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北海水君夫人一馬當先走在前面， 果果興奮地拉着知微的手走在後面。
果果是個小話唠，尤其是在相熟的人跟前。
知微雖然只跟她相處了一個上午， 但是在果果的認知裏來說， 知微已經是同她“很熟悉的人“了，所以一見到知微就喋喋不休說個不聽。
“娘親前些日子從東海回來，聽說了你把我教得很好的事情， 又看我的功課的确有進步，就問父親給了你什麽拜師禮。”
知微記得， 她那天就教果果識了百餘個常用字， 以及握筆和讀書的一些基本常識， 也不知道水君夫人究竟是如何聽說自己将果果“教得很好”。
果果繼續道：“母親這麽問了之後， 父君想了一會兒， 說還沒商量正式拜師的。母親又問， 那給了仙師麽謝禮，父君說只給了一雙明月珰， 母親就把父君給狠狠罵了一頓。”
這位夫人看着端莊典雅，沒想到在家還有這麽一面，知微問道：“這又是為何？”
果果道：“母親說， 這事不能再拖了， 要早些行了拜師禮才好， 否則這樣看着不清不楚的， 也是對一種對姐姐你的不尊重。”
說罷，果果仰起頭，眼巴巴地看着知微：“如果我以後拜師了， 還能叫你姐姐嗎？”
這個世界對于這些“師生之道”還是有要求， 知微倒是無所謂， 但如果因為這個影響到了果果那就得不償失了。
知微對果果道：“那你偷偷的叫。”
果果捂嘴笑：“好。”
水君夫人進屋之後後， 先去拜會唐楹，做了自我介紹，然後說明來意。
這次是過來貴府送新春年禮，順便商量之後拜師的事情。
唐楹越聽越是感到不可思議。
知微不過去了天庭短短半年，竟然就混上了北海龍女的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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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微笑道：“其實我也沒那麽好，遠遠沒到要做果果仙師的地步，只是承蒙夫人看得上我而已。”
水君夫人卻道，并非如此。
她從前也給果果請過不少的仙師，但教學成績大都平平，她本人也并不認可。
這些人要麽嚴肅，要麽古板，要麽喜歡趕進度，一定要在多少日之內讓龍女學到多少東西……都不是她喜歡的樣子。
這裏面只有知微，能夠讓果果開心的學習。既然知微能夠讓果果開心，那就說明她們兩個是有緣分道。
說到這裏，水君夫人大氣地将手一揮：“果果的未來還有很長，現在才三歲，就是學到了三十歲又有何妨？也不過是這一生當中短短一個階段罷了。我不求她能學到多少知識，只要她學的時候可以快樂一些，所以在我看來，知微對于果果來說，最好的仙師。”
陳述完畢拜師理由後，水君夫人又示意身邊婢女取出了三只紅木纏枝嵌金珠的箱子，作為給知微的謝禮。
第一箱是精美的飾品和擺件，沒什麽屬性加成，都是珊瑚珍珠一類的海底自産型珍寶。
第二箱是首飾和衣裳，都加了避水的屬性，穿戴好了以後可以在海中自如穿梭的，不必念避水訣或者再使用其他仙術，能夠方便知微日後去龍宮教學。
最後一箱是北海特産的糕點和速食産品，都是一早就包裝好了的，随意用仙術稍稍加溫就可以食用，據說味道相當不錯，是北海設宴時常用的牌子菜。
知微忙道不要，唐楹也拒絕收禮。
水君夫人卻道：“你們若是不收，這就是怪我們禮數不周了，我也知道，上次知微過去家裏的時候，接待得實在草率一些。不瞞你們說，我們家那位水君一向不懂禮數，就是見了天君也幾位帝君也是一樣，說話做事都欠考慮。若是你們執意不收，那就是見怪了。”
這話一說就嚴重了。
知微突然想起青篷從前對她說過的話，北海龍宮從來不喜在錢財上虧欠旁人，定然會大手筆地支付上課酬勞，還是由不得你不收的那種，如果不要那就是看不起他們北海龍宮的實力。
也許她覺得是厚禮的東西，在人家那邊不過就是尋常串門用的禮物。
知微不再推辭，而是将這幾箱禮物接了下來，并對着水君夫人承諾道，自己日後一定會用心教小龍女功課。
“這就是了。”水君夫人笑了起來，“這些只是尋常的年禮，平常走親戚用的，不值什麽。等到了果兒正式拜師時候，定然會認真準備拜師禮的。”
說罷，水君夫人就轉頭聊起了拜師的事情。
他們北海的龍子龍女拜師都是比較隆重的，需要有一個盛大的典禮。
北海前頭幾個皇子都已經已經都操辦過了，如今已經形成了一個較為成熟的拜師禮體系。
但果果是是水君唯一的女兒，是水君夫婦的掌上明珠，兩人一直認為，女兒果果的拜師禮要比三個兒子更隆重一些，所以打算酌情加一些東西。
這些東西都不需要知微操心，到時只管選個黃道吉日，通知知微去參加便可。
正當這個時候，陸霄下班歸來，身上還沾着幾片零星的雪花。
北海水君夫人聽說這位就是這家的男主人，是知微的父親，便禮貌地起身同他寒暄了幾句。
陸霄一聽說這兩位是北海水君夫人和小龍女，比唐楹還要拘束了幾分，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乍一看很有長輩風範。
原本這裏是水君夫人的客場，可這會兒變成了都是她在說話，反而像是到了主場一樣。
大家在愉快而融洽的氣氛當中聊過好一會兒後，不知怎的就轉而說起了孩子們姻緣的話題，幾位家長都開始變得明顯有些亢奮。
前段時間知微去北海的時候，水君夫人不在，就是去了東海幫着水君侄女東海二公主籌備婚禮的。
東海二公主的婚事整整辦了三個月，異常熱鬧，四海八荒好些人前來捧場。
水君夫人道，東海三公主這門親事就是她介紹的，不光如此，她還介紹成功過了很多對有情人，遍布三界都是有的。
說罷，如數家珍的說起了這些年保媒的戰績來。
知微終于明白了思娴說她熱情的意思。
北海水君夫人是真的很喜歡給人說媒。
小龍女不太喜歡聽這些大人之間的話題，此時正在百無聊賴地啃果子，聽到母親開始說起這些事情後，抓着知微袖子偷偷跟她八卦。
她的大哥北海大皇子曾經在年輕時候愛慕過一個女孩子，當初都把親事定下了，結果被對方退了婚，從此之後，大哥在感情方面的需求就淡了，至今再沒有重新愛上任何一個女子。
知微：難道現在仙界的天之驕子都流行拿退婚劇本了嗎？最近聽到青年才俊被退婚的情況屬實有些不少。
小龍女道，她的二哥寄情山水多年，游歷四海八荒，一年當中都不定能在家待上十天半個月，父君和母親根本抓不到人，就連催婚都難。
至于三哥……是因為身體原因不能成婚，水君夫婦對三哥百年之內娶上媳婦一事基本不抱有希望了。
聽到容成因為身體原因不能成婚，知微覺得奇怪，小聲詢問果果究竟為何？
果果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娘親說過，三哥從前在一次大戰當中意外中了些毒，是不能成婚的那種，如今餘毒未清，便不好成婚了。”
知微從前沒有聽說過這種毒，但是這回兒聽起來着實有些稀奇，大概就是類似于動情或者縱欲後會加劇毒深的那種吧。
北海水君夫人很想操辦喜事，但是自家三個兒子都不太給力，只能将一腔熱情寄托在了說媒之上。
每當其他幾位水君或是親戚家裏有喜事的時候，北海水君夫人都會前去幫忙操辦，準備學一些先進經驗，希望在不久的将來用到自家孩子們的婚事上。
可惜過了這幾百年 ，一直沒有什麽用武之地，也着實讓人有些懊惱。
水君夫人說完自己從前的光輝戰績，又轉過頭來詢問知微：“知微可有看好的小郎君？只管告訴我，我去給你保媒。也不是我說大話，這麽多年以來，我親自去家裏頭保媒的，十對裏面能成八對。”
“多謝夫人費心。”知微連連擺手道，“我這會兒心裏的确沒人。”
水君夫人依依不舍地又問了一句：“真的沒有嗎？若是你看好什麽人，姑娘家面皮薄不想說出來，也可以偷偷寫個字條給我也成，我只告訴本人，不同旁人說的。”
這是說媒人應有的職業素養。
“這個真沒有。”知微堅定道，“等我日後有了的時候，一定第一個想到您保媒。對了，還有一事，思娴知道我要去給果果補習功課，還托我代她跟您問好呢。”
只是上次去北海時候，沒能遇到水君夫人。
“思娴？雲川家的那丫頭吧。”水君夫人輕輕嘆了一聲，道，“我當初就說，她和文彙仙君家的公子很是相配的，可她就是不當回事。人家上個月都成婚了，再也沒有機會了，當真是可惜了。”
幾人又坐在那邊閑聊了一會兒，眼見着天色不早了，煙雨樓的飯菜也送來了，知微便邀請水君夫人和果果一并留下用飯。
果果倒是很想留下來，水君夫人卻道：“不了，今天果果她二哥回來，我還打算帶着果果回去見見他，你先安穩過了這個新年，拜師的事情年後我們再說。”
送走水君夫人後，唐楹詢問知微：“你在天庭待了也有小半個年頭了，可有遇到什麽不錯的小郎君？或者你們部裏比較不錯的男孩子。”
“這個真沒有。”知微道，“我們是掌管七夕的蘭月殿，殿裏如今都是女孩子，并沒有什麽小郎君在的。”
“那也好。”唐楹道，“反正你年紀還小，這些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時。”
女兒如今才十八歲的年紀，對于男人尤其是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沒什麽判斷力，等日後成長了，能夠辨別出男子的是非好壞，再選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也不遲。
唐楹補充道：“不過日後有什麽節日或者慶典，可以同旁的部裏小郎君一起，你也可以多參加一些，多見識一些人總沒壞處。”
“這種慶典一般都是掌管姻緣的訂婚殿負責，我們部裏倒是未曾聽說……”
話說到這裏，知微突然有了新的聯想。
這個世界當中，似乎從來沒有什麽節日能夠跟“情人”、“戀人”一類的聯系起來。
而知微從前所在的世界裏，大家一直是把七夕節當做東方情人節來過的。
那麽在這個世界裏，七夕乞巧節是不是也可以和“情人”、“戀人”一類的事情聯系起來。
不光女子可以送心儀的男子禮物，男子也可以花費心思和金錢給女子過節。
知微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熱情騰騰的飯菜上桌後，陸霄又特意開了自己珍藏的葡萄春，和知微一起飲用。
唐楹雖然從前和知微之間也有信件往來，但自打知微入職後見到本人還是第一次。
唐楹對于知微入職後的情況很是關心，拉着她在桌前坐下來，抛出一連串的問題：“在蘭月殿怎麽樣？一切可還習慣？那裏面的神仙們可好相處？你的上司們有沒有為難你？”
“都挺好的。”知微握着唐楹的手道，“雖然我們處裏的幾個仙官和我不太熟，但是之前一起考進來思娴和我關系一直不錯，還有前輩藍岚都很照顧我。思娴會告訴我很多事情，藍岚會在辦差時候幫我。”
“幾位上司也都是明理之人，當初我們剛到蘭月殿時候，就把殿裏的事情毫無隐瞞的統統告知了我們。我們蘭月殿中一共有三個處室，每一處都有一個仙君主理。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處裏的寶鏡仙君把一個不錯的差事給了思娴，據說和她那個三品仙君的父親也有些關系。但是即便這樣，她也沒虧了我，過了幾日後，就把跟着掌殿做事的機會給了我。”
“這個寶鏡仙君的确是個不錯的人。”唐楹道，“跟着你們掌殿做事，的确是個上乘的差事。我記得從前在家時候，有個兄長考中兩榜進士，在翰林院供職，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後來被皇帝看中，做了近身侍奉的起居官，後來一飛沖天。”
前途不可限量。
“這可真是巧了。”知微笑了起來，“我和舅舅一樣，在我們掌殿德月仙君身邊也是寫奏書的，看來咱家人都适合做這個。”
陸霄此時也聽出了一些門道來：“我聽說你們蘭月殿是掌管七夕佳節，那這麽說來，就是三個仙君輪流執掌籌辦了？”
“從前時候的确是這樣的。”知微道，“只是今年和往年不一樣了。往年三個仙君輪着管，今年換了辦法，一個仙君管着，另分了三個分隊，實行責任制，選三個人做隊長，我就是其中一個，如今我都下凡好多次了呢。”
“下凡嗎？”唐楹一瞬間失神，“當真是好久沒回去了。”
知微看出了母親的思鄉之情，道：“那娘親要不要給我一個信物，到時我也可以去唐家替你看着家裏。”
唐楹卻沒有答應：“罷了，每人有每人的機緣，還是不去打擾為好。若是遇上什麽大難，你能在不違反天規的情況拉上一把，就盡量幫扶一下，只要還能看得過去，就不必多管了。”
若是唐家的後代子孫争氣了，聽說家中有飛升之人找來，還是天庭供職的仙人，難免會不該有的心思。若是子孫後代不夠不争氣，那更應該安穩度日，不要強出頭，揠苗助長終歸不是好事。
說過家中那一節後，唐楹又擔心起女兒來，“你當真能行嗎？這是你第一年剛剛去蘭月殿當差，過了年也才只有十九歲而已。”
知微也不能同唐楹說，自己在前世曾經上過了四年的班，便只能對着母親自信表态。
“沒關系的，我這邊已經鋪開了，年後就可以收網。我覺得自己雖然不至于辦得多好，但是絕對不會低于平均線的。況且德月仙君許諾過，每隊的領隊都可以得到一件極好的法器，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陸霄笑了起來：“以前倒是看不出，微微也是個出頭的性格。”
陸霄覺得自家微微實在很厲害，他們家裏頭幾輩子沒出過一個仙官，微微不光十幾歲的年紀就考入了仙班，還成了小隊的負責人，這對于他來說實在是意外的驚喜。
知微卻道：“倒也不是想出頭，這次的出發點主要還是為了父親。只有每一隊的領隊可以獲得一樣法器，我看那法器就跟楚音姐姐幫着楚家伯父渡劫時候是一樣的。”
就他父親這個修為，渡劫什麽的的确很懸，到時還是多堆幾件法寶為好。
陸霄“嘿嘿”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記得你上次寫信的時候曾經說過，你們殿裏還有兩個九品仙君的職數空着？如今依然無人去任職麽？”
“目前幾位仙君都沒有透出人選是誰。”知微道，“不過另兩個領隊都想去争一争。”
陸霄問道：“那你呢？”
正當知微想要說話之時，唐楹卻突然出聲打斷了父女兩個的談話：“知道你們父女兩個久不見面了，有許多話要說，可你們這也說了太久了，這還是微微特意買來的煙雨樓的酒菜，過會兒難免口感就差了，還是先用飯吧。”
唐楹在這家中一向是說一二的女王，兩人聽到這話後，即刻停止了繼續讨論，開始低頭用餐。
因為剛才時候被唐楹打斷了話頭，直到晚餐結束後也沒有再被提起。
等到了晚上，知微回房就寝，陸霄才和唐楹又說起來方才的事情。
“我覺得微微是可以争一把，我聽着，那兩個和她一起做領隊的仙子，能力大概和我們微微差不多，而微微又很得幾位仙君的喜歡，保不準，這一次就是她的。”
陸霄方才想說的就是這些話，奈何當時被唐楹所打斷，意識到了妻子那時并不想讓自己繼續對微微說這些。
雖然他有些搞不懂妻子的意思，但他素來尊重自己的妻子，還是按着唐楹的想法停下了話頭。
“可是據我看來，微微目前沒有太多這方面的心思。”唐楹道，“微微如今只有十幾歲，将來的路還很長。依着我說，她這會兒只想努力幹事，卻沒有想要提拔的心思，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她從前還在凡間的時候，曾經看過太多人因着奢求太過、耗盡心血，最終求而不得吃到苦楚。
就唐楹個人而言，覺得降低期待值并不是什麽壞事。
“如果日後成不了九品仙君，也不會因此而痛苦。如果日後成了九品仙君，那就是意外之喜。”唐楹分析道，“我師父從前渡我成仙之時就曾經說過，他當年想要成仙的理由就是遠離凡塵中的煩惱，追尋無憂無慮的生活。”
雖然他也沒有想到，成仙之後還是有天庭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相比天界的其他神仙而言，他已經算是相當逍遙快活的了。
唐楹最終一錘定音：“不管微微以後将會如何，最終能夠做到什麽位置，我都只希望她可以平安快樂。”
“你說的也有道理。”
陸霄想了一會兒，終歸還是忍不住道，“但倘若知微當真就順順利利成了九品仙君呢？”
唐楹瞥了丈夫一眼，道：“那你就多謝謝我，養出了這樣好的女兒，說是光宗耀祖也不為過。”
知微只在長夏鎮裏待了五天，卻感受到了家鄉人民對自己歸來探親的熱情。
尤其是受了蘭月殿照顧的幾個藥鋪，日日都拿着禮物來拜訪她。
還有一直和自己家裏關系不錯的鎮長，又提出建議讓她騎着火烈鳥游街的設想，想要讓大家看一看為家鄉做實事的天庭仙官的風采。
知微還是選擇了拒絕。
鎮長不死心，特意把自家紅纓鳥帶了過來，讓知微過目，并予以了大力誇贊。
看看我家的鳥兒，多麽挺拔，多麽鮮亮，毛色油光水滑，身形健碩高挑，一個字，漂亮！
的确很漂亮，但是知微依然是沒有動心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鎮長家的火烈鳥比起上次見面的時候胖了不少。
據說鎮長家的夥食不錯，看來這傳聞應該是真的。
這個新年，知微共計在家休了五天假期，并沒有把部裏十五天假期都修完，而是早早回了蘭月殿中。
過完新年後就是又一年的初春了，距離七夕也只有六個月的籌備時間。
接下來就是一場硬仗要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