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七夜怪談12 (1)
白樂遠解決了眼鏡小姐姐,追下三樓時,就看到滿走廊的人頭氣球慌亂地四處飄蕩,宛如有個熊孩子在後面追着亂踢球,踢得氣球一會撞到天花板上的燈,一會兒撞到走廊上的裝飾畫,一會兒撞到消防栓。
白樂遠撓了撓頭,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這麽亂?
“別跑,吃我一镖!”亂飛的人頭氣球後面,兩個聲音叫嚷着緊随而出。
看到那人追上來後,人頭氣球滿嘴“啊啊啊——”地亂叫。
白樂遠立刻恍悟。
哦,是因為有這兩個禍害在。
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摸了摸脖子上正在愈合的傷口,白樂遠明智的決定,暫時先躲在安全門後看熱鬧,先別去湊熱鬧,不然自己也會被當成球踢。
白樂遠安安靜靜躲在安全門後,看着荊戊一前一後追着人頭氣球滿地竄,手裏甩着各種奇形怪狀的飛镖,一邊對着氣球紮一邊大喊:“中了!中了!哎呀又漏了!”
人頭氣球不想被紮到臉,努力用嘴去接,一個個氣球靈活地躲開飛镖,或者用嘴巴接住飛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表演什麽雜技。
兩組飛镖有微妙的不同,荊戊用的是銀色镖,越金儃黑色镖,只看顏色就知道是誰射中誰沒中。
白樂遠看多了,也看的趣味盎然,開始幫忙計數。
荊戊一個,荊戊兩個……荊戊四個……
越金儃一個,越金儃三個……越金儃六個……越金儃九個!
看來越金儃要贏了!
兩個人在走廊上來回幾通跑,追的地上的玫瑰花瓣被踩得亂七八糟,氣球被紮的千瘡百孔,但就是不見兩人進房間。
Advertisement
幕後之人急了,覺得兩個瘋子不能按常理出牌。
這一次,他特意做了迷惑陷阱,讓三樓的每個房間門口都多出了鮮花拱門,自己則躲進白柳燕和江嘉闾遇害的真正房間裏,無論荊戊二人走對房間還是走錯房間,等待他們的都是死路一條。
但沒想到,二人根本不接招,在走廊玩的不亦樂乎,似乎根本不在意當年自殺案的真相。
中年男人不相信,他決定主動出擊。
在又一個追着射飛镖的回合後,荊戊兩人終于看到了新的鬼怪。
跑到走廊盡頭時,被堵住了路。
一對情侶手牽着手,身體被泡的浮腫蒼白,直挺挺地站在那裏,仿佛是剛從福爾馬林裏撈起來。
原本應該在浴室的白柳燕和江嘉闾,被幕後之人驅逐着,走出來襲擊人了。
論起傀儡被操控的程度,這對情侶似乎是最深的,麻木的連自己全身赤.裸都顧不上,沒有一絲表情,也沒有一絲猶豫。
荊戊看着白慘慘的兩具屍體,被泡的太久已經浮腫的有些面目全非,讓他生不起一點多餘的想法,只覺得有些辣眼睛。
荊戊:“氣球沒了,射靶子吧?人型靶子怎麽樣?”
越金儃:“行。”
“射頭部女的沒頭不好判斷,不如射胸吧。”
荊戊的提議似乎有些猥瑣,但是心髒的位置就在胸部,這樣似乎也沒錯,越金儃繼續答應。
兩人同時擺出姿勢:“3,2,1——”
“跑!”
荊戊喊出口號,頭頂的人頭氣球和兩具屍體同時狂奔,裹在團團黑影中眨眼跑得不見了蹤影。
黑暗的房間裏,有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跑啥子!你們死都死了怕啥子!”
“你不怕,那就射你吧!”荊戊話音剛落,兩人的飛镖同時轉向,對準聲音發出的地方飛射過去!
門被快速摔上,擋住了飛镖,一陣叮叮當當後,飛镖齊齊紮在門板上,這也為二人徹底确定了方位。
荊戊沖上前,一腳踹開房門,一眼就看到窗邊似乎站着一個黑色的人影,兇神惡煞地沖了進去。
然而他剛剛沖進去,一道黑影快速從門後出現,借着這個錯開的時間差,逃竄而出!
越金儃早已準備好的各種飛镖齊齊沖着黑影招呼過去,黑影手裏的保溫杯猛地一陣搖晃,裏面發出奇怪的叮叮當當聲音,下一秒,剛剛躲起來的情侶身體不受控制地快速靠近,就要擋在中年人的面前當擋箭牌。
然而,荊戊早已有所防備,從後面沖上前又是一腳,把中年人猛地往前一踹,與快速飛來的小情侶直接撞到了一起。
“啊!”
中年人發出一聲慘叫,手裏的保溫杯又是一陣搖晃。
“嘭!”
後退的小情侶再次往前一撞,江嘉闾的頭與中年人的頭迎面撞了個正着,把中年男人撞倒在地。
原本只是摔一跤的事,偏偏中年男人倒黴,頭往下時磕到了電視櫃的角落,當下就流血見紅,頭痛的表情猙獰了起來。
他的保溫杯摔飛出去,遠遠地掉落在地上,直接砸碎,碎出一地的玻璃碎片。
明明只是碎了一個普通的保溫杯,中年男人卻仿佛失去了自己的至寶,緊張地不顧自己滿頭血污朝保溫杯努力伸手:“還給我,還給我……”
他越是在意,荊戊越覺得那東西肯定很重要。
荊戊走過去,看到在一地玻璃碎片裏,有一枚亮晶晶的東西。
破碎的保溫杯裏裝得并不是續命的熱水或者養生的熱茶,裝得是一枚本不屬于他的求婚戒指。
求婚戒指咕嚕嚕在地上滾動,一直滾到了荊戊的腳下,荊戊彎腰撿起鑽戒,鑽戒上染着污濁的黑紅色血跡,看起來仿佛是層層鏽斑。
鑽戒內圈刻着的兩個人名的縮寫:
JJL & BLY
江嘉闾愛白柳燕。
雖然看起來很俗氣,但足可以說明,這枚戒指原本的主人是誰。
其他人的婚戒卻被中年人裝在自己的保溫杯随身攜帶,用茶水浸泡着日日飲用,仿佛是一對怨魂,在絕望裏訴說出主人的嫉妒之心。
荊戊拿起戒指,摩挲着上面的名字,突然發現江嘉闾和白柳燕的屍體齊齊一顫,仿佛被這一枚小小的戒指所操控。
“你可以用這枚戒指操控他們做任何事,包括為你去死。”中年人努力爬起來,靠着電視櫃坐在地上,捂着額頭上流下的鮮血,眼神仍緊緊盯着荊戊手裏的戒指,似乎依然不死心想要搶回來。
荊戊:“哦,好的。”
中年人眼裏閃過一絲快意,以為荊戊要做什麽不可見人的事情時,荊戊突然對着情侶指着他說道:“殺了他。”
情侶真的沖中年人走了過來,渙散的眼神裏流露出惡狠狠的殺意。
“等等,等等!不要殺我!”中年人努力往後縮,卻被越金儃上來堵住了退路,不得不求饒。“你想知道什麽,我什麽都配合!”
“真沒意思。”荊戊冷着臉,嫌棄地看着這個欺軟怕硬的中年男人。
“我問,你答。”
“回答錯了,就扒了你。”
中年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就聽荊戊又對情侶二人吩咐:“他回答錯一句,就扒他一件衣服,扒光了衣服就扒人皮,做成氣球放天花板上陪你們一起玩。”
江嘉闾歪了歪頭,竟然流露出笑意。
最奇妙的是天花板上的人頭氣球,仿佛終于找到了新玩伴,開心地笑着,低頭齊齊看向中年人,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
中年人終于真切的害怕了。
這個冒牌貨到底是什麽來路,為什麽如此變态!
荊戊:“你是誰?”
中年人垂下眼簾:“我叫江偉,是他們老鄉。”
荊戊毫不留情一揮手:“扒了他!”
江嘉闾興奮地上前,扒了江偉的褲子。
江偉左躲右閃,最後卻被白柳燕一起上來按住,連頭頂的人頭氣球也來幫忙用頭發捆住他的四肢。
最後伴随着江偉的慘叫,他的長褲被無情地扒了下來。
江偉宛如被□□,眼神絕望中帶着不可思議地看着江嘉闾。
為什麽是扒褲子,你丫的又不是喜歡男人怎麽這麽變态!
越金儃看了荊戊一眼,而荊戊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他只是想試試這個神秘操控戒指是不是真的能傳達操控者的意圖,沒想到還真可以。
“說實話,你可沒幾件衣服可以扒。”荊戊再次警告。“你到底是誰,是不是你殺得他們?”
“我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的。”江偉慘淡一笑,反而平靜了下來。
“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荊戊沒說話,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繼續。
天花板上的人頭氣球圍成一圈,仿佛是在看熱鬧的陌生人,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是故事裏的一部分。
江偉看了看把自己的褲子穿在身上的江嘉闾,又看了看頭身分離宛如木偶的白柳燕,眼裏閃過一絲報複的快意。
“我有個好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但是他什麽都比我好,永遠是好一點。老師永遠只誇獎他,就連我喜歡的女孩也只喜歡他。”
“我跟她告白,被毫不留情拒絕。他跟她告白,卻立刻答應還大張旗鼓在朋友圈宣示。憑什麽,是因為他更有錢更帥嗎?!女人都是虛榮的家夥!”
江偉扭曲的面孔格外的醜陋,荊戊只覺得多看一眼都影響視力,偏偏為了分辨真假不得不看着,犧牲真是太大了。
“我為了兄弟好,提醒他那是個虛榮的女人,可是他卻不聽,還說不要挑撥他倆的關系,他們是打算結婚的。”
“我又愛上了她的姐妹,可是竟然也拒絕我了,肯定是她吃醋了,我理解。所以我又去表白,但是又被拒絕了。”
江偉繼續着他的故事,卻沒注意到,故事裏的兩位當事人眼神漸漸變了。
“我竟然看到他在準備求婚戒指!他準備跟那個賤女人求婚!”
江偉聲嘶力竭,帶着憤怒,帶着嫉妒。
“我不允許!不允許他徹底擁有那個女人!她是我的!”
“活該,我原本只想殺了我兄弟的,沒想到賤女人竟然要跟他鴛鴦浴,一起去死吧!”
江偉猛地站起身來,随意抓住了一個人頭氣球,抱在懷裏狂熱的親吻幾下,瘋狂大笑:
“我砍下了她的頭顱,抱在懷裏狂吻。這一次,她沒有拒絕我。”
“她果然喜歡我,哈哈!”
人頭氣球冷冷地看着江偉,慘白的瞳孔裏漸漸流露出了血色。
荊戊松開手指,指尖微微發燙。
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指尖上沾染上了黑紅色的血跡,然後漸漸融為一體。
而戒指,開始變得明亮,變得幹淨如新。
荊戊把鑽戒還給江嘉闾,意識還渾渾噩噩的江嘉闾下意識接過戒指,低着頭,看了戒指好一會。
“不!不能還給他!”江偉後知後覺看到這一幕,猛地尖叫了起來,想上前阻攔,再次被越金儃攔了下來。
江嘉闾憐惜地撫摸了一下戒指,然後抓起身邊呆若木偶的白柳燕的手,輕輕把戒指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物歸原主。
魂歸原處。
江偉一聲慘叫,意識到自己逃不過這一劫,猛地将頭顱往牆壁上撞去,卻被人頭氣球的頭發纏住了脖子。
他呼吸困難的想去解開脖子上的頭發,頭顱被迫往上擡,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頭,眼神血腥而仇恨地看着自己。
而身後,江嘉闾和白柳燕,也朝他圍了過來……
荊戊沒有多看,把戒指還給情侶後,就選擇了離開。
聽到身後的慘叫時,荊戊還是回頭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的血腥,不出所料的複仇。
“真是沒意思。”荊戊看得有點意興闌珊。
“愛恨情仇,蒙蔽人的雙眼,還不如鑽到錢眼裏,讓金錢蒙蔽我的雙眼吧!”
他趕緊調出某寶餘額洗眼睛,猛地親幾口:
“錢錢,我愛你。”
越金儃湊上去看了一眼,輕笑一聲嘲諷道:“看來你的錢錢不愛你,只有兩位數願意來你家。”
荊戊:紮心了……
兩人想要找到幕後主使者謝斐,沒有立刻下樓,而是一間客房一間客房的搜尋着。
走出房間時,越金儃突然問道:“你怎麽知道戒指是控制的關鍵?”
荊戊:“猜得。他那麽在意,肯定是關鍵物品。”
越金儃:“那你怎麽知道血跡擦幹淨就可以去除控制?”
“直覺。”荊戊沒有掩飾,語氣帶着深深的厭惡,一想起當時的戒指到手時那種小蟲子在手裏扭動的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玩意讓我覺得很惡心,很反感,好像是什麽寄生蟲一樣,是活的,我拿到手上時甚至還想往我的手指裏鑽,真是惡心。”
荊戊現在想起來,依然是渾身不舒适,本能的厭惡。
他說完,看着越金儃一反常态的沉默,突然明白了。
“怎麽,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越金儃回答得很謹慎:“沒見過。”
荊戊語氣微揚:“聽說過?”
“我不确定,不能誤導你。”越金儃搖了搖頭,依然态度很謹慎。“等我回去查查資料,确定了再回複你。”
看着他滿臉大事不妙的模樣,荊戊明智的選擇了不去追問。
反正天也要塌,塌陷之前先得過且過快活一陣子,哪天真塌了再說。
再者說,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是一回事。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靜靜原本的鑽石項鏈,就那顆有白樂遠骨灰的鑽石,裏面也有那種污漬。”荊戊突然提起雙胞胎姐妹,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傳出很遠。“比較少,但是有,安安的鑽石上也有。”
越金儃眼神往安全門後一飄,快速收回,配合地說:“是嗎?當時炸的到處都是血跡,我以為是靜靜的血。”
“我也不确定。不過我懷疑,白樂遠的複原不是祝福,是詛咒。”荊戊走到了靠近安全門的房間門口,故意壓低聲音,眼神看着門外露出的黑西裝衣角說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詛咒。”
“那怎麽辦?這玩意有點不詳,處理不好就容易傳染。”
“先找人再說,也不知道安安去了哪裏,我們搜完房間就下二樓看看。”
“行。”
兩人說着,又進入房間繼續找人。
而安全門後,偷聽的人已經悄無聲息離開,去尋找自己想找得人。
等荊戊二人再次出來時,門後已經沒了身影。
三樓沒有找到謝斐,為了避免下電梯時被堵門突襲,兩人選擇了走樓梯。
荊戊沒有休息停頓的意思,他想要快速推平,就是為了尋找謝斐。
如果大家都在幻境,謝斐還能往哪裏躲?
荊戊越金儃直奔二樓。
二樓走廊裏,斷頭姐弟看到荊戊,攔都沒攔,直接跑了。
跑了……
荊戊忍不住反思:自己帶給姐弟倆的陰影有這麽大嗎?
越金儃先反應過來:“你忘了嗎,你已經幹掉了掌管二樓的星期二。”
“哦哦對。”荊戊松了一口氣,“我說我這麽受小孩喜歡,小孩怎麽可能看到我就跑。”
越金儃斜眼:說這話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雖然荊戊依然不知道那個假老太太操控姐弟的方法和道具是什麽,但老太太的衣物和行李箱都在自己手上,回頭可以慢慢尋找。
兩人再次快速穿過二樓,直奔一樓。
傳說中的星期一,果然不在第一層。
推開一樓的安全門時,荊戊心裏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門後絕對不是酒店的一樓大廳,那種溫和地一層一層蕩漾過來的涼意,讓他既熟悉又陌生。
當他徹底推開大門,門後果然不是大廳,是一片蒼茫的白色。
荊戊下意識往前走,身體穿過一陣空白虛無,看到了密密麻麻白色的亡靈從身邊穿過,從自己身體裏穿過,渾身陷入一陣冰涼刺骨的感覺,連動作都變得緩慢了。
他的動作變得輕飄而遲緩,仿佛在水下行走。
聲音也變得安靜,逐漸聽不到周圍人的說話聲,世界孤寂的仿佛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他的呼吸變得粘稠,緩慢,眼睛開始發紅,鼻腔耳朵都有不舒适的感覺。
四肢逐漸變得虛弱,渾身使不上力氣,也找不到着力點。
他仿佛在空中飄,又仿佛在水裏漂。
荊戊所有的情感仿佛離他而去,自己漸漸被那些透明的亡靈同化,變成了麻木沒有知覺的亡靈。
他感覺自己大腦的思緒也漸漸變得遲緩,仿佛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
荊戊的身體開始下墜,下墜……
耳邊有了空靈的歌唱聲傳來,那是直達靈魂的歌聲,在輕輕地說“睡吧,睡吧,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荊戊閉上了眼睛,神情變得安詳,身體的溫度越來越冰冷。
突然——
水聲嘩啦一聲重重地響起,伴随着響亮的“啪啪”聲。
仿佛是虎鯨性質來了随手拍飛一只海豚,尾巴健碩有力,拍擊力度響亮而清脆。
一只手用力抓住荊戊的手,把他猛地往上拽!
那只手冰冷而熟悉,有力而溫柔,讓荊戊覺得心裏頓時有了依靠。
是誰?
越金儃來了嗎?
他們剛剛一起進入的安全門,難道越金儃比自己先脫困,還有力氣來救人?
明明被救,荊戊心裏卻有點不爽。
因為特殊的無限流游戲經歷,他一向認為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怎麽可能還需要人救,怎麽可能還比越金儃自救的幔!
荊戊憋足了一口氣,不甘心,憤怒,各種情緒湧來,身體漸漸有了力量。
他浮出水面,猛地一個大喘氣。
終于活過來了。
他,出水了。
荊戊濕漉漉地站在水中,看到了一片迷蒙的霧氣中,有一團耀眼的白光。
本能告訴他,那團白光就是剛剛救了自己的“人”。
明明岸就在咫尺,荊戊卻沒有上岸。
一種奇怪的沖動讓荊戊朝那團白光走過去。
他劃過冰冷的河水,踹開水下想要抓住他的亡靈,一步步,走到了白光面前。
白光沒有離開,靜靜地等待在原處,仿佛是故意等待着荊戊來尋找,來發現。
終于,等到了。
在那束刺眼的白色光團中,荊戊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
是他自己。
笑得異常溫柔的自己。
穿着白底藍條紋的病號服,蒼白而消瘦的自己。
這是什麽時候的自己?
為什麽會在這裏?
又為什麽會救了他自己?
荊戊一瞬間腦海裏有了許多疑問,但是嘴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白光裏的荊戊對着他笑了笑,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大腦,又指了指荊戊的大腦,突然伸出手,在荊戊的心口處輕輕一按——
一陣暖流湧遍荊戊的全身,讓他昏昏欲睡。
他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看清楚白光裏的荊戊有沒有對自己說什麽話,卻最終沒能敵過困意,直接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短暫而突然,荊戊心裏挂着事,猛地直接驚醒。
等他身體回暖,視線裏出現一抹光亮,仿佛是黑暗中的燭光,在引導他回魂。
終于,他看清了眼前的實物。
又是會議室。
又是七樓。
這一次,只有謝斐一個人的身影,正背對着荊戊,在跟誰打電話:
“我已經找到了收容這本書的方法,這一次,争取順利把書帶走。”
“出了點意外,給我時間,我解決意外後很快就可以把書帶回去。”
“其他的都不如這本書重要,有了它,我們可以順利放牧下一批詭異物。”
“真的,我已經找到方法了,再給我點時間!”
荊戊衣服是幹燥的,但是皮膚濕漉漉,詭異地出了滿身冷汗,明明是大夏天,卻凍得渾身哆嗦。
聽着謝斐廢話了半天,荊戊都累了。
“說了半天,到底是什麽方法你倒是說啊!”
謝斐一驚,立刻挂斷了電話,回頭看到是荊戊吓得幾個退步:“你竟然找到了這裏!”
“狗頭是什麽意思?”荊戊仗着衣服沒濕,假裝自己只是累出了汗,悠閑地坐在原位翹起了二郎腿,沖謝斐的公文包擡了擡下巴。
“你們是單身狗組織?”
“你懂個屁!”謝斐臉一黑直接罵道,“我是監管者,他是狩獵者,一個是狗頭一個是狼頭你瞎嗎!”
荊戊:“哦~”
荊戊冒充的假老太太有個行李箱,還有個房卡上面有個動物的骷髅頭骨,跟謝斐相似。原本他以為都是狗頭,沒想到一個是狗頭一個是狼頭。
聽謝斐這麽一說,荊戊頓時意識到,他們的身後還有一個龐大的組織。
狗負責監管,狼負責狩獵,分工明确。
但是狗能被狼忌憚不是因為足夠厲害,而是足夠忠心,背後還有手持有□□的主人。
誰會是那個主人?
荊戊想到了這點,謝斐同樣也想到了這點。
“你知道也沒用。”謝斐想起自己背後的人,重新有了底氣,振作心神,“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也不管你背後有什麽人。現在你只有兩條路,一是被我們收容,成為我們的同伴;二是變成詭異物被我們收容,剔除部分雜質,換一種方式青春永駐,也未嘗不是一種好的方式。”
荊戊冷笑一聲:“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死了還青春永駐,說什麽屁話。
謝斐:“不管你願不願意,由不得你。”
他夾着公文包朝荊戊走來,手朝公文包伸過去,眼神詭異中帶着些許興奮,仿佛是連環殺人犯在為下一次的行動預熱。
荊戊猛地提起一旁的椅子朝謝斐當頭砸下,謝斐沒想到荊戊在這麽充滿靈異氛圍的地方打架竟然像街頭小流氓,一時大意被砸了個正着。
“你——”
謝斐扔出公文包,朝荊戊的頭上砸過去,公文包裏隐約有陰冷的白光閃現——
荊戊眼神一冷,突然撲向會議桌,搶走了桌上紅色封面的書。
《噩夢之書》。
這本書并不完全受謝斐控制,每一次荊戊進入幻境都能在附近看到它,他已經打這本書的主意很久了。
荊戊經過多場游戲的觀察,發現這本書的很多秘密。
比如,它能分.身出去給每個作者寫故事,然後傳到自己本體上把故事變成真的;
比如,它能分.身去幻境,記錄現場發生的故事;
再比如,它的影子永遠在正下方,并不受光線的影響。
鬼怪沒有影子,可這本書不是鬼怪。
什麽情況下,一本書的影子永遠在書本的正下方?
謝斐見到這一幕,并沒有驚慌,他重新撿起公文包,把封口封好。
“你以為你拿到手裏就有用嗎,笑話,你……”
荊戊突然拿起面前燃燒的蠟燭,燒向了書本正下方的影子。
影子緩緩站立起來,凝結成了一個女孩的輪廓,細聲細氣地求饒:“不要燒我……”
謝斐同時尖叫:“不可能!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荊戊面無表情地說着,驗證了自己的猜想後,放下了蠟燭。
謝斐:“你……”
荊戊根本不廢話,渾身的冰冷讓他感覺很不好,想起了某些令人難受的記憶。也讓他渾身暴躁失去了耐心,根本不講道理直接動手,拿起書本走向謝斐。
謝斐松了口氣:“怎麽,想問我這本書的秘密嗎,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你,但你需要付出……”
荊戊提起書對着謝斐的頸部用力一劈下去:“付出力量嗎?”
“你!”謝斐捂着脖子,痛的龇牙咧嘴手指着荊戊顫抖。
“不好意思,位置沒對準。”
荊戊冰冷一笑,提起書對着謝斐的脖子連連暴擊。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十幾連劈後,謝斐終于被劈倒了。
雖然荊戊懷疑,謝斐可能是痛暈的。
但是這些細節并不重要。
荊戊随手提着兇器,在桌子上點了點,然後拖過另一支蠟燭放在書前晃來晃去。
黑影狀的女孩吓得渾身顫抖。
荊戊擡起頭,似笑非笑看着她,眼神卻是一片冰冷:“來吧,說出你的故事。”
女孩:“啊?”
荊戊取出手機,調出分秒倒計時摁下:“你只有有一分鐘時間,倒計時開始。”
“啊啊我說我說!”
女孩自稱,自己是一個懸疑恐怖小說寫手,為了尋找靈感經常主動去記錄危險。比如深夜兇宅發生地探險,獨自一人大晚上去事故高發地段感受刺激,甚至還曾經明知有連環殺人犯喜歡在某個特定的日期殺害穿紅色連衣裙的女孩,她還特意穿了紅色連衣裙去那個地段冒險。
終于,不作不死,女孩成功的把自己作死了。
但她并不是被殺人犯殺死的。
她書中的故事進入了現實,不斷有罪案發生,最後的犯罪現場都被布置的與她小說裏的情節一模一樣,仿佛有人故意在按照自己的小說犯罪。
她依然沒有收手,因為名聲大振,反而趁熱打鐵越寫越兇殘,而兇案也越來越多。
後來,她再次找靈感時,被一個家屬報複性殺害。
女孩自稱,她其實對家屬的怨氣不大,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疑,如果自己的親人被害也會很崩潰想要殺人報複。只是很遺憾,到底是誰在按照自己的小說犯罪,背鍋的感受太郁悶了。
“小說連環殺人事件?”荊戊打開手機,把這一條條線索記錄在備忘錄裏。
按女孩自己所說,她已經死了五年,也就是說兇案發生也就是五年前的懸案,還沒過追訴期。
等離開幻境,荊戊打算繼續追查。
他已經找到了星期一,但是新的意外出現了。
沒想到星期一裏有那麽多死者,那些死者又是哪裏來的?
荊戊不繼續追究也不行了,酒店還得開門營業。
而且冥冥之中荊戊有預感,或許正是因為度假村很特別,天堂酒店很特別,游戲才會把它作為退休大禮包送給自己。
還有那個光團裏的自己,關系着什麽,荊戊一無所知。
他不是會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人。從那個荊戊指大腦時候開始,荊戊就懷疑他的記憶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塊,或者被人動過手腳。
既然撒下鈎子釣魚,那就別怪他上鈎後再把釣魚者拖下水咬死他丫的!
荊戊心思百轉千回,面上波瀾不驚。
聽完女孩快速講完的故事,正好一分鐘時間到。
荊戊叼着手套的食指,用嘴巴取下手套,然後咬破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書本內頁作者的名字上按下了自己的指紋。
在那個位置,原本有另一個發黑的指紋,遇到荊戊的鮮血後如一團入水的墨汁,漸漸被稀釋,紙上發出燒灼的“滋滋”聲,空氣中還有了詭異的腥臭味。
漸漸的,黑色徹底消失,只剩下荊戊鮮紅的一枚血指紋。
女孩瞬間消失,委委屈屈再次蜷縮着身體,躲到了書本下,仿佛是書本的影子。
《噩夢之書》從此更換了主人。
七樓也露出了原本的真實模樣。
蠟燭熄滅,陽光普照,這裏原本就存在,只是被虛幻籠罩,變成了非理智才可進入的鬼域。
“星期日我把理智埋葬在真實裏。”荊戊輕聲呢喃着這一句話。
從一開始,這首不成調的詩就說明了,七樓本就是真實的。
荊戊沒有離開,坐在會議室,開始打工人的下班日常——玩手機。
手機上顯示的卻是,時間僅僅只過去了一天。
他們在幻境裏進進出出,從沒感受到饑餓,因為僅僅才過去一個夜晚。
荊戊再次看了看《噩夢之書》,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麽不進自己的書裏躲着?”
影子一動不動,仿佛來到現實就無法與普通人溝通似的。
荊戊拿起手機仔細看了看,手機有了信號,荊戊立刻開始查詢相關信息。
他果然查到了“小說連環殺人案”,正好看到了案中提到的書籍,《噩夢之書》。
當年的兇殺案就是殺手根據女孩寫得《噩夢之書》來作案的,裏面是單元劇形式,總共十三個單元,犯案七起後戛然而止。
而第七個死者,正好是小說作者本人。
第七個故事,也恰好是“殺死小說家”。
荊戊有趣地摸了摸下巴,再看那蜷縮在書中的女孩時,覺得很有意思。
五年前的某一天,兇手突然不再犯案,案件戛然而止。
因為恰好是小說作者死後兇手不再犯案,至今依然有人懷疑兇手就是小說作者,還說兇手可能是雙重人格,一層創作者,另一層是殺手。
荊戊故意把網友的猜測念給女孩聽,女孩一聽到死後還在背鍋,終于不再裝死,氣得黑影伸出兩個小爪子使勁拍桌:“讓我找到是誰幹得,我非得把他寫成了萬人唾棄的反派不成!”
會不會就是謝斐?
先想辦法搞死女孩,然後再利用這本書?
荊戊想到這裏,眼神一動,頭也不回地說道:
“醒了就別裝了,我又不傻。”
地上被打得昏迷的謝斐果然醒了過來,他一醒來,脖頸的痛讓他連扭頭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都痛苦萬分。
“想不到,我竟然栽在一個保潔員的手上。”
“你想不到的多着呢。”荊戊一點沒客氣,上前對着謝斐的臉直接踩了一腳,“比如,你也沒想到會有一雙踩過狗屎的腳踩在你的臉上。”
謝斐頓時臉色瞬間鐵青。
“你等着,我遲早會來找你的。”
“找我之前記得先把臉上的狗屎洗掉。”荊戊特意在謝斐的臉上碾了碾。
謝斐忍無可忍,終于使出絕招。
“你等着,我遲早弄死你!”
謝斐說完,身體突然幹癟下去,薄薄的跟紙片人一樣,只是它的材質是人皮。
別人是金蟬脫殼,他是人皮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