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為一個優等生,謝辰宇從小“穩”到大,做事向來喜歡運籌帷幄,前幾天其實和宋彥商量過這個環節。
他的計劃是兩個人先當衆慢慢靠近,接着宋彥假裝發現下方的鏡頭和人群,不好意思地躲一下,他便順勢上前側身擋住他們,貼近宋彥來一個錯位。
從觀衆的角度看就是一個交頸式的吻,羞澀、甜蜜和唯美全有了。
宋彥當時聽完一臉嫌棄:“那我的頭會靠在你肩上吧?”
謝辰宇想象那個畫面:“有可能。”
宋彥頓時更嫌棄了。
謝辰宇見他抗拒,想到結婚畢竟是個特殊的日子,這戀愛腦又是個為愛上頭的性格,便遲疑了。
然後他們上網搜了搜婚禮主持詞,發現不是每場都要親,司儀完全能在他們交換戒指後說點祝福的話來結束儀式。
于是穩妥起見,他們把親吻環節拿掉了,誰知竟出了岔子。
現在思考是誰幹的已經沒用了。
司儀的話都放完了,嘉賓也都在下面看着,刻不容緩。
兩位新人無聲對視。
下一刻,謝辰宇雙手捧起宋彥的臉,宋彥則在他擡手的瞬間就閉上了眼。
這是謝辰宇當時被嫌棄後随口提出的第二套方案——即,捧着臉頰假親一下。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能廢除環節,也就抛之腦後了,如今二人不約而同地選了這條路。因為第一套方案太麻煩,他們決定速戰速決。
謝辰宇心裏“這戀愛腦竟和他想到一塊去了”的念頭一閃而過,深情地俯身,側頭湊近。
這種辦法有個弊端,就是即便有手掌和手腕遮擋,他們也要靠得極近才顯得逼真。
宋彥閉着眼,感覺彼此的氣息糾纏在一起,甚至有種真要被親上的錯覺,但緊接着這股溫熱就離開了。
他睜開了眼。
掌聲熱烈響起,喝彩此起彼伏,司儀激昂地念着祝福詞,花瓣漫天飛舞。
謝辰宇深情依舊,放開手,提起了心——他剛剛也有種要親上的錯覺,有點擔心這戀愛腦會繃不住。
宋彥的演技依然在線,甜蜜回望。
二人再次無聲對視,想到剛才緊急時刻的默契,由衷在心裏評價:這合作者不錯。
新婚夫夫有驚無險地過完這關,到了下個環節。
後面沒再出現纰漏,兩個人回屋換了套禮服,總算能自由活動了。
依謝家的地位,他們不需要親自挨桌敬酒,只要見見重要的嘉賓和各自的親朋好友就行。
宋彥這邊一個同學都沒請,只有秦老和宋家那群人。
謝辰宇早在婚前就見過一輪,并且能看出宋彥那個堂哥對自己有點想法,當然也或許只是單純地想搶弟弟的心上人,對象換誰都一樣。
他對這種人向來無視,陪着宋彥走過去,提醒說:“小心你堂哥,他對你不懷好意。”
宋彥聽話地應聲:“我外公前幾天說過同樣的話,還說讓我離他遠點。”
謝辰宇看在合作夥伴的份上關心了一下:“以前有過節?”
宋彥說:“沒有。”
他堂哥只是見不得他過得好而已,他很無辜:“我們這幾年都沒見過面,我也不清楚他為什麽讨厭我。”
謝辰宇暗道可能真是喜歡搶人。
哦,還可能是做賊心虛,不希望受害人翻身……謝辰宇想起宋家那點事,側頭看向宋彥。
宋彥微微警覺。
有些人就是喜歡單純可憐的小白花,也不知謝辰宇是不是這類人。
他便開始打預防針,臉上帶笑,語氣委屈:“這些人太複雜了,我想我鋼子哥了。”
謝辰宇立即把将要出口的安慰咽了回去。
這種脆弱的時候絕不能刷存在感,免得刷出問題。反正秦老心裏有數,他就不多嘴了,只感同身受說:“一樣。”
他還嫌不夠,“以後我和伊麗莎白的婚禮一定要比這個更盛大、更浪漫。”
宋彥跟着話題走:“我和鋼子哥的婚禮會很簡單,也沒這麽浪漫。”
但他很知足,“我們會在鄉下舉辦,只請關系好的親友。那裏的人都很好,大城市不适合我。”
新婚夫夫在這個能觸動心弦的日子裏把“白月光”拖出來秀了一波,穩定完軍心,都踏實了。
二人走到秦老所在的位置,宋彥在他身邊坐下了。
宋铄恰好就在附近,見狀關心地湊過來:“累壞了吧,快喝點水。”
他把水杯放在宋彥的面前,拉開椅子,笑着看向謝辰宇,“三少也歇會兒吧。”
謝辰宇拒絕:“不了,還有事。”
他親昵地捏捏宋彥的肩:“你吃點東西,我去那邊陪他們喝幾杯,一會兒就回來找你。”
宋彥擡頭看他:“少喝點。”
謝辰宇笑着應聲,和秦老打完招呼便離開了。
宋铄被晾在一旁吃了一嘴狗糧,憋氣陪着宋彥說了兩句話,緊跟着也走了。
秦老和宋彥眼皮都沒擡一下,壓根沒把他當一回事。秦老見外孫安靜地吃飯,便把宋铄留下的杯子挪開,重新拿了一杯水。
“等你生日那天,你爸的遺囑就生效了,”秦老看着他,“真要把股份全賣了?”
宋彥咽下嘴裏的東西,一臉平靜:“那已經不是我爸的宋氏了。”
秦老便知道他還是沒興趣打理公司,不再勸他,問道:“這事辰宇知道了嗎?”
宋彥說:“還沒告訴他。”
不過他們這種協議婚姻,似乎沒有說的必要。
他下意識掃向人群,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謝辰宇。
原因無他,禮服和長相都太紮眼,更別提身邊還站着一位同樣英俊的男人。
宋彥婚前見過,那是謝辰宇的小舅舅狄巡。
他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畫家,據說謝辰宇的畫技就是他教的。
除了畫家身份,狄巡還是個很厲害的投資人,聽說賠的時候極少,導致人們都特別想和他結交。
宋彥看着那兩個人,思維漸漸發散,翻出了最近想不通的一件事。
他這幾天見過的狄家人都很厲害,和謝辰宇的關系也都很親近。那麽有狄家做後盾,謝辰宇就是直接和謝家翻臉都行,為什麽會同意結婚?
這個問題狄巡也很想知道。
謝辰宇在他們狄家長大,剛回謝家就被推出去聯姻,他們第一反應都是生氣。
但很快“99%的匹配度”和“謝辰宇本人同意”的消息就一起傳了回來,他們這才接受。
結果喜訊前腳從狄家散開,謝辰宇後腳就聯系他們幾個最親近的家人,坦白說是演戲,他們這心情簡直一波三折。
狄巡等着外甥喝完一圈酒,帶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路過的賓客都忍不住看了看他們,都說外甥像舅,這兩個人長得有五六分像,不同的是謝辰宇偏斯文潇灑,而狄巡的眼睛是藍色的,加上有些憂郁的氣質,和畫家的身份很搭。
兩個人找了一處樹陰。
狄巡晃了晃酒杯,問道:“你爺爺究竟是怎麽讓你點的頭?”
謝辰宇說:“我說過,打賭輸了。”
狄巡不信。
外甥是他一手帶大的,什麽脾氣他最清楚,這裏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謝辰宇不想讓他研究自己,另起了一個話題:“為什麽讓司儀添亂?”
他已經問到了,讓司儀改詞的就是狄巡。
他說道:“我記得告訴過你們實情。”
狄巡笑着抿了一口酒:“婚禮沒有親吻不完美。”
當然他知道外甥肯定能穩住局面,若這點小事都應付不了,他也白養他這麽多年了。
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因素,他說道:“主要是看你家小朋友演技不錯,想逗逗他。”
謝辰宇懷疑地審視他。
這小舅舅的惡趣味是濃,但不是什麽人都入得了眼,就算宋彥是自己的假情侶也不至于讓他特殊對待,唯一的可能是他對宋彥本人感興趣,且看起來還有些莫名的好感。
狄巡迎着他的目光,笑着問:“點頭前,你都不先了解一下小朋友的背景?”
謝辰宇說:“我了解過。”
宋彥的父親是宋家的上任家主,母親是有名的珠寶設計師。
秦家當年是搞珠寶的,品牌名氣很大,後來宋彥的母親嫁入宋家,秦老見女兒女婿都很能幹,大手一揮就放權了。
這對夫妻一個搞公司一個搞珠寶,勢頭都很猛,宋彥可謂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自小就被全家寵着。
可惜好景不長,他八歲那年父母因飛船事故雙雙身亡,消息傳回來,他被刺激得暈倒,查出得了信息素缺陷症。
宋家鼎盛時期兩位當家一起出事,連遺囑都沒留下,只剩一個年幼患病的Omega和已在權利之外的秦老。他們雖然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後面還有一群第二第三順位的宋家人虎視眈眈,之後不知出了什麽事,秦老帶着宋彥去了鄉下。公司被宋家人分食,最終現在的宋家主勝出,發展至今。
狄巡聽他敘述完,點評:“嗯,查得都對。”
謝辰宇問:“沒什麽要補充的?”
狄巡說:“沒有。”
謝辰宇便知道套不出話了,決定抽空再查一遍。
他又聊了幾句就去找宋彥了,對上這戀愛腦看過來的目光,突然想到如果當年宋氏夫妻沒出事,宋彥應該不會像這樣內向,那會是什麽性格?
宋彥望着他走近,開心地說:“你回來了。”
謝辰宇回神:“嗯,吃飽了嗎?”
宋彥乖巧點頭。
謝辰宇說:“帶你去見幾個人。”
宋彥便配合地跟着他去轉了一圈。
傍晚時分,新婚夫夫送走賓客,乘坐飛行器抵達港口,準備去度蜜月。
私人飛船的主卧裏,兩個人卸下了一天的僞裝,表情都很激動,因為他們馬上就要見到“白月光”了!
宋彥問:“船上的人靠得住嗎?”
謝辰宇說:“靠得住。”
宋彥半信半疑:“反正出了事就怪你。”
謝辰宇說:“前提是你沒露餡,記住協議,自己的愛人自己管好。”
宋彥說:“不用你說,我一定會保護好我鋼子哥的!”
謝辰宇說:“還有蜜月期間互不打擾。”
宋彥接話:“各自安好。”
——很好。
他們望着彼此,心裏送上了最誠摯的祝福:祝你們感情順利,玩得開心。
飛船離開帝都星,開進了空間站。
新婚夫夫約好集合的時間,當場分道揚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