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攪動所謂的燕窩粥,對面的明成佑吃得津津有味。
“燕窩就是燕子的口水吧?”
“咳——”明成佑別開臉,迅速抽出桌上的紙巾按住嘴角,他狹長眸子睇向傅染,可能真的被嗆到了,臉微微漲紅。傅染舀起一匙送入嘴中,“幹嘛反應這麽大,我又沒說不能吃。”
明成佑輕咳幾聲,松開手裏的匙子,雙手交疊置于桌沿,“所謂燕窩,是金絲燕的羽毛和唾沫凝膠而成的藏身之處,把他們的窩摘下後提煉……”明成佑笑着端詳傅染的臉色,“你倒不覺得惡心啊?”
“不是滋補嗎?”傅染指了指他跟前的燕窩粥,“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既然吃到嘴裏的東西還管是什麽做成的,真要追究到底,沒幾樣是能吃的。”
明成佑給她夾了幾樣小菜,吃過早飯兩人出了酒樓,傅染被他牽着手往步行街走去,這會已經要9點多,本來兩人出發的就晚。
他們漫無目的逛了會,傅染感覺到滿掌心的汗水,不知為何有些緊張,這次的出發點同以往都不一樣,有了這樣的心理作用,心裏蒙了層說不清的雀躍。明成佑時不時跟她說些什麽,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倒同普通的情侶并無兩樣。
途經一家金店,過年生意出奇得好,門庭若市,傅染不經意瞥了眼,目光看到正跟趙瀾一起走出來的明铮。
他手裏拎着裝首飾盒的袋子,上頭印着金黃色的門店名稱,察覺到傅染腳步的放慢,明成佑跟着站住腳,回頭撞上明铮射來的視線。
明铮冷眼瞅着他們兩人交扣的手指,傅染看向站在他身邊的趙瀾,她一共見過趙瀾兩次,一次是在明雲峰的追悼會上,另一次是李韻苓帶着明雲峰的骨灰走的那天。
短短不過幾月,一個人竟能消瘦成這般模樣,盡管穿了羽絨服仍舊撐不起,兩邊顴骨凸顯,兩鬓處已見灰白。
傅染情不自禁握緊明成佑的手,她擡起頭望了他一眼。
明成佑自然領會不到她的掙紮,他對她報以一笑,兩方可以算是僵持着,最後還是趙瀾打破僵局,“成佑,你們也出來逛街?”
明成佑眉峰漸擰,只冷冷睇了她眼,絲毫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潭底的不屑和恨意蔓延至俊臉上,傅染難掩心痛,她掙開手,唇瓣輕挽,“伯母,是出來置辦年貨吧?”
“嗯,”趙瀾對明成佑的冷淡表現得倒像是習以為常,“明铮難得有空陪我出來。”
“也對,”明成佑卻在此時插進來句話,“一口氣吃成個胖子也不怕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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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铮視線從傅染臉上收回,“那是當然,自己有怎樣的實力自己最清楚。”
趙瀾伸手抓了把明铮,示意他別跟明成佑争,她神色間充滿猶豫,明成佑別開了眼懶得去看二人。趙瀾兩手緊張地捏着衣角,“成佑,我知道是我們母子對不起你們,我也不想多說什麽,只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爸他葬在哪裏,我想過年的時候去看他一眼,我可以保證,我一年只見他一次好嗎?”
明成佑挑起下巴,居高而望,眼裏的鄙夷更甚,“你?你憑什麽,你又打算用什麽身份去祭拜他?”
他不當街說破已算給了最大的面子。
趙瀾天天郁郁寡歡,想來消瘦也是這個原因,傅染微擡起下颔望向明成佑,明铮聲音惱怒,一把扯過趙瀾手臂,“媽,你問他也是白問。”
“成佑,你就告訴我吧!”李韻苓是打死也不會說的,對明家人的希望她只能寄放在明成佑身上。
明成佑神色倨傲,眼底一抹隐痛藏得很深,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麽希望明铮和趙瀾永遠別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往前走,他腳步走得很急,以至于傅染也不得不緊跟着,走出五十來米,傅染這才掙開,“你做什麽?”
明铮視線跟着二人,直到傅染和明成佑淹沒于人群中。
他清冷的潭底布滿陰鸷,旋身沖趙瀾道,“媽,你為什麽非要在他面前低聲下氣的?”
趙瀾嗫嚅着不知該怎樣回答,“明铮……成佑,成佑是李韻苓的兒子。”
“是她的兒子又怎樣?”明铮不由揚聲,聲音暗含厲色。
“我們始終是見不得人的。”
明铮緊咬牙關,咬肌處繃起,穿過天空的細碎金黃一道道拂亮明铮那張俊朗非凡的臉,他捏緊手裏袋子,“媽,從來都是你在強調,我和明成佑是不同的,說我是私生子,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麽非要讓我回到明家去?”
“因為你也是雲峰的兒子。”趙瀾強調。
明铮了然而笑,嘴角些微苦澀,“既然你知道我也是他兒子,就無所謂見不得人。”
傅染只低着頭往前走,明成佑跟上拉住她手腕,“我是不可能把埋我爸的地方告訴她的,傅染,你為了這件事跟我置氣,是不是同情心太泛濫了?”
“你們的家事我管不着,”傅染倍感無力,她慢慢停下腳步,“但是,撇開她的身份不說,成佑,我們把他當成長輩一樣尊敬,行嗎?”
明成佑繃起臉,眼裏冰霜也總算因傅染的成佑二字而慢慢融化,他伸手攬過傅染,“你今兒好好陪我一天我就答應你。”
“我跟你說正經的。”傅染腦海裏反複出現趙瀾瘦削的臉龐和憔悴的神色,明成佑擁着她走向前,“我現在多正經啊,倍兒正經着。”
逛了會,明成佑看出傅染的心不在焉,他帶她在步行街的長椅上坐下來,手指繞着她發尾,“還在想剛才的事?”
“你是不是真的很難接受趙瀾?但是你爸……”
明成佑手臂張開放在傅染背後,“沒有但是,她是個第三者,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可……有可能他們不能結婚是有苦衷的。”
“傅染,”明成佑眼簾輕垂,“但事實擺在這,扭曲不了。”
傅染張了張嘴,卻只能啞然,可不是嗎?
不管真情還是假意,不被法律保護的必須要背負破壞別人家庭的罵名。
明成佑眉宇間攏起不悅,似乎很反感這個話題,傅染走得有些累正好休息會,她悵然失神,抿緊唇瓣要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
心緒繁蕪,以至于每次見到明铮都會有莫名的負罪感,她的袒護是建立在對另一個人的傷害上。傅染阖起眼簾,仰面往後躺。
陽光浸潤着臉部,她在想着事,猛然感覺到唇上一軟,溫熱的感覺在她唇瓣處輾轉反複,她驀然睜開眼,入目的是男人猶如精心勾畫後的眉峰。
他撬開她的唇意欲深入,傅染這才想到這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她伸手推了把明成佑,直起身果然見有人掩着嘴角經過,傅染擡起手背輕拭,狠狠剜一眼明成佑。
他不以為意揚笑,胸膛有力地起伏,“我以為你閉着眼睛是讓我吻你。”
“自以為是。”
二人逛街實屬瞎逛,11點才過傅染又被明成佑拉着去吃中飯。
她覺得他就是個飯桶。
坐在酒樓包廂內,明成佑讓傅染點餐,她肚子不覺得餓随便點了幾個菜,明成佑待菜上齊後,戴着一次性手套開始剝蝦,“傅染。”
“嗯?”她喝口熱飲,漫不經心應道。
“我讓你考慮的事,考慮好了嗎?”
傅染端着杯子的手指圈緊,“你說要跟我重新在一起。”
明成佑把剝好的蝦遞到傅染碗裏,“對。”
她擡起眼望向他,“好吧。”
明成佑手裏的動作一滞,難以置信擡頭,傅染觸及到他眼底的猶疑,她夾起個蝦放入嘴中,“你也說了是談場戀愛,合得來合不來還要相處着看。”
明成佑失笑,眼裏多了些許認真,“我以為你不會答應,或者,還得吊着我個大半年。”
“有什麽好吊的,點頭和搖頭一字之差,做個選擇沒有那麽難。”傅染故作輕松地埋頭撥弄碗裏米粒,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走出的這一步對她來說有多難,她自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前路漫漫她預料不到,但一頭選擇紮下去,也就沒什麽後悔不後悔這一說。
她性子豁然,哪怕摔個頭破血流頂多說一句,好吧,怨自己。
再說,傅染呷口飲料,這些都只是最壞的打算而已。
明成佑挨到她身側,脫去戴着的一次性手套,他覆住傅染手背,向來臉皮厚的人竟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也許是傅染的爽快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明成佑。”傅染換了稱謂,目光赤誠對上他,“兩年來,直到前幾天我的想法一直都沒有變過,我走出明家的那晚就沒有想過再回去。”
明成佑上半身往後靠,認真地聽着她說話。
記憶回到兩年前的那個晚上,她拎着行李決絕地走出大門,甚至還挨了李韻苓一個巴掌,明成佑思緒飄出去老遠,這段深刻始終萦繞在明成佑腦子裏,怎麽都揮不去。
他眼睛輕眯,似是被窗口的亮光給灼燙到,回神時,錯過了傅染方才的話,明成佑盯着她的臉,見她眸子一瞬不瞬似要望入自己眼底,“這回是你說要重新開始,明成佑,我邁出了這步就是認真的,也希望你的态度跟我一樣。”
明成佑唇角抿成直線,聽着她的話,重重點下頭。
這番動作卻是僵硬而無力的。
他精心編織一張巨大的網想将傅染一步步攏入其中,眼見她躊躇來到洞口,明成佑卻恍然間失去了收網的力氣,從未有過的疲倦鋪天蓋地襲來,他伸手把傅染納入懷裏。
“方才不還把話說得那麽輕松嗎,”明成佑下巴抵在她頭頂,“你知道的,我向來專一。”
“我不知道。”她口氣帶着嬌俏,陷入戀情的女人說到底都一樣。
吃過飯兩人走出酒樓,傅染把明成佑帶進商場,過年肯定要去尤柚家拜年,明成佑指着一臺56寸彩電,“買這個,放客廳看電視不錯。”
傅染拉着他離開,“叔叔家客廳哪裏擺得下這電視?”
況且尤柚畢竟還是學生,依着傅染的意思,用錢方面不能太慣,她琢磨着去給尤柚買個手表,前段日子逛街尤柚倒是說過喜歡,只不過嫌價格貴硬拉着傅染離開了櫃臺。
明成佑站在旁邊陪傅染選手表,擡起頭看到尤應蕊挽着個人經過,她顯然也注意到這邊,繪着紫色眼線的眼睛盯着店內二人。明成佑目光淡冷,同望着個陌生人并無兩樣,站在外側的王絮婷正好別過頭要跟尤應蕊說話,看到店內二人,她腳步猛地頓住,伸手拽了拽尤應蕊的衣袖,“看!”
“走吧。”尤應蕊收回神,挽着王絮婷繼續向前。
“蕊蕊,我想到我缺塊手表,上次在這家看中過一塊,走,陪我進去看看。”
尤應蕊擰眉,“別,我們先去買衣服吧。”
人已被王絮婷拽着走進店內,傅染聽到動靜擡了擡頭,神情淡漠,也未打招呼,只低下頭繼續挑選。
“呦,還挺橫。”王絮婷在尤應蕊耳邊輕聲道。
“絮婷,我們走吧。”尤應蕊握住她的手想把她拉出去,畢竟王絮婷的脾氣她也不是不知道。
“蕊蕊,我是來買手表的,你拉我做什麽?”王絮婷走到傅染身邊,見她正在挑選一款女表,“這款式不錯,也給我拿一塊看看。”
“好的,稍等。”服務員拿了同傅染手裏一模一樣的款式給王絮婷。
傅染拿起另一塊交給服務員,“就要這塊。”
“也把她的這塊給我看看。”
尤應蕊沉下臉,“絮婷,你做什麽呢?”
“我買表啊,蕊蕊你看,這塊不錯吧?”
明成佑順勢手臂攬在傅染腰後,“你在這等會,我去結賬。”
“不用,”傅染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單子,“這是我選給尤柚的。”
明成佑手裏的卡推出去,“待會你再選別的,省得我還想着送什麽。”
王絮婷冷不丁在旁冒出來句,“裝模作樣。”
明成佑低頭同傅染說了幾句話,餘光瞥來,也只是随意掃了眼,潭底的陰兀卻迅速溢滿眼眶,突地令人不寒而栗,尤應蕊急忙以眼示意王絮婷別再開口。
明成佑簽完單準備要走,王絮婷揚高音調,“三少,傅小姐,我眼拙這才認出來你們。”
明成佑似笑非笑勾起抹笑,“原來是王小姐。”
“你們也來買東西,這家表款式好,我一直喜歡的。”
傅染接過服務員拿來的袋子,“走吧。”
明成佑點頭,攬着她往外走去,經過王絮婷跟前時,傅染頓足,拎起袋子在她面前輕揚,“下回看中東西要趁早下手,眼拙沒什麽,手快就行。”
王絮婷氣地臉漲通紅,伸手指着二人離去的背影,尤應蕊啪地拍掉她的手,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蕊蕊。”王絮婷幾步追上尤應蕊,“你幹嘛啊,拍的我痛死了。”
“絮婷,你是存心的吧,一兩次也就算了,”尤應蕊雙手抱在胸前,“你明着為我出氣,可現在算怎麽回事?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自己喜歡三少?”
“你說什麽呢,”王絮婷直跺腳,“你……蕊蕊你怎麽說話呢?”
“不然我很難找到合理的理由為你這樣的行為來做解釋。”
“蕊蕊?”王絮婷難以置信盯着她,“我不為你為了誰?”
“誰知道呢。”
王絮婷氣地一甩手,“既然這樣再說也沒什麽意思,就當我吃飽了撐的吧。”
尤應蕊眼見王絮婷負氣而去,她轉身走向另一邊,腳步不由加快,心裏的沉重越發壓得喘不過氣。
明成佑跟傅染相攜站到去往三樓的電梯上,明成佑笑而不語,食指朝她點了點。
“幹嘛?”
“嘴巴挺厲害的呀。”
尤應蕊看到明成佑和傅染有說有笑上到三樓,她站在樓梯口,舉步維艱,怎麽都跨不出去。
“喂,不好意思請讓讓。”後頭有不耐的聲音傳來。
尤應蕊退了一步,眼裏的兩道人影已消失不見。
92對她說三個字
尤應蕊沒敢再跟過去,她也沒有這個勇氣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傅染和明成佑的親昵,讓王絮婷置氣離開更是不得已,依着王絮婷的脾氣指不定還會鬧出什麽事來,倘若真這樣,明成佑哪裏能饒過她。
尤應蕊順商場倒映着數不清人影的亮色地磚往回走,她手摸向挎包內,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下,大拇指卻對着通話鍵遲遲不敢往下按,心煩氣躁的厲害,她杵在原地躊躇不前。
商場內人越聚越多,擦着她的肩膀,更甚至将她撞得趔趄。
尤應蕊不經意擡頭望向三樓,看到明成佑和傅染站在一家店前,他把傅染自然地護在懷裏,即使相隔甚遠,也能感覺到綿綿情意,那個女人是他真心要護着的。
明成佑說他的心空了,尤應蕊嘴角勾起抹凄冷笑意,恐怕是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會空吧?
尤應蕊開車來到中景濠庭,她把後備箱的東西一樣樣拎出來,再逐漸歸入冰箱和廚房內。
琢磨着時間差不多,她給明成佑發個短信,告訴他她在中景濠庭,破壞他的事她做不出來,尤應蕊生怕明成佑把傅染帶來,倘若是無意的也就罷了,要這樣撞上,難免會以為她有故意之嫌。
明成佑把傅染送回家,傅家大門口堆着的兩個雪人已經化成一灘冰水,略帶傷感的一幕,但影響不了他們的心情。
傅染提着東西準備走進去,明成佑手臂微用力将她扯到懷裏,“就這麽走了?”
“難道你還想去家裏坐坐?”
“今天就不進去了,”明成佑雙手搭着傅染肩膀,“但你得跟你爸媽說,咱倆又好了。”
傅染垂着頭,視線正好及明成佑頸間,他因說話而輕滾的喉結帶着男人特有的性感,傅染把頭擡起,墨染的瞳仁對上明成佑,“知道了。”
他嘴角淬了抹笑,低頭在她頰側輕吻。
傅染莞爾,看到明成佑伸出食指點點自己嘴邊,她心領神會,踮起腳湊去。
目送傅染走進大門,明成佑掏出手機,上面有條未讀短信。
他駕車離去,右手臂繃緊落于方向盤上,把車窗隙開道縫,刺骨寒風随閃電般速度越發凜冽,嘩嘩地吹着明成佑的利落短發,內後視鏡中倒映出男人犀利的一雙眸子,幽暗,望不到底的陰冷。
明成佑把車開入倉庫,甩上門大步走出去。
在玄關處,他并未看到尤應蕊的鞋子,明成佑拉開鞋櫃,這才發現她是把自己的鞋給藏了起來。
心裏隐忍的怒氣稍減,明成佑換上拖鞋,客餐廳內彌漫着誘人菜香味,他走到餐桌前,看到色香味俱全的五個菜擺放整齊着,透過廚房拉起的門,一道被磨砂玻璃隔着的模糊身影可見忙碌。
尤應蕊拉開門走出來,身上系着圍裙,右手一盤現炒的水晶蝦仁,“成佑你回來了,還有個湯,馬上能開飯。”
明成佑拉開椅子入座,目光掃過桌上的六道菜。
尤應蕊會做的菜色不少,但只有這六道菜對明成佑來說意義非凡,心裏湧起的脾氣積壓下去,尤應蕊拿起筷子遞給明成佑,“嘗嘗,看我的手藝退化沒?”
她原也是養尊處優,回到尤家後盡管條件不如在傅家,但尤家二老把她當至寶一樣寵愛,別說是下廚房就連洗個碗的事都不會讓尤應蕊插手。
剛出國的那段日子,明成佑是再不想記起的,但尤應蕊的這幾道菜,卻不得不對他起着點醒的作用。
那時他忙着工作的事,情感受創脾氣暴躁,動不動摔碗砸桌子是常有的事,家裏請的傭人通常不超過三天都會走人,尤應蕊陪着他,他砸什麽東西她就在旁收拾什麽。明成佑還聽不得家裏有聲音,有一次下樓聽到廚房有動靜,還以為是新來的傭人,他怒不可遏一把拉開廚房的門。
據尤應蕊自己說,那是她第一次下廚。
可能是真過慣了飯來張口的生活,下油鍋時不知道要把水漬瀝幹,爆出來的熱油濺得她兩條手臂都是,明成佑記憶猶新,二十來個觸目驚心的水泡全在手上,尤應蕊吓得手臂擋住臉部,疼的在廚房直竄。
明成佑感覺到眼底的影子,看着尤應蕊尖叫痛苦的模樣,才發現這個陪在他身邊的女人原也是鮮活的。
後來,尤應蕊買了食譜又報了個華人廚藝班,硬是從小菜鳥變成了現在能做一手好菜的水準,明成佑起先不給面子,因為他們兩個人當中,選擇遷就的永遠是尤應蕊。
最開始她做的并不好,油鹽醬醋總算放齊全,忙活半天後的幾道菜只等明成佑哪怕說一句有所進步。但他懶得跟她溝通,通常索性一揮手把桌布給掀了。
“是不是家裏窮到連個請保姆的錢都拿不出來?”
尤應蕊放下筷子,默默蹲下身收拾滿地的狼藉。
漸漸的,明成佑對她的态度開始有所轉變,先是不排斥,後來就是寵,最後來發展成極寵,他對她物質上從不苛刻,甚至希望她揮霍。
尤應蕊從廚房将煲好的湯端出來放到桌上,又折回去替明成佑盛飯,他手裏的銀筷夾了個蝦仁送到尤應蕊碗裏,“我們可以出去吃,省得你忙碌半天。”
“我高興啊,”尤應蕊輕擡下颔,“外面的始終不如家裏的。”
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尤應蕊咽下口飯,“成佑,今天的事對不起,絮婷的脾氣就那樣我後來也說過她了,我們是多年朋友我知道她沒有壞心。”
想起王絮婷的多番挑釁,明成佑眉心有些不悅地擰起,“應蕊,有些人還是少接觸為好,說不定哪天你腦子也會被帶壞。”
尤應蕊掩不住嘴角的笑,“你說什麽呢。”
“你回來待不了多久,這段日子多在家陪陪你爸媽,出去旅游也行。”
尤應蕊哪裏會聽不出明成佑的意思,她筷子輕撥米粒,“成佑,我過完正月十五再走,你生日那天我可以陪着你嗎?”
明成佑眼睛一瞬不瞬盯向她,依他和傅染現在的關系,斷不可能在生日時候還推脫有別的事。
“不可以。”明成佑絲毫不避開尤應蕊的目光,她眼裏神采逐漸黯淡,無力地牽起嘴角,“好,我知道了。”
起身給明成佑盛了碗湯,尤應蕊支起側臉看着明成佑咀嚼的動作,他擡起頭同她四目相接,她眼底悵然躲不過明成佑的眼睛,他嘴唇一抿。“明年吧,明年生日你給我過。”
尤應蕊眼裏一亮,五官立即生動,“好。”
她忙不疊點頭,明成佑随口的一句話卻是聽者有心,尤應蕊眼角淺眯,頂多還有一年,他定能跟傅染斷得個幹幹淨淨。
尤應蕊給他夾菜,今天的六道菜都是明成佑喜歡的,在國外時候尤應蕊為遷就他所以經常練習這幾樣,如今這些已成了她的拿手菜。
吃過飯,尤應蕊簡單收拾,洗碗這些用不着她,明成佑這兒有傭人。
她在中景濠庭待沒多久便回去了。
明成佑上樓洗過澡,換好衣服走進健身房,跑步機調好後他卻站在旁邊沒動,明成佑拿着手機走到窗口,伸手拉開窗簾,花園內不斷變幻的景觀燈柱交相打在他臉上,越發襯得一雙眸子諱莫如深。
他撥通傅染電話,另一頭很快接通,“喂?”
明成佑聽到有說話聲傳來,還很雜,“你在哪?”
“我在家,”傅染似乎是走到了一邊,“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明成佑單手抱在胸前,肩膀抵着牆壁,“我們的事你跟家裏說了?”
傅染支支吾吾,“啊,嗯。”
“是成佑嗎,小染,讓成佑來家裏過年。”範娴的聲音傳來,傅染越發不自在,好像範娴就在她身邊,“媽你別說了,哪能來家裏過年啊,他總要陪家人的。”
這倒是的,明成佑倘若真答應的話,慈溪太後非把他劈死不可。
範娴也未再堅持,“那年後過來,對了……你是不是也要去明家啊,那個……”
後面的聲音壓得很低,應該是拉着傅染在旁邊說,傅染無可奈何舉白旗,“媽,這哪跟哪啊,八字才有這麽一撇,您別胡說。”
傅染好不容易到外頭躲清淨,夜晚涼風絲絲竄入頸間竟不覺得很冷,她回來後就上樓換了居家服,一件白色短款羽絨外套,傅染手插着口袋,“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明成佑的聲音還在。
她随手拉下花枝,膚如凝脂眉如柳,傅染想要折斷,但看了看花開正豔還是不舍,明成佑單手置于窗棂,上半身傾出窗外,“除夕我要在家陪我媽。”
“我知道,”傅染沾了滿手的花香,“對了,她對我們的事?”
“我會跟她說的。”
“那你好好說,”傅染心有擔憂,李韻苓怕是不會這樣簡單同意他們的事,“過年這幾天我要跟着爸媽去親戚家拜年,在家的時間應該不多。”
手機內傳來男人的淺笑,“是怕我想你了對吧。”
傅染笑着不作正面回答,“早些休息吧,我爸還等着我下棋呢。”
明成佑挂起電話,目光悠遠望向無邊無垠的星空。
明成佑到除夕這天才回明家,進去就聽到客廳內充滿歡聲笑語,尤應蕊買了東西過來拜年,明嵘也在,李韻苓握着尤應蕊的手不知說些什麽,把幾人逗得直樂。
相較趙瀾,李韻苓在這方面總算知道自我調劑,一張臉保養得跟兩年前幾乎一致,明成佑走進去,明嵘從沙發上起身過去同他擁抱,“添了個新弟媳也不跟我說聲。”
明成佑退開身,“胡說什麽?”
“還不承認?”明嵘嬉皮笑臉望向李韻苓,“連媽都接受這個媳婦了,成佑,你藏着掖着的本事見長了啊。”
明成佑走到沙發跟前,尤應蕊嬌羞低頭,他坐到李韻苓身旁,眼裏笑意逐漸斂去,話語肅然,“二哥,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倘若傳出去的話我第一個怪你。再說,我現在身邊有女人,你也認識,是傅染。”
李韻苓握着尤應蕊的手一緊,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你二哥來家我就跟他說過了,成佑,這席話你背地裏說說也就算了,怎麽能當着蕊蕊的面?”
“伯母,我沒事。”
“成佑你放心,”明嵘盡管不知道裏頭的事,但這個家的生存法則他深谙其道,“我回來只是給媽拜個年,住兩天就會回去。”
“這死孩子出去兩年脾性不改,越發皮癢欠收拾。”李韻苓食指虛空點了點明成佑。
他充耳不聞,墨染的眸子瞥向尤應蕊。
李韻苓打開擺在茶幾上的首飾盒,裏頭有一個翠綠色的玉镯,尤應蕊讀懂她的意思,慌忙擺擺手,“伯母這可不行,太貴重了。”
“這镯子原先是一對的,還有一個我給了傅染,不過給摔了。”李韻苓執起尤應蕊的手,将镯子套入她腕部。
明成佑只覺眼裏被什麽東西給刺了下,他斷沒想到李韻苓肯将這麽貴重的東西送給尤應蕊,其實尤應蕊只要喜歡什麽,他都可以買,但關乎到意義非凡的……
明成佑一把目光別開,眉宇間攏成川形,明嵘也看出幾人間的怪異,他坐在旁邊選擇沉默。
尤應蕊撫着腕部的玉镯,喜出望外道,“謝謝伯母。”
除夕的晚上,尤應蕊回了家,李韻苓盡管有挽留,但她再三堅持離開,說家裏只有父母二人,他們更需要陪伴。
“蕊蕊倒是孝順。”李韻苓念叨句,明成佑擡起頭望向書架,明雲峰的照片擺在正中間,依舊是不茍言笑。
吃過年夜飯,傅染跟範娴和傅頌庭在客廳內看春晚,手機一條接着一條祝福短信,都是千篇一律的措詞,不知是從哪裏複制來的,傅染挑了條比較喜慶的群發。
手裏捧一杯範娴遞給她的花茶,傅染漸漸有些心不在焉,手機屏幕始終沒有短信來的提示,她塞在靠墊在身後,眼睛盯着牆上的挂鐘。
她猶豫着要不要給明成佑打個電話。
LED電視內的小品引得範娴和傅頌庭直樂,傅染拿起手機,像是受到感應般屏幕陡然震動,來電顯示是明成佑的號碼。
傅染一看時間,馬上就要邁過淩晨。
她手指按向接聽鍵,“喂?”
明成佑那頭很靜,伴着男人涼薄而有力的聲音,“到書房去。”
傅染一怔,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快點。”明成佑出聲催促。
傅染撐了下陷入沙發內的上半身,穿着拖鞋蹬蹬上樓,她幾步來到書房內,聲音透出喘息。
“呵,”明成佑忍俊不禁,“讓你上個樓怎麽跟上個人似的?”
“明成佑!”傅染拉開窗簾,一把推開窗,“再這樣沒皮沒臉小心我治你。”
大門口,俊朗猶如阿修羅的男人手裏拿着束花正沖傅染的方向招手,她單手趴在窗沿,眼裏氤氲出迷霧,“你怎麽知道我家書房有窗對着門口?”
“我把你家都偵查遍了,”明成佑把花放在黑色的車頂,身子慵懶靠向車窗,兩條長腿交疊,“在做什麽?”
“本來是看電視的,”傅染學他的樣子,雙腿自腳踝處疊起,“要進來坐坐嗎?”
“不了,”明成佑眼見自己呼出的熱氣淡化了空氣內的寒冷,“我就想這樣跟你說說話。”
“好吧。”傅染家裏開着中央空調,她趴在窗外覺得冷,随手扯過白天放在書桌上的一件外套,“你冷嗎?”
“你下來給我取暖嗎?”
傅染就猜到他會越說越不正經,“自己嫌冷就鑽車裏去。”
明成佑退開身,讓傅染看到敞開的車窗,“裏頭開着暖氣,我這樣靠着不覺得冷。”
“今天都做了些什麽?”
“吃飯,睡覺,”明成佑想了想,“開車。”
傅染情不自禁笑出聲來,“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明成佑點頭。
由于隔得遠傅染并未看見,見他不說話,她自顧準備往下說。
“是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個和尚嗎?”明成佑想到這所謂的笑話,嘴角禁不住抽搐。
“不是,”傅染開口道,“也是關于睡覺的。”
“噢?”明成佑顯然興趣高漲。
“胡亂想什麽呢,”傅染正色,“我開始講了啊,有一名記者采訪到一群企鵝,她問,你平時都做什麽啊?第一個企鵝說,吃飯睡覺打豆豆,第二個也是同樣的答案,一直到最後一個,小企鵝說,吃飯睡覺。記者覺得很奇怪就問,咦,你怎麽不打豆豆?那小企鵝內牛滿面道,因為我就是豆豆啊。”
明成佑難以自抑,傅染聲音清脆,“怎麽樣,很好笑吧?”
“之前倒真沒聽過,”明成佑從兜內掏出煙盒,“你第一次聽肯定笑到不行吧?”
“對啊,我笑點很低。”
“看來你跟那記者一樣笨,聽到答案不用問都能知道它叫豆豆。”
“……”
傅染看到男人有個擡手的動作,“你要抽煙嗎?”她記得明成佑兩年前就會抽,但應該還不至于上瘾,“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
明成佑手指一頓,他把香煙含在嘴裏,卻并未點燃,“好吧。”
傅染踮起腳尖身子往外探,“這幾天有什麽活動嗎?”
“在家陪陪我媽,她老念叨着我陪她的時間不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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