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千縷
帕卡走後,藍月心裏舒暢了少許,也能吃下點東西,但終是郁郁寡歡。
混混沌沌地,一覺醒來便又是一天。
今天陽光一如既往,熾烈地暴曬這大地。
苦苦想了一晚的她終於恢複了些元氣。
也對,沈浸在愧疚與悲傷裏也不能改變事實。她只是他們漫長人生中的一個匆匆過客,久了,自然也就淡忘了;而自己也要繼續活下去,與其郁郁寡歡,倒不如開心地活着。
況且,奧魯斯對她不一定是愛,可能不過是高貴帝王對得不到的東西的執着罷了─小說裏不都這樣嗎?
無論拿不拿得到手镯,她都決定用積極的心态去面對一切;決定告訴奧魯斯“生命只有一次,開心就好”的“藍家之道”,讓他好好地活着,再怎麽說,對於一般只能活四十多歲的顧埃及人來說,活到六十歲的奧魯斯也稱得上是個壽星,如若老是生活在郁悶與壓抑之中,那不如死掉算了,省得折磨自己。
藍月對着銅鏡露出一個笑臉,心裏對自己說:要笑哦。
轉頭看到米拉手裏拿着的衣服,一陣無語……
“我可愛的米拉,你不會是想讓我只披這塊透明的絲綢吧?”雖說史書上記載,新王國時期,女子的服飾相當開放,但這也太開放了點吧?
兩層薄如羽翼的透明絲綢做成的吊帶褶皺群……其實根本就是兩塊絲綢加條鑲金腰帶……
穿和不穿一個樣嘛……
“藍月,這是貴族小姐的衣服,您現在已貴為王子妃,不能再像以往般了。”說着米拉便要解開藍月身上的麻布衣。
藍月一個激靈跳到幾米遠。
她才不要穿這種衣不蔽體的“東西”!說她保守也好,有病也好,反正就是不要!
讓她穿這種東西,她還寧願一輩子穿麻布衣。
“我之前那幾套麻布裙呢?”
“王子早就叫人扔了,那是女官的衣服,您現在是……”
“啊啊啊!”見米拉又要用王子妃的名號壓她,藍月搗蛋地亂叫,打斷米拉的說教。
“藍月!”米拉責備道。
“唉呀,我們的米拉生氣了嗎?”藍月湊過去撒嬌般地拉着米拉的手臂,側着頭調皮地偷看米拉的神情,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個快樂的精靈,一掃昨天的悲傷與壓抑。
雖不知為何,但藍月恢複成以前那個俏皮搗蛋的樣子,米拉心裏說不出地高興,但藍月不肯換上王子派人送過來的衣服,她只好假裝嚴肅吓吓她。
“……”
“當真不理我?”藍月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突然,眼睛一亮,笑呵呵地說:“好,為了我們可愛的米拉,我犧牲了!”
說着把手上的絲綢裙直接往身上一套,扭了兩下,還擺了個模特pose炫道:“怎樣?你家藍月我美吧?”随即自己便哈哈大笑起來。
米拉嘴角抽搐,一副無語的樣子。
沒人知道此刻,有個人影孤寂地立在寝宮門外……
寝宮裏傳來藍月毫無顧忌的笑聲,門口的人原本攥緊的手慢慢放松了點;陽光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半握得右手裏露出一個耀眼的東西,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叫人不敢直視。
守門的兩個侍衛在奧魯斯一個手勢下噤聲跪下。
他黑眸一定,舉手推開這扇紅木雕花門。
沈重的門“吱呀”慢慢打開,室內的笑聲霎時停止,兩雙眼睛望向因身後刺眼的陽光而看不清的的人的臉龐。
宛若天神般耀眼奪目的颀長身影慢慢走進來,室內的兩人不禁屏住呼吸。
身旁的米拉突然一震,臉色蒼白地趴跪下去,慌張道:“王子聖安。”
奧魯斯示意米拉下去後,視線對上藍月慌亂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上時,眼睛微微眯起,斜眼掃過桌上幾乎沒動過的早點,眼眸越發深邃。
終於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準備開導開導這個板着臉的家夥。
“我……”
“為什麽不吃東西?”奧魯斯厚重的聲音突然響起,攬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第一個字出口後頓時洩了下來。
“呃……昨天胃難受……”哎呀,娘啊!這家夥表情好嚴肅……害她把準備好的話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藍月甩了甩身上的裙子,愁眉苦臉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擡頭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昨天你誤會我……哎,你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吓人……”
一提到昨天他的眼神就像要殺人般,真是狗……本性難移,呵呵。(幹笑)
藍月谄媚地扯了扯嘴角:“我是說我不會跟任何人走,現在根本不可能離開你。”
廢話,離開他的話她這輩子都別想回去了。
不過怎麽覺得這句話有歧義?
嗯?這家夥的眼神柔和了許多呢,奇怪……
這家夥眼睛都不眨一下,從進門開始便死死地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根本不可能離開我?”誠摯的眼神如同火辣辣的陽光直直地射了過來,奧魯斯眼裏似乎浮着一絲笑意,握了握手上的東西,向藍月走來。
藍月心理暗嘆糟糕,本想勸他放手,哪知卻越陷越深了……
誤會啊!難道他只聽到這一句而已?
擡頭看着停在眼前的奧魯斯,她心裏亂七八糟的卻勉強地笑了笑。
“手……”他淡淡道。
“手?”藍月望着他,疑惑地舉起雙手:“幹嘛?”
他突然抓住她的左手。
藍月一驚,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可他卻緊緊地握着不放。
她眉頭一皺,剛想出聲抗議,冰涼的觸感讓她頓時忘了呼吸,一股冷氣流瞬間傳遍全身,冰爽的霧氣從指尖、腳尖升騰而起。
藍月倒吸了一口氣,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上的東西。
六顆鑲嵌在黃金镯的藍水晶散發出流水般柔和的藍光,和着海藍色月亮形的寶石,在日光下異常耀眼,美得讓人忘了呼吸……
“黃……黃金镯?”藍月眼睛瞪得像青蛙般。
這正是她要的那個黃金镯!
當初太激動,忘了告訴他镯子的樣式,沒想到他居然……
這小子是神仙嗎?
藍月一臉激動,高興至狂地緊緊握着手镯,不敢相信地敲了幾下自己的頭,然後痛呼一聲突然大笑起來。
太好了!各國各路神仙,感謝你們沒抛棄可憐的我,我愛你們!
藍月興奮地親了幾口手镯,完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奧魯斯有點詫然,突然,藍月一臉認真的表情閃過他腦海,一個聲音在腦中響起:“我只需要你送給泰伊的一個镯子,必須是你送的,獨一無二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絲笑容。
早知道她會那麽開心便催那個金匠師昨天之內完工就好了,也不會發生那麽多不開心的事。
他深深地望着因興奮而臉色紅潤的藍月,心裏如沐秋水般清爽舒暢,所有的憂愁壓抑瞬間煙消雲散。
“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擡頭看到一雙憂郁的黑眸,藍月一怔,手緊攥着冰涼的手镯,呆呆地望着眼前這個一直被她忽略的,擁有絕世容顏的少年……
本以為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這個高傲的王子便不會理會“禮物”的事。
天曉得這自尊心異常強烈的王子居然放下尊嚴,按約定第一時間把手镯親手交給她。
藍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裏充滿了感激,心卻絲絲地刺痛。
不行,她不能心軟!
她使勁地甩了甩頭,吸了口氣擡頭堅定地望入那深不見底的黑眸道:“為什麽我?你之前不是很厭惡我嗎?”
奧魯斯眼裏泛起一絲波動,但轉眼間又恢複了平淡。
他煩躁地悶哼一聲道:“反正你不許消失!”
“消失”這兩個字時幾乎是吼出來的。
藍月偷偷嘆了口氣。果然,就算長得再壯,到底還是個孩子。
她低着頭,輕輕地撫摸着手裏的黃金镯。現在打開時空之門的鑰匙就在她手上,只要她戴上去,便可以離開這裏回到未來……
可是,為什麽到現在自己還沒戴上去呢?
“……”
阿蒙霍特普三世建立在底比斯西岸的馬勒卡塔興建了南宮、中宮和北宮。傳說宮中有數以百計的美女,僅貼身後妃就有十二名以上……
在史書上偶然看到的資料在腦海裏萦繞。藍月微微嘆了口氣,狠下心來正色道:“你将來會有數百個美女陪你度過這一生……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選擇我,但我唯一能回答你的是:我不可能給你任何承諾,對不起……”
奧魯斯劍眉蹙起,發白的關節因緊握拳頭而發出“咯吱”聲響,黑眸裏蒙上一層火紅的怒氣。
突然,空氣中彌漫冰冷的氣息,他勾起一絲邪惡的笑容,漫漫靠近藍月。
藍月一個哆嗦,起身拔腿就跑,卻在步子還沒邁開時感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跌往床上。
她來顧不及撞疼的肩膀,一個翻身想爬起來,卻被人從身後強勢地拖了回來。
感覺身子被暴力地扳了過來,一具火熱的軀體壓身而上,狂暴的薄唇随即欺上她柔軟的紅唇。
她頭腦一怔,感覺背脊上的汗毛根根豎起,一顆心猛然墜下萬丈深淵。
頓了一下,她一個激靈,整個人從震驚中恢複過來,舉起手拼命地推開身上如磐石般的人。
感覺身上的人一用力,兩人的距離越加親近起來。她搭在他胸前的手被他緊緊地壓在胸前,卻推不動分毫,受傷的手镯滾落在一旁。
藍月一狠心,用力咬了一口在她嘴裏瘋狂肆虐的舌頭,頭上的人悶哼一聲,慢慢離開她紅腫的嘴唇。
感覺一股濃重的怒氣如刃般射過來,藍月眼淚迷蒙的雙眼還沒看清眼前的一切,耳邊便響起了令她絕望的絲帛撕裂聲!
飽含怒氣卻冰冷邪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是你逼我的……離開?”
黑長的睫毛半蓋他黑夜般的雙眸,卻擋不住那寒冰刺骨的目光,邪惡的笑容挂在嘴角:“……我會把你毀掉。”
藍月瞪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他,嘴角觸目驚心的血紅讓他怒極生威的面龐增添了一道殘酷的氣息,猶如冷豔的惡魔,嘴角微微翹起,卻無一絲笑意。
冰冷卻瘋狂的薄唇落在她細嫩的玉頸上,藍月絕望地閉上雙眼,一滴冰冷的淚水滑下臉龐……
突然,她緊握雙手,慢慢地睜開雙眼,右手摸到了正散發着流水般柔和光芒的黃金镯。
平靜得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語緩緩而出:“我……愛她勝過一切,所以……後會無期。”
身上的人猛然一震,擡頭驚恐地死死盯着一臉淡然的藍月,卻見她默然地戴上他送的黃金镯。
無名的恐懼與不安頓時侵入他身上每一個細胞。月亮形的土耳其藍寶石釋放出的光芒慢慢地圍浮在她周圍,細小的身軀在藍光的包裹下若隐若現,仿佛只要一碰便會如泡沫般消失……
他僵直着身體,內心卻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空洞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
身下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他揪緊的心髒卻生起無名的恐懼感---感覺她會像泡沫般消失在空氣中。
突然,他不顧一切地想要把她拽進懷裏,緊緊地擁着,不讓她有逃跑的機會,可火熱狂跳的心髒在他雙手穿過她幾近透明的身體時,猛然墜落於萬丈冰川。
“不!不準消失,我不準你消失!”
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狂亂地再次撲向她,憤怒、更多的是痛苦與絕望毫不掩飾地曝露在眼裏。
他慌張失措的雙手來回伸向藍月,卻在幾次穿過她身體後,雙手頹然地垂了下來,硬實的手指發顫着一根根地握緊成拳,死般黯然的黑眸猶如無底深淵般……越陷越深……
“連你……也要離開我……”
一滴淚水從他冰冷的黑眸滑落,藍月猛然閉上眼睛掩飾自己的憐憫與心痛。
她,還是傷害了他。
最不願傷害別人的她,卻深深的刺傷了倨傲無比卻放下尊嚴說愛她的少年。
一陣暈眩感襲來,感覺身子如火般在燃燒。她知道,她要回去了,回到那個她最愛、也最愛她的人存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