佛珠揣回懷中:“朕猜測,是因為黎四九的人被東倭纏住,一時脫不開身,無法按照他計劃的那樣來到京城,所以他才會突然對朕表忠心。”
太後神情更緩,卻仍不放心,追問道:“可……萬一黎四九只是嘴上說得好聽呢?”
郁修錦道:“朕自然也怕他只是嘴上說得好聽,所以昨日特意帶了和東倭相關的奏折去錦簇宮看——黎四九想必是知道朕在試探他,坐得遠遠的,連看都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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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修錦知道這些理由無法完全讓太後信服,只是最讓他确信黎四九暫時不會害他的那個理由他卻不能說出口。好在太後堪堪接受了郁修錦的說法,嘆道:“不管那黎四九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我們可以稍稍安心下來了。”
有了黎四九的保證,太後明顯松了口氣,她話鋒一轉,看似無意道:“皇上這幾日總是在錦簇宮留宿,倒是冷落了其他人……若皇上有空,也要記得多去其他嫔妃那裏坐坐,省得她們傷心難過。”
郁修錦神情滑過無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猛然站起身:“倒是突然忘了朕還約了皇叔談話,母後,兒子先走了。”
話音落下,也不等太後再說什麽,快步溜出了慈寧宮。
錦簇宮。
黎四九從今早吃完早膳後就托着下巴坐在桌邊,眯着狹長的眸子,嫣紅的唇角不時勾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這樣,婉芝也不敢上前打擾,只是憂心忡忡地站在一旁。
她想起今早去取早膳時遇到了之前一同服侍黃昭儀的姐妹銀葉,兩人閑談了幾句,當問到近況時,銀葉的一張小圓臉瞬間變成了皺巴巴的包子褶兒:“黎公子得到了盛寵,最近你的日子應該很滋潤吧?我都苦死了,黎公子進宮這麽久了,卻還一次都沒去拜訪過黃昭儀,她和我們鬧了好幾天的脾氣了。”
婉芝聽出銀葉話中的提醒,卻只能嘆氣。黎四九雖身在後宮,可婉芝卻從沒忘記這人是京城百姓口中多智近妖、喜怒無常的大将軍,就連皇上都在小心翼翼地寵着呢,要她教導黎四九遵照宮中的規矩去拜訪其他宮的小主們……她有幾條命敢這麽做?
婉芝又看了一眼黎四九,心中充滿了哀愁;黎四九和她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将一整個後宮都得罪了個遍,她卻連開口提醒都做不到。
【你的,惡人臉,收斂一下……】系統突然出聲道:【你看,那個,小宮女,被你吓的。】
黎四九下意識看向婉芝,見她整個人好像被泡在苦瓜汁裏一樣,從內而外地散發着憂郁。
……在他還沒察覺的時候,他的臉殺傷力又升級了?
黎四九連忙調整了一下表情,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一些。
系統好奇地問:【你究竟,在,想什麽呢?都想了足足,一個,早上了。】
【呃……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黎四九挺不好意思地說:【就是在糾結要不要在商城裏買一套按摩技法。】
系統:……
系統鄙夷道:【你瞧你,這點兒,出息!】
今天早上睡醒,黎四九習慣性地點進商城,看了一眼自己的寵愛值數量,瞌睡瞬間消散。
昨天給郁修錦按摩後竟然增加了足足30點寵愛值!
按摩這麽賺錢的嘛!!
黎四九幾乎是立刻就決定進修一下自己的按摩技術,但又卡在了成為優秀按摩技師的第一步——一部全套的《按摩技法》竟然要80點寵愛值,他舍不得買。
黎四九又糾結了良久,最後安慰自己道:俗話說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放長線才能釣大魚。他咬了咬牙,正要确認購買,卻聽見門口有太監喊道。
“黎公子在嗎?黃昭儀來看您了!”
婉芝臉色一白,看向黎四九。
黎四九“噢?”了一聲:“黃昭儀?”
黎四九語氣淡淡,婉芝也拿捏不準他是覺得輕視還是覺得好笑,婉芝怕黎四九被惹怒,忙匆匆道:“黃昭儀是三王爺的外侄女,且年齡還小,公子……”
不等婉芝将話說完,叫門聲又響起:“黎公子?”
黎四九道:“先讓他們進來吧。”
婉芝出去應門,不一會兒就從門口走來一個鵝黃身影;等走近些,黎四九才看清她的模樣。
這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皮膚雪白,一雙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渾身上下都是天生的貴氣,像朵正在清晨沾着露水、緩緩盛開的鮮花,說不出的嬌美。
黎四九看宮鬥劇裏,皇上的兩個妃子一旦見面,都是位分低的給為位分高的行禮,可黎四九進宮都好幾天了,郁修錦也并沒有給過他什麽稱號,這讓他稍微有些拿捏不準自己的定位,索性也沒起身,就坐在原處。
黃昭儀在屋子中央站定,左右環視了一圈,輕哼一聲:“姐姐們顧忌着你是個男人,拉不下臉來見你,我卻不一樣,我沒什麽好顧慮的。”
黎四九沒應聲,因為他實在有點兒不知道應該怎麽接這話。
“原來黎公子的錦簇宮是這樣的啊。”她勾起單邊嘴角,表情是說不出的嘲諷:“我還以為被皇上這麽寵着,黎公子的錦簇宮一定又大又寬敞,裏面堆滿了金銀珠寶呢。”
黎四九這回倒是聽出了黃昭儀對自己的敵意,但他也沒在意,淡笑道:“要那麽大的屋子,要那麽多錢做什麽?”
聽到這話黃昭儀的臉直接黑了,她陰沉着臉:“你是想說,就算我住的地方大,就算我的東西多,皇上也不會去,是嗎?”
黎四九一愣。
啊……這……
其實他本來只是想說個笑話緩和氣氛的……
黃昭儀冷笑道:“一個大男人,倒是牙尖嘴利,皇上喜歡的就是你這幅樣子?”
黎四九哭笑不得,又不想和小孩兒計較,應付道:“嗯嗯嗯好了好了你說得對。”
黃昭儀更氣了。
從她進屋到現在,黎四九的态度一直都那麽輕蔑,就像是根本不把她看在眼中。她還想再說什麽,卻聽見銀葉在她身旁伸出三根手指比劃了一下,弱弱地道:“小主……”
哦,是了,小叔叔教導過她,她是黃家嫡出的女兒,不論何時都要驕傲自矜,不可做出自降身份的事。
黃昭儀一肚子的埋怨,硬生生收在腹中,一甩袖子:“罷了,我不想不和你一般計較!來這兒,只是想告訴你,皇上不過是圖新鮮,等再過些日子,皇上不寵你了,我看你還拿什麽傲慢!”
說完,摔門便走。
黃昭儀來去如風,黎四九到現在都還沒太反應過來,卻聽見系統在自己腦海中道:【你,你就這麽讓她走了?】
黎四九不解:【不然呢?】
【不然,個,頭!你個,大笨蛋!】系統罵了一句,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太到位,又重複了一遍:【你個,大笨蛋!笨豬!!】
黎四九:……
黎四九被它罵得只覺得想笑:【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突然罵我?】
【你,忘了?我可是,妖妃,宮鬥,系統!】系統恨鐵不成鋼:【宮鬥呀!你剛剛那麽,忍讓,那麽,随和,算什麽宮鬥啊!還怎麽當,妖妃啊?難道,你,不想要,寵愛值,了嗎?】
黎四九緩緩皺起眉,要不是婉芝在,他真想狠狠拍一下自己腦袋。
對啊!他怎麽把這事兒忘了!
當初系統就告訴過他,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會宮鬥的妃子有皇上疼,有皇上疼的妃子才會有寵愛值拿,但事情來得突然,他都沒反應過來就結束了。
婉芝從黃昭儀氣沖沖地走後就一直沒敢說話,她看黎四九眉頭緊皺,還以為他要發怒,誰知黎四九道:“婉芝,将黃昭儀追回來。”
婉芝一愣,黎四九催道:“快去。”
婉芝也不敢多問,匆匆追了出去,所幸黃昭儀還未走遠,她被婉芝找回來,重新站在黎四九面前,秀眉緊皺,滿臉憤憤地望着黎四九:“找我什麽事兒?”
黎四九道:“剛剛狀态不好,我們重來一遍。”
黃昭儀一愣:“什麽?”
黎四九問她:“你剛剛是不是說‘皇上找我不過是因為新鮮,等過些日子就不寵我了’?”
黃昭儀很有氣勢地回道:“不錯,我正是這麽說的!”
黃昭儀以為黎四九是怕了自己,準備對自己道歉,誰知聽到她的回答,黎四九卻笑了。他一改剛才散漫的模樣,緩緩撐着桌子站起身:“就算皇上對我不覺新鮮了,你們從今往後也別再想從我這裏分到一絲皇上的寵愛。”
黎四九的唇角揚起,眸子半眯,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邪氣笑容;他一字一句道:“好言勸你,別與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