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夢千尋來到舊居,沒有發現刀瘟的存在,她便動身前往附近的村落搜尋。
村落裏熱鬧安寧,男人在田地裏幹活,老人在院子裏曬太陽,女人或是在廚房裏忙碌,或是在院子中做着手工活補貼家用,孩子們三五成群的嬉戲打鬧。
藏在暗處的夢千尋默默掏出一個瓷瓶,吞下藥丹,短時間內功體提升,身體各方面機能也跟着加強,她藏在林葉間守株待兔,終于等到了一襲黑衣披頭散發的刀瘟。
“母親。”
刀瘟被身後的聲音驚住,如此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身後,這人是敵是友?
轉身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容,像患劍,但神态不一樣,但她臉上的表情和患劍一樣的、一樣的讓她感到惡心!刀瘟盯着眼前的女子說“安兒?”
像,實在太像了。加上夢千尋這段時日接連不斷地受傷和經受精神層面的打擊,病容憔悴,越發和患劍相似,刀瘟覺得自己不會認錯,毫無血緣關系的人怎麽能相像到這個地步?她就是自己的女兒!
對上這個被自己總是忽略的孩子,刀瘟覺得歲月漫長,自己和她的隔閡已經堆積成無形的壁壘,自己除了喊上一聲她的名字之外,便沒有什麽和她好說的。
不過,她既然活着,那意味着。。。
“你哥哥在哪裏?他為什麽不來見我?”
夢千尋心中嘆一聲無奈,腦海中回憶着,陰陽海中飄起的新鮮屍體,孩童那冰冷油膩的視覺沖擊,和以前沒有絲毫改變,一樣地讓夢千尋害怕和恐懼,害怕父母的殘酷,恐懼着自己這張和他們越來越相似的面容。
她輕聲說道“母親,你清醒過來殺的第一人不就是兄長,親人的血比常人的血是不是要更加甘美?”
“你胡說!”
刀瘟的第一印象就是反駁,她怎麽可能親手殺害自己的孩子!
可她好像的确砍傷了一個白發的年輕人,他當時叫自己什麽,是、是母親啊!——
刀瘟的聲音突然升高,帶着一絲慌亂“你哥哥在哪裏?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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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千尋說話聲音已經平穩,好似從刀瘟身邊散發的殺氣和平常的微風沒什麽差別“母親的刀法依舊厲害,可惜當時你沒有再補上一刀,兄長死在了當場的殺手亂刃中,他死得苦狀萬分啊,母親。”
“你在騙我,你就是在騙我!!!”
“他不會死的,你帶我去見他!”
刀瘟收到了刺激,說話的聲音越加凄厲,身上散發的殺氣也更加滲人,她似乎想上前抓住夢千尋搖晃。
要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藍布滑落,瞬間一對青玉巨斧出現在夢千尋手中,斧刃輕吟,像是回應着夢千尋的戰意。
老夥計我們走吧,夢千尋握緊玉斧,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想去見兄長,就先問過我手中雙斧。”
“你也要殺我!你和你父親實在太像了哈哈哈——”
刀瘟認為夢千尋在騙她,不過是和患劍一樣想要殺她,這不孝女是認為自己少了一只手,她就能敵過?刀瘟氣笑了,臉上的疤痕,也跟着她表情的變化而扭曲。
缺了趁手的兵器,刀瘟的威式不減,甚至因為子女的忤逆,而更加瘋狂!
丈夫要殺她,女兒要殺她,他們通通都是要背叛她!
刀勢剛猛,巨斧厚重,剛帶柔,強揉穩,夢千尋一步不退,冷靜面對噬人刀氣,不斷拉近和刀瘟之間的距離。
刀瘟手中兵器比不過夢千尋手中的巨斧,區區一把凡兵,很快折斷在斧刃下,夢千尋的面容依舊平靜,親手折斷猛虎爪牙的人,就是她自己,命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許這就是在為今天做準備!
“啊!——”
刀者失了趁手的兵器,接着自己僅存的另一只手也被巨斧斬斷,順着傷口,剛猛的內力竄入,撕裂肌肉經脈。刀瘟口中慘叫,因為體內亂竄的內力跪倒在地。
怎會,怎會?!
這優柔寡斷的人,什麽時候長成這副狠心的模樣,比患劍還要毒辣!
刀瘟咳出一口鮮血,狂笑道“不愧是我們的女兒,你是青出于藍啊,年紀輕輕就要弑母,好啊,真好啊哈哈哈哈哈!——”
夢千尋的手接住半空中落下的手臂,雙斧落地,其中一把已經裂紋遍布,落地後就碎成幾瓣。她現在很迷茫,刀瘟在失去趁手兵器後竟然會弱成這樣,還是?眼神停留在刀瘟身上,是她老了,自己長大了。
幼年眼中的高山重嶺,不過是個小土坡。
她依舊看着面前的生身之人,淡淡說道“刀瘟你是帶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我很感謝你,但是你不是母親,母親不應該是你這個樣子。”
刀瘟嗤道“你在講什麽肖話,我看你是真正瘋了!”
夢千尋看着手中的斷肢,語氣突然變得溫柔“我不怪你,你壞,是因為被這無良的世道;你瘋,是因為愛子久病不愈。你的罪責我已經背負,可惜換完舊債又添新債,今日我們母女一起了斷吧。”
她沉聲喝道“出來!”
賭對了,熟悉的刀者出現在她面前,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申屠東流沉聲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夢千尋不答,只把刀瘟的斷手抛向申屠東流,道了聲接住,自己拿着僅剩的完好巨斧走向刀瘟,鮮血侵染布鞋,在黑色的鞋面上也顯不出赤紅面目,她走得平穩,每一步都不曾晃動。
申屠東流握着斷肢的手顫抖,自己面前的人倫慘劇将要發生,他不願見朋友弑母,可是卻明白自己這個外人沒有立場插手,想到自己發出的信號,他盼望着笑禪快點來,快點來救救她。
出乎他意料的是夢千尋沒有斬下刀瘟的頭顱,她抱起失血過多意識混沌的刀瘟,轉頭對申屠東流說“這斷手是對林主的交代,你帶回去給他,他就會明白一切。”
“皇甫霜刃還活着,我這麽做,他知道。還有不要讓皇甫笑禪去尋他,皇甫霜刃希望他退隐江湖,閑雲野鶴。”
“鬼梁天下偷學五殘神功,證人是淩滄水,林主可去儒門天下查證,賈命公作惡多端,無需費心後面自有天收。”
“我最後求你一件事,告訴林主和患劍,夢千尋俗世了卻,出家去了讓他們不要找尋。”
話越說越過分了,申屠東流本來就不是個能言善辯之人,他只能茫然地随着夢千尋的話點頭,直到最後,他才試探着擡腳朝夢千尋靠近。
他能快過夢千尋麽?不能,在夢千尋未服用丹藥時,他都快不過她,現在他也無力阻止眼前一切的發生。
申屠東流只見夢千尋從斧柄中抽出一把短劍,從刀瘟背後刺入,穿透兩人的軀體,夢千尋抱着刀瘟,母女兩人跳入陰陽海,轉瞬間就被波浪吞噬,不見蹤影。
“不可啊!——”
痛心的呼喊阻止不了一切,岸上唯一完好的巨斧,追随着它的主人,同時碎裂在岸上,天空中高飛的雪枭悲鳴一聲,展翅飛離。
皇甫笑禪趕到現場,見遍地殘紅中站着悲戚的申屠東流,聽完他哽咽的講述後,皇甫笑禪的心像是被人撕裂,情感上毀滅般的疼痛讓皇甫笑禪開始耳鳴,他甚至聽不清申屠東流在說什麽,他哀痛道“找!找到她!”
申屠東流放下手中刀瘟的殘肢,跳入陰陽海中尋找,他不放心讓現在的皇甫笑禪下去尋找。
風中的血腥味,伴随着風動像是無形的荊棘條在鞭笞皇甫笑禪破碎的心,他迷茫地看着顏色暗沉的陰陽海,心中的空洞,并未因為大仇得報愈合,反而依舊空落落。
報仇的感覺,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的空虛。
陰陽海下,屍骨堆積,亂流洶湧。
夢千尋感覺因為窒息,刀瘟咬住了自己的脖頸。
随着突然加重的發力到最後力度減弱,她忽然回憶起了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刀瘟靠在床邊做針線,他們兄妹在午睡,自己先醒過來了,刀瘟看患劍不在家,悄悄抱起襁褓中的自己親了一口,她是愛着自己的,只是。。。
咳咳,随着失血脫力,口鼻灌入腥澀的海水,夢千尋失去了意識,這次陷入黑暗中,夢千尋卻覺得格外地疲憊,摟着刀瘟的屍體,夢千尋被亂流卷入暗礁。
雪枭飛回儒門天下,給宵帶來壞消息,一人一獸心意相通,宵摸着雪枭的腦袋說“我要去找她,她需要幫忙。”
宵放下手上的書,從案幾前站起,準備帶着雪枭離開儒門天下,推開藏書室的大門,漫天的紫羽飛散,宵的聲音瞬間消失,唯有案幾上還在冒着熱氣的茶,表明在幾息前這裏有人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