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洛諾斯之輪

第38章 幽靈重影（上）

天陽雖然興致勃勃地在“戰争女神號”面前流連忘返， 連腿上的刀傷都感覺不到了（實際上24小時愈合技術足以使她行動無礙）， 但她其實已經被軍委會暫時凍結了“戰争女神號”的駕駛權，必須要回到帝都，走完軍委會面談等流程後才會再次開啓。這意味着， 雖然她們能夠近距離欣賞“戰争女神號”的英姿， 但卻并不能駕駛它。“戰争女神號”将會搭乘運輸機被送回中央機甲總控中心，進行整備調試，等待下一次出擊。

而對于雪倫來說，眼下再也沒有比回倫敦大區更讓她心焦的事了。從今早開始，她就在嘗試聯系傑克叔和瓊姨， 但是不知為什麽，兩人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家中電話也無人接聽，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可雪倫幾乎每隔半個小時就會撥一次電話，一直到現在，4、5個小時過去了，一直無人接聽，一股不祥的預感将雪倫籠罩。

當天陽戀戀不舍地告別“戰争女神號”時，雪倫再一次無奈地挂斷了未接通的電話。

“怎麽了？”天陽看她神色有異，不由問道。

“家裏電話打不通，我有些擔心。”雪倫道。

“傑克大叔不接電話嗎？”

“嗯，他從不會這樣的。”雪倫低下頭。

“咱們馬上就回去，我去和警局的人打聲招呼。”天陽十分幹脆道。

公主殿下雷厲風行， 當即與威斯德姆城當地警方進行了交涉，警方同意接下來的調查将會通過網絡視頻通話完成，無需天陽和雪倫一直滞留在威斯德姆城。随即，她們就立刻搭車趕往距離威斯德姆城40公裏的空軍基地機場，牧黎皇帝陛下派來的專機正在那裏等他們，眼下已經做好了提前起飛的準備。

大約兩個小時後，她們的專機在中央大區與倫敦大區交界的新希斯羅機場降落。雪倫背上簡單的行裝，就往家裏趕。天陽本來打算好了要跟她一起去，可是沒想到的是，皇後殿下居然出現在了新希斯羅機場，将天陽逮個正着，當即拉着她要去軍委會報道。天陽無奈，只得跟着媽媽走。

雪倫與她分別時，天陽一直在重複着一句話：“我一定會盡快去找你的，你等我啊，你一定要等我啊。”這句話随着她離去的距離越遠，變得越發響亮，越發蕩氣回腸。皇後殿下臉都青了，身旁負責保護皇後殿下的特勤組成員們一個個都在憋笑，而雪倫面無表情，內心抽搐，視線一直往下落，希望尋找一條地縫立刻鑽進去。這個家夥實在太丢人了，到底有沒有身為帝國公主的自覺？多虧他們分別的地方是機場的vip通道，身邊沒有旁人。否則，她一定找東西堵上她的嘴。

将天陽抛諸腦後，雪倫急匆匆坐上了進城的快速磁懸浮，車上她繼續嘗試聯系老傑克和瓊姨，仍舊未果。她忽然想到還有一個人，于是立刻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打通了，大約三秒後，接通，手環全息屏上出現了匹斯特的臉龐，她看上去似乎才剛睡醒，這會兒被吵醒顯得很不爽。不過見到雪倫後，她倒是清醒了許多：

“伯爵大人？你好幾天都沒和我聯系了。怎麽，找我又有什麽事？”

“你這兩天見到我家管家老傑克了嗎？”

“沒有啊，這兩天我一直忙着開新店的事兒呢。而且之前酒吧爆炸的事兒，警察那邊老是來煩我，我這兩天焦頭爛額的，沒太在意你家老管家，不好意思啊。”匹斯特道。

“我一直聯系不上他，不知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啊，要不我先替你去看看？”匹斯特道。

“不麻煩你了，我現在就在機場進城的磁懸浮上，很快就到。”雪倫道，“不過，麻煩你找人送點武器給我，包就丢在我家院門門柱裏的快件箱裏。”

“你是不是把我們福克斯家當武器庫了伯爵大人……”匹斯特忍不住吐槽她，“好吧，誰讓我拿人錢手短，你放心，一定準時送到。”說罷，她就挂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雪倫打車匆匆回到了自家老宅的家門口，計程車開走後，她沒有急着進門，站在門口徘徊了片刻，觀察四周，看到遠處有一輛黑色轎車，車內坐着人，似乎一直在觀察這裏，心想那大概就是匹斯特的人吧。

随即她轉身來到門柱旁，打開快件箱，裏面果然有個黑色的運動包，裏面沉甸甸的。拉開拉鏈一看，一把滿彈的勃朗寧M1911、五支備用彈匣、一把消音微沖和三支備用微沖彈匣，此外還有兩枚震撼彈，一把軍刺，以及裝備帶。匹斯特大小姐出手倒是一點也不吝啬。

雪倫拎着包悄然打開了自家正大門，閃身進入，然後躲入一旁茂密的庭院樹林中，将武器全部裝配上身。這才悄然向屋內潛入。

雖然按照b世界線的時間，她離家不過幾天時間，可心理上雪倫卻覺得仿佛過了有一個月之久了。她多次倒退時間，跳躍世界線，經歷各種各樣的危險，為着一個遙遠的目标咬牙奮鬥着，內心的疲憊感在與日俱增。她不知道要奮鬥到什麽時候，才能夠松一口氣，才能真的歇一歇。而那個遙遠的目标，似乎永遠都是那樣遙不可及，以至于她現在哪怕去設想一下，都覺得一陣絕望席卷而來。

打敗利莫裏亞大陸，奪取利莫裏亞大陸的能源，以回到六年前？這個計劃，其實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而并不像皇帝陛下所說的“這是個了不起的計劃”。了不起是确實了不起，了不起就了不起在這個計劃的宏偉空洞與難以實現。因為那是利莫裏亞大陸，是全帝國軍民傾全國之力只能勉強抵抗的利莫裏亞大陸。人家剛從空間裂縫中流浪回歸，內部一片貧瘠，都沒有使出全力，只是随意打了打就和我們打了個平手，然後不理會人類，顧自去大海裏紮營獲取資源了。在利莫裏亞紮根大海許多年後的今天，人類當真還能像當年三年戰争那樣，與利莫裏亞打成平手嗎？

雪倫持悲觀态度。

而僅僅打成平手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贏得勝利，才能達到雪倫的目标，才有可能倒退回六年前。她不是不知道這個目标有多麽難以實現，也不是不知道，天陽之所以提出這個計劃，其實很大程度上有着綁架自己和利用自己的成分，即便她口口聲聲說着喜歡自己，想要追求自己，但雪倫的腦子很清楚，雙眼也仍舊雪亮。或許天陽真的對她有幾分好感，但帝國公主心中最愛的永遠是她的國家。

可是雪倫還是選擇了加入了這個計劃，因為她沒有多餘的選項。在這場博弈中，天陽賭的其實是雪倫對當年那場災難的執念是否深刻到能夠推動她完成任何事情，這是天陽手中最大的籌碼。而雪倫手中沒有任何籌碼，一開始就注定要敗給她。

因為她踉踉跄跄的人生走到如今，扭轉當年悲劇的執念已經成為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除非她放棄一切，放棄自己的人生，否則這一切都必然要繼續下去。她就像是一個發條機器人，親人們的亡靈一直追随在她身旁，彙成一只大手時刻擰緊她的發條，督促她前進。

前進，雪倫背着武器悄然潛行到了主樓東側最旁邊的窗戶下，謹慎地探頭望了一眼窗內，窗戶上結了一層淡淡的薄灰，有雨水洗刷幹涸後留下的斑塊。

雪倫擡起手環看了一下過去幾天的天氣，三日前的晚上曾下過一場小雨。

家裏可能有三天沒有打掃過了，她判斷。每次下過雨，傑克叔必然會清理窗戶，瓊姨在的話，就更是如此，她有整潔強迫症，必須維持大宅窗明幾淨，才能心情舒暢。窗戶三日沒擦，代表着這個家裏已經三日沒有人在了。

雪倫12月29日午間離開倫敦大區，今天是1月3日，其實也就過了4天不到的時間。也就是說，雪倫離開後沒多久，傑克叔和瓊姨可能就出事了。但這些天她疏忽了，也是因為太多事紛擾她的心神，她徹底忘記了聯系家裏。

她尋找到宅邸的側門，按了一下側門的指紋，走了進去。傳統英式住宅進門不用換鞋，斯班賽家宅一層地面鋪着光滑的大理石。往日裏，大理石地面總是被打掃得锃亮反光，而如今卻蒙上了一層薄灰。她尋找着腳印，但暫時尚未有收獲。

她順着側門通道一路往宅邸深處走去，路過的每一間屋子，她都會靜悄悄地開門進去探查。書房她滞留的時間尤其長，專門檢查了一下書房內她的全息電腦，以及老傑克的筆記本電腦，資料完好，電腦也無損害，監視攝像頭拍下的畫面倒放後，顯示12月29日傍晚時分，老傑克曾來過一趟書房，将他包中攜帶的書籍以及筆記本電腦放在了書房中，在這裏停留了一會兒，他就出去了，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人進來過。

而其他宅邸內的監視攝像頭，均未拍到可疑畫面。只有一點值得注意，12月29日下午，老傑克回家前的稍早時分，雪倫看到瓊姨打開正大門進來了。她看起來一切如常，剛過五十的她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長發盤起一絲不茍，戴着眼鏡面容嚴謹，很像是不少人學生時期會遇到的老師。但她并不是老師，而是專業的女管家，極其精通管理家務。三十年前，剛剛結束義務兵服役的她，經介紹來到了斯班賽家成為女傭，一幹就是三十年。對于這個家族，這座老宅，她傾注了太多心血，以至于她終身未婚，将雪倫和約瑟芬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監控錄像顯示，進門後的瓊姨，一如既往回到自己房中放下行李，就開始了大掃除。她經過的地方有雪倫的房間、老傑克的房間，收走他們尚未來得及清洗的衣物，随即就拿到了洗衣房清洗，然後她拿了雞毛撣子和抹布開始打掃一樓大廳。

大廳差不多清掃完畢，她剛拿出拖把準備拖地時，背着行李的老傑克回來了，時間已經走到了傍晚時分。老傑克在門口和瓊姨說了兩句話，便去了書房放電腦，緊接着回了他自己的房間整理衣物行李。大約五分鐘後，正在打掃門廳的瓊姨似乎聽到了門鈴聲，走到門邊的對講屏幕前，和外面按門鈴的人對話。監控畫面拍攝得比較模糊，看不清她的神情，不過訪客應該不是常客，能看出來瓊姨顯得有些躊躇。

此時，老傑克從樓上下來了，聽到有人按門鈴，他也來到了門廳，瓊姨和他說了兩句，老傑克便打開門走了出去，瓊姨似乎有些不大放心，也跟着出去，手中的拖把就靠在了門廳邊上。

然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雪倫攥緊了雙拳，打開了書房門走了出去。這一次她腳步加快，迅速來到門廳，果真看到那支被瓊姨留下的拖把依舊靜靜地靠在原位，動都沒動過，拖布都已板結了。

雪倫點開了對講屏幕，調出當天傍晚的對講記錄，屏幕一閃，出現了一張讓她意想不到的面龐。

“米蘭達·沃克？”雪倫緊蹙雙眉。

對講屏幕上的米蘭達，看起來與之前判若兩人，短短幾日時間內，她竟消瘦了一大圈，眼底發青，看起來無比憔悴。對講屏幕的錄像錄下了她的話，她希望瓊姨能出去，到宅院大門口見她，說是有重要的東西要親手交給雪倫。瓊姨讓她進屋再說，對方卻不肯進來，說時間來不及，馬上就要走。之後對講就中斷了，老傑克和瓊姨出門去見她。

雪倫打算立刻回書房，打開電腦，調出院門外面馬路上的監控錄像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她剛轉身，就突然僵在了原地。一個白裙人影出現在了正廳通往左側二樓的樓梯拐角之上，一閃而過。但是雪倫卻将那人影的側臉看得一清二楚，那一瞬她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生平第一次，她竟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約瑟芬！”她經不住喊出聲來，聲調都走樣了。随即端起武器，大跨步跑上二樓，去追那個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好久沒講鬼故事了，下一章在周五。【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