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抛屍的地點 一只小貓咪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沈槐決定請專業人員誘捕附近的流浪貓狗,畢竟靠他自己是不行的。但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聽見一旁的周谠已經低沉着聲音吩咐警局同事:“今明兩天平安捉15-20只流浪動物送到化驗科,由專業人員化驗一下它們胃部殘留的食物殘渣。”
沈槐頭一點一點的,跟着補充道:“也可以化驗附近流浪動物的糞便看能不能找到符合周美娟的組織成分。對了,”他在一瞬間想到前往海城理大時拍到的那兩只貓狗,心裏一沉,“海城理大校園內的貓狗也可以做化驗樣本。”
若是它們的胃部能檢驗到成分,他們估計就能知道屍體的具體下落了。
但屍體肉的下落找到了,骨頭又去了哪裏。更何況像人的股骨、顱骨、髂骨等這種較為堅硬的骨頭可是很難處理的。
李事理或者趙詳一定出門抛過屍,但扔在哪裏還算是一件暫不明晰的事情。
不過沈槐自己也走訪過801號房樓上樓下的鄰居以及地下室、1、2層的居民,詢問他們這幾天有沒有聽到什麽特別的聲音,比如電鋸聲、銳器碰撞聲等等。
但搜集來的結果并不算好,居民們并不會特意去注意這些聲音,除非打擾到他們休息才會格外敏感。所以最後也只有1樓1單元的業主說隐約聽到了裝修聲音,但聲音具體從哪裏來的他并不清楚。
而那一天倒的确有好幾個業主在裝修。
沈槐想到李事理潔癖和強迫症的行為舉止,開始思考強迫症患者會抛屍的地點……但想了片刻,他又全盤否定自己的猜測。
萬一他們直接找了個隐蔽又肮髒的地方扔了呢,這誰又說得清楚。
沈槐自己又陡然回憶起監控錄像,早晨周谠同志曾提到信息科破解了監控錄像,得知他們曾一起搬運過一個巨大的電器紙箱……
“話說,你們的監控能看到他們把紙箱搬運到哪裏了嗎?”沈槐突然想起這一線索,又覺得自己這話好像有點多餘,畢竟警察破案的能力和他們的思維肯定比自己要厲害很多。
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條線索,只為尋求一個正義的真相。
沈槐抿抿嘴,微微低垂着頭,露出一截白皙的後勃頸。微風吹散他蓬松的銀發,折射的斑斓光芒讓周谠不禁晃了眼。他不自覺地半眯眼睛,低沉道:“紙箱運輸到了地下室。原先物業給的監控被覆蓋過,初看察覺不到問題。”
信息科的同事熬了夜才在24小時內一幀一幀地還原了原本的監控錄像。但還原後的錄像距離屍體死亡已經過去兩天,該有的信息都被損壞得差不多了。
想到這,周谠又誠摯地向沈槐道謝:“還得靠你及早報案,否則……”否則兇案越拖越久,若等人想起周美娟不見後再來勘察,難度不僅比現在高數倍,而且證據基本上就找不到了。到時說不準只能被定性為失蹤,兇手若是逍遙法外,可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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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也沒有交流太久,畢竟周谠他們很忙,也就吃飯的時候能微微喘一口氣。所以他很自覺地沒有打擾兩人,而是決定騎單車以江園小區為圓點,以3KM為半徑,趁着夜色未黑來熟悉周邊環境。
雖說他在這裏有房,但也只熟悉附近的幾個商超、菜市場、游樂設施等,畢竟他日常居住在市中心梧桐路附近,對這邊也不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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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谠告別後,沈槐掃了附近的一輛小黃車叮鈴叮鈴走遠,而身後的周谠也和同事一起向江園小區走去。
等牆面血跡的化驗結果一出來,他們就可以案件嫌疑人的源頭先緝拿李事理和趙詳,進行進一步的審訊。
沈槐騎着單車行駛不遠就看見了多個岔口,他想了想,又幹脆将單車鎖在路邊,決心走小巷子去丈量地形。
不到十分鐘的行駛,花了他一塊五。
海城的小巷子其實不多,一路上他也沒打開導航,只是漫無目的地晃晃悠悠,有時候遇到一排的垃圾桶和水泥修築的垃圾堆時,他也忍不住過去轉悠一圈,然後掏出手機全方位無死角地拍照錄像。
當然這一舉動也迎來不少詫異的眼神。偶然路過的行人們總是好奇這個銀發少年的舉動——瞧着好像是在垃圾桶裏尋寶。
走得累了,沈槐就在路邊的便利店買了那麽一瓶汽水,随意地蹲在路邊看喧鬧又開懷的行人。他仰頭喝下刺激的汽水,笑彎了眼:
不得不承認,哪怕世界各地仍會發生戰亂和大大小小的兇案,但看到行人自在地行走于世,看到他們開懷的眉眼和俏皮的姿态,看到這熱鬧的場景,就覺得——很幸福。
但生人的幸福他願盡力守候,亡靈的幸福他也樂意追尋。
不知何時,沈槐身側顯出一個憔悴的亡靈,是一早就消失了的周美娟。
“沈同學,我想……我想看看我女兒。”周美娟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和她格格不入的喧嚣世界,喃喃自語,“我本想去看看我女兒,但我發現我走不了很遠。”
“我好像只能在你的附近打轉。”
沈槐又喝了口汽水,感受那酸酸澀澀刺激入心的滋味:“因為你已經死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周美娟低垂着頭,聲音越發沉悶,“我……我想見見我女兒,她被送到了鄉下她爺爺奶奶家……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
周美娟說這話的時候流露出母親的擔憂和揪心,她就坐在臺階上,迷茫得不成樣子。
“沈同學,李事理……他會判死刑嗎?”
沈槐思考片刻:“不确定,也許是無期也說不準。”
“囡囡她才12歲,我還沒有定好她初中的學校。她……她以後怎麽辦?”周美娟似乎也不需要沈槐的回複,她只是将她當前的困惑全部抛了出來,這也全是一個母親對子女的殷切期盼和擔憂。
“她還小,還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中高考兩次大型考試我也不能陪伴在她身邊……甚至她永遠再見不到我。”
“她還不懂事,若等她清醒過來,知道是自己的爸爸殺了自己的媽媽後,她會如何……”
“她馬上就要邁入青春期階段了,如果她從此一蹶不振後該怎麽辦?”
“如果她……”
說到最後,周美娟已泣不成聲。
亡靈哭起來是什麽樣子,沈槐很早前見過,樣子很醜陋,也略有些猙獰。
似炎熱的夏天喝下一杯苦澀的姜茶,辣到人的眼眶,苦到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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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沉吟片刻,卻仍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話語。幹巴巴的一句“她能挺過去”似乎顯得不近人情,而虛僞的“她還有其他親人”又更像是戳傷面前母親的心靈。
那個叫李雅的孩子,她最重要的兩個親人一死一活,但活着的應該要在監獄待上那麽二十來年,等他出來時,孩子的一切皆已定型。
哪怕那個孩子争氣,她的身份和履歷也注定她無法從事那些在外人看來較為體面的工作,她無法進入國家機關或事業單位,她或許……也會有很嚴重的心理陰影。
而這些,想必周美娟都在心裏思考過千百萬遍。
從最開始她只一心複仇,但這心态還沒堅持兩天,就全被對女兒的擔憂和思念給擠滿。
“我今天在學校門口待了很久,”周美娟擦了擦臉上的淚,小聲道,“其實海城一中挺不錯的,囡囡她可以在學校讀六年,度過初高中。我也想好了,到時候還麻煩沈同學給我父母打個電話,他們……也算是囡囡唯一的親人了。”
沈槐輕輕嗯了一聲,同樣小聲道:“因為還沒找到你的屍體,無法确定你是否死亡,所以警局那邊暫時未告訴你的父母,只說你失蹤了,正在加急尋找中。”
“若不出意外,他們應該明後兩天能到海城。”
周美娟真誠道:“謝謝你。”
一時之間,周圍只有行人的嬉鬧聲,明明那麽熱鬧,他們所處的這片卻又格外寂靜。
“喵嗚~”小聲的、撒嬌的貓叫聲從草叢邊傳過來,沈槐側頭,看見一只三花貓正舔了舔自己的小爪爪,它添完後又邁着貓步朝着前方走去。
沈槐突發奇想,決定跟蹤這只深夜的小貓咪。
看看它們的家在哪裏。
“喵嗚~”
十多分鐘後,沈槐站在一片廢棄的建築工地上,看着不遠處數十只聚集在一起的流浪貓們,覺得自己或許找到了抛屍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