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吞佛童子!”
“如何?”
道長與魔人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平靜,一焦灼,高下立判。
夢千尋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眼前是黃商子的背影,鮮紅的顏色從他的後背蔓延開,把順滑的長發黏成一片。
剛才,在彈指間,吞佛童子對着她殺來,九方墀黃商子兩位道長立刻前來幫忙,誰知是這魔虛晃一槍,刺傷了黃商子。
但這些都不對!
以吞佛童子的實力來說太假了,被朱厭碰到的時候黃商子就應該碎成一地殘肢,那裏還能是現在這個苦苦支持的樣子,吞佛童子他在試探什麽?越過護着自己的後背,夢千尋對上吞佛童子的雙眼,對上魔人血線環繞的瞳孔,瞬間她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吞佛童子在試探她?!
夢千尋走到黃商子前面,輕聲說道“可得出你想要的答案?”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只吞佛童子聽懂了。
聰明人總是讨人喜歡的,在什麽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她能猜出自己的意圖,就已經比另外兩個無趣的道士要有意思多了,另一方面,也說明了這名女子對魔界是極為熟悉的,連他吞佛童子的實力也了如指掌。
說是驚訝,但也只有那麽一點,若淵落石子不得回響,魔人唇邊的弧度似笑非笑,凝視着她的眸子似利刃,下一刻炙熱的火焰燃燒,火光逼得人眼生疼,吞佛童子再出極招。
“這兩人留下,姑娘稍等片刻後,由我帶你前去魔界做客。”
魔的話語中傳遞出的情緒是不容拒絕,這傲慢的俯視感啊,啧,夢千尋手持青玉巨斧抵擋,以斧刃為中心,講魔人兩面分割開來“不想去,也是不能去。”
“這可由不得你。”
身形交錯,九方墀的玄琴再發,配合着剛猛的巨斧斬擊對上吞佛童子,生死一瞬的合力強攻,饒是強橫的吞佛童子也要閃身躲避,在拉開距離的瞬間白衣染血。
傷口處微妙的感覺,是內力竄進體內造成的傷害,吞佛童子還感受到有一股奇怪的內勁在經脈上亂竄,電光火石間,吞佛童子便明白這女子功體的奇異,竟能使得敵人經脈錯亂,內力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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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還是根基太淺,不然就那剛才那一下,可使得人筋肉萎縮武脈逆流而死,吞佛童子閃身躲開連綿不絕的斧式劈斬,再次拉近雙方距離,朱厭直指夢千尋的眉心而去。
夢千尋全力退避,仍舊是被削去一绺發絲,頭上的珠翠步搖四散,小巧的銀鈴被靴子碾碎,脖頸被劃開一條紅痕,腹部也被魔火重創。
呼吸間都是自己血肉灼燒的焦臭,夢千尋手中的青玉巨斧卻是越戰越猛,戰意揉着狂性更增加三分威能,左右手竟然使出了不同的殺招,這樣以傷換傷的舉動,使得吞佛童子不再游刃有餘。
再起手,赦心焰起式,“玩鬧到此為止。”吞佛童子見此女再戰下去,結果絕對是不死不休,他意在擒不在殺。
這時,暗處劍光一現,直擊吞佛童子的後背,前方是斧刃,後方是劍招,他避無可避,只能兩害取其輕,吞佛童子避開斧刃被利劍穿透,白色法衣崩開,血霧激射而出化作紅雲圍繞着魔者。
夢千尋趁着吞佛童子退後,吐出了一口憋着許久的血,魔火還真是霸道,自己身上被朱厭捅出的兩個洞可真疼,不管暗處出手的人是誰,傷到吞佛童子的就是朋友。
她收起青玉斧,吐出一口血沫喝道“走!”
在場三人瞬間化光離開,脫出瀚海原始林。
“嘔!”
到達還算安全的距離後,夢千尋雙膝跪地口中再嘔朱紅,這次吐出的血中帶黑,染紅了衣袖,碧綠色的衣裙上叢叢紅花綻放,刺得人眼生疼。
九方墀上前握住夢千尋的手臂,将她從地上扶起“夢姑娘,你怎樣了?!”
救命,我現在這個樣,長眼的都看得出來,差點腎都要被吞佛童子捅飛出來了咯!!!
先不說影響不影響以後的性生活,現在命都去掉半條了,咳咳咳!!!
夢千尋很想把上面兩句話說出口,可惜嘴上在吐血,傷口的血在往下淌,她完全沒有空閑開口。
不得不說九方墀道長是真的直男,扶人也不知道移開懷裏的琴,現在她身上被吞佛童子捅出的兩個洞,被琴弦刮得那叫一個酸爽,在暈倒失去意識前,夢千尋只迷迷糊糊聽到兩個道長擔心的呼喊。
血中帶黑,是我的問題,不是吞佛童子的黑手啊,不過能給心機吞蓋黑鍋還挺爽~哎呦,我暈。
夢千尋倒是暈過去,什麽都不需要管了,剩下兩個清醒的道長面面相觑,還是黃商子先開口說“我先替你拿琴吧,看夢姑娘的傷勢,我們先找個地方安置好她,再談其他。”
九方墀這才有空抱起夢千尋,他看着夢千尋的傷勢,面上眉頭蹙起隆得一片山岳,顯現出他內心的焦急,是對戰局,亦是對懷中人的擔心“嗯,那我們走吧。”
在剛才的戰局中,九方墀看得出來,吞佛童子對夢千尋沒有殺意,只想着擒獲,卻沒料到他對自己和黃商子的殺招被夢千尋主動擋下,這姑娘的傷全是為他們受的。
現在的心中一動,似有所感,九方墀竟然感覺到自己的命運在今夜發生了變動,這一切的謎團都要等懷中人清醒過來後,才能回答。
虧欠的內疚伴随着胸前衣物被血侵染擴散,在玄宗道長心中暈開。
兩位道長找到一處廢棄的茅草屋,暫且把夢千尋安置在其中,點穴止血後,一人前去尋找止血的草藥,一人在內看護。
九方墀剛從院子中廢棄的井內打上水,浸濕手帕,好準備回屋擦幹夢千尋半面的血污,誰知道卻突然被人丢來一塊碎布。
“誰?!”這碎布是黃商子的道袍,九方墀來不及多想,被暗處的人引走。
追擊的半途,九方墀遇上拿着草藥回來的黃商子。
黃商子看着急急而奔的九方墀疑惑道“九方墀,你在?”
九方墀驚道“不妙!”
他怕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來不及和黃商子解釋,兩人奔回茅草屋後,卻再沒有看到夢千尋的身影,只有原地存在着的一灘鮮血。
究竟是誰擄走重傷的夢千尋,兩位道長完全摸不着頭緒,只好即刻化光來到琉璃仙境,将詳情告知衆人,在得到他們一定會盡力尋找夢千尋的保證,兩位道長才心事重重地離開琉璃仙境,回去養傷。
意料之內的戰敗,但誰也沒想到會敗得那麽慘,舊事未清,暗處幫忙之人的身份、夢千尋的下落等等新的謎題又産生了。
烏雲遮月,群星迷離,殘林外又再添不速之客,伴随着一陣腥風,重傷的夢千尋被人用掌風送到殘林,皇甫笑禪抱着人事不省的夢千尋,再檢查她身上的傷勢後,立刻便帶着她去到水晶湖療傷。
由于夢千尋傷勢過重昏迷不醒,皇甫笑禪便抱着她坐入水晶湖裏,冰冷的湖水蕩漾在兩人的身側,皇甫笑禪的肩頭被女人冰冷的額頭貼上,烏黑濃密如藻的發絲纏繞着他,皇甫笑禪看着她在昏迷中都在輕顫的眼睫,心裏既痛又憐,這就是江湖。
他用力抱緊昏迷的女人,這是自己目前唯一能留住的家人,他一定能護好她。
遠方,與秦假仙幾人在笑蓬萊消費的恨不逢,卻不知道妹妹從魔口逃生的驚險,他正滿心打算着為自己兄妹未來打算,交好秦假仙。
秦假仙可是正道的長青樹與百曉生,和他打好關系百利無一害,恨不逢起身熱情招待他和他的幾個小弟,幾人熱熱鬧鬧的在聲色場所被戲奴引領着去到下一個場所玩樂,直鬧到月上中天,衆人才各自散去。
他們離開後,鏡中花表情微妙到詭異,惹來了戲奴的詢問“你是看到了什麽,表情才會變得這樣扭曲?”
鏡中花可以借着歌舞,施展幻術迷惑人心,或魔化,或窺探,但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特別是一個男人的內心會是這樣‘多彩缤紛’,一片的空白中浮現出內容詭異的文字,實在是令人郁悶。
“男有四行,一曰男德,二曰男言,三曰男容,四曰男功,男不以強為貴,男以潔為美,上孝父母,下教子女,愛重妻子,外無野花雜亂,內無二色蔽目,未婚守身如玉,已婚妻為夫天,恪守夫德,以貞傳家。”
“。。。。。。”
戲奴沉默,他也沒見過這玩意是什麽,來自哪本書。兩魔對視後皆是腦袋空空,又為了避免錯漏什麽情報,兩魔前去找到五色妖姬,并在她的面前,鏡中花把看到的內容背了出來。
今夜,關門停止營業的笑蓬萊上空,盤旋着五色妖姬變調的笑聲,經久不散。
戲奴和鏡中花靜靜地看着五色妖姬笑得前仰後合。
半晌,她才擦幹眼角笑出的淚水說道“這算不得什麽情報,不過若是下次這位小哥上門,奴家倒是有意親自招待呢~”
恨不逢告別秦假仙等人,和侍從奉刀返回家中,看到夢千尋留下的信件後,知曉她的去處後,便把精力放到了別見狂華身上。
按道理來說,她應該早就從魔界脫身,來到他的身邊,怎麽遲遲不見她的身影,莫非事情有變?
恨不逢耐心地又再等了幾日,還是沒有等到女魔。
她若是死了,一切便作罷,若是活着,該給她的,恨不逢自是會給,想到女魔執着的眼神,恨不逢思考片刻後,還是主動朝着別見狂華,最有可能逃來的方向找尋而去。
小樹林中急急而奔,昔日同僚身份轉換,竟變成狩獵關系,被異度魔界酷刑折磨許久的別見狂華,體力和精神受到的壓迫已到極限,手中回擊開始露出破綻,她的腳步更是早已變得踉跄。
背後追捕着的元禍天荒,出手狠厲,卻總在使出逼命一招時凝滞,裸露于面具下的唇逐漸繃緊,随着唇線弧度的消失,他手中的弓刀,也似逐漸了解主人心意般,做下決定,招式越加凜冽。
同胞戰友的追逐,象征着死亡,意味着将再無歸處,從此自己不再是将領,是叛徒,是散家之犬,別見狂華雖然對自己所做之事并無後悔之意,也早猜到會是這種結果,但是在別見狂華真正踏在這窮途末路時,心中情感也着實複雜。
現在的別見狂華,只想再見情郎一面,知道自己的付出和收獲對等,才能撫慰她心中的焦灼。
情感上的折磨比□□所受的拷打,要更能摧毀人的心智,別見狂華的心亂了,腳下的步子更加混亂,眼眶鮮紅如血,似乎要流出血淚一般。
哪怕要死,她也要見恨不逢一面,見這個深愛自己,甚至願意為自己與異度魔界對峙的男人,幸好,她還有他的懷抱這一歸處。
別見狂華這樣想着,恨不逢的身影就真的出現在她眼前,她也被情郎抱入懷中,聞着恨不逢身上熟悉的熏香,她居然生出自己快要落淚的錯覺。
“值得嗎?”
元禍天荒冷酷的聲線,在小樹林中響起。
為了這麽一個普通的人類男人,叛出魔界洩露機密,永遠背負同胞死亡的罪責,是你別見狂華的選擇麽。
值不值得的答案,只有自己明白,別見狂華靠在恨不逢懷中,聽見他平穩的心跳,輕輕搭在他背後的手上青筋暴起,又漸漸平息。
恨不逢無心對上異度魔界守關者,這明顯是樁不劃算的買賣,手中利劍發出兩道劍氣阻攔後,他立刻抱緊別見狂華遁遠,奔向琉璃仙境的方向,朝着這裏去,魔将應該不敢追到底。
他抱緊別見狂華後,輕嘆道“魔,真是無情的生物。”
別見狂華明白恨不逢的意思,他想說的是元禍天荒對同族同僚的她竟然沒有半分的留情,出乎他的意料。情郎的評價,讓別見狂華放松下來的表情又再度扭曲,但她又哪來的臉面再為異度魔界的魔維護。
她的沉默并沒有引來恨不逢的注意,恨不逢只是認為她受傷過重,良久後恨不逢耳邊才聽到一句氣音呢喃。
“魔,對同族其實分外留情。”
聲音輕柔地不像是強硬女魔所能發出的音調,正因為太過柔軟,轉瞬便被夜風吹散,表明出這詞句的重量,甚至不如能在風中停留幾秒的沙粒。
也更加不令人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恨仔這波操作,饒是尋妹現在挂機了,她也要垂死病中驚坐起,高呼自己十幾年的義務教育沒白費,這不,作用就出來了嘛!